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戎馬半生,經歷了大小幾百場戰鬥,從解放前就當團長,抗美援朝戰爭結束了還是團職,要說這半輩子立過的戰功不小,也獲得過不少榮譽,單是他率領的那個團,就是縱隊裏的王牌團,其榮譽稱號,在遼瀋戰役時期有「千炮萬炮打不動守如泰山英雄團」,還有抗美援朝時期的「深入敵後出奇兵常山趙子龍團」等等。 可封團長雖然打仗不要命,而且屢建奇功,但他這個人,身上毛病太多,喝酒睡女人是家常便飯,他本人也好玩,打獵、騎馬、跳舞、票戲、鬥狗、養猴沒有他不喜歡的,而且不管玩什麽都是行家裏手,再加上此人綠林中的匪氣很重,跟誰都講義氣,被記了許多次大過處分,甚至有幾回差點被軍法從事了,但是在戰爭年代,隻要打仗能打出作風,別的什麽事都好說,不過到了和平時期,部隊裏就招不開他了,隻好調動到地方上工作。 封團長離開部隊轉到地方,身上的毛病就更明顯了,他最大地缺點就是比較迷信,在槍林彈雨中出生入死從來都沒含糊過,砍頭隻當是風吹帽,可一提火葬就嚇得全身打哆嗦,並且對自家祖宗傳下來的「觀山指迷賦」深信不疑,所以後來的一係列運動中,他就成了眾矢之地,還多虧了部隊裏以前的老首長保了他。給遠遠的下放到農場勞動。雖然苦點累點,但山高皇帝遠,有什麽運動也波及不到深山裏的果園溝。 但封團長散漫貫了,隻習慣對別人發號施令,眼裏不揉半點沙子,覺得自己實在是幹不了採石的苦力,開始先想到了自殺,可覺得這麽死了有點窩囊,就打定了主意要跑——跑回老家去古墓裏找地仙。 封團長在遺書中提到,他這輩子活得問心無愧,唯一覺得對不起的人,就是當時一塊在農場幹活的孫耀祖——老孫。第二十二章 九宮螭虎鎖 封團長本想拉著老孫一塊逃的,可一看對方有些猶豫,就一狠心給了他一鎬把,其實這也是為了讓他脫開幹係,不過封團長覺得自己是當兵扛槍的粗人,手底下沒輕沒重,一鎬把下去,不知這知識分子能不能挨得住,記得當初跟小鬼子拚刺刀,也就是用了這麽大勁頭。備不住當場就沒命了,可當時形勢緊急,來不及再看孫教授是被打昏了還是被打死了,就匆匆逃離了現場。 逃亡的路上心中仍然忐忑不安,還不得不擔心那位老孫,是不是被自己失手打死了?但既然逃了出來,就已經不可能再回去看了,這一路穿山越嶺,盡是撿那沒有人煙的密林險峰而行,遇到縣鎮之地,就讓那隻跟隨他多年的巴山猿狖去偷吃喝菸酒,他自己則潛伏在深山裏躲藏,所以始終沒人發現他的蹤跡。 最後終於成功穿越了大巴山脈,到達了祖籍青溪鎮,經過隧道的時候,被偶然的塌方砸傷了頭部,帶著傷一路挨到棺材峽,按照祖宗留下的「觀山指迷賦」,找到了藏有開啟「地仙村古墓」入口鑰匙的懸棺墓穴。 不料到頭來萬事成空,封團長雖然把「觀山指迷賦」記了個一字不差,可對「觀山太保」傳下來的各門奇術,卻是沒學全三成,憑自己的能力,根本沒辦法打開「九宮螭虎鎖」緊扣下的石槨,按照地仙傳下的「觀山指迷賦」所言,開啟墓門的秘密鑰匙,就藏在這具石槨之中。 封團長在潛逃的過程中,身上染了重病,頭上又受了傷,此時漸覺不支,眼看再沒活路了,想必是天意弄人,差了最後一步,終究要引恨於此,一陣急火攻心,雙腿竟都癱了。他心如死灰,自道是活不了多久了,便在煙盒紙上留下一些話來,將來萬一有人見到自己的屍體,也不會被人當做是無名的荒屍野鬼,如果有可能的話,還希望發現屍體的人,能替他去找一找在農場裏勞動改造的孫教授,要是此人已不在人世了,自是無話可說,倘若那個難友孫教授還活著,就替自己跟他說一聲抱歉,別的都不用提了。 