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桐站起身,微微一笑:「你要是受得了那肯德基炸雞腿的味道,我那邊隨時去過夜!」


    「小桐,快醒醒!快醒醒!」


    王亞楠的聲音仿佛來自另外一個世界,飄飄蕩蕩的,時遠時近。章桐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看章桐沒把自己的催促當回事,王亞楠急了,湊近她的耳邊,猛地大聲叫道:「快起來!顧曉娜死了!」


    「你說什麽?」章桐一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睡眼矇矓地瞪著王亞楠,「你別開玩笑,她昨天晚上剛給我打完電話就死了?不會這麽巧吧?怎麽死的?人現在在哪兒?」


    王亞楠晃了晃手中的電話聽筒:「王建從天使醫院打來電話,說顧曉娜剛被120急診車送進醫院沒多久,就因搶救無效而死亡了,就在剛才,具體原因我還不清楚。怎麽樣,咱們馬上一起過去?」


    「現在幾點了?」


    王亞楠看了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早上五點四十八分。」


    「怪不得我腦袋這麽疼,我才睡了不到三個鍾頭!」


    在醫院的急診室裏死一個病人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本來進到這裏的就都是危重病號,生與死都是五成對五成的比例。所以,這裏的護士和醫生照理說應該對死亡是見慣不怪了。可是,當王亞楠帶著章桐走進急診室辦公室時,她分明在周圍人的眼中看到了一些恐懼和不安的神情。想想這也難怪,朝夕相處的同事剛剛因為車禍去世,緊接著就又有病人去世,這種每天看著人死去的滋味兒確實不好受。


    「你們哪個是負責人?」在出示了證件後,王亞楠挨個掃視著自己麵前的醫生護士,「能和我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嗎?」


    「我是急診科的護士長,我們主任還沒有來上班。」


    王亞楠仔細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個四十歲左右的女護士長,一身簡單的護士服,頭頂戴著的護士帽上鑲嵌著一根金線。她要是不表明身份的話,光憑身上的穿著打扮,還真的很難判斷出她是負責人。


    「和我說說死者顧曉娜的情況。」


    「今天淩晨四點四十分左右,我接到了120急救中心發來的通知,說溫泉小區有人突然心髒病發作,打電話求醫,我們按照平時出診的慣例,馬上就出發了。因為,因為李醫生去世了,所以人手更加不夠,怕頂替的鄧醫生忙不過來,我就跟車一起去了現場。」


    「你們到的時候,現場是什麽樣的,房間裏還有別人嗎?」


    「沒有,是死者自己打的求救電話。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大門開著,死者倒在門邊,當時還有心跳反應,隻是顯示呼吸困難,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她當時是什麽表現?我是指她的肢體動作。」章桐插嘴問道。


    「她用右手捂著胸口,左手摸著頭部,臉色發紫,嘴唇發青,完全符合心髒病突然發作的症狀表現。隻是……」


    「隻是什麽?」


    「我本來想把病人的手放下來,好往擔架上抬,可是她卻死死地摸著頭部,就是不鬆手!」護士長的臉上顯出一副困惑不解的神情。


    「那心跳呢?心電圖怎麽顯示?」


    「逐漸變緩,其實當救護車剛剛開上醫院的急診專用通道時,病人的心電圖監視儀屏幕上就已經顯示為一條直線了。」說著,護士長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站著的當班醫生鄧嘉盛,後者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後來呢?你們進行了哪些急救措施?」


    「腎上腺素五毫升,電擊,病人的心髒在短時間內曾經一度恢復跳動,但是後來就再也沒有辦法了……」


    「具體宣布的死亡時間?」


    「心髒停跳超過十五分鍾,也就是早上五點二十三分,死亡證明書是我簽的字。」當班急診醫生鄧嘉盛接過了話頭。


    「鄧醫生,我能看下屍體嗎?」


    「可以,就在急診二號手術室,我這就帶你們過去。還有,你們那個同事不停地四處打聽李醫生的事,一個一個地問,弄得我們科裏那幫小護士人心惶惶的。」言語之間,鄧嘉盛顯得頗為不滿,他邊向外走邊又不停地抱怨。


    王亞楠並沒有馬上就接這個話頭,她看了一眼身邊始終緊鎖著眉頭的章桐。


    拐過走廊後,來到門上標有大大的數字「2」的一間手術室門口,一位醫院保安正站在門口,見到鄧嘉盛帶著人走來,趕緊打招呼:「鄧醫生,你來了!」


    鄧嘉盛沒有回應,隻是點點頭,然後走過保安的身邊,推開門徑直進了手術室。


    王亞楠和章桐則緊緊地跟在鄧嘉盛的身後也走了進去。


    手術室裏靜悄悄的,無影燈早就關閉,由於病人在進入手術室前心髒就已經停跳,所以,並沒有明顯的搶救手術所留下的一片狼藉。此刻,狹窄的手術台上,一具屍體無聲無息地躺著,白布把屍體從頭到腳蓋得嚴嚴實實。


