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不能碰,我還偏要碰了!


    周茜隻當沒聽見,手猛地一下抓住了佛經一角。


    若是江氏沒開口,沈蘭茵就任由她看了,左右佛經是真的,周茜也沒那個膽子在眾人麵前把佛經撕毀。但江氏開口了,她總不能拖她娘的後腿。


    因此沈蘭茵手上用力,猛地往後一抽。


    周茜是嬌生慣養的侯府小姐,哪有什麽力氣,又沒防備,這般被沈蘭茵的力氣一帶,整個人就踉蹌著朝前摔了個大馬趴。竟是將害沈蘭茵摔的那一跤,結結實實又收回來了,且還摔在眾人麵前,也摔得更狠。


    “茜姐兒!”費姨娘一聲尖叫,失態的衝了上來。


    第3章 應該打二十個手板,另再禁……


    “茜姐兒!茜姐兒你怎麽樣?你沒事吧?”費姨娘不顧形象的撲到地上,抱起周茜緊張的檢查起來。


    地麵平坦,周茜雖是摔了大馬趴,但臉上並沒有受傷。不過一雙手因本能的想去撐地,卻被地麵劃出了數道紅痕,有幾道甚至已經冒了血絲。


    看到從小到大幾乎沒受過傷的女兒傷成了這樣,費姨娘緊緊抱著周茜,抬頭看向沈蘭茵的目光裏除了冷意外,竟還帶上了一絲殺意。


    這殺意隻有沈蘭茵一人看見,她嚇得不由自主退了半步,但想到自己這算是闖了禍,不想讓江氏一人承擔,便硬生生忍住,鼓著勇氣道:“四妹妹你怎麽樣?我沒想到你會用這麽大力氣來奪佛經,若是早知道你這麽想看,我就主動給你了。”


    睜眼說瞎話!


    你有半點想給的意思嗎?


    費姨娘氣得咬牙。


    周茜卻直接疼得哭罵了出來:“屁!貓哭耗子假慈悲!明明是你害我摔跤的,你還來問我怎麽樣?!沈蘭茵你簡直該……唔唔……”


    一個“死”字還沒說出來,嘴就被費姨娘捂住了。


    江氏卻險些被自家女兒逗笑。


    若不是深知自家女兒的性子,她都要以為沈蘭茵真的是故意惹費姨娘和周茜生氣的了。隻不過雖然不是故意,但確實讓這娘倆更氣了,倒也算歪打正著。


    “費姨娘,茜姐兒是想說什麽?”江氏起身,慢步走了過來,到了近前隻低頭去看,並未伸手拉人。


    這般江氏和沈蘭茵站著,費姨娘和周茜坐在地上,兩廂對望,倒像是江氏和沈蘭茵高高在上,費姨娘和周茜矮了一截似得。雖然如今論身份確實是如此,但無論是費姨娘還是周茜,都沒法接受這事實。


    因此母女倆心有靈犀,相扶著一齊起了身。


    “茜姐兒並沒想說什麽。”費姨娘先開口否認,話落卻突然道:“倒是妾身想問一聲夫人,三小姐這般欺負茜姐兒,夫人不打算做點兒什麽嗎?”


    欺負?


    費姨娘真是當她麵都敢說瞎話,她可是親眼看著的。若說欺負,明明是周茜想欺負她的蘭茵,隻不過自食惡果,沒欺負到她的蘭茵,反而自己先摔了而已。


    江氏問道:“那敢問費姨娘,按侯府的規矩,我應該怎麽做呢?”


    姐姐欺負妹妹,就算是按侯府的規矩,懲罰也並不嚴重。


    費姨娘想到此,一麵在心裏暗暗下決心要找機會報複回來替女兒出氣,一麵也不願錯過眼前這懲罰沈蘭茵的機會。因此她道:“若論侯府規矩,三小姐這般欺負妹妹,應該打二十個手板,另再禁閉三日!”


