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你所統治的端和年間,有一定名氣的文人。”


    “我不認識他們。”嘉禾態度冷淡,“也不需要認識。一群文人騷客,閑來無事湊在一塊互相吹捧,給彼此取的所謂‘雅號’,實在無趣,我為什麽要記住這些?”


    “反對四帷學的是這些文人,大肆宣揚鍾係華之死,將其塑造為衛道之人的是他們,為殺女凶手奔走呼號,四處請命的也是他們。你難道就不想知道,他們為什麽反對你嗎?”


    嘉禾眼睫一顫。


    “佛教是外來宗教,當年傳入中土,也曾曆經波折。佛學與玄學、儒學生出衝突無數,引發了幾次大型的論道,之後三教合一,才有今日的和睦景象。辯論是一門藝術……呃,我簡潔解釋一下,當你不認同某種觀念之時,你會想要與之辯駁,為了辯倒對方,你就不得不去了解對方的觀念,而在這了解的過程中,你或許會不自覺的認同和吸收對方的理念。”


    他說到這裏,稍稍停頓了一下,也不知道嘉禾有沒有懂他的意思,“總之我召集了京城幾乎所有排的上號,有一定影響力的文人,你不妨來聽聽他們反對你的觀念究竟有哪些,知道了他們的想法之後,你就明白了該如何應對。”


    “走吧。”他解釋完這些後,對著還在愣神的嘉禾說道。


    嘉禾卻在他轉身的那一刻抓住了他的手。


    “怎麽了?”


    “……隻是忽然有些感慨罷了。”嘉禾輕輕一笑,“在感慨,若是沒有你,朕會成為什麽模樣。”


    蘇徽孤身來到這個時代,不能為她穩固江山,鏟除逆黨,可如果失去了他,她便隻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他是她的皎皎明月。


    第215章 、(二十六)


    嘉禾作為皇帝,空閑時間不會太多,可接下來一連幾日,她都竭力抽出了空閑來到了公主府。


    每日蘇徽會針對嘉禾的政策擬定一個議題,將前來的士子分作兩撥,讓他們自由辯論其利弊。夏自太.祖周循禮立國之後,便從未有過文字獄之類的舉動控製士人的言談,因此這些人討論起時政來也就格外大膽,辛辣言辭之中,不乏精辟妙語。


    嘉禾原本是不喜歡這些讀書人的,在她看來一個讀書人的價值在於能否成為善於打理庶務的能臣,若是不懂農桑、修堤、征稅、撫民,讀再多的書、說的話再漂亮,也不過是一介無用的腐儒。而這幾日她對這些士人的看法漸漸改觀,雖說心中仍然覺得這些人隻知空談不知治國,卻也不得不承認有部分空談的理論,聽起來著實叫人眼前一亮。


    “所以我說,你與這些人站在對立麵,是很不應該的。”蘇徽私底下悄悄對嘉禾道:“我知道你喜歡實幹家,這些整天把齊家治國平天下掛在嘴邊,卻時常妨礙你的士大夫,你心裏是看不上的。可文人的嘴是很厲害的,他們掌握著當今天下,乃至後世數百年的輿論基調。你一味的和他們對著幹,他們會讓你成為暴君庸主。你要是殺了他們,這個國家又會大亂。最關鍵的是,他們讀多了聖賢書,習慣了將仁義道德標榜在嘴邊,時間久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好人,都會產生錯覺認為自己是君子、是救世主,你要是對他們不好,他們就會覺得自己是屈原,懷才而不遇怎麽看都是皇帝有眼無珠的錯。閑得慌了他們就會開始寫詩填詞,千百年後他們罵罵咧咧的牢騷搞不好還會進入中學課本。”


    說到這裏蘇徽故意停頓了下來,用嚴肅的目光看了嘉禾一眼,以此向她強調事情的嚴重性。


    嘉禾倒是被他刻意正經的模樣逗得一笑,笑過之後方慢條斯理道:“你說的這些,我都懂的。”


    蘇徽舒了口氣,倒也覺得這是意料之中。嘉禾畢竟是皇帝,比起他這個政治史研究者來說,她是切切實實搞政治的人,實踐方麵的經驗不知道比他多了多少,反倒是他在某種程度上算得上是在空談理論,和那些嘉禾不喜歡的讀書人沒什麽兩樣。


