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兩個木匠都傻眼了。


    這雖是個笑話,但也從側麵襯託了風水這門學問的博大,以及它對我們生活起居的影響。一年多來,靠著自己對風水方麵一知半解的能耐,咱們的劉大少在這個小城市混的還算是人模狗樣,至少名聲是傳出去了,七大姑八大姨的,提到咱劉大少的名字,誰不煞有其事的呼一聲『老神仙』?


    丟掉了手中被啃的精光的蘋果核,劉大少舒舒服服的打了個飽嗝,目光流連,一一從自己布置的左青龍右白虎格局上看去,最後才再次停在了那尊牌位上,凝而不散。


    望著『天師道』這三個攝人心魄的行書大字,劉大少的嘴唇動了動,原本還嬉皮笑臉的麵孔立馬發生了三百六十度大轉變,細發間的輪廓變得堅毅而明果。空氣中的氣流仿佛在這一刻都停住了,和之前的舉動相較之下看來,有了鮮明的對比。好像原本的一個人,可就在一瞬間,分成了兩個人,進行了兩種舉動。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嘆了一口氣:「絕不絕,滅不滅?六十三代有一歇!師傅,這句民謠到底是真是假?難道我們天師道,真的就這麽完了嗎?」


    空氣中寂靜萬分,好像這句話是從天裏雲外傳來似地。冗雜的目光看向那塊靈位,劉大少方才苦笑一聲:「話說回來,他勞什子的就算是完蛋了,又關我個屁事,老子現在可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主兒呢!」


    說完,他哆嗦著從兜裏抽出一塊純棉手帕,拿起牌位,小心翼翼的擦拭起來,自言自語道:「不過有句話您說的對,有些事兒,還是要有人去做的!當年,您沒有後悔,今天,徒弟也不再後悔!」


    話一脫口,劉大少的眼淚便順著麵頰,不爭氣的流了下來。與此同時,二十年來刻意埋藏在心間的那段酸痛往事,也生根發芽般的竄出了記憶的沃土。第三章 月光光 心慌慌(1)相傳每年農曆的十一月十五的晚上,子夜時分,走到屋子外頭,隻要天氣尚好,月亮都會皎潔的掛在半空。人站在月下,低頭看時,在這個人四周圍都不會有影子。一年裏頭,就隻有這麽一夜,這一時刻,人站在月下,一點影子也見不到,但過了之後,跟在你腳畔的影子又會再度漸漸的出現!


    雖然一年隻有那麽個日子,但人生幾十年,起碼也有幾十個月當頭的時刻,何以偏偏民間就有那麽一句:人生幾見月當頭?


    因為自古以來,華夏都主張以農立國,以至於大多數國民,千百年來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說了,鄉村生活誰不是太陽下山就舉炊,然後上床睡覺?要子夜起來,幾乎是不可能的。因而對絕大部分的中國人來說,月亮當頭雖然年年有,但要爬起來去見月當頭,真不知區區幾十年寒暑的人生中,能有幾回?中國人對月亮有著極之難以形容的崇拜心理,中秋節與月亮有關,月當頭也是對月亮的一種歌頌;但是除了欣賞月亮的美外,還帶了幾分神秘,幾分詭異……


    1961年,農業集體化,百廢待興。


    話說在東北省遼陽縣有一處民風樸質的室外桃源,內中有兩個相互接壤的村子,挨左邊的那個叫秀山村,挨右邊的那個則叫秀水村,兩村加一塊兒,約莫二百來號人,所謂民以食為天,而鄉下人,當然是吃自己田地的老本了,平日裏,村裏人也就靠著家裏的一畝三分田吃老本,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這地兒確實偏了點,但也不無聊。因為每天隻要大家一幹完手上的活計,便一個個興高采烈的端著小板凳,在村裏的大槐樹下圍成一圈,曬曬太陽,磕磕瓜子,擺擺龍門陣,扯上七大姑八大姨,這家孫子,那家媳婦的,一天晃著晃著也就這麽過去了,琢磨著,這小日子過的,也還算愜意。


    但話在這裏卻不能說全,為啥?