    打二十個手板,娘一定舍不得。


    “母親,女兒願意領罰。”不願江氏為難,沈蘭茵立刻道。


    江氏安撫的看了沈蘭茵一眼,卻是問向費姨娘:“那我還想請教費姨娘,茜姐兒這般在嫡母麵前大喊大叫,又吵著去搶姐姐要送給祖母的東西,按侯府的規矩,我應該怎麽做呢?哦,還有,費姨娘你不過是個妾室,便是茜姐兒的生母,也應該沒有資格這般叫她的名字吧?”


    的確沒有資格。


    而周茜在嫡母麵前大喊大叫盡失儀態,也的確應該受罰。


    可知道是一回事,這般被江氏點出來,費姨娘卻根本接受不了。自打十六年前原侯夫人魏氏去世,十六年來安平侯不曾續弦,費姨娘這個當年就受寵的妾室,便一連受寵了十六年。


    而作為唯一給安平侯生了子嗣的妾室,在沒有侯夫人的情況下,別說在大房,除了周老夫人的榮安堂,在整個安平侯府,費姨娘都是能橫著走的。如今安平侯續弦了個二嫁的商戶女,這樣出身的女人原本是她連看一眼都覺得失了身份的,可沒想到現在卻高高站在了她的頭上!


    費姨娘自認一向是個能忍的,但這會兒她是真的忍不了了,她怒視著江氏,雖然什麽話都沒說,但眼神已經表達了她所有的憤怒。


    江氏怕嗎?


    說真心話,有一點。


    畢竟費姨娘是個有能耐的,且又在安平侯府後宅經營了十幾年,自己就算是明媒正娶的侯夫人,但到底初來乍到,真跟費姨娘對上,勝算幾乎是零。可她不能退讓,她若是選擇退讓,那受委屈的就是她的女兒。


    而她若是連親生女兒都護不住,來日又如何拿住下人?


    如何在安平侯府立足?


    她嫁給安平侯若是在後宅連一點安寧日子都過不了,那最初,她還不如索性當了安平侯的外室。起碼背後有靠山,手頭有銀錢,頂多是名聲難聽點,女兒的婚事難辦些罷了。


    她既然不想名聲難聽,既然想給女兒好好擇一良婿,那就不能怕。


    她輕輕彎了彎唇,笑道:“費姨娘這是什麽眼神?若費姨娘不知道,正好我要帶孩子們去榮安堂給老夫人請安了,不若我就跟老夫人請教下好了,正好順便也問問老夫人,按著侯府規矩,費姨娘用一副恨不得生吃了我的眼神看著我,我這個侯夫人論規矩該如何罰你。”


    “你——”饒是費姨娘再能忍,也徹底失態了。


    一直做壁上觀賞戲的周瓊,這會兒慢慢掩下眼底看戲的好笑,走上前道:“母親,時辰不早了,咱們該去祖母那了。”說著,看了眼費姨娘,道:“姨娘還愣著幹什麽,四妹妹的手傷了,趕緊著人請大夫,帶四妹妹好好去看看吧!”


    有周瓊開口,一場好戲演到這裏就歇了。


    費姨娘再是心氣高,也知道若這事兒鬧到周老夫人那,她身為妾室,還真是沒錯也有錯了。更何況她心裏清楚,她和周茜都確實有錯在先。


    至於江氏,她本就沒想真跟費姨娘鬧開,畢竟剛剛吃虧的是周茜又不是沈蘭茵。周瓊給了台階,她立刻便下了。


    費姨娘帶著周茜先走了。


    江氏領著周瓊和沈蘭茵往榮安堂去。


    江氏有心想謝謝周瓊剛剛的解圍,但周瓊一路肅著臉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她也找不到機會說。而有周瓊在,她也沒法和沈蘭茵說話。


    因此一路無話。


    一行人到榮安堂時,因剛剛的插曲,二房三房的人都已經到齊了。


    安平侯府如今住有三房人,大房就是安平侯周振這一房,安平侯已逝的原配夫人魏氏,生有一兒一女,兒子是一心想要出家不願意繼承侯府的大少爺周晉。女兒是年逾二十還待字閨中的大小姐周瓊,不過待明年她未婚夫守滿三年的孝,她就要嫁去成國公府做大少奶奶了。


