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亞楠點點頭,「我可以給你盡快送去。」


    章桐示意潘建一起把屍體抬上隨身帶來的簡易輪床,隨口問:「亞楠,你手機裏是誰的照片?」


    「還記得那個沒了臉的可憐女孩段玲嗎?要是我沒看錯的話,這應該就是她後來失蹤的母親!」王亞楠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種說不出的冰冷。


    章桐的心不由得一陣發抖。


    回到局裏,趁潘建簽收屍體並做屍檢間隙,章桐快步走進辦公室,重重地在辦公椅中坐下,耳邊不停地迴響著王亞楠最後所說的那句話。她緊鎖眉頭,伸手點開電腦屏幕上那個存放屍檢照片的文件夾,找到郊外女屍案的一組,逐個翻看起來。她有種感覺,如果殯儀館發現的死者真是段玲失蹤的母親,那麽兩者之間肯定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繫,不然為什麽女兒被害一個多月後,本來四處尋找女兒的母親卻又離奇死亡?章桐知道,想要找到答案,自己隻能從屍檢照片中尋找相應的證據。可自己到底遺漏了什麽,有哪些明顯的證據沒有注意到而被忽視了呢?


    解剖室裏的氣氛顯得很凝重,看著麵前輪床上這具瘦小的中年女性屍體,王亞楠緊咬著嘴唇,半天沒吭聲,她在等章桐做完最後一道工序。


    「噹啷」一聲,章桐把二號手術刀扔進身旁的工具盤裏,直起腰扭了扭發酸的脖子:「好了,終於完工了。」


    「說吧,情況究竟怎麽樣,樓上一屋子人都在等著呢,我得有個交代啊!」王亞楠著急地在屋子裏來回踱步,雙眼緊盯著章桐。


    「死者為中年女性,年齡在四十歲至四十八歲之間,死因是外物閉塞呼吸道入口導致機械性窒息死亡。左邊肋骨第三和第四根斷裂,疑似硬物撞擊所致,死前嚴重脫水,胃內沒有任何存留物,表明死前四十八小時內沒有進食。」章桐神色凝重地看著王亞楠,「這些還不都是最主要的,死者在臨死前遭到虐待,你來看!」說著她依次抬起死者四肢,「注意到沒有?死者手腕和腳踝處的傷痕顯示,死前曾經遭受長時間繩索捆綁,時間在四十八小時以上。」


    「你的意思是,死者真的被綁架了?」


    章桐點點頭:「我還在死者指甲fèng中找到一些疑似人體皮膚殘屑的東西,正在等化驗結果。」


    王亞楠沒吭聲,臉色陰沉地離開法醫解剖室。


    盡管是正午,天空卻是灰濛濛一片,烏雲滾滾,轉瞬間大雨滂沱。街上行人開始加快腳步,有的甚至幹脆跑起來,麵對這場絲毫沒有防備的大雨,誰的心情都會很糟糕。


    天長市公安局五樓的會議室裏,王亞楠麵對著表情嚴肅的局領導高層,心裏七上八下。


    「小王,火葬場發現的屍體dna檢驗結果怎麽樣,確定是死者母親嗎?」聽完王亞楠的案情進展匯報後,李局翻了翻手裏的卷宗,抬頭問。


    王亞楠點點頭;「根據段長青所提交的dna樣本比對,結果顯示完全吻合。死者正是一周前失蹤的李愛珠,段長青的妻子,段玲的母親。我的人正在殯儀館那邊調看監控錄像,追蹤屍體來源,很快就會有結果過來。」


    「這樣看來,兩個案子就可以併案處理了。」難得出席案情分析會的局唐政委嘆了口氣,「如果我們在段長青報失蹤案時就關注這個案件的話,說不準就能挽救一條無辜的生命!」


    王亞楠沒吭聲,她低下頭,這幾天來她一直為前幾天的糙率而感到深深懊悔。如果當初自己再多問一句的話,說不定就不會有後麵的慘案發生,「政委,李局,我錯了,請求處分。」


    「現在不談什麽處分,小王啊,以後一定要注意,吸取教訓,任何案件我們無論當時多累多困,都要詳細詢問清楚,每一個細節都要注意到,明白嗎?這個案子爭取早日破案,好給死者家屬一個交代!」李局認真地說,「兩個死者,一個家庭,短短三十天內相繼被害,這個案件對社會影響非常惡劣,小王,你們重案大隊一定要迅速破案!」


    「明白!」王亞楠臉色凝重地回答。


    匆匆回到樓下辦公室,王亞楠馬不停蹄地把幾個小隊負責人叫進來,關上門後神情嚴肅地說:「在座的各位都是重案大隊的骨幹力量,你們聽好了,從現在開始起,二十四小時都要在崗,誰都不準回家,家裏有什麽事情,給你們十分鍾用電話處理,明白嗎?」


    一屋子偵察員們立刻紛紛掏出手機,開始給家裏打電話。言語之間無非就是「最近要加班,不能回家了」之類的話。不到五分鍾,屋子裏又恢復了寧靜。


    王亞楠點點頭:「好,我剛才在樓上會議室已經向局裏的唐政委和李局做了案情匯報。現在局裏同意我們進行併案處理。我分配一下任務,老李跟著我去走訪死者段玲生前的朋友和同學,根據段玲父親段長青的講述,我確信段玲的母親李愛珠這三年來也一直在鍥而不捨地尋找失蹤的女兒,而段玲從失蹤到死亡這幾年,很可能根本就沒離開過天長市,我和老李的任務就是追查出段玲失蹤後的具體去向;於強,你們隊負責查看李愛珠失蹤當晚的監控錄像,給我列出一張具體的行走路線。如果有可能的話,周圍所有監控錄像都要查看,並且把時間前後延長到四十八小時。」