    「這就是死者顧曉娜,遵照你們同事的要求,人死後,我們就沒有再動過屍體。」


    章桐放下工具箱,打開蓋子,拿出一副手套戴上後,轉身就向手術台上的屍體走去,輕輕地揭開屍體上的白布。


    時間在慢慢過去,手術室裏的氣氛漸漸地變得有些緊張了起來。鄧嘉盛幾次要開口詢問,都被王亞楠揮手製止了。


    終於,章桐把屍體上的白布重新蓋了回去,轉身向王亞楠點點頭,然後麵對鄧嘉盛,一臉嚴肅地說道:「這是一起謀殺案,我要接管這具屍體!」


    鄧嘉盛臉上的表情頓時凝固住了。


    顧曉娜的屍體很快就被抬上了運屍車。王亞楠叫住了正要上車的章桐:「據你判斷,死者的大概死因是什麽?」


    「目前還不好說,但是可以確定的是,死者是被毒死的!」


    「又是被毒死的?」


    章桐點點頭:「我懷疑是生物鹼中毒。死者臨死前的症狀也基本符合這種情況。總之,一有結果我就會馬上通知你的!」


    快到中午的時候,王亞楠推門走進了章桐的解剖室,還沒等她開口,章桐就頭也不抬地說道:「死者死於番木鱉鹼中毒。」


    「番木鱉鹼?」


    「對,你過來看。」說著,章桐把死者的頭部輕輕轉向另一邊,露出耳朵後麵的髮際,「番木鱉鹼是一種劇毒的化學物質,一般用來毒殺老鼠等嚙齒類動物。你看到沒有,這裏,就在靠近髮際線的地方,有一個細小的針孔。你拿放大鏡仔細看,針孔周圍的皮膚有略微紅腫的跡象,這就表明是在死者還活著的時候注射的,那個時候死者身體裏的血液還在流動,但是,死者很快就死亡了,人一旦死亡,體內所有的血液就停止了流動,傷口就沒有辦法自愈,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你又怎麽會確定死者是番木鱉鹼中毒呢?」


    「隻要是生物鹼中毒死亡,死者的牙齦就會出現明顯的粉紅色,也就是我們所稱的『粉齒』,這是生物鹼性毒物在人體大量存在的體現。我在手術室檢查屍體的時候,注意到了『粉齒』的存在,再加上急診室的護士長所反映的死者臨死前的突發心髒病的情況,兩者結合,我就可以確定死者是生物鹼中毒。回來後我做了相應的排查,很快就確定了自己的推論,我所要做的,就是找到注射口。」她伸手指了指死者顧曉娜的腦後髮際線。


    「那麽,死者是什麽時候被注射進這種毒物的呢?」


    「死者體內每百升血液中番木鱉鹼含量為一點八毫克,也就是說,死者被注射進了五個單位的生物鹼毒物。根據醫院記錄,死者心髒停跳時間是早上五點零八分,那麽,死者被注射的時間應該是在四點十分到四點四十分之間。」


    王亞楠不由得皺起了眉頭:「120是在四點五十分左右進入死者房間的,而前後小區監控錄像我都查看過了,並沒有人在淩晨兩點至五點之間離開過案發現場。那麽,你的意思是120進入房間搶救病人時,很有可能這個犯罪嫌疑人正躲在房間裏的某個角落?」


    章桐沒有說話。很明顯,王亞楠所提出的這個問題並不需要解答。


    「番木鱉鹼這種生物毒素一般有哪些人會擁有?」


    「生物研究所、大學生物係研究室之類都會配備,包括一些帶有研究性質的醫院,因為這種東西在藥用方麵還是有很大的價值的,尤其是在心血管研究方麵。其實不瞞你說,亞楠,隻要有錢,現在網上什麽都可以買得到。」章桐無奈地搖搖頭,雙手一攤,「很難查找的。」


    離開法醫解剖室的時候,王亞楠順手從口袋裏掏出一份報告的複印件留在了門口辦公桌上的文件欄裏:「我差點兒把這個給忘了,小桐,這是屍體被砌在牆裏那起案件的結案報告複印件,我到你這邊來的時候,順便給你帶過來了。」


    「我知道了,兇手是誰?」


    「就是死者的兒子。」王亞楠的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苦笑,「不務正業的人,就為了點兒房子拆遷的補償款,老頭子不願意把錢就這麽拿出來,兒子就起了殺心。現在的人啊,真的是越來越讓人難以理解了。為了點兒錢,可以連自己的爹媽都下得去狠手,就不怕遭雷劈啊!」


    「算啦,想開點兒吧,我看要是每個案子都讓你這麽糾結的話,用不了幾年的時間,你的神經就會受不了而最終崩潰的。幹好你自己的工作就行了,別想那麽多了!等我忙完了就一起吃飯去吧,從早上忙到現在,肚子還是空空的呢!」


    王亞楠點點頭,站在一邊等章桐忙完手頭的工作,一邊和潘建一起整理屍體。章桐的心裏同時又七上八下的,她知道自己很會勸解別人,尤其是麵對好朋友王亞楠的時候,但是她也很清楚要是換了自己的話,處在王亞楠的位置上,也不一定會想得開,因為隻要是人,遇到這種事情,都不會那麽容易想得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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