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在哪兒?」章桐問。


    滿臉沮喪、麵色灰白的任課老師伸手指了指第二個區域所在位置靠牆的屍體存放櫃:「第三排,第一個。」他又補充了一句,「孩子們都嚇壞了。」


    章桐沒吭聲,看了一眼彭佳飛,彭佳飛早就拿出了相機,跟在章桐的身後向屍體存放櫃走去。


    手指觸摸到冰冷的屍體存放櫃把手時,章桐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氣,盡管戴著醫用橡膠手套,那刺骨的寒冷還是讓她感到了一陣莫名的刺痛。存放在這一整排的櫃子裏的屍體因為還沒有經過注塑處理,所以還必須存放在低溫的條件下以防止腐敗發生。


    拉開櫃門的一剎那,章桐感到臉上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心疼和深深的自責讓眼淚都差點流下來。擔憂終於變成了殘酷的現實,眼前躺在櫃子裏的正是失蹤的唐韻。隻是和先前不同的是,這個曾經快樂天真的女孩此刻卻是怒睜雙眼,毫無血色的臉上灰濛濛的。最讓章桐感到難以接受的是,唐韻渾身上下被封箱子用的厚厚的膠帶紙纏得嚴嚴實實,就連頭髮都沒放過,像極了傳說中的木乃伊。躺在櫃子裏的她滿臉痛苦,章桐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慘狀,半天沒回過神來。


    「是唐韻嗎?」王亞楠不知道何時來到章桐身邊,輕輕問道。


    章桐點點頭,轉身對彭佳飛說:「把袋子準備好,然後把屍體抬出來。」


    「死因呢?」


    「現在還不知道,膠帶太厚了,我回去解剖後會盡快通知你。」說這句話的時候,章桐不得不用力眨眼,才讓眼角的淚水勉強不流出來。


    因為纏著厚厚的膠布,又經過低溫處理,唐韻本來瘦小的身軀變得異樣沉重,章桐慢慢又小心翼翼地把屍體放進黃色裝屍袋,緩緩拉上拉鏈,和彭佳飛一起把裝屍袋抬上了活動輪床,然後推著輪床向門口走去。


    看著傷心不已的章桐的背影,王亞楠很擔憂,她太了解章桐了,麵對唐韻的死,章桐有著深深的自責。


    在法醫現場勘查車開回局裏的路上,章桐強忍住的眼淚終於流下來,她無聲地啜泣著,把臉深深地埋在雙手裏,她沒有辦法原諒自己。對於唐韻的無辜被害,章桐除了心裏一遍又一遍地訴說著對不起外,她隻有痛恨著自己的粗心大意。在她看來,這一幕本來就不應該發生。


    窗外,天空飄過了一陣厚厚的陰霾。不知道何時,陽光消失得無影無蹤。第十四章 步步緊逼王亞楠緊鎖著眉頭站在窗口,她心裏一直打不開一個結,如果這箱子人偶真的和天長市醫學院負312室發生的怪異事件有關的話,那麽,這十七個人偶就應該代表著十七個失蹤的人員,而做這些人偶的人肯定也和失蹤人員事件有關,那麽,為什麽這箱子人偶會出現在梅園公墓?通知唐韻的親屬並不難,因為她就是天長市人。當章桐接到王亞楠的電話,得知唐韻的父母已經同意解剖屍體時,心裏不由得微微鬆了口氣。她站起身,走向隔壁的解剖室,在屍體解剖工作正式開始前,還有很多其他的證據提取要做。平時隻要兩個人當班就可以,但今天卻有點不一樣,因為要保證從唐韻屍體上剝離下來的封箱膠帶紙完整,章桐不得不把正埋頭寫報告的潘建再叫來。


    潘建和彭佳飛兩人一左一右扶住屍體,章桐則戴著橡膠手套,一厘米一厘米小心翼翼地把膠帶紙撕下來,同時在背麵輕輕地附上一層幹淨的深色塑料薄膜,好防止膠帶紙再次被粘連。同時,如果膠帶紙上有指紋殘留的話,深色的塑料薄膜也能使它清晰地顯現出來。這看似簡單的工作,對章桐來說卻是一場不小的考驗。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兇手在綑紮完膠帶紙後就把唐韻屍體直接放進低溫冷凍儲存櫃,屍體幾乎沒有腐化,而零下四攝氏度的氣溫則很好地保留了膠帶紙上所有的微證據,章桐現在所要做的,就是把這些證據一一提取下來。她此刻最需要的就是足夠的耐心。


    膠帶紙足足有二十多米長,當最後一厘米的膠帶紙被剝離下來後,章桐輕輕舒了口氣,她直起腰,把膠帶紙整理好遞給潘建:「我在上麵至少看到五六枚指紋,還有掌紋,應該足夠提取dna了,你盡快去處理吧。」


    潘建點點頭,拿著膠帶紙離開解剖室。


    「我們開始吧。」章桐換了一副橡膠手套戴上,剛才那副手套因為太過於緊張謹慎,最終導致手心裏全是汗。而這恰恰是解剖工作中的大忌,雖然說解剖台上的屍體已經不再會感覺到痛苦,但是章桐卻沒有辦法原諒自己的任何過失。即使自己麵對的是死人,但它曾經也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所以應該得到應有的尊重。


    在幫唐韻脫去身上衣服時,章桐的內心還是不願意去麵對眼前這冰冷的現實。深紅色的套頭毛衣,藏青色運動長褲,女孩的打扮隨意而又大方。章桐突然停下手,轉身對彭佳飛說:「你來吧,我有點頭暈。」


