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輕原來是滬上收藏界裏的知名人物,這一次朵雲軒秋拍缺少一件鎮場之物,這位楊經理和張輕相識十多年,雖然知道這老頭脾氣怪難相處,也隻好硬著頭皮上門求助。一番死磨硬纏之下,終於說動張輕拿了這件寶貝出來。


    其實我早該想到,張輕就是衛不回。當時孫氏兄弟的第三個合作者,也是參與度最高的合作者,除了那個盜墓之王還會有誰?


    這下一切都順了。


    其實我本來就在懷疑那個一直不配合我的老張頭的身份,聽到經理那麽說就試探了一下,果然被我料中。


    回到賓館,我和衛先一起把至今為止的線索理清楚。


    每到一個階段就要理一次頭緒,不但可以把思路理清,有時靜下心想一想,還能發現之前因為匆忙而漏掉的重要細節。


    孫氏兄弟想找的是一個古墓,這個古墓的時間在秦以後,地點就在三層樓區域的地下。實際上,根據現有的線索,這個古墓很可能是三國時期的。他們有一麵具有奇異功效的旗,這麵旗幫他們最終確定了古墓的方位。


    孫氏兄弟建造三層樓,其實是劃定了一個區域,對這個區域實行清場。清場之後開始進行地下的挖掘工程,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同時進行推倒區域內平房和填邱家塘建閘北花園兩項工程,使人們不再注意大量的土從三層樓區域向外運。


    據閘北花園的孫權石雕和孫氏兄弟的長相推測,孫氏兄弟可能是孫權的後代,所以對這個古墓有一定的了解,至少他們知道這個古墓要進入相當困難,可能還有一定的危險。所以,他們找了三個幫手。


    幫手之一是鍾書同,孫氏兄弟希望利用他的歷史知識幫助尋找古墓,或者是了解墓的一些細節,但顯然他們失敗了。作為歷史學者不可能知道那麽細節的東西,幾次試探之後他們就放棄了鍾書同。所以鍾書同對他們的計劃幾乎沒什麽了解。


    幫手之二是圓通,孫氏兄弟希望圓通的預知能力能告訴他們重要信息,並且幫助他們趨吉避凶。可沒想到圓通住到了三層樓預知能力就因不明原因受到極大阻礙,唯有的一次成功預知,卻也渾沌不明,孫氏兄弟彼時已無後退可能,連調整的餘地都很小了。從孫氏兄弟的失蹤看,圓通的預感是相當準確的。但從計劃參與度來說,圓通毫無疑問還是在外圍。


    幫手之三是張輕,也就是衛不回,衛不回很早就在找這個墓,但一直隻確定大方向,沒能找到具體位置,所以和孫氏兄弟一接觸,這個一慣獨來獨往的盜墓之王立刻就答應了。衛不回是計劃的直接參與者,孫氏兄弟說動他的條件一定包括和他一同進入墓,以及一定的墓藏品分贓計劃。所以,就算是在最後階段,地下通道打通到墓門口,孫氏兄弟冒著圓通的不祥預言進墓,衛不回也應該和他們一同進入。確切地說,衛不回還應該承擔開路先鋒的角色。這類墓中,能致人死命的機關比比皆是。


    日軍轟炸的時候地下通道快要打通,為了避免通道因轟炸受損,孫氏兄弟再次運用幽靈旗的力量,讓三層樓倖免。此後不久他們進入地下,再沒有出來。


    可是衛不回出來了,他更名為張輕,隱姓埋名,再不復盜墓之王的風采,而此前盜墓的收穫使他成為了一個收藏家。


    他究竟在地下遭遇了什麽,為什麽隻有他一個人出來?


    這隻有等他親口告訴我們了。


    懷著複雜的心情,我們再一次前往中央"三層樓"。


    尤其是衛先,一向肆無忌憚仿佛遊戲人間的他也變得嚴肅起來,對他來說,或許衛不回就是他的偶像了,一個高高在上,崇敬無比的偶像。


    站在張輕的門口,衛先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幾秒,落在門上。


    門開了。


    衛先隻看了麵前這張蒼老的臉一眼,身子就震動了一下。


    我驚訝地看到,他突然矮身下去,單膝跪地,俯身拜倒。


    "衛沿武之子衛先見過四叔公。"


    張輕看著拜在他麵前的年輕人,良久,嘆了口氣:"起來吧。"說完掃了遠遠站在門外的我一眼,轉身往屋裏踱去。


    衛先站起身,和我互視一眼,走進屋子。


    我隨手帶上門,跟著衛先向裏屋走去。


    我四下掃視,這可是盜墓之王的家啊,房間的格局和蘇逸才的差不多,家具也挺普通,那些想像中的古玩一樣都沒看見。


    盜墓之王億萬家財,不用說在別處另有藏寶宅了。


    "坐吧,老了走不動路,要喝茶自己倒。"張輕隨手指了兩張木椅。


    我和衛先小心翼翼地坐下,我有很多話想問,但現在顯然讓衛先開口比較好,可衛先這時還沒從拘謹中解脫出來,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和他認識?"張輕看了我一眼,話卻是問衛先的。


