鍾離慎沒有回應。


    男人神情鎮定地拿起電話,連軸轉的高強度行程,絲毫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跡。


    她沉著冷靜連續幾個電話打了出去。


    然後手機提示有新的郵件。


    男人慢慢地點了進去,點開了視頻。


    他調慢了播放速度,一幀一幀地緩慢播放。


    男人死死的壓著眉。


    他沒有那一刻有如此痛恨自己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理智。


    明明他可以自欺欺人,像一個懦弱的弱者一樣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奇跡。


    直到視頻播放到4分30秒的時候。


    他看見了那纖細的身影,即便帶著口罩,可是那熟悉的身姿早已刻入了心髒處。


    他看著她拖著行李箱,走入了機艙。


    他抬起手腕,微顫的指尖,暫停,倒退……


    男人重複播放了很多次。


    車子達到墜機地點的最近的渡口。


    鍾離慎登上了搜救船。


    很快,一艘艘排列整齊的搜救船達到了出事的海域附近。


    一架又一架的直升飛機轟鳴著在天空中搜索盤旋。


    巨大的燈光把這片海域照得猶如白晝。


    鍾離慎站在甲板上撐著傘,看著一個個搜救的人跳下海域。


    瓢潑大雨決絕地砸在傘上。


    陰冷寒濕的狂風一陣陣地割麵而來。


    卷起了海水,掀起了大浪。


    雨水順著他被淋濕的碎發順著落了下去。


    男人盯著黑沉翻湧的的海麵,背光而站,神情鎮定如常,依舊是那傳說中的金融大鱷。


    一個小時過後。


    兩個小時過後。


    ……


    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皮。


    負責搜救組的人望著那站在甲板上一夜的男人,硬著頭皮說道“鍾離總裁,搜索了一夜,兄弟們也差不多到極限了,你看……”


    男人頭也沒回,“換人,繼續。”


    隻要不放棄,絕對能找到她,必須……會找到她。


    她那麽怕冷。


    不能在海水裏泡太久了。


    楊旭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黃金的救援時間已經過去,即便擴大了搜索海域,可是無論是博航還是傲遊公司的人還是他們隻是除了找到零星飛機殘骸。


    直到第四天淩晨,風聽雨歇,有搜救船打撈到了一具屍體。


    盡管那算不上是屍體。


    隻是一根被魚群啃噬得麵目全非的手臂而已。


    專家更確定了這次的飛機是在墜落過程中就已經解體,飛機完全損壞,機艙內的乘客極有可能在空中就被甩了出去。


    從幾萬英尺的高空墜入海底。


    無人生還的可能性已經達到了百分之百。


    當專家把結論小心翼翼的說出來之後。


    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眼的鍾離慎,在聽見這些話之後隻是沉默的點了點頭。


    等到那些人離去。


    鍾離慎就站在甲板上,望著大海,神情莫測。


    楊旭惴惴不安地站在後麵。


    雖然明明鍾離慎看起來極其正常,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楊旭的心裏卻七上八下的跳得飛快。


    越是風平浪靜,越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爆發。


    果然,他看著鍾離慎從甲板上跳了下去。


    楊旭嚇得大驚失色。


    正要吩咐人去救人時。


    鍾離慎卻從海水裏冒出了頭。


    他就這樣靜靜地泡在海裏。


    抬頭向極遠的地方看去。


    除了黑色的海麵什麽……都看不到。


    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


    她肯定很怕。


    海水這麽冷。


    她肯定會很難受。


    為什麽自己沒有在她的身邊陪著她,而在談什麽該死的生意?


    明明,他為了她可以雙手奉上所有,卻偏偏一葉障目,為了該死的工作失去了他?


    ……


    明明是他做了那麽多錯事。


    為什麽死的人不是他呢?


    可不可以給他一個機會。


    用他所有的東西去換她回來?


    可惜,任憑他再有錢,也換不回時間的倒退。


    生離還有歸期可盼。


    死別卻永無再見之日。


    不可逆!


    鍾離慎凍到身體開始發顫時,在楊旭已經忍不住叫人下去救鍾離慎上來時。


    他終於扶著□□慢慢爬上了甲板。


    楊旭趕緊把手中的羽絨服圍住了他。


    擔憂讓他說出了極其不理智的話。


    “總裁,你知不知道這樣太危險了,會死的!”


    他垂下眼瞼,蓋住了情緒。“她還沒找到,我怎麽可能死?”


    楊旭卻因為這句話狠狠的打了個冷顫。


    雖然還沒有找到黑匣子不能判定飛機失事的具體緣由,官方也還依然在展開搜救活動,可是飛機失事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隻不過,因為沒有找到屍體而還有念想。


    可要是真的找到了屍體,那總裁……


    沒等楊旭細想,就聽見重物落地的聲音。


    他抬頭,就看見鍾離慎已經倒在了甲板上。


    七十八小時沒有休息,甚至近乎沒有進食,這種自虐似的行為,能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


    趕來的醫生在確認了鍾離慎隻是高燒暈厥之後,楊旭甚至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至少終於能有時間喘息。


    飛機失事第五天晚上。


    鍾離慎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他拔掉了針頭,鮮血頓時從手背冒了出來。


    他不甚在意的用紙巾隨意的擦了擦,便進了洗手間。


    21點30分。


    窗外夜色冷綢。


    像一張巨大的網,把人死死的包裹著,密不透風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當鍾離慎坐上車,車子行駛了幾分鍾,就在長街的路邊,鍾離慎看到了掛著街道兩邊那一盞盞簇擁在一起的燈籠,明晃晃的燈光把整條街照得恍如白晝。


    原來,快要過年了。


    過去的兩年,她都陪在他的身邊。


    今年呢?


    鍾離慎闔上眼,像是不敢再看。


    約莫半個小時過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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