    「沒問題。」身材魁梧、個子壯實的一隊隊長於強點點頭,同時在筆記本上記錄。


    「二隊,你們給我再去一次凱旋高爾夫球場,問遍每個員工,包括清潔工和球童,任何可疑線索都不要放過!」


    「王隊,再去第一案發現場摸排,這樣做值得嗎?」二隊隊長盧天浩麵有難色,「工作量非常大,我們二隊有人因傷住院,剩下的連我在內就三個人,我怕人手不夠。」


    「等三隊從殯儀館那邊撤回來的時候,我會叫人去高爾夫球場那邊幫你!」王亞楠心不在焉地揮了揮手,「說到三隊,他們那邊也該有消息了,老李打電話催一下,問監控錄像查得怎麽樣了!」


    老李點點頭,掏出手機,打開辦公室門走出去。沒過幾分鍾,老李探頭回來說:「三隊那邊說監控錄像沒什麽問題,但殯葬師好像有貓膩,現在他們正把人帶回來。」


    「李愛珠的手機通話記錄查了嗎?有什麽線索?」


    「最後一個電話是在她失蹤前二十分鍾打的,我們查過號碼,是個公用電話,可惜(:文、)的是公用電(:人、)話店主根本(:書、)記不住這件(:屋、)事,而當地也沒有監控錄像,這條線索就再沒什麽追蹤的價值了。」老李無奈地說。


    正在這時,王亞楠桌上的電話機發出清脆鈴聲,來電顯示是法醫辦公室分機,她迅速摘下話筒夾在肩膀上,一邊伸出雙手在桌上淩亂的文件欄裏尋找紙筆:「什麽事?」


    「我這邊有線索,亞楠,快來解剖室一趟。」章桐很快就掛斷電話。


    看著迎麵匆匆忙忙推門進來的王亞楠,章桐沒有再要求她穿上一次性手術服,不是在解剖屍體的時候,這些規定可以稍微變動一些,尤其是對像王亞楠這樣脾氣急躁、一分鍾恨不得當十分鍾來用的人。


    進門後王亞楠徑直問:「什麽情況,我那邊正開著工作會呢,趕緊的!」


    章桐伸手拉開冷凍櫃的抽屜,她揭開蒙在李愛珠屍體上的白布:「我一直很奇怪,死者明顯是被悶死的,可我找遍屍體全身,卻沒有任何明顯傷口,除了手腕和腳腕處的捆綁傷和斷掉的兩根肋骨之外,別的沒發現什麽能和死因對得上的傷口。我仔細檢查過死者的鼻腔,也沒有纖維殘留,口鼻處也沒有外力捂住所留下的痕跡。」


    「那就見鬼了。」王亞楠皺起了眉頭,「沒有明顯的外力壓迫,那她是怎麽被悶死的?血檢報告呢?有沒有毒物反應?」


    章桐探身從巨大的工作檯上拿起血檢報告遞給王亞楠:「你可以看一下,毒物反應檢查結果為陰性,沒有任何中毒現象,可以肯定的是,她是死於外力所導致的機械性窒息死亡。」


    「會不會是在紙棺材裏被悶死的?」


    「不可能,根據屍斑觀察的結果來看,死者是在死後被人放進紙棺材裏。她死的時候是平躺著,不是俯臥狀,並且死後十六小時之內沒有改變過姿勢。」


    「那她具體死亡的時間能確定嗎?」


    「在現場時,我提取了紙棺材中另一具屍體的檢材樣本,經過對比和紙棺材內溫度的推測,再加上考慮屍體肝溫等因素,我推斷該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在四十八小時前到五十小時前之間。」章桐聳聳肩,「因為屍體在幾乎恆溫又不透風的紙質棺木中存放,時間點相對比較容易確定,我也檢查過她的肌肉組織,排除了冰凍可能,所以準確性比較大。還好是在棺材裏,要是在外麵接觸空氣,腐爛得就更快了!」


    「但是造成她機械性窒息死亡的原因還是沒辦法確定,」王亞楠神色嚴肅,「你就沒有想過別的可能嗎?」


    章桐剛要開口,想了想,嘆了口氣,略帶遲疑地說:「我有一種推論,但你可能會認為我瘋了。我懷疑死者是被一種特殊的紙封住麵部而導致死亡的。」


    「現在按照你的推論,什麽樣的紙會達到這種要求?」王亞楠愁眉苦臉地坐在章桐的辦公椅上。


    「桑皮紙!」章桐很幹脆地說,「我安排痕跡鑑定組的人對比了目前市麵上很多種紙張,隻有桑皮紙完全符合兇手作案的需求,而且容易購買。」


    「好像從來沒聽說過這種紙?」王亞楠頓時來了精神頭,坐直身體。


    章桐微微一笑:「你是沒有聽說過,不光你,我應該也是第一次聽說。原因很簡單,我們都沒有這個閑工夫去寫詩作畫。而桑皮紙和宣紙一樣,都被專門運用於繪畫方麵,它呈黃色,纖維很細,有細微雜質,但十分結實,韌性很好,質地柔軟,拉力強又不易斷裂,無毒性而且吸水性強。在上麵寫字不浸,如果墨汁好,一千年也不會褪色,又不會被蟲蝕,可以存放很長時間。價格也就相當貴。亞楠,這種紙雖然不難買到,但並不是普通人能消費得起的,而且用途比較專業。我建議你去市裏的書畫協會打聽一下,看有什麽線索,我想擁有這種紙的人並不太多。還有,死者雙手指甲fèng中的皮膚殘屑已經有化驗結果了,證實是一名男性的dna,但資料庫裏沒辦法找到與這個人相關的dna匹配,亞楠,看來這個人還沒犯過案子,或者還沒有被我們處理過。這樣一來就很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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