    “更何況,”他輕咳了一聲,繼續說道:“他們的部分觀念,對你來說也是很有幫助。人不可能做到全能全知,就算是再那些曆史上的千古一帝,也有犯錯的時候。你確實應該多聽聽臣子的意見,而不是這些人站出來反對你,你便怒不可遏,這些人對你來說終究還是有用的。”


    嘉禾點頭,深以為然。


    這些天辯論的主要核心話題在於四帷學。嘉禾招傳教士入京,在士子們眼中看來隻是她喜歡新奇的表現,不止是她,京中有權有勢的士大夫家中,誰沒幾樣譬如時鍾、香水之類的西洋玩意。設湫莊研究火.器,開設船場研發新式船隻,這都是軍用方麵的革新,哪怕再酸腐的儒生,也不至於在北方戰事才結束沒多久之後,便急吼吼的跳出來反對女皇在軍事上的用心。


    至於重用女官、興辦宮學,這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他們雖反對女子幹政,但既然都已經捏著鼻子接受了一個女帝,那麽容忍一下簇擁在女帝身邊的女官也不是不行——當然,反對女官的人也還是很多,可是由於有不少高官名儒家中的女兒都有資格入選,他們也就閉上了嘴沉默。女官之流在幾番爭論之後被認定為“皇帝的荒唐之舉”,但不足以亂政。


    甚至有人認為,比起閹人來說,女官的害處更小,漢、唐、明三朝閹人權重,後世不得不引以為戒,女官終究是女人,在皇帝身邊待不了幾年就要出宮嫁人,不至於像宦官一般釀成大禍,又能憑借皇帝的寵幸製衡宦官,女官出宮之後,又能輔佐夫家,想想倒也不錯。


    因此真正的矛盾焦點,還是四帷學。


    自漢武帝罷黜百家之後,儒學變成了所有讀書人心中的正統——用蘇徽的話來說,是信仰。嘉禾創辦四帷學,不教四書五經,反倒讓那裏的學子學習奇技淫巧,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若隻是學學也就罷了,最可怕的是嘉禾還直接從四帷學中選拔人才任官,這讓那些寒窗苦讀孔孟,靠著科舉才躋身仕途的讀書人怎麽能不憤怒。更有不少士子一下子就想起了東漢時的鴻都門學,那是專權的宦官為了對抗太學的清流而創立的,收寒門子弟,教書畫辭賦。東漢的宦官被認為是亂政的禍害,鴻都門學也長久以來為士人所鄙夷,如今的與鴻都門學類似的四帷學,理所當然的遭到了當朝士子的厭惡。


    嘉禾原先的想法是:再過個數十年大陸另一端前來的堅船利炮便要盤踞大半個南洋了,再再過個將近百年他們就要擁有能讓社會飛躍式發展的技術了,然後他們便會將炮艦對準夏國——如果那時候的國號還是“夏”的話。他們會攪亂這個國家,會將戰火帶來這片土地,即便那時候嘉禾已經死了,她恐怕在墳墓裏也不能安息。因此她一定要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竭力的避免這樣的局麵,盡可能的將國力給提上去。四帷學是她眾多布置中的重要一環,誰阻礙四帷學,誰便該死。


    不過這些天聽到了那些士子的辯論之後,嘉禾心中的想法也在逐漸的變化。她開始慢慢意識到教授數術、地理以及造船、製炮技術的四帷學的存在的確有不少的問題。她為了拔高四帷學的地位,強迫仕宦人家的子弟入學,這的的確確是不妥當的行為。而四帷學中不教孔孟,所培養出來的學子在這個世道上終究難以立足。