    而安平侯除了這一兒一女,還有姨娘費氏給他生的一對庶出兒女。兒子是二少爺周勇,因幼時貪玩傷了腳行動有些不便,女兒是四小姐周茜,雖刁蠻任性,但往日頗得安平侯疼愛。


    而二房,二老爺周興是個不學無術成日隻知花天酒地的,但二夫人方氏和她生的一雙兒女卻都極好。因著魏氏去世後安平侯一直沒續弦,侯府一直是二夫人管的家,二夫人性子溫柔處事寬和,闔府上下就沒有不誇她的。她生的三少爺周弘雖然樣貌比不上大少爺周晉,但卻是個極為孝順又極為聰明的人,十四歲考中秀才,明年秋裏就打算參加秋闈了。二小姐周丹性子略嬌些,但卻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且還有一手連太後娘娘都誇過的女紅,如今是還沒訂親,但若是訂了,隻怕嫁的也不會比大小姐差。


    另二房還有個庶出的小姐周英,原本是四小姐,如今沈蘭茵來了,便成了五小姐。她是二房唯一的庶出孩子,隻是可惜,她姨娘在生她的時候難產沒了,因此她的性子最為怯懦。若不是方氏寬和,隻怕闔府都沒人記得住她。


    至於三房,年輕的三老爺周誠和三夫人喬氏成婚不過六年,目前隻生了四少爺周嘉一個孩子。周嘉年僅五歲,生得白胖可愛,如今是家裏最得周老夫人疼寵的孫輩。


    進了上房正廳,江氏先屈膝給上首的周老夫人請安:“母親。”


    周老夫人正抱著小孫子周嘉逗弄,臉上還有因喜歡小孫子而漾起的笑。但江氏一開口,那笑瞬間就收了個幹幹淨淨。


    是的,周老夫人並不喜歡江氏,倒不是因為江氏二嫁的商戶女身份,而是因為江氏在亡夫去世不過兩個多月的時間就嫁了,光是這行為便已經觸碰到了周老夫人的底線,偏……偏江氏還是帶著身孕進的門。


    本朝雖較前朝開明些,但還沒開明到這地步。


    可再不喜歡,長子也已經把人娶進門了,如今肚子裏也揣了長子的種了。安平侯府三房都子嗣不豐,其他兩房周老夫人不在意,但要繼承侯府爵位的大房,這麽多年周老夫人卻是一直掛在心上的。


    隻可惜長子後院女人一堆,爭氣的卻隻有費姨娘一個,可她生的周勇卻因跛了腳,這輩子與仕途無緣了。大孫子周晉倒是能文能武是個好的,偏一心又鬧著出家不肯繼承侯府,周老夫人雖不把這話當真,但還是希望長子能再多生幾個兒子,這樣也不至於連一個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如今江氏進門,這肚子裏的若是男孩,好歹也是嫡子了,且又是和大孫子差了十七八歲的年紀,於爵位上沒有競爭,但於侯府發展上,卻大有助益。周老夫人隱晦的看了眼江氏的肚子,道:“來了,坐下歇著吧!”


    “謝母親。”江氏恭敬道。


    沈蘭茵隨著周瓊,一起給周老夫人行禮叫人:“祖母。”


    周老夫人雖然不喜歡江氏,但對沈蘭茵卻還好,她一把年紀的人了,看沈蘭茵就是個比最喜歡的大孫女還小的孩子,如今進了侯府,便也隻當自家孫女看,雖不能真的一樣疼寵,但也沒什麽明顯的惡感。


    因此笑著誇了句:“好孩子。”


    江氏是剛進門不久的新大嫂,她來了,二老爺和三老爺就不適合再久待下去了。兩人起身辭了周老夫人,又一起朝江氏的方向叫了人,待江氏起身應和了,才一前一後出門。


    隻走到門口,兩位老爺一起回了頭。


    三老爺看向的是三夫人的方向,二老爺看向的,卻是江氏和沈蘭茵。


    當然,屋裏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


    因著周勇因腳傷平素能不出門就堅決不出門,三少爺周弘又在書院讀書,這會子二老爺三老爺一走,屋裏除了五歲的周嘉這個小男娃,便隻剩早就到了坐在周老夫人下首的周晉了。隻他眼觀鼻鼻觀心,江氏幾人進門這麽久,他連眼皮子都沒撩一下。


