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幹坤一跳(下) 海麵上海湧揚波,海蛇弓起怪軀攔在船頭,我們正沒理會間,卻見它突然掉頭猛躥,看那架式竟似要爭分奪秒地遁入海中逃命。我心中一動,便知大事不好,原來海洞已經徹底形成,在不知不覺間,三叉戟號與那條大海蛇都被吸了進去。大海蛇似乎明白那海洞中心的厲害,一旦被卷進去,即便是鋼筋鐵骨也會被旋渦裏的離心力撕成碎片,顧不上再追逐舟船,立即就要奪路逃生。 我耳中全是耳鳴般的迴響,任何聲音都聽不到了,但畢竟眼睛還能使用,一見到海蛇行動有異,便緊接著發現船體忽然不再隨著旋渦轉動,海洞中的海水似乎沒有任何浮了,雖然水流旋動翻卷,但船體則固定在一個位置上開始逐漸下沉,船後的螺旋槳打著空轉,四周所見全是墨黑的海水,眼看大禍迫在眉睫,就連shirley楊也不由得花容失色。 但我們這夥摸金校尉,久歷艱險,都知道如果真有一線生機,往往都會出現在最危險的最後關頭,事到臨頭絕對不能放棄求生的希望,隻有鎮定下來,才能尋找到逃出生天的機會。shirley楊大概知道舵盤已經沒有用了,放手衝出駕駛艙,對我打了個一同出去的手勢,就搶先直奔船頭。 我見船身在懸壁而起的水幕中被慢吞吞的吸進海洞,艙外盡是陰風黑水,如臨萬丈深淵,實不知她冒死,跑向船頭想做什麽、但我也知道她絕不是嚇昏了頭想要投海自殺,甲板上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隻好跟她同去。一出船艙便覺空氣海水中有股無形的力場,壓得人喘息不得。船並非是停住不動,而是被那股在逐漸失去浮力的黑色海湧帶得緩緩旋轉。在神秘的力場作用下,這一刻仿佛就連海水都已經凝固在了虛無地黑暗之中。 我秉住一口氣,抓牢纜繩跟在shirley楊身後。船頭處白影朦朧,那大海蛇也正在拚命掙紮著想要從海洞中遊出去,原來shirley楊想要置之死地而後生,如今船體已經失去了一切動力,這艘三叉幹號船頭有捕鯨的漁跑飛叉,雖然這船並不能捕鯨,但英園人在船頭設置這種利器也是為了防備不時之需,這時候恰好派上了用場。shirley楊把帶有倒勾的捕鯨標槍填入漁炮裏,射到海蛇身上,倒勾後邊有極粗的魚索相連,連鯨魚都可貫入,隻要勾住海蛇,便能借著它的怪力把海柳船拖出海洞。 船體下沉的速度正在加快,身處海洞的力場當中,誰也無法張口說話,shirley楊對我指了指前邊不遠處的海蛇,孤注一擲的機會可能隻有這一次,我更不遲疑,射出了船頭的捕鯨槍,槍頭帶著粗索猛地插進海蛇的脊背,白鱗密布地蛇身飛起一片鮮血,捕鯨槍後連接的粗索立即繃得筆直。 海蛇畢竟不象船體隻能依靠螺旋槳的推動,它全身都是海洋巨獸的怪力,背脊中槍吃疼,猛地裏朝前一躥,硬是把被海洞牢牢吸住的三叉戟號從黑色海水中拽出一截,船頭繩索中的每一根纖維都被巨力拉扯到到了極限。雖然裏麵混合了膠麻與人發,是最堅固耐磨的捕鯨索,可在海洞深淵與海底巨獸的拉扯下仍顯薄弱,隨時都有可能斷裂。 海蛇自身也被海洞吸住,全憑精熟水性,又兼有一身怪力,才勉強掙紮著沒被立即吞沒,但它龐然大物,終究是血肉之軀,勁力再強也有其極限,拖著海柳船在渦旋中幾圈遊下來,已盡虛脫。但被歸墟捲入海底必定有死無生,在一股強烈求生欲望的支配下,它奮起軀殼內最後殘留的全部力量,巨龍抖甲般地將身軀狂扭,弓身射月,海蛇破浪猛躥之勢,直如幹坤一躍,竟然掙脫了海眼的吸噬之力,在一瞬間超出了生存與毀滅糾纏不下的界限,從海麵上穿破層層水幕亂流憑空躍起,拖拽著三叉戟號躍離海麵十餘米,飛騰上了半空。 