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個手勢,讓胖子抓緊時間拆掉艙門,並帶著shinley楊和古猜守柱船底的通道設置防線,魚箭都上了膛,一旦有鯊魚過來,在這狹窄的水下空間裏,兩隻魚箭輪流射殺,盡可以守得一時三刻。 古猜用氣螺換了口氣,握著龍弧短刀警惕的注視著水下動靜,他並沒有察覺到背後有什麽異樣,不過我看到那片黏在他紋身上的黑色海水,依然存在,不知是不是這艙底的水中太暗,還是那片黑水越來越多,他整片後背都如被墨所染,比先前在船長室中要嚴重多了。第三十二章 藏寶盒(下) shirley楊也發現了這一異狀,我對她擺了擺手,表示我也沒辦法,不知道古猜背上究竟有什麽東西,抹也抹不去,擦也擦不掉,也許正是這船上死者的亡靈附在了他身上。在進一步確認真相之前,隻好靜觀其變,或是等回到水麵再想辦法,可惜這次出海,我們來得匆忙,竟然忘帶黑驢蹄子了,否則即便是在海底,按到他背上一試,便知是鬼是邪。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胖子終於解決掉了艙門上最後一道鎖栓,我暗中感謝撈青頭的祖師爺漁主保佑。大夥一齊動手撬開艙門,我隨即將探照燈的燈頭指向其中,這秘密貨艙內部尚有一道閘口,開啟之後,海水立刻跟著灌了進去。 貨艙內的結構像個大貨架,擺了三個古樸的檀木大盒子,秦王照骨鏡不知裝在哪個之中。我把探照燈交給古猜,讓他幫我們舉著照明,shirley楊則握著魚槍防備有鯊魚接近。我和胖子動手去撬那些木箱,檀木能防蟲防潮,所以收藏古玩的行家,都喜歡將古物納入檀木製造的藏寶盒裏,這種東西我見過不少。 我分別用手一晃,便知三個檀木匣子裏有一個是空的,隨手撇到一旁,撬開另兩個。其中一個裏麵裝了一套翡翠寶衣,用探照燈一照,在漆黑的海水中依然掩蓋不住流光溢彩,整件衣服嵌滿了珠寶,看那款式奇特,並帶有強烈的宗教特徵,極為罕見。 我多少懂些佛教的典故,可能這套翡翠寶衣是泰國等佛法昌盛之地,給寺廟裏金身佛像穿戴供奉的衣龕,隻有職位極高的僧侶在佛教傳統節日中,才有資格給金佛穿戴,供帝王貴胄朝拜焚香。普通老百姓在一生當中,連看它一眼的機會都沒有,這是名副其實的「天衣」。 我心頭一陣狂跳,這件青頭實在有夠燙手,其實盜墓摸金就是奔寶貝去的,不過世上之物,能稱之為「寶」的,也分好幾個檔次。普通的明器已是價值不凡,交易出手可獲暴利,不過有些世上罕見罕有的神器,即便弄到手裏,也不一定能賣得出去。那種價值連城的東西,根本就不應該落在凡夫俗子手裏,這套天衣,也不知道是東南亞哪處寺廟裏的鎮寺之寶,竟會落在此處。 我和胖子對望了一眼,心想同樣都是玩明器撈青頭的,可你看人家這遊輪船主倒騰的都是什麽貨色,還是他媽的老資本家們有本錢,而且可謂是賊膽包天,連佛爺的東西都敢私自販運,就不怕遭雷劈天誅,也難怪這船好端端的就會迷失航向遇到海難。如今讓摸金校尉撿了現成便宜,回去真得給祖師爺燒幾炷高香了。 胖子更是按奈不住心中的激動,幾乎手為之舞,足為之蹈,而且他毫不矜持,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伸出手來就卷了翡翠寶衣,塞進挎在身上的潛水攜行袋裏。我拖過第二個藏寶盒,這時滿腦子裏還盡是天衣的珠光寶氣,隨手撬開盒蓋,為了防備鏡背朝外,眾人都閃在了側麵,檀木藏寶盒剛一開啟,突然就覺陰暗的水中寒意逼人。雖然身上的潛水服可以有效防止低體溫症,但竟似抵擋不住檀木匣子中湧出的一股陰寒,像是三九天喝了一大碗冰冷的雪水,全身不由自主一陣顫慄。 