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看一眼屋裏屋外的下人,沒有半分遮掩,直接道:“茵姐兒就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就算二老爺欺負她,她撐天了能反抗一二然後尋著機會逃跑,但要說她能把二老爺傷成現在這樣,那打死我我都不會信。”


    安平侯也不信,所以才要查。


    不過他先前因著動怒沒想著遮掩,此刻聽二夫人說了,再看院裏剛聽了消息震驚不已的下人們,終於反應過來這事兒不適合外傳。倒不是他顧及江氏怕損了沈蘭茵的名聲,而是二老爺做了對侄女下手這等禽獸不如的事後,又在自家被人傷成了這樣,傳出去實在是太丟他的臉!


    “二弟妹,你想說什麽咱們屋裏說。”安平侯一麵使眼色給下人,一麵欲抬腳往上房去。


    二夫人卻不肯,她隻挪了挪腳,就急急道:“所以肯定是有人幫她!那這幫她的人是誰呢?大嫂是她親娘沒錯,但今兒一直在陪客人,我親眼瞧著的,絕不是大嫂。那就隻有瓊姐兒和晉哥兒了,畢竟他們姐弟一向和茵姐兒走得近,侯爺,我看還是把瓊姐兒和晉哥兒都叫來,好生問一問吧!”


    不得不說,二夫人這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周瓊根本不在家,所以幫沈蘭茵的不就隻有周晉了嗎?


    二夫人還不知道周瓊已經離家的消息,但安平侯聽在耳中,再一想二老爺受傷昏迷不醒的消息是周晉告訴他的,而當時周晉麵色淡然,提及二老爺的事時半點沒有憤怒心疼的情緒,所以不是他還能是誰?安平侯已經斷定了凶手是周晉,當即氣得險些暈過去。


    這畜生,竟然對親二叔下這樣的狠手,活死人啊!


    他是跟老二有仇,還是為了那沈蘭茵?


    為著個女人,他至於嗎?!


    安平侯當真是被氣到了,眼前一陣陣發黑,兩耳也一陣陣嗡鳴,雖強忍著沒氣暈過去,但卻連手都氣得發了抖。


    下人忙上前扶住他。


    二夫人自然也看出來了,但卻以為他是氣她攀扯周瓊和周晉,當即是又寒心又氣惱,不僅沒退縮反倒是逼得更緊了:“侯爺!二老爺都這樣了,難道您還要包庇瓊姐兒和晉哥兒嗎?二老爺可是您的親弟弟啊,便不求您把他看得和瓊姐兒晉哥兒一樣重要,您至少也給個交代,若真是他們姐弟幹的,起碼叫他們道個歉吧!”


    安平侯是又氣又煩,被二夫人激的怒火蹭蹭暴漲,什麽也顧不上了,火大道:“不是瓊姐兒,瓊姐兒壓根就不在家!”


    瓊姐兒不在家?


    二夫人先是一愣,繼而便是狂喜,不是瓊姐兒,那肯定就是晉哥兒了!


    她極力壓製著心中的狂喜,做出了震驚表情:“瓊姐兒不在家?那……那難道是晉哥兒?晉哥兒他……他可是咱們侯府的世子,是要繼承您的爵位,要做咱們這一大家子的頂梁柱撐天杆的,他……他怎麽能生了那麽狠的心腸,竟對他親二叔……”


    後麵的話二夫人沒再說下去,全替換為了淚。


    安平侯當然也覺得周晉太過分,簡直不堪為他的繼承人,但二夫人這番話一說,他想到之前二夫人明裏暗裏對爵位的覬覦,此刻老二都躺在那要成活死人了,她還想把晉哥兒拉下來,難道他的爵位他沒法做主給誰,一定要依了她給她的兒子,她才能滿意嗎?


    安平侯停止了發抖,目光冷冷的看著二夫人。


    “是啊,晉哥兒竟然這麽狠的心腸,真是讓我失望。”他道:“我該怎麽辦呢?以後這侯府,我還能放心交給他嗎?”


    必須不能!


    聽出了安平侯語氣裏的鬆動,也是二夫人眼見希望就在眼前失去了冷靜和警惕,迫不及待道:“侯爺,恕我直言,晉哥兒實在不堪大用!他今兒能對嫡親的叔叔這般心狠,誰知道來日會不會對闔府上下,甚至是您,也下這般狠手呢?侯爺,趁還來得及反悔,您盡快將這事兒呈給聖上,另擇他人做世子吧!”


    嗬,果然,狐狸尾巴漏出來了!


    安平侯猛地上前一步,一巴掌打在二夫人肩頭,將二夫人一個趔趄打的摔倒在地,才喝罵道:“說的真是好啊,另擇他人做世子,擇誰?勇哥兒有腿疾,晉哥兒狠心冷情不堪大用,嘉哥兒年紀還小,這侯府適合的是不是就隻有你的兒子了?!”