封團長最後在遺書中留下話來,眼下全身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隻有祖傳「大明觀山太保」腰牌一麵,係為傳了幾百年的古物,完全是純金打造,掛在巴山猿狖脖子上,它要是見到有人把我的屍體就地安葬,就會任你摘了此牌,算是些許答謝的心意。 孫教授讀完這封遺書已沒眼淚可流了,隻剩下一聲長長的嘆息,其中充滿了無邊無盡的寂寞,似乎是嘆息人鬼殊途,心中雖有千言萬語,卻再也沒有患難與共的朋友可以傾訴了。 孫教授的心情我十分能夠體會,不僅是我,我想shirley楊、胖子也應該是感同身受,這些年我們已經失去了太多重要的夥伴,我有時候夜深人靜,會突然覺得那些早已離去的人,又好象還都還活在自己身邊,因為每一個人的音容笑貌還是那麽真實,甚至每一個細節都還能夠記得,生死相隔的遙遠存在感十分模糊,可再仔細回想之時,無比強烈的孤獨感就會隨之而來,生活中缺少了那些人,使這個世界已經變得越來越寂寞了。 最後孫教授還是決定把封團長先就地掩埋了,雖然龍氣纏繞的棺材峽可以維持屍體一時不腐,又不會被蟲蟻啃噬,可按照老封生前的遺願,理所當然要把他埋在這處風水上善之壤,便就地用工兵鏟刨了個土坑,將封團長的屍身裝在鬆皮古棺裏埋了。 孫教授取下巴山猿狖脖子上掛的「觀山腰牌」,本想要一併裝進棺材裏,我轉了個念頭,這東西是「觀山太保」的身份證,進入「地仙村古墓」怕是會用到此物,暫且借來一用,等將來正式將屍體入殮安葬時再拿來陪葬不遲,就讓孫九爺先將「觀山腰牌」保留幾天。 這時胖子說:「改埋的也埋了,你們大夥別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好不好?咱們還要不要將偉大地倒鬥事業進行到底了?這石槨裏有開啟墓門的鑰匙,咱就一塊動手吧,我就納悶了……這麽個石板棺槨,能勁得住什麽?我看拿石頭砸也砸開了,怎麽那封團長竟然沒能得手?地球天天轉,世界天天變,我的同誌哥,不懂腦筋果然是不行的嘛,老胡咱倆試試能不能拿石頭砸破了它……」 我忙說:「且慢,要是能拿石頭砸肯定早就砸開了,我聽陳瞎子講過,古墓裏有種帶九宮螭虎瑣機關的棺材,裏麵都是兩層的,內藏硝水毒火,開這九道鎖扣必須有固定的順序,否則一旦開錯了或是用外力相加,棺槨中藏著的藥料就會立刻噴湧,裏麵的東西玉石俱焚,是個反倒鬥的巧妙機關,封團長生前多半隻知道其中有埋伏,卻沒學會祖傳的九宮之理,所以引恨而死。」 我又問shirley楊,除了正式的途徑,還有沒有能開這石槨的辦法?shirley楊說方法倒是能想出幾個,但都不敢保證是萬無一失的法子,如果稍有差錯,不僅前功盡棄,而且「地仙村古墓」是永遠都進不去了。 孫教授此時有些沮喪。對眾人道:「咱們就別存著癡心妄想的念頭了,封團長的遺書裏隻提到石槨中有鑰匙,他祖傳的觀山指迷賦真言,卻沒留下半句,縱然手中有了鎖匙,又到哪裏去用?」 我說隻要有了鑰匙,不怕找不到鑰匙孔,別忘了咱們的「歸墟古鏡」還沒使呢,等找個沒屍體的地方占上一卦,說不定就能得到一些啟發,就算沒啟發我也絕不無功而返,我們上次下南洋採珠,撈了許多價值不菲的南海秘寶,可要沒採珠的蛋民相助,此時多半已到老馬那裏報導去了,做人不能忘恩負義,「蛋民」多鈴的命也許對別人來說,值不得什麽,但我卻絕不肯眼睜睜地看她死掉,否則將來我還有什麽臉去和古猜說話?