    要廢除四帷學當然是不可能的,嘉禾想的是在現有基礎上的逐步改進,改進的方法與方向就在長公主府的這一場場辯論之中。


    當然,既然是辯論,自然不可能隻有一方對皇帝的政策無休止的批駁,還得有反對方站在嘉禾的立場上,去維護嘉禾。


    最開始的時候,這群被召集在公主府的士人之中是沒有多少人願意為嘉禾說話的。但蘇徽成立的是辯論賽,每場規定了參加的人數和評委,這些人自然不可能一窩蜂的站同一隊。總有些人會不情不願的被擠到女皇那一方。起初他們並不願意為嘉禾說話,辯論的時候沒少陰陽怪氣,可蘇徽為辯論賽設立了獎品,有金銀有珍玩有古董有字畫,總有一樣能戳中這些士子,於是他們也就顧不得自己的立場,站在了哪一隊便拚了命的為哪一隊說好話,為了贏得比賽四處搜羅材料簡直到了廢寢忘食,而比賽的激烈程度和精彩程度也一場勝過一場,漸漸的吸引了更多的學者拜訪公主府旁聽,到後來京城的市井小民都知道了這件事,每一場比賽士子們的言論也會被公主府的下人摘抄傳出,供天下人閱讀評判。


    這便是蘇徽將“辯論賽”這一概念引入的目的所在。新思想的傳播總要伴隨著一定程度的碰撞,辯論是相對溫和的手段。在這一過程之中新舊兩種思想的利弊都能被人挖掘,傳開之後進而影響到更多的人。


    “這個法子倒是聰明。”嘉禾聽過幾場之後不由感慨,“也正是因為你這個‘比賽’,朕也發覺了不少朕過去沒能重用的人才。”


    “不是我聰明,是我站在未來,積攢總結了前人的驚豔教訓,視角也會與那你有所不同。”蘇徽說。


    忽然他又想起了嘉禾的那句話,她說,如果沒有他,她該怎麽辦。


    於是他又道:“陛下你才是最重要的。你是站在高處的皇帝,也是你身邊所有人的主心骨。而且在我看來,許多事情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換了別的人坐在你的位子,未必能比得上現在的你。”


    “為什麽要叫我‘陛下’?”嘉禾卻是忽然提出了這個問題。


    蘇徽語塞。


    是啊,為什麽他也要叫她“陛下”呢?他來自早已廢除了君主製的時代,從小接受的是“人人平等”的理念,何必要用這樣的敬稱來稱呼嘉禾。


    “大概……是因為習慣了吧。”蘇徽說。他過去扮雲喬、扮雲微、誤以為自己是康彥徽的時候,都是嘉禾的臣子,自然該叫她“陛下”。而在二十三世紀,他做研究的時候習慣了稱呼嘉禾的廟號、諡號,若他此刻當著嘉禾的麵叫她死後的稱謂,她生不生氣蘇徽不知道,但他一定會尷尬到想要發笑。


    “習慣就不能改嗎?”嘉禾不滿的輕哼。


    而當蘇徽詫異的望向她的時候,她又故意低下了頭去整理今日下午辯論結束之後的記錄稿,好似剛才什麽都沒說。


    “……周嘉禾。”


    她聽見他用一種生澀的語調輕輕喚了她一聲,她沒理他。


    “嘉禾。”


    這一次發音流暢了很多。她抬眸,似笑非笑的看向他。


    “阿禾。”


    他話中帶著笑意,嘉禾對上了他的視線,亦是微微一笑。


    第216章 、(二十七)


    在蘇徽忙著與京中文人結交的時候,嘉禾沒忘了問他一句:“柳玉娘的案子,你究竟要怎樣判。”


    蘇徽說:“現在還不到時候,輿論上對殺人者的偏頗仍占上風,這倒也不是你的臣子們故意和你唱反調,是千百年來的風俗使然,古往今來哪個朝代不看重孝道,子女對父母假如有不恭不敬的言論,不孝的罪名就可以讓他吃一番苦頭,可要是做父母的殺了子女,恕我直言他不會受到太大的懲罰,最多也就是有人感慨幾聲這人心狠而已。”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所以父母便可以隨意取走麽……”嘉禾喃喃,若有所思。她過去並不覺得這話有什麽不對,畢竟她從小就被教導這樣的道理。師長們隻教了她要仁善純孝,卻沒有告訴她,若是她與自己因某種關乎底線的大事起了爭執,父母若想要她死,她該如何。


    她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假如夏朝的太.祖皇帝還活著,見到今日這般模樣的她,不知是否會勃然大怒,覺得她禍亂了他的江山社稷?如果父親真能死而複生,會想要殺了她麽?