    原侯夫人魏氏去的早,周瓊小小年紀沒了娘,是跟著周老夫人長大的,作為最得周老夫人喜歡的孫女,她在榮安堂便很是隨性,這會兒不提沈蘭茵,二房的周丹周英都恭恭敬敬站著呢,她卻不用管這些,快步上前在周晉身側坐了,問道:“晉哥兒,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沈蘭茵站在江氏身側,聽周瓊問話,不由自主豎起了耳朵。


    “早上。”周晉果真惜字如金。


    “那怎麽沒打發人給我送個消息?”周瓊卻不介意親弟弟的少言,依然親熱的道:“你早上到的,那豈不是天不亮就出發了?可用了東西?”


    “用了。”周晉道。


    周瓊上下打量了眼弟弟,又伸手摸了下那薄薄布料的僧衣,道:“天兒已經冷了,你怎麽還穿的這麽單薄?晉哥兒,天即將越來越冷,不若你搬回府裏住吧,府裏比山上暖和多了。”


    周瓊說了這麽大一堆,周晉總算多說了一個字:“不用了。”


    周老夫人聽不下去了,道:“你這孩子,你就不能聽一回你姐姐的?”頓了頓,又道:“過了年,春天裏你姐姐就該出嫁了,你不回來住段日子,回頭你姐姐嫁了人,你們姐弟倆想見麵都不容易了。”


    周晉沉默。


    周瓊卻打小就最是疼寵弟弟,怕弟弟被說不高興,忙道:“是啊晉哥兒,待嫁了人,我便不能經常回來了,估摸著也沒時間經常去山上看你。晉哥兒,不若你今年就搬回來住吧,不住久,隻住到我出嫁好不好?”


    沈蘭茵平日裏見到的周瓊,都是端莊穩重的侯府大小姐模樣,這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哄著求著,像是個小姑娘希望得到長輩應允什麽一般。許是因為周瓊這樣反差太大,沈蘭茵都心軟了,恨不得能替周晉答應。


    然而周晉仍是沉默,並未鬆口。


    眼見著周瓊麵上露了失望,沈蘭茵也跟著覺得有些難過了。


    “晉哥兒,瓊姐兒都這般說了,你便答應了吧?”二夫人笑著開了口,說話間甚至走上前,半攬了周瓊護在懷裏,“也就幾個月的時間,晉哥兒,你已經十六了,早晚是要回來的,何不早些回來適應適應?”


    二夫人方氏,是侯府上到周老夫人,下到才留頭的小丫鬟,人人都誇說好的人,周瓊也不例外,因自小沒了娘,二夫人不亞於她的另一個娘。這會子二夫人這般表態,她本能的就在二夫人懷裏蹭了蹭,就像是女孩兒跟親娘撒嬌求助一般。


    但周晉對二夫人卻很疏離。


    “二嬸。”他起身叫了人,沒理會二夫人的話,直接轉頭看向了上首的周老夫人,“祖母,若是您無事要說,那我便先回寺裏了。”


    周老夫人坐在上方,因此很清楚的看見因周晉這般態度,二夫人麵色有一瞬的僵硬。周老夫人不由在心裏歎氣,她這個大孫子啊,就算文也成武也成,可就這副油鹽不進誰的麵子也不給的性兒,日後若真繼承了侯府,也不知道是好還是歹呢!


    “有事!”她隻得道:“你安生坐著!”


    周晉倒是給周老夫人麵子,聽話的又坐了回去。


    周老夫人這才道:“你們都回去吧,今兒都回各自的房裏用早飯。”說著頓了頓,又道:“江氏,你留下。”


    不管她喜不喜歡,江氏如今都是晉哥兒的嫡母,若要說晉哥兒的婚事,哪怕她不想聽江氏的任何意見,為了給江氏麵子,也得叫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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