    "哦,也……不是很熟。"


    見鬼,這傢夥在說什麽,我斜眼瞪了他一下。


    "啊,是這樣的……"衛先這才回過神來。順著張輕的問題,衛先把從自己調查那張遺圖開始,到遇見我為止的經歷原原本本地說了。


    張輕,或許此時該稱他為衛不回,靜靜地聽著衛先說著,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神色間殊無變化。不過緊盯著他的我,還是發現衛不回的眼角輕輕皺了幾次,特別是在衛先說他和我到目前為止對當年事件的分析時。


    看來,我們所掌握的事實,已經在他的意料之外。


    衛先說完之後,我和他都等著衛不回說話,可衛不回居然一言不發。


    他究竟在打什麽主意?我心裏暗暗盤算著,卻並不打算開口打破僵局。


    "說完了?"衛不回終於說。


    衛先點頭。


    "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大概……就是這樣了。"


    "故事聽完了,你們可以走了。"


    "四叔公!"衛先急了。


    "衛老先生,我們已經調查到了這一步,怎樣都不會縮回去,而且按照目前的進度,找到地下陵墓也指日可待了,畢竟它就在那兒,不是嗎?"我用手往地下指了指。


    "既然這樣你們還來找我這個老頭子作甚。"


    "我們查到現在,也知道那並不僅僅隻是一個陵墓這麽簡單,否則當年進去的人,也不會隻有您得以生還。"說到這裏,我偷眼看了一下衛不回,他還真沉得住氣,依然沒有什麽反應。不過這樣看來,孫氏兄弟當年真是死在裏麵了。


    "或許您比較討厭我這個追根究底的記者,但我追查這件事,隻是為了滿足我個人的好奇心,並沒有要把什麽東西公諸於眾的意思。而且,這裏還有您的侄孫,他正以您為目標,希望可以解開您當年留下的謎團,為了追趕您的腳步,無論怎樣的危險他都不放在心上。即便是這樣,您還是不願意告訴他,當年您遭遇了什麽,在地下他又可能會麵對什麽嗎?"


    我以親情動之,剛才他能讓我們進屋,能讓衛先說那麽一番話,說明那麽多年之後見到自己族中的親人,心裏並非像表麵這樣無動於衷。剛才那段話說得我自己都有點激動,要是他還是沒反應就真沒轍了。


    "哼,如果你們進去了,那才真叫找死呢。"


    衛不回終於接話,肯說話就好辦了,再刺激他一下。


    "在來這裏之前,衛先沒和我少說您當年的風采,聲望之著,一時無雙。可,這究竟是個怎樣的墓,把您這樣一個地下的王者都擋在了外麵六十多年?"


    我以為這麽一番話說出來,以老頭脾氣不拍桌子才怪,卻沒想到衛不回隻是悶哼了一聲。


    我心裏有些發涼,以衛不回這樣的脾氣,在說到這個墓的時候都如此忌諱,如果自己和衛先去探墓的話,會有什麽下場?


    這樣的念頭在我心裏一閃而過,被我自己壓了下去。回想從前的經歷,幾乎次次九死一生,也不差這一回。


    衛先對自己四叔公的反應也很意外,這時試探著問道:"那個墓,真的那麽兇險?"


    "那個墓,我連門都不敢進。"


    衛先眼珠子瞪得溜圓:"還有您連門都不敢進的墓?那門有什麽機關,翻天鬥?暗梅花?還是……是鬼跳門?"


    第四章


    衛先連著說了幾個我從沒聽過的名詞,想必是一些兇險的機關名稱。


    "翻天鬥,暗梅花,這些我看你現在沒準也行,至於鬼跳門嘛,我要是過不了鬼跳門,那件仿沈秀納財盆我也拿不著。"


    我心裏微吃一驚,我們什麽都沒說,衛不回卻已經知道我們是怎麽找上門的。


    "那……"衛先皺著眉。


    "你不用想那些,其實我就是不敢進去。"


    "這怎麽說?"


    "我進過一百三十二座大墓,其中七座墓中途而返,兩座墓見門而返,你想不出原因?"衛不回反問衛先。


    衛先苦思良久,還是搖頭。


    "那你就不要在這一行繼續下去了,否則必有一天死於地下。"


    衛先驚訝地看著衛不回,臉漲得通紅,顯然心裏大是不滿他這樣的說法,但又不好當麵反駁。


    一個立誌要成為盜墓之王的人,卻被他所崇敬的盜墓之王當頭一棒,心裏的滋味可想而知。


    "是直覺嗎?"我突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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