圓月輝映之下,數十米長的大海蛇猶如禦空行龍,我和shirley楊在船頭抱住船主上最粗的纜繩,根本不敢稍動,猛然間覺得臉側呼呼生風,眼前忽明忽暗,似乎是乘著一艘飛艇奔向了天際的廣寒月宮,恍惚中隻見頭頂上明月當空,蟾宮玉兔仿佛已經觸手可及,還以為這是在臨死前的幻境當中,忽地一下天旋地轉,怎麽突然就上青天了?一時不知身心飄到了何處。還沒等我們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海蛇掙脫幹坤的一騰之勢已盡,自半空裏重重落下,同三叉戟號一併墜入海洞下虛無的深淵。 海洞中漆黑的亂流,正自慢慢消失,也許在支撐半分鍾,三叉戟號就能脫離魔海的吞噬,這時拖著船身的海蛇,騰身躍上海麵,可它終究是血肉之軀,在如此巨力之下,不免全身筋骨寸寸折斷,如同一匹風暴中的白練,從半空墜了下來。 海柳船三叉戟號與海蛇脊背連接的捕鯨索雖是結實,這會兒也到了極限,從中崩斷開來,我和shirley楊抱著船主上綁縛的纜繩,剛剛還恍惚看見明月清輝閃動,身體直如騰雲駕霧,可猛然間船身急速墜下,船體幾乎整個豎了起來,我們登時被甩出船外,眼靠一黑掉進了無底深淵。 海洞中產生的亂流雖是已盡尾聲,餘勢仍然驚人,感覺身體好象掉進了水龍捲的暴風眼中,水流帶動的風壓都快把身體扯成了碎片。好在慌亂中我還和shirley楊互相拉扯著,兩人的體重相加,還不至於在海洞中被旋渦卷飛。這時腦子已經徹底懵了,耳中盡是惡風盈鼓之聲,五髒六府似乎也跟著翻翻滾滾,根本不知道身在何方。第二十六章 歸墟 下落的身體,猛然間撞上一股非常灼熱的氣流,墜落之勢頓減,但這陣熱風溫度極高,一瞬間令人窒息欲死,隻消再過得片刻,人體中的水份就會被這熱風淘盡,烘為幹屍,可忽地裏身上又是一涼,身體卻已落入水中,我連灌了幾口海水,在水下尋到shirley楊的身影,她熟悉水性,墜入水中也未失去神智,我們都嗆到了水,也無暇細想為什麽落進這裏,急忙分水浮上。 頭部一出水,就立即連咳幾聲,張大了口貪婪地呼吸著水麵的空氣,睜開眼朝四周看了看,放眼所見,全是清冷皎潔的光芒,但卻並非是天上的月光,我們大概是被吸入了海眼,而這海眼正是海底山脈中的一個無底洞,令人驚奇的是,周圍全是無邊無跡的海水,仿佛置身於一片地底的海洋,頭頂穹隆,嵯峨倒懸,萬象羅目,直徑數裏的海眼 在上方十幾米處,有一股混沌般的熱風上生凝聚,已經將珊瑚螺旋的海水堵塞,大海似乎在一種神秘的力量下保守著它的秘密,在將船隻吸入海洞之後,又立刻抹去了海漏陷蝕的痕跡,如果不是落進裏麵,很難發現這雙層之海的秘境。 我雙腳踩水,好半天也難以從天旋地轉的眩暈中回過神來,回頭看到三叉戟號也落在不遠處的水麵上,船身破了幾個大窟窿,正在慢慢下沉,海柳船本身有十六個小型隔水艙,一處船體漏水根本不會影響航行,可見現在船體已經大破,不得不選擇棄船了,船上的人也都摔得不輕,胖子正指樣古猜把傷者從漏水的船艙拖上甲板。 胖子見到我和shirley楊遊出水麵,先自鬆了口氣,對我們連連招手,可能是讓我們遊回船上,幫忙搬東西放救生艇,我見狀就要過去,shirley楊忽然在水中拉住我,我順著她的目光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隻見已筋斷身死的大海蛇屍體盤伏在側,屍身旁平靜的水麵上露出幾道鯊翅,就象貼近水麵發射地漁雷,穿開水波,正悄然迅速地朝我們逼近。 