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婆婆她……她死了……嘔……」


    「什麽?」馬曉燕花容盡失:「範婆婆死了?範婆婆怎麽會死呢?」


    劉大少道:「剛才我進去的時候,屋子裏漆黑,還有一股惡臭,我當時就感到不安,當我拉開燈一看,你猜我看見了什麽?」


    「看見了什麽?你倒是說啊,不要賣關子了。」


    「我看見,我看見……劉大少極力忍住痛苦的神情,說道:「範婆婆躺在床上,全身冰冷,已經死了。噁心的是,範婆婆身體已經腐爛,長滿了蛆蟲,還有老鼠在上麵爬動……」


    「別說了……」劉大少還沒有說完,田國強打斷了他的話:「嘔……」再次嘔吐起來。


    「嘔……」劉大少也在此嘔吐起來。


    馬曉燕聽到範婆婆死就花容盡失,再聽到範婆婆死後身體已經腐爛,如此噁心,也跟著哇哇大吐起來。她雖然沒有看到,但聽劉大少形容得這麽噁心,再加上女孩子承受能力比男生稍微要小一些,自然而然忍不住吐起來。


    「快報警。」嘔吐過後,劉大少頭腦冷靜下來。


    鎮派出所的公安可謂神速,不到一個小時五名民警同誌就到了,仔細的勘察了一番線索,最後得出的結論是,範婆婆屬於身體機能枯竭而死,自然排出了他殺。但範婆婆死後這麽多天竟然沒有人發現,身體高度腐爛,還是讓民警同誌們眉頭直皺。


    「範希鬥的親人呢?」一位民警向劉大少問道,範希鬥就是範婆婆。


    劉大少道:「他有一個孫子,不過在外麵打工。」


    「能聯繫上嗎?」


    「不能。」


    範婆婆兒女,老伴都早死。沒有什麽親人,唯一的孫子又在外麵打工,聯繫不上,身後事自然由民警料理。好在範婆婆墓地與棺材都已經備齊,在民警的協助下就在當晚糙糙下葬。


    範婆婆下葬的時候,除了幾個極不情願的警察之外,就隻有劉大少和田國強幾個孩子了,所謂人走茶涼,估計就是這個道理。活著,人家念著你的好,念著你的用處。死了,你也就從人家的腦海中徹底的被抹去了,有時候,人,就是這麽務實的一種動物。劉大少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如果田村長不是臥床不起,想必會來看看的吧?恩,也許。


    墳墓不大,隻是一個土包,但卻是劉大少用範婆婆短短幾周之內教給他的全部風水知識,精心為這位老前輩挑選的一座好墓,藏風露水,二龍點睛,是為穴中之穴。劉大少一鐵鍬一鐵鍬的挖出了一個粗糙的土坑,將範婆婆的棺材放了進去,棺材是一般的紅木,不值幾個錢。


    「老太婆,一路順風!」說完,劉大少將第一鏟土,蓋在了範婆婆的臉上.


    隨後他又一鐵鍬一鐵鍬的將土揚在棺材上,看著棺材一點點的被黃土埋沒,劉大少的心裏竟然有些難受,在立好了墓碑之後,看著墓碑上的「範婆婆之墓」他感覺臉上似乎被雨點打濕了,水順著他的臉龐流了下來。劉大少下意識的舔了舔,鹹的,是淚。


    他給範婆婆磕了三個頭,磕完之後,才發現老婆子墓前的石子上有絲絲血跡,劉大少擦了擦額頭上的鮮血,轉身離去,這個沒溜的,猥瑣的,卻將自己當作後輩的老婆子,留在人世的,卻隻有這一柸黃土,一塊墓碑而已。


    人生中第一次經歷生死離別的他,終於體會到了些同齡人體會不到得東西。


    回過頭來.天朗氣清!


    因為他來不及拒絕範婆婆託付給自己的使命。


    那麽.他也隻有盡其所學.鬧他個天翻地覆了!


    夜深人靜,村民早已離開,劉大少、馬曉燕、田國強三人靜靜站在範婆婆墳前,昏暗的燭光,隨風搖曳,幾次都差點熄滅,但終究還是燃燒著。範婆婆雖然與自己非親非故,說到底也隻是一個剛剛相認不久的便宜師傅,但她那慈祥的麵孔卻深深的烙在了劉大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而且範婆婆之死,劉大少隱隱感覺到與自己所遇到的事情有關,有時他甚至認為範婆婆就是因為自己而死,心中說不出的內疚,就連張恩溥因為救自己而身受重傷,他也沒有過得內疚感。


    馬曉燕是同村的人,對範婆婆自然也不陌生,平時見範婆婆一張慈祥的麵孔,見人都是樂嗬嗬的,沒想到這一下就去了,心裏也說不出的難過。田國強自是不用說了,自己這條命,都是範婆婆給的,還用解釋什麽呢?


    「婆婆,你慢走,去了陰間別再摳門了,放開著花錢,以後的清明我都會給您燒紙的,包您住小洋樓,開小轎車,下次遇見了兩位無常哥哥,我一定托他們好好照顧您。」劉大少將手中最後的黃表紙燒掉,緩緩說道。他不去想還好,一去想,那種是自己害死範婆婆的感覺就十分強烈,讓他站立不安。


    沙沙沙沙!