    二夫人怎麽都沒想到,安平侯竟會對她動手。


    且是大庭廣眾之下,半點不給麵子,像是嗬斥下人般罵著她。


    她看向安平侯的目光已經有些呆滯,簡直是哭都哭不出來了。


    安平侯卻半點不顧,繼續罵道:“你做夢!這事兒絕不可能是晉哥兒做的,你少來陷害他!我告訴你,你再怎麽費盡心思陷害他也沒用,世子之位我給了他,這侯府也給定了他!”


    天知道安平侯說這話時心裏慪的簡直要吐血。


    但說完了,他還是上前兩步彎下腰,湊在二夫人耳邊道:“我告訴你,就算這事是晉哥兒做的,我也依然會把世子之位給他。因為他是我的兒子,你和老二的弘哥兒是好,但想要我辛辛苦苦打拚來的東西,卻絕不可能!”


    你的兒子嗎?


    隻要是你的兒子就可以?


    在安平侯要起身離開的時候,二夫人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開口時聲音低啞澀然:“侯爺,您還不知道吧?其實弘哥兒,也是您的兒子呢。”


    什麽???


    安平侯如遭雷擊,起身起到一半,驚得一下子摔坐下了。


    “你你你你瘋了!你休要胡言!”他怒道。


    二夫人卻已經豁出去了,繼續道:“侯爺可還記得十七年前的那個雨夜?”話落滿意的看著安平侯僵住的臉,頓了下才道:“我嫁給二老爺可有二十一年了,我若是不能生,那便不該有弘哥兒和丹姐兒。可我有了他們,這證明我的身體沒問題,我能生!那為什麽我一直到成親的第四年,在跟你有過那個雨夜後才有孕呢?侯爺這麽聰明的人,難道想不出原因嗎?”


    原因……原因難道是……


    弘哥兒,弘哥兒竟不是二弟的兒子嗎?


    但就算是他的兒子,卻……卻是和方氏這個女人有的!


    安平侯的心亂成了一團,但他很確定,沒有高興。哪怕周弘在他心裏是那麽的優秀,但一想到那是方氏使了手段有的他的孩子,他就打從心底深處犯惡心,方氏可是老二的妻子啊!


    兩人說話時挨得很近,因越來越壓低聲音,最後二夫人幾乎是整個兒貼在安平侯身上,嘴唇也湊在了他耳邊。


    周弘進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娘,您怎麽摔了,沒事吧?”他眉頭一皺,大步跑上前先扶了二夫人,然後才轉而去扶安平侯,“大伯,我扶您起來。”


    被周弘的手握住了手腕,安平侯卻像是被火燒了一般,想也沒想就把周弘的手打開了。然後自個兒撐起身體,看看周弘,又看看二夫人,像看一對神經病,又像看得了瘟疫的人一般嫌棄惡心,最後一句話沒說,轉身匆匆跑了。


    二夫人不敢置信的看著他背影,再也忍不住,又吐了口血,然後身上最後一絲力氣也用完了,軟軟癱在了急急扶住她的周弘懷裏。


    “娘!”周弘驚叫出聲,眼底也蔓上了怨恨。


    ·


    有賓客要看小安,周老夫人允了。


    江氏無法推辭,隻好自請親自去接。


    周老夫人坐在上首斜斜看她一眼,淡淡道:“好,那你便去吧!”


    在場賓客皆看出了她眼中不滿,不免有人悄悄湊到一起竊竊議論起來。


    江氏不聞不問,抬腳走了出去。


    不過這一出去,卻被早已等在這邊的周晉攔住了。


    江氏納悶道:“晉哥兒你找我?有事嗎?”


    周晉示意江氏邊走邊說。


    離榮安堂有段距離了,才把沈蘭茵被二老爺截住,又被他救下的事說了。


    江氏從剛聽到沈蘭茵被截住就白了臉,雖然後麵周晉和沈蘭茵套好了話,盡量說的輕描淡寫了些,但江氏還是聰明的察覺到了不對,最後別說走,連站都要站不穩了。


    “晉、晉哥兒,你老實跟我說,蘭茵她……她真的沒、沒……”江氏擔心到話都說不全乎了。


    周晉隻好打斷她,鄭重道:“母親,我可以給你保證,三妹妹確實沒受到傷害。我當時正好有事來後院,他還沒來得及做什麽我就把三妹妹救下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周晉麵上淡定,但其實心底的難過並不比江氏少。


    他知道沈蘭茵確實沒受到侵犯,但傷害,便身體上沒有,心靈上卻肯定留下陰影了。


    江氏沒有完全相信,但總歸情緒穩住些了,她又問:“那蘭茵現在在哪兒?”


    周晉道:“三妹妹已經被我送出府了。”


    送出府?


    江氏愕然:“你怎麽會把蘭茵送出府?”