    唉!畢竟這裏離省城太遠了呀!而且前不著縣,後不著店的,除了村頭的王大腦袋開的那家小賣鋪之外,各種設施幾乎是一無所有,而且小賣鋪的貨也沒咱現在超市那麽五花八門,琳琅滿目,無非就是鹽巴,二鍋頭,哄娃子吃的糖果這些,總之,十個指頭就能數全。要想出去的話,還得翻幾座小山丘,走個幾公裏,才能看見鎮上鋪的青石子路,以至於不是大事臨頭,鄉親們是不會走這條冤枉路的。不過也正是交通不便的緣故,村民們這幾十年來生活都還算得上是平安,就連小鬼子迫害關東父老的時候,也沒琢磨出在這山溝溝裏,還會有人住著。現在,已經是一九五零年了,鬼子被趕走了,國民黨也灰溜溜的逃到了台灣,放眼整個中國大陸,鬥勁正盛,百廢待興。


    正月十五,但天氣卻出了鬼,一會兒下雨,一會兒起雲,比他媽的清明還清明。抬起頭,漆黑的夜裏沒有一點星光,也沒有一勾殘月,更聽不到蟲鳴蛙叫。


    秀山村,青石板街細膩光滑,上頭倒映著一排排灰黃色的光斑斑,原來,每家每戶的糙簾子外麵都奇怪的掛上了一個大白燈籠,燈籠上寫著個方方正正的『奠』字,在這冷嗖嗖的晚上,瞧著頗有些滲人。


    胡老太爺死了,死在了正月十五的前一晚,死的憋屈,也死的糊塗,甚至於在咽氣的時候,連在外地上學的孫子最後一麵都沒見著。他家是大戶,眼下,這些燈籠,就是為他點的。當然,這也是村子的習俗,一是讓這曾經的街坊鄰居走的時候能體麵些,二,則是為逝去的鬼魂們,照亮腳下的路,好讓他們即便成了孤魂野鬼,逢年過節的也能回家瞧瞧,不至於比寡婦兒還孤單……


    往日祥和安寧的小村莊在這天夜裏,似乎安靜的有些過分。


    燭火微光,黃暈暈的光隨著寒風的吹動籠紙的擺動忽明忽暗。靜謐的夜空偶爾傳來野外斑鳩的叫聲,為這靜寂的夜無端平添了一股妖異和陰森。


    剛下過雨的天際地麵無比潮濕,在空氣中還不斷有細微的雨絲和著微涼的夜風打在人的臉上,沁骨的寒冷。


    「這該死的天,冷的出奇了。」在漆黑的鄉間路上突兀的傳來一聲男子怒罵聲,連著細碎匆忙的腳步聲,詭異的在山間迴響,迴旋不絕。


    「噓!你小聲點!」婦女的聲音帶點急促,許是發現了之前男子的聲音太過突兀,聲音壓得很低。「我看我們還是快些走,今兒個,太不尋常了。」


    話落,腳步聲明顯有些加快了。許久,男子壓低了聲音問。「你說的是真的麽?胡家老太爺真的……」後麵的話似乎有些隱諱。


    「千真萬確!據說呀,那胡老太爺死的也是蹊蹺,平白無故的就死在了自己的房間內,哎喲,那死相啊。嘖嘖!」婦女沒有再說下去了。


    「我也聽說了。人家說老爺子是遇到了鬼掐人……」男子壓低的聲音透著詭異,讓聽的人有些頭皮發麻。婦女連忙打斷他:「呸呸!佛主保佑,佛主保佑!」


    男子不屑的嗤了一聲。「這有什麽的,本來就是事實,那舌頭啊,都趟出來好多。」


    「你……」婦女有些氣急敗壞,聲音也不自覺地抬高了幾分:「再胡說,你就自個兒去婆婆家吧!老娘不伺候了,這黑燈瞎火的……」說完把拎在手裏那充當禮品的幾斤糍粑砸到了男人的懷裏。