這種感受除我之外,其餘的三人似乎也有,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探照燈落入木匣之中。隻見一麵古老的銅鏡,端端正正地就擺在裏麵,鏡麵磨損得比較嚴重,已是模糊難辨,四周有銅鑄的魚龍紋路,底部的左側是一條傳說中東海才有的四腳魚,這種四腳魚形似人體。麵目十分可憎。在海水中托舉著古鏡,銅鏡造型並不對稱公正,卻有一種鬼斧天工所造的神氣之美。 以前在北京潘家園,大金牙曾經跟我說過,世上值錢的古董,幾乎件件都是獨一無二的。它們經歷了千百年的歲月,被無數人收藏把玩,或是在墳墓中與世隔絕,造就了古物自身的風骨和性格。真東西拿在手裏會帶給人一種「往事越千年,在滄海桑田世事變化中追古撫今的特殊感覺」,如果常年與古董明器打交道,這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就會更為強烈。在鑑別古玩真偽的辦法中,直覺是最關鍵,也是最難學會掌握的,甚至可以說這本事不是能學來的,如果不在古董堆裏摸爬滾打個幾年,根本就不可能入門,憑的是自身的悟性和閱歷。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大金牙那種對古物敏銳的洞察力和特殊的直覺,但藏寶盒在水下一開,那股仿佛來自冥冥中、無影無形的壓迫感,給了我們一個明確的信息:「無須加以鑑定,這麵古鏡,肯定就是大秦鎮壓海中殭屍的秦王照骨鏡。」 我暗贊一聲,真他媽是件玩意兒,想不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貨真價實的寶物擺在眼前,觀之令人心慌。我還不太敢相信這是真的,而且為了這麵古鏡,已經搭上了一條人命,從我的價值觀來看是不值得的。在一件稀世國寶,和一條普通蛋民的性命之間,我寧可選擇後者,但既然已經付出了代價,東西是肯定要帶回去的。 想到此處,我抬手抄起銅鏡,旁邊的shirley楊趕緊將我的手按住,我知道她是怕我忘了秦王照骨鏡不可以鏡背一麵照到活人。這雖是一個很邪門的傳說,但六合內外本就有許多人們無法理解的奇異現象,不可不信,也不可盡信。 我對shirley楊點了點頭,讓她不用擔心,我自知這古鏡危險,小心翼翼地端在手中,準備要先用錦緞裹起來,然後納入攜行袋裏帶出水麵,在回去之前這袋子我就不離身了,古鏡也絕不取出來,等交到陳教授手中,就算了卻掉一樁大事。第三十三章 大王烏賊(上) 眼看我們這次出海目的就要達成,可這沉船偏又出了岔子。傾斜的瑪麗仙奴號船首,一直被海底廢墟遺蹟所支撐,在船體中部開裂後,後部船身受到海底潛流的帶動,漸漸沉入了水底那艘古代帆船的殘骸裏,那腐朽不堪的木船終於承受不住,龍骨被忽然壓斷,瑪麗仙奴號頓時滑入深水。 船艙中突然好似天翻地覆,我們在裏麵感到一陣眩暈窒息,不知是不是我的水肺被撞漏了,咕咚咚冒出無數白花花的氣泡,探照燈碰在艙壁上被撞得接觸不良,也隨即滅掉了。在漆黑的水裏,我手裏捧的「秦王照骨鏡」,在混亂的晃動中落在了地上,等沉船落在附近的廢墟石柱上停住,我趕緊重新摸到銅鏡,所幸未曾失落損毀。 這時古猜在探照燈上一通亂拍,將接觸不良的水下探照燈重新拍亮了,光線一閃,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古鏡,剛才在水裏黑燈瞎火,隻顧著將它撿回來,卻沒注意鏡身反正,一看之下,頭皮當時就麻了一麻,「秦王照骨鏡」的背陰之麵就在眼前。 