    彭佳飛點點頭,默默地褪去女孩最後的衣服,然後把這些衣服一一裝進了證據袋,放在一邊的工作檯上,等解剖工作結束後,這些衣物將會被送往痕跡鑑定組進行進一步的檢驗。


    看著白布輕輕蓋在唐韻的屍體上,章桐無奈地嘆了口氣,走上前拿起手術刀。此刻,她的心情糟糕到極點,就如同做手術的醫生害怕自己麵前的手術台上躺著的病人是自己熟識的親朋好友一樣,法醫也害怕拿著解剖刀時,麵對自己認識的人。她咬了咬牙,強迫自己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冰冷的手術刀上。


    一個多小時後,解剖工作結束了,章桐把唐韻的屍體輕輕推進冷凍庫。關上冰冷的大鐵門後,轉身疲憊不堪地脫去腰間的皮圍裙,摘下手套,煩躁不安地用力地甩進了牆角的醫用垃圾回收桶,然後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向隔壁的辦公室。


    章桐沒開燈,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黑暗裏,她沒有辦法去阻止唐韻的影子在自己的腦海中再一次出現。


    「師姐,說實話我真希望將來也能夠像你這樣,做個真正的女法醫!」


    「不過說實話,師姐,我自以為自己已經是夠大膽的了,可是半夜三更地去負312室那個鬼地方,還是把我嚇得夠嗆。我總感覺陰森森的,背後好像有人。搞得我今天都一直覺得自己身後有人在跟蹤我。」


    章桐的雙眼絕望地閉上,自己當初如果對唐韻所說的話能夠再多加注意一點,年輕的女孩就不會有這麽悲慘的結局。


    耳邊傳來輕輕的敲門聲,緊接著,走廊上led燈的一縷白色光線隨著打開的辦公室房門照射進來。


    「你在這兒啊,我四處找你。」說話的是王亞楠。


    章桐嘆口氣,嘶啞著嗓音說:「對不起,是我的失誤,我該給你打電話的。唐韻的死因可以確定為外力導致的機械性窒息死亡,她是被人掐暈後,裹在封箱膠帶紙中被活活悶死的。潘建正在檢查膠帶紙上的指紋和毛髮等殘留物,一有消息我就會通知你。」


    王亞楠在門邊摸到開關,她隨即打開房間裏的燈,明亮的燈光讓縮在辦公椅子裏的章桐一時之間幾乎睜不開眼。


    「我知道這個案子讓你心情很難受,老姐,但你也不能過多地責備自己。你已經盡力了,隻是你沒有辦法阻止悲劇的發生。」王亞楠發愁地看著章桐,「我看著你這麽消沉的樣子,我心裏好受嗎?快振作起來,唐韻已經死了,事實已經沒辦法改變,你再自責也沒用。你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幫我找到證據,抓住那個害死她的渾蛋!」


    聽了這話,章桐不由得怔怔地抬起頭,看著王亞楠,漸漸地,淚水無聲滾落:「我總感覺她是因為幫我調查這個案子而被害的。亞楠,我最後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就跟我說起過好像有人在跟蹤她,我當時真的不應該不把這句話當回事,我現在後悔都來不及!」


    王亞楠咬了咬牙,心一橫,走上前彎腰拉起章桐,然後一字一句冷冷地說道;「你給我好好聽著,破了這個該死的案子後,你愛怎麽哭就怎麽哭去。現在你手頭有工作,我手頭也有工作,什麽婆婆媽媽、嘰嘰歪歪的感情和眼淚,都給我扔得遠遠的。我要看到一個冷靜的你,明白嗎?你別害死我,也別再對不起死去的唐韻對你的信任!下次再被我看到現在這個樣子,我就扇你耳光,到時候你別怪我狠心不把你當姐妹!」撂下這番話後,王亞楠怒氣沖沖地走出去,在辦公室門被關上的那一刻,她吼了一嗓子,「你知道在哪兒能夠找到我!」


    章桐呆住了。


    老李直接用撞開王亞楠辦公室的房門,然後轉身走進來。王亞楠注意到他的手上抱著一個小木箱,不禁皺眉問道:「是不是梅園公墓那邊拿來的?」


    老李點點頭:「一個多月了,一直沒人認領,公墓到現在還認為是別人遺忘在那裏的,我費了一番口舌才抱過來。」


    王亞楠從辦公桌後站起身,踢開椅子,然後指了指辦公桌:「放上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麽寶貝。」


    老李把木箱子端端正正地放在了辦公桌的正中央,一邊打開一邊嘀咕:「是有些怪怪的,我在那邊都打開看過,真是吃飽了沒事幹的人,才會做出這麽無聊的玩意兒來送給自己的先人。」


    王亞楠退後一步,仔細地打量著小木箱中的人偶。橙黃色的底層墊布上,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十七個形態各異的人偶,有成人手掌大小,正如潘建先前所說,人偶形態各異,穿著也不盡相同。唯一類似的就是人偶的表情,全都極度痛苦。王亞楠很快就從人偶中認出了失蹤人員報告中所提到的那三個人的穿著。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想了想,然後抬起頭對老李說;「你有沒有碰過這些人偶?」


    老李搖搖頭。


    「公墓發現這箱子的人呢?有沒有碰過?」


    老李笑著說:「他們那些在公墓裏上班的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不用手接觸這些祭品之類的東西,真要清理的話,也都要戴上手套,說是怕沾染上髒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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