我和shirley楊都未曾攜帶驅鱉劑,在水中遇鯊非同小可,這片地下的大海中,海麵露出許多突起林立的磚柱銅人,大概都是海底殘存的古時遺蹟,被海眼吸入此地,有些部分露出水麵,水下更是層層疊疊如同廢墟。這些巨大粗硒的石柱石人,常年遭到落下海水的沖刷,大多都環繞在海眼正下方的周圍,幸虧剛才我們落水的時候、沒有一頭撞上,否則早就頭破血流腦漿崩裂死在水裏了。 見水中鯊魚接近,shirley楊在水中對我指了指前方,那裏有根青石巨柱,斜沒在水下,隻露出兩米多高的一個斜角,正可暫時棲身。形勢緊急,又怎容多做考慮。我立即同她遊過去先後攀上石柱,我們在傾斜的石柱頂端抽出隨身的潛水刀。以防鯊魚突然躍出水麵傷人,並且大聲呼喊著,讓船上的胖子等人注意水麵動靜。 shirley楊見鯊魚就圍著石柱在腳下徘徊,那邊的三叉戟號也徹底完了,被捲入海洞下的深淵雖得不死、但座船沉沒,隻憑兩艘橡皮救生艇在茫茫大海上求生,卻又談何容易,況且能不能回到真正的海麵都不好說,不禁輕嘆了一聲:「老胡,我看這回……咱們算是出局了……」 我見眼下的狀況真可謂是坐困愁城,有這麽多鯊魚,就甭想從水中遊過去與船上眾人匯合,也隻能等胖子等人劃著名救生小艇來接應我們,遠遠的望見船上那五個人都在行動,看來便是受了些損傷也並不嚴重,此時聽得shirley楊為大夥目前的處境憂心仲仲,便勸她說:「從一開始出海我就覺得事情太過順利了,太容易使人產生麻痹心理,都快被勝利沖昏頭腦了,現在這樣也好,置之死地而後生,才是咱們摸金校尉習慣應付地局麵,你看這地方究竟會是哪裏?」 shirley楊舉目向遠處看了看,這片汪洋之水,其寬廣縱深皆未可知,也不知是湖是海,但這裏的水應該都是海水,剛才被海眼吸進來的時候,若不是被一陣熱流擋得一擋,把從百米高空落下的力量消去,否則直接落到這地下的海麵上,即使沒一頭撞上廢墟的石塊,也跟直接撞上水泥牆的力量差不多,海眼似乎是一種有時間規律的自然現象,月滿有陰火出現的時候,海洞就會漏下,但時間不久又會被地下升騰的熱流重新閉合,若是晚上片刻落下,那逐漸增強的灼熱氣流也回將人和船都燒為灰燼,但早得片刻,又不免被海洞中地亂流捲成碎片,掉下來的時間之巧竟然能得不死,也算是奇無跡了。 我心想陷入歸墟不死,可不是什麽奇蹟,要是采了蛋不落進海眼,而是平安回去,那才是奇蹟,掉進來了不死又出不去,實屬倒黴,不過我並沒有對shirley楊這麽說,我隻是跟她講,這歸墟中沒有天空,但星月清光與外界無異,我看這些都是南龍形勢使然,龍脈中海氣凝結產生地陰火附在岩層中,才會產生這種月色如水的異象,海氣散發地陰光猶如月光,特殊的光源照得歸墟之水一片墨綠,但用手掬起海水,水色仍呈透明,可見是海水太深,輝映成暗綠之色。 shirley楊聽了我說的理由,卻搖頭道:「海眼所通之水,必定是歸墟無疑,相傳歸墟在古時有數座城池,其中的居民們掌握著龍火的秘密,青銅文明非常發達,但留存於後世的文物和遺蹟太少,至個沒有太多的學者願意承認海外曾經存在過這樣一個善於治煉青銅的「迷蹤之國」,我看所謂南龍餘脈中的龍火,實際上應該是海下的一座巨大礦山,咱們現在看到的清光如月,還有封住海眼的熱流,都是礦層效應所至,這歸墟恐怕就是一個礦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