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沉默之後,川路達夫以嘶啞的聲音說:“這個……據岩內說,這張照片是精心地保存在抽屜裏麵的。”


    悅子拿著自己的照片,許久地目不轉睛凝視著它。終於,以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靜的聲調說:


    “我想,等我心情稍為平靜之後,向您,以及丈夫的別的朋友、助手先生們分送遺物。丈夫的藏書,我拿著沒有用,希望您將這些書捐贈給大學,或適當地怎麽處理都行。”


    “好……關於書,也和岩內君商量之後再處理。專業不一樣,哪些書珍貴,我難以判斷。隻要是我能做到的事,請你不要客氣,盡管吩咐好了。”


    接下去的二十分鍾,川路達夫斷斷續續地談了對故友的回憶,重複了一些安慰和鼓勵的話,告辭了。恭子也乘機告別。從悅子談分贈遺物這些話看來,她的心情已平靜多了。恭子感到心寬了許多。


    “您回到什麽地方?”走出宿舍樓,恭子問道。


    “駒場。”


    “那麽,我送你回去,反正我要坐車回家。”


    “那感謝你了。”


    恭子叫住剛好開來的一輛出租汽車,讓他開到駒場。


    “我丈夫勸我,乘沒有孩子的時候學習開車,所以我現在請教習所教我……不過,課程相當難……要是象您這樣的先生,學交通規則這些東西,就一點也不費勁了……”


    因為沒有話題,恭子就談開車的事,可是川路達夫卻以空洞呆板的語調答道:


    “過去在教習所的時候,我也被那些人刁難過。因為交通規則考得不好,他們嚴厲地問我,‘你真是大學法律教授嗎?’其實讓我說,交通規則是天下頭等的枯燥無味的文章,為此不得不絞盡腦汁……”


    達夫好象不想談這個問題,急忙改變話題:


    “失禮了!您是霧島檢事的太大嗎?我擔任婚禮的司儀時,看了您的名字就覺得奇怪……霧島這個姓是很少的。”


    對於恭子,這是毫無意義的問題。但是被這樣一問,不回答似乎是說不過去的。


    “是的……不錯。不過,現在我是以悅子朋友的身份行動的,和丈夫沒有任何關係。”


    達夫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這個我當然很知道。對於你的行動,誰也不會有什麽異議的。即使我是兇手,我們一起乘車,也不會有什麽別的問題吧……”


    這個人怎麽開這麽過分的玩笑呢?恭子感到奇怪。好象他的性格有怪僻的地方,恭子想著,就有點害怕。


    達夫慢吞吞地點上一支煙。


    “今天,我聽到一件事,其實昨天我也對霧島檢事說了。經營學部的主任教授荒木先生,對塚本君懷有反感……這有許多原因……”


    恭子麵前閃過在火葬場所見到的荒木教授那不和悅的苦臉。


    “由於偶然的事,我發現了另外一個原因。荒木先生的父親不是馬克思主義者,僅是個經濟學者,他從戰前到戰時,隻從純粹的學術立場出發,偷偷地進行過一些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研究……”


    恭子嚇了一跳:“果然……荒木先生的父親?”


    川路達夫深深地點點頭。


    “有著‘私設特高’的塚本晉之助,就揭發了他。因為在當時,那種瘋狂的時代,老教授不得不立即離開教壇,並且被憲兵隊逮捕了。據說在調查期間,由於心髒麻痹症發作死了。可是從戰時憲兵的作法推理,很大可能是在拷問中被殺害的。他的兒子荒木教授,也被軍部逮捕了,被說成赤色之徒,遭到了非人的待遇。”


    “那麽,荒木先生知道義宏是塚本晉之助的兒子嗎?”


    “這就不好說了。據我推測,最初義宏來到千代田大學時,荒木先生大概不知道這回事。學部長關於塚本君的出身,沒對任何人談過,再說,姓塚本的人不算少……”


    他停了會兒又自言自語地補充道:


    “嗯,荒木先生即使以後知道了,決不會在現在,在塚本晉之助的兒子身上復仇的……”


    ————————————————


    1日本特有的一種點心。


    2日本的一種傳統戲。


    第十一章 一日之猶豫


    “是這樣嗎……知道了。”二月二十日早晨。霧島三郎聽了吉岡警部的電話匯報後,皺著眉答道:“我們總得採取措施!有關荒木夫妻當時不在現場的旁證,先核實一下。就這樣吧——”


    三郎放下電話,思索了一會兒。轉向北原大八道:“北原君,勞您去一趟浜田山好嗎?”


    “浜田山……哦,是塚本信正的家!是不是要他預先報案?”


    三郎深沉地點了點頭。


    “看準對方的身體狀況,如果你判斷沒問題,就帶他一起來。我想,既然他能掙紮著參加葬禮,大概也能經得起詢問吧……因為,弄不好會被人說成‘無視人權’,那就很遺憾咯。所以,他出門時,還須請您多關照他一下。”


    “知道了,我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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