就是把諾大個「棺材峽」挖遍了,我也得找出「地仙村古墓」中所藏的「丹鼎」。孫九爺您要是想打退堂鼓我也不攔著,等回北京咱們再見。」 胖子說:「哎……我說老胡,讓孫九爺回去哪成?你也太便宜他了,世界上最怕認真二字……這話誰說的來著?先不管是誰說的了,反正你家胖爺就是個凡事都喜歡認真的人,真要掰扯起來,咱們到南海珊瑚螺旋冒這麽大風險,還不都是孫老九引起來的?他要不造謠說沉船裏的國寶是秦王照骨鏡,咱們能去嗎?咱們要是不去,蛋民老阮能死嗎?」 我一拍大腿,對胖子說:「對呀,你不提醒我都給忘了,老九不能走,等咱打開了古墓大門,還得讓他給咱們在前邊趟地雷呢。」 孫教授聽在耳中,頓時動怒道:「你們這些亡命之徒簡直是土匪……是軍閥!而且還千方百計的誣衊我。」說到這裏心裏卻又虛了,又說:「秦王照骨鏡沉在南海之事,確實是我捏造的,這個我早就承認了,可……可我剛才沒說要回北京去啊,我也是下了好大決心才進山的,如今工作都扔了,怎肯半途而廢?我是說咱們不能存有妄想,應該客觀冷靜的對待事實,分析事實,我的……筆記本你們幾時還給我?」 shirley楊在旁說:「你們別爭了,加在一起一百多歲了,專喜歡計較微不足道的小事情,這石槨能開,麽妹兒學過蜂窩山裏的本事,九宮螭虎鎖難不到她。」 我和胖子、孫九爺三人立刻止住話頭,把目光投向麽妹兒身上,看她年紀輕輕的一個姑娘,難道真學全了「蜂匣」之術?我擔心她托大了,那「九宮螭虎鎖」是個連環扣,開錯了順序裏麵的古墓鑰匙就沒了。「地仙村古墓」布置不凡,要沒這柄鑰匙,還不知要費多大週摺才能進去,不是輕易作耍的事端。便問她可知「九宮跳澗」之理?「九」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是個極重要的數字,我看既然有個九宮的名頭,多半是利用了河洛之數中的「九宮跳澗」為原理。 麽妹兒搖了搖頭,哪得有啥子「九宮跳澗」?「九宮螭虎鎖」隻是件連芯的銷器兒,並沒有奇門之道在裏邊,想那些「銷器兒埋伏」之術,在「蜂窩山」裏都是本等的勾當,何難之有? 隻是「九宮螭虎鎖」根據布置不同,皆有變化,就象是信用社或銀行裏帶密碼的保險箱,剛才那頭巴山猿狖不斷指著槨上浮雕的一座高山,「九宮螭虎」的排列口訣也許正是以山水為引,它可能正是想提醒眾人注意,猿狖極通靈性,封團長生前應該知道槨上雕刻的山川就是密碼,卻至死也參悟不出。 我見麽妹兒說得通明,而且心細如髮,果然是精通拆裝「蜂匣」的行家裏手,既然她有這身本事,我就算吃了一顆定心丸,從骨子裏信她了,要是真能夠藉此破了「地仙村古墓」之謎,頭等功勞就是她的。當下便請她指導大夥如何動手。 麽妹兒說隻要口訣沒錯,開此石槨易如反掌,山上雕刻九朵祥雲,稱做「九宮淩山」之數,魯爺歌訣中說得清楚:「說九宮、道九宮,循環往復有無間:九宮本是無根數,魯爺留書講分明;又因無人識九宮,才托仙山做度量……」 麽妹兒使出「蜂窩山」裏的手段,按照歌訣中的話,把那九枚螭虎一一挑開,猛聽石槨中發出「喀楞」一聲,機括已被絆住,槨蓋鬆開了一條fèng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