    「嘿嘿。」男子笑了一下,也沒有再說話了。兩人的腳步聲,都開始加快了。


    兩人的身影漸漸從漆黑的夜裏走出來,走上了秀山村的青石小路。因為趕不巧的死了人,再加上天氣轉冷,披上襖子都覺得四肢僵僵的,以至於周圍的村戶都緊緊關著門,路邊的白燈籠,有的已經被風颳滅了,有的甚至籠紙被燃燒過的痕跡。整整一條路上,唯一一點柔弱的光就是正前方一家大院門口的那兩盞燈籠。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婦女隻覺得,越往前走,這風就颳得越陰森,仿佛要沁入骨髓直達腦中樞。婦女打了個寒顫,雙手搓了搓凍的發僵的手臂。四處望了望兩邊緊閉的門戶和窗柩。總覺得那黑黝黝的窗柩後麵似乎有眼睛在注視著她們一樣。而正前方那一家大院門口的兩盞大紅燈籠就像是怪物兩隻充血的眼睛,半開的院門裏麵黑洞的像是怪物的血盆大口。第四章 月光光 心慌慌(2)男子手裏提著煤油燈,借著星星點點的火光子,緩步踏著小碎步,瞥了眼縮在身後的媳婦,他搖了搖頭,奶奶的,你以為就你怕呀?俺現在也嚇得想尿尿了。不過這隻能作為心裏話在肚子裏琢磨下,明麵上是不能說的。他是秀水村的居民,媳婦是省城的,結婚了也就跟著搬過去給人家當上門女婿了。這次過節回來,是帶著媳婦來看看村子裏的老爹老媽的,畢竟好些日子沒回去了。


    想著想著,兩個人就繞開了宅子,順著邊上的岔路走去,在拐過了第一個彎,正準備再拐個彎出村時,出事了。


    話說這個彎應該是向西拐的,這沒錯,男子也確實是向西走的,可壞就壞在,就在他準備向北拐下一個彎時,突然發現那條向北的路沒有了!擋住那裏視線的,還是那座陰森森的胡家宅院。


    「咦?出鬼了咋地!」男子伸長了腦袋瞅了瞅,半晌才摸了摸自己的頭髮茬子,一張臉寫滿了疑惑。


    「噓……大黑天的,別鬼鬼鬼的,沒聽老人家說嗎?這樣最容易把不幹淨的東西遭來!」婦女一邊埋汰,一邊從男子的肩膀後麵探出了半張臉,這不看不要緊,一看,臉刷的就白了。


    「柱子,我我……你……你怎麽又繞回來了!」望著那間半開半掩的大院子,婦女顫抖的手停在了半空,尖聲道,不知道為什麽,那個福壽雙全的牌匾,恍若是大冬天的一盆冰水,讓她從頭涼到了尾。


    「額……」男子一時半會也沒搞清楚,隻是含糊了下:「估計是好久沒從這走過,記錯路了吧!」


    「記錯路了?」女子撫了撫驚嚇過度的胸口,因緊張而紅潤的臉蛋慢慢平靜下來:「一個大男人家的,從小就在這兒呆的,還迷路?說不去不把人家大牙都笑掉了,歲數都活到狗肚子去了!」


    「好了好了,臭婆娘,別給我唧唧歪歪的,我想想,咱再走一次吧!」男子不耐煩的打斷了婦女的話,又倒回了第二個轉彎處,重走了一遍,但還是被這間宅子擋住了去路。


    先向西,再向南,再向西,對啊!嗯,下一個是向北。可是,這宅子卻第三次陰魂不散的橫在那裏!男子臉色變了變,開始懷疑自己記錯了,猛地向南一看,南邊竟然多出了一條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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