一陣混亂之下,我竟然鬼使神差般地把「秦王照骨鏡」鏡背舉在了自己麵前,想到這鏡背裏曾照著古屍千年,據說殭屍形煉而生的屍氣都被吸入了鏡中,別的我倒不在乎,但活人被它照到,實在是萬分不吉。 水底的環境太暗了,我很本看不清鏡背裏有什麽,隻是一片黑幽深邃。我心中覺得好生古怪,「秦王照骨鏡」的鏡背,怎會黑得像是被煙燻火燎過一般?我想看個究竟,急忙抬手捉住古猜舉著探照燈的手臂,把燈光壓到鏡身看個仔細,原來銅鏡背麵,被人使火漆封了,漆上還有辟邪符印的壓痕。 我心中一動:「遊輪的船主大概也知曉這古鏡邪門,幹脆便將鏡背蓋住,在收藏鑑賞或是販運的過程中,就安全了許多,如此看來三人成虎,秦王照骨鏡是不祥之物的傳說,多半不假。」隨即將古鏡揣進了潛水攜行袋裏,對眾人一拍袋子口,得手了,收隊撤退。 shirley楊幫忙將我背後泄露的水肺卸掉,潛水任務已經接近完成,一組兩個的氧氣瓶少了一個倒無關緊要,不過她還是輕推了我一把,似乎是怪我膽大冒失,竟敢拿著燈去照鏡背,萬一古鏡陰麵沒被遮住,卻又如何? 我心想已經當麵照過了,就算不用探照燈看個清楚也已晚了,我可不會像古猜那樣兩眼直勾勾的,在水裏逮誰就想跟誰動刀子,如果事先不掂量掂量輕重緩急,我根本不會冒然去看鏡背的陰麵。但在水底難以分說,我隻好做個向上的手勢,準備率領潛水小隊離開瑪麗仙奴號。這時沉船的船尾陷入了水底的一處浮流,在潛湧的衝擊下,船體鋼筋龍骨不停地打著顫,在底艙感覺非常真切。沉船大廳那段路有鯊魚出沒,我們隻好另尋出路。 四人轉到船側,一間船艙裏有處破掉的舷窗,船外與另一艘桅帆木船的殘骸之間暗流急卷。我正想出去看看能否從這裏上去,shirley楊卻搶了個先,她從舷窗處探身出船,對我們一招手,示意可以離開。 我讓胖子和古猜把沉重的破拆工具丟掉,便握了潛水刀,跟著shirley楊從舷窗鑽了出去,身邊亂流一陣緊似一陣,水的浮力似乎都失去了作用,隻有扒住沉船上的裂fèng才能勉強向上前進。 我和shirley楊在沉船外,見亂流雖多,卻可以強行通過,船外也沒那麽多汙水,不像艙內混濁黑暗,於是將胖子和古猜先後接應出來。我忽然發覺亂流有異,接過潛水探照燈,低頭看了看水深處,瑪麗仙奴號巨大的螺旋槳,在暗流中不停地旋轉著,按說這船的動力早就失去了,在船艙裏也沒感到發動機有工作的跡象,可這艘沉船就像是鬧鬼一樣,底部的螺旋槳在這時竟然轉動了起來。 我擔心這是船長的幽靈對我們糾纏不放,想要匆匆撤離,可水下亂流洶湧,若不抓住沉船就難以接近水麵,船尾的螺旋槳呼呼狂轉,將浮流中的木船殘骸卷了個粉碎,船體的碎片隨著亂流來回湧動,瑪麗仙奴號也山搖地動般震盪不已,我們附在沉船上想固定住身體都格外吃緊,更別提想要向上移動了。 水下這陣突如其來的震顫突然中止,螺旋槳處忽然冒出一股旋動的水流。漆黑的水底探出幾條滿是吸盤的巨大觸手,好像一條灰色的大海蛇順著沉船爬了上來。原來瑪麗仙奴號沉入歸墟之中,正好壓住了大王烏賊的洞穴,將它困在其中。大王烏賊平時僅靠伸出觸手捕食經過洞口的水族,可能剛剛就是它在撥動沉船的螺旋槳葉,感到有活物爬出沉船,便立刻伸長了觸手捲來。 我看見水下的青灰色巨物緊貼著沉船襲來,不由得心膽俱裂,若是在陸地上撞上什麽殭屍異獸,咬咬牙至少還能捨命逃跑,但在深水之下,水壓使人行動緩慢難有作為。深海中的大王烏賊能拖沉船隻,若非沉重的遊輪原也壓它不住,我們四人都知其中厲害,隻好攀住船身,在亂流中拚命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