    範婆婆的墳墓四周是一篇竹林,突然一陣怪異的聲音響起。馬曉燕緊緊靠在劉大少身邊,說不出的緊張,而田國強也漸漸向劉大少靠攏。


    「沒事。」劉大少小聲安慰兩人,他此刻沉浸於範婆婆死去的悲痛中,根本沒有害怕這個概念。


    沙沙沙沙的聲音還在繼續,而且眾人越發聽的清楚,因為聲音正向他們靠近。


    馬曉燕死死抓住劉大少的一角,臉色微微蠟白,說道:「大少,我看我們還是回去了吧,天這麽黑,而且……」從見過旱魃後,她就變得十分的怕黑,而且還不敢一個人回家。


    劉大少輕輕拍了拍馬曉燕的肩頭,示意他不要慌,雙眼凝視著竹林外。月光照在大地上,朦朦朧朧,竹林外一個人慢吞吞的行走著,聲音的源頭正是行人走路發出的聲音。


    「大少,我看我們還是走吧。」馬曉燕帶著哀求的聲音說道。


    劉大少沒有理她,注視著竹林外的行人,借著月光他感覺行人十分的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來了,那人佝僂著背,手中拿著一根用木棍做的拐杖,一步一步的走著,他驚奇的發現那人竟然是朝他們走來。


    看著來人朝他們走去,田國強也害怕起來,說道:「兄弟,我看咱們還是回去吧,她……」


    「噓,別慌。」劉大少輕輕說道,然後在馬曉燕與田國強驚詫的目光下迎向那人,走到那人身邊,攙住他的手臂,與之通行。


    「這……」馬曉燕與田國強看不出劉大少這是唱的哪出,驚恐的看著於劉大少通行的人,月光實在是太朦朧了,而且是在竹林裏,他們無論如何也看不清來人的麵貌。不一會,那人在劉大少的攙扶下,來到他們身邊,看到來人,他們長長舒了一口氣,不是別人,卻是汪半仙。


    「老伯,你受了傷,怎麽不好好休息?」馬曉燕關心的問道,同時心裏驚奇,汪半仙腿腳差點沒被咬斷,按理說就算不殘廢起碼也要一兩個月才能夠恢復,但這才多久的時間,竟然能夠下床了,驚嘆汪半仙的回覆能力。


    「咳咳咳咳。」汪半仙沒有理她,輕輕推開劉大少攙扶著他的手,向著範婆婆的墳前走去,借著月光,眾人清晰的看見,一縷鮮血從汪半仙口中緩緩而出,淚水早已不爭氣的留下。這一刻,他再不是那個風生水起的江湖老神棍,而隻是一個人,一個有情感,有思想,有喜,有悲,有傷,有痛的人。


    來到範婆婆墳前,汪半仙動作緩慢的從手中的袋子裏,拿出香蠟紙錢。將香燭點上,一張一張的將黃表紙燒給範婆婆,可以看見他的眼睛裏竟然閃動著淚花,嘴唇不住的顫動,像是在說著什麽。


    良久後,當香熄滅的時候,汪半仙對著範婆婆的墳墓,拜了三次:「老婆子,你慢走。」淒涼的說道。第八十一章 秀山村遭殃秀山村,十八裏莊稼地。


    「趙村長,趙村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白二癩子跑到了趙村長家的門口叫道。


    「你叫魂呢?」趙村長探出頭來,迷迷糊糊很不情願的樣子,一隻手推著窗戶扇說道:「一大早的你幹什麽?」


    白二癩子扶在趙村長家的大門外的門柱上,大口的穿著粗氣,看樣子他一定是累壞了,長舒了兩口氣說道:「村,趙村長,出事了?」


    「癩子怎麽了?」趙村長來開著窗簾,手一甩一件衣服披在了他的身上,看著白二癩子著急的樣子,趙村長也猜到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不會是那幫搞破壞的知青又進村了吧?他一邊繫著紐扣一邊問道:「知青又來了?」


    「不是」白二癩子沿著門fèng喊道:「死人了!」


    一聽這話,趙村長慢下了動作,緊張的神經也放鬆了許多說:「不就死個人嗎?有什麽大驚小怪的,我還以為知青又來了?」


    「人死在了村口的山邊上。」白二癩子比畫了一下說:「麵目很恐怖,像鬼一樣。」


    「什麽?」趙村長趕緊提上褲子,人影移到了炕邊,手向下一撈,一隻鞋從地上拿到了他的手裏,他使力一蹬鞋穿到了腳上……


    「老頭子,你這要出去」老太婆翻過來身子問道。


    「是呀?沒有聽見白二癩子叫嗎?村裏出點事,我去去就回來!」


    「多穿點,陰天涼,小心你的風濕。」


    「知道了」說著趙村長走出來裏屋,嘴裏小聲的嘟囔著:「這娘們兒,真磨嘰。」


    『嘎吱』一聲,門開了,趙村長從屋裏走了出來,迎麵吹來了一股涼氣,他不由的打了一個寒顫,又長舒了一口氣,打了個哈氣,好像沒有睡好一樣,天空灰朦朦的透著白,他記著臨出屋時看了一眼裏屋的座鍾,才剛剛四點多。


    「您可出來了,俺都等半天了。」白二癩子焦急的看著趙村長說。


    「知道呀!」趙村長拿著鑰匙開著大門,『啪』得一聲清脆的響,大門鎖打開了,趙村長使勁一拉,大門的木頭支著地『刺啦』一聲,在原有的劃痕上劃了一下,門開了……


    「誰死了?」趙村長走了出來,隨手又把門一拽關上了。


    「看身形,像胡家嫂子。」白二癩子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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