    “這倒也不是。”蘇徽的聲音一下子打斷了嘉禾的胡思亂想,“至少在我那個時代,孩子如果被生了下來,就是獨立的個體,享有與父母同等的權力,把他生出來的人沒有資格殺他,更沒有資格在他成年之後幹涉他。”


    “但那是幾百年後的世界了。”嘉禾苦笑。颯颯秋風從殿外呼嘯而過,乾清宮南側栽種的紅楓簌簌飄零,鋪在地上如同一道刺目的血痕。嘉禾記得自己在為柳玉娘扶棺,送那個苦命女子下葬的時候,楓葉還不是這樣蒼老的顏色——可見這件事真是被她拖延的太久了。


    “嗯,幾百年後。”這幾個字從舌尖被吐出的時候竟是無比的沉重,蘇徽趴在窗欞,和嘉禾一起看著窗外的景色,“你心裏很不甘心對不對,你想要給死去的柳玉娘報仇。盡管你並不認識她,可她的遭遇就是讓你心裏很不舒服,如果你不為她報出你會痛恨自己——更重要的是,如果柳玉娘的案子不得到妥善的解決,會影響到新一批女官的選拔。那些原本躊躇滿誌打算邁出閨房的女人們會嚇得再度縮回繡樓,如果隻有拋卻才華與誌氣,專心相夫教子才能讓她們平安活下去,她們一定會選擇這條路。”


    “……對。”嘉禾開口,澀然的喉間隻發出了這樣的音節。她不需要再多說什麽了,因為蘇徽了解她,已經將她心中的所想完完本本的道了出來。


    “行,我知道了。”蘇徽點頭,“我會努力幫你、幫那位柳姑娘討一個公道。如果不能的話,我也會盡力阻止類似的慘案發生。”他記得柳玉娘死去的時候,嘉禾一度心情低落,她魂不守舍的站在沒有點燈的大殿深處,問蘇徽也是問自己,這天底下千千萬萬的女子,要如何去救。


    “你要怎麽做呢?”嘉禾又將這個問題提了出來。


    “更改律法。”蘇徽說。


    蘇徽清楚,在儒家思想盛行的時代,法律的重要性其實比不上道德的約束性,律令隻是斷案的參考,真正在日常生活中主導還是綱常倫理。這也就是為什麽柳玉娘之案難以解決的原因。蘇徽想要幫著嘉禾改變這樣的局麵,但文化上潛移默化的影響終究需要一個緩慢的過程,他隻能通過自己的努力在端和年間的京城文人心中埋下一點星火,也許未來這一點點的星火會讓他們的思想發生改變,享有盛譽的他們又能夠通過自己的筆墨影響更多的人——但這需要數十年甚至百年的時間,那時候柳玉娘的墳頭隻怕都已經被風磨平。所以還是直接從律法上入手吧,這是最快的辦法。


    嘉禾還是有優勢的,夏朝還是個立國不到五十年的新生王朝,新生的王朝總會編訂新的律令法度,沿革過去製度的同時,對前朝的部分律法做一定程度的調整,以此向天下表明朝代已經更迭,就譬如漢時修《九章律》、唐時有《唐律疏議》、明時洪武也修訂了《大明律》。


    夏朝卻還沒有一部屬於這個王朝的法律,一切都還沿襲前朝,開國將近三十年,部分律法略作調整,卻不曾正式編纂成書。因此,倒不如趁機將編修律令的事情提上日程,再於編修的過程對律法做出更改。而嘉禾是這個王朝第二任的君主,就算士子們有“尊古貶今”的傳統,就算迂腐不化的儒生喜歡嚷嚷著“祖宗之法不可廢”也無所謂,因為她沒有“祖宗”,假如夏朝有幸綿延兩三百年,那麽她才是那個“祖宗”。


    蘇徽將自己的想法說給了她,她聽後許久不曾說話,看得出內心的糾結。編纂律令是一樁大事,需要大量的人力、財力與精力。


    但這樣的事情遲早要做的——同時她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那麽你覺得,這樣工作誰能夠勝任呢?”她問。