    沈蘭茵讓周晉把責任推到她身上,但周晉不是那樣的人,因此他老實道:“救三妹妹的時候,我有些失手,二叔他恐怕再也醒不過來了。所以我隻能把三妹妹送出去,若不然,可能不止是她,就是您和小安,也要被牽連。”


    便聽說二老爺做的事後江氏想生吞了他的心都有,但乍一聽周晉說二老爺再也醒不過來了,還是嚇了一大跳。可驚嚇過後見周晉一派淡然,並沒因救沈蘭茵失手傷了二老爺而驚慌或者後悔,慢慢的心裏就有了異樣感覺。二老爺對於她和蘭茵來說是禽獸不如,是簡直該死。


    但對於周晉,卻是嫡親的二叔!


    可周晉卻為了蘭茵,失手之下跟殺了二老爺也沒兩樣。


    到底是多大的怒氣,才會這麽失手?


    他又……為什麽會有那麽大的怒氣?


    一個答案呼之欲出,但江氏卻不敢相信,也不敢問。


    她隻問:“送去哪兒了?”


    “我在外麵的一個宅子,家裏沒人知道。”周晉道。


    江氏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是蘭茵在他那裏是絕對安全的。


    但……但他就是不安全之本啊!


    “我想去看看她,行嗎?我不放心,就算她沒被傷到,但肯定很害怕。”江氏道。


    周晉也知道今兒的事對沈蘭茵影響絕對很大,甚至他也想讓江氏去陪陪沈蘭茵,去開解安慰她一番。但……他道:“今天恐怕不行。爹已經知道二叔的事了,若是您出府,他肯定會叫人跟著您。若是查到三妹妹在哪裏,我怕就算爹為了您願意護她,但祖母和二嬸三叔那邊卻不同意。”


    江氏也反應過來了,她不能去。


    就算周晉答應,她也不能去,因為她清楚知道安平侯絕對不會因為她去護沈蘭茵。


    所以眼下,就算周晉就是危險之本,蘭茵也隻有在他那裏才相對安全。


    “好。那……那就改日吧。”江氏低聲道,連多問一句都不敢,就怕一不小心觸到哪個點,會讓女兒沒在二老爺那裏受到的傷,到周晉那裏受了。


    周晉並沒注意到江氏的不對勁,他一顆心都在想著怎麽跟江氏說他和沈蘭茵的事呢,隻不過他也知道,現在不是好時機。因此忍不住想了一番,他還是一本正經的道:“母親,三妹妹這一出去,我便不打算再叫她回來了,因為不論什麽時候,二叔在那躺著,祖母和二嬸都會一直恨三妹妹的。她不回來才最安全。但您也別擔心,三妹妹跟我說您和小安想出府,我是想著先叫她在外麵,等到您和小安也出去了,到時候你們正好可以一家團圓。”


    聽周晉這麽說,江氏不禁有些茫然,難道她誤會周晉了?


    把蘭茵留在外麵是為了跟她和小安一家團圓,並不是他有什麽私心?


    可他為什麽對他們一家這麽好?


    作為成熟的大人,江氏不用想都知道這世上不可能存在無緣無故做到這種地步的好。但周晉既然沒有表露,字裏行間都一派清白自然,那她自然不會提。不僅不會提,她還故意道:“晉哥兒,蘭茵那裏就麻煩你了。她總和我說你就像她的親哥哥一樣,你又對她這麽好,比親哥哥也不差什麽了。這一次你把她從二老爺手上救下,我想日後你定然不會允許她被人欺辱,對吧?隻要她不是自願的,你肯定會護著她,絕不讓她被逼迫做不願意的事,對吧?”


    江氏已經把話說的這麽明顯了,周晉除非是傻子才聽不出來她的言外之意。


    不過他並沒被嚇到,因為他清楚的知道,沈蘭茵有多麽喜歡他,多麽想跟他親近。所以等到江氏知道沈蘭茵的心意,自然不會再像現在這般防賊一樣防著他。


    因此他鄭重道:“母親放心,我絕不會讓三妹妹被逼迫做不願意的事。”


    在他這裏,沈蘭茵可以自由自在,隨心所欲。


    江氏鬆了口氣,隨即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管周晉有沒有打歪主意,但至少他當下沒打,而且還是她和小安的救命恩人,今兒個又多虧了他蘭茵才沒事。她倒好,一句謝還沒說,先是把人懷疑一通,又算是隱晦的逼人家做了承諾。


    “晉哥兒,今兒多謝你了。你對我們家一家三口的大恩大德,我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除了逼迫蘭茵給你做外室,你有什麽要求,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會為你辦到,江氏在心裏默默這麽說著,麵色便堅定起來,“晉哥兒,雖然我希望你一輩子都沒有為難的事,都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但人生很長,若哪一日你真有什麽為難的事不方便自己去做,那麽你隻管跟我說。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會幫你辦到。”


    你可是我未來的嶽母,我哪裏敢讓你上刀山下火海。


    周晉忙道:“卻有一事需要您做,一會兒爹或者祖母若是去找您問話,你千萬不要露出知道三妹妹在哪裏的消息。你不僅要一問三不知,最好還要表現的很傷心,畢竟這事兒起因是二叔不對,所以您才是受害者。”


    這分明是為了蘭茵還有她和小安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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