    蘇徽回憶了一下自己過去所掌握的史料,想起夏朝三代而亡,並沒有在法律史上留下值得記錄的一筆,因此他也暫時想不起這一朝有哪些在律法研究方麵的人才可以在這時被提拔重要。


    “我不知道。”他說:“不過這個國家有成百上千的人口,濟濟英才之中,總有能為你解憂的。隻是需要費神去尋找他們。”


    “那麽這樣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嘉禾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開口,望向他的目光之中飽含信任。


    端和八年十月下旬,蘇徽以康彥徽的身份獲封刑部主事。這是過去方延歲曾待過的官職。


    他過於年輕又沒有參加過科考,不服他的人自然很多。但不服歸不服,意外的卻並沒有多少。畢竟“康彥徽”這個身份既是宋國公的親孫,又是皇帝的“麵首”,不飛黃騰達才怪。


    作為一個二十三世紀的官二代,蘇徽沒想到自己在夏朝居然還能繼續做“關係戶”。二十二歲的他還是博士在讀階段,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居然就是在夏朝做官老爺——他走馬上任的時候,多少有些心情微妙。


    做官什麽的他其實一竅不通,來到刑部官衙的那一天,比起工作,他更想一頭紮進刑部數目龐大的文書檔案中開始搞研究,從政治史的角度分析一下夏朝的法律製度以及實施情況。


    想起自己還有正事要做的蘇徽強忍住自己搞科研的欲.望,正想過問一下柳玉娘的案子,便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不久前就已經被罷官了的方延歲竟然再度出現在了這裏,一身白衣的庶民打扮,比起穿官袍時更加顯得他眉目青澀。在蘇徽那個年代他應該還是不知世事的學生,而在端和年間,他已經經曆了數載宦海浮沉。


    方延歲與“康彥徽”沒怎麽打過交道,但蘇徽還是“雲微”的時候與他關係倒是不差,曾經主持翰林試看著嘉禾將他選拔為禦前翰林,也曾和方延歲一同去泰陵、赴宣府。因此在麵對著這個少年的時候,蘇徽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長者”心態,目光都不自覺的慈愛了幾分。


    方延歲與刑部其餘同僚關係不差,他回到這裏時有不少人都笑著與他打了招呼。他卻是徑直走到了蘇徽的麵前,望向他的目光複雜。


    “有什麽事要說嗎?”蘇徽好奇的望向他。在蘇徽所知的曆史中,方延歲為救嘉禾而死,而在這個時空中,他因忤逆嘉禾而被罷官——蘇徽隻能說人的性格真是奇妙多變。


    “陛下將你提拔到這個位子,是為了柳氏女之案吧。”他低聲問道。


    “唔……是。”蘇徽答得含糊。


    方延歲倒也不介意這個,繼續小聲說道:“殺女的柳編修並非惡人,他過去與女兒的關係不壞,父女兩人相處的倒也和睦。隻是久來鬱鬱不得誌,所以性子偏激了一下,犯下了錯事。”


    說完之後他轉身就走,好像他這回特意跑過來,就是為了在蘇徽麵前向柳編修求情似的。


    蘇徽還記得方延歲之所以被免官,其中原因之一就是審案不公,這下丟了官卻還要幫著那殺女凶手,真是奇怪。再說了蘇徽也不是主審,他來找他有什麽用。


    但很快,蘇徽想明白了方延歲那番話背後的涵義


    柳編修不是惡人、父女和睦、鬱鬱不得誌……


    這些線索串在一起便能指向另一個事實:柳玉娘之死,真凶另有其人。


    或者說,柳編修殺死女兒不是出於一時激憤,而是有人幕後指使。


    這點蘇徽之前也曾想過。柳玉娘死後京中嘩然一片,她的死為士子們反對嘉禾提供了絕好的借口。蘇徽懷疑過背後有人操縱輿論,甚至也懷疑過,柳玉娘之死,是有人刻意安排出來的戲碼。


    可問題在於,他知道柳編修或許有人指使,可指使他的人是誰?他煽動士人,是想要廢帝麽?


    蘇徽知道原本曆史上的嘉禾是為何被廢的,因此對這些文臣不能不警惕。


    那麽,要怎樣才能從殺女凶手口中問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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