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說的什麽都是真的,隻是隱去了一些她沒有問到的話。韋小寶說,要說九句真話作為鋪墊,再說一句假話,這樣整個話就顯得真實無比。


    而那九句真話都不是中心,隻有那一句假話是真正的黑洞,有太多的秘密都在裏麵,搞不好,就讓人萬劫不復。


    她加大油門,往家裏趕去,餘瑩要趕到程濟到家前,已經在床上躺著,等程濟回來的時候,他能看到一個睡得很安詳的妻。


    不知道為什麽,餘瑩有快一點去和李莫玫聚餐的想法。


    程濟掛掉餘瑩的電話,頭痛地想著李莫玫居然會半夜不舒服,非得自己過去。他其實不願意搭理李莫玫,但李莫玫確實是很痛苦。她的毛病是痛經,一著涼疼起來就死去活來的,根本下不了床。


    程濟幫李莫玫帶去了衛生巾和花紅片,又炒了一點鹽給李莫玫放在肚子上捂著,等她緩過來了,才離開。


    這些事情,都是他曾經年少的時候和李莫玫好的時候幹得非常熟練了。


    人隻要是有一點舊情,就沒法拒絕。其實他的心裏也有很多感慨,隻不過,他認為這些事情都成為過去了,沒有必要再拿出來影響現在的生活。


    男人其實比女人現實,前女友就是前女友,可以懷念可以疼愛可以惋惜,卻和現在的自己沒半點關係了。


    餘瑩來電話的時候,程濟還是說了謊,他不想再去解釋太多的問題,這沒法解釋,也解釋不清。如果一個謊言可以推掉很多個解釋,他會選擇謊言。 第四章 心動  早晨起來,程濟已經洗刷完畢,正在廚房裏做早餐,那雞蛋在心型的煎鍋裏炸得兩麵都微黃。看她起來,對著她微笑地說:“我做了早餐,你吃了再去上班。”


    “嗯,怎麽這麽早,你昨天還加班來的,多睡一會兒啊!”


    程濟笑了一下:“沒辦法,過些日子就要去北京學習,現在手頭的工作得移交一下,不然的話,對病人不負責任啊!”


    餘瑩不用去聽李莫玫說也知道程濟真的是一個負責任的好醫生,他確實有一顆慈悲的仁者之心,不像她,對病人更多的是一種征服。她喜歡治好一個病人的那種成就感,而和那顆慈悲心關係不大。


    但是一個男人不管是多智慧,多聰明,多好,多麽的文成武德,多麽的視民如子,多麽的愛心無限,但是,他不愛你,所有的好,都抵不上他不愛你。


    餘瑩想,你這麽好又如何?你的好又不是對我。


    她吃下了早餐,做得很美味,少了一點鹽,但沒有這點鹽也能吃下去,不傷大雅。


    這就是她的婚姻,精美、好看,一切都符合健康,卻缺少了真誠的愛。


    餘瑩吃完了早餐,感覺自己胃裏像被壓了塊石頭,忙開車去了診所。她今天還是要工作,不管如何,現代的職業女性是不可以躲在被子裏哭泣著喊天喊地的,沒有這個權利。你再傷心哭腫了眼睛,還得把冰塊往眼睛上壓壓,然後化上精緻的妝去上班。


    周麗錦早就到了,整個診所像一顆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小石子一樣,完美得無可挑剔。


    她走到診室裏,周麗錦在後麵追:“餘醫生,剛有人找你,已經進來了。”


    這個時候,餘瑩已經推開了辦公室的門,沙發上果然坐著兩個人。餘瑩一看就著急了:“爸,媽,怎麽了,哪個生病了,哪裏不舒服?”


    正是餘瑩的婆婆王秀清和公公。這倆老人信中醫,雖然兒子是一流的西醫,但生病了從來都不會去找兒子程濟,隻會跑來餘瑩的診所裏。每次餘瑩看到倆老人出現在診所裏,就心慌,知道倆老肯定有一個生病了。


    王秀清比任何一次生病都要急,她從懷裏把一個小被包給扯出來,然後說道:“寶寶生病了!”


    她那一張皺紋滿布的臉上,寫著焦慮和無助,這樣的表情從來沒有在王秀清這個一生經歷過無數批鬥的人生女戰士臉上出現過。她兩眼含著淚說:“今天早晨發燒了, 我馬上就抱過來了。”


    公公程書齏更是上前一步,雙手糾纏在一團,雖然不說話,但看得出已經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餘瑩身上了。


    餘瑩顧不上倆老人,她完全進入了醫生這個角色裏,把上麵有著巨大的維尼熊的精美小被包打開,一個正在沉睡的小臉就出現在她麵前。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嬰兒。她從前看到的寶寶都是在媽媽手裏抱著,已經會立著頭,做著笑臉的,而這個嬰兒應該還沒有滿月,臉上還是皺皺的,小眼睛緊緊地閉著,頭頂上還有一些胎皮。


    餘瑩驚訝了,這麽小的人兒,這哪裏是一個人兒,就是一團粉嘟嘟的肉團兒。她用雙手捧著,因為不會抱,不知道這個孩子要怎麽抱才能使上平衡的力量,讓她更舒服一點。


    餘瑩問婆婆:“她叫寶寶?”


    “嗯,隨口叫上的,還沒給取名字。”


    寶寶的鼻翼向外輕微地擴張著,臉色潮紅。她摸了摸寶寶的手,裏麵是潮濕的。


    “不成,你們給她穿得太多了。”餘瑩把寶寶外麵包的那一層小被子給去掉,又用體溫計量了一下,冰冰的體溫計讓小小的嬰兒不舒服,她扭動著身體,開始哭了。  餘瑩看了一*溫計,已經到了3 9度,再聽了一下肺,聽到一些雜音,心想不好,這孩子應該是患上了肺炎了。


    她也不敢多說,抱著孩子就往外走,公婆在後麵緊緊地追,一邊追一邊說:“你給她開點藥退燒吧,不要紮針了!”


    餘瑩哭笑不得,公婆定是捨不得寶寶紮針受苦,所以才抱到這裏來。可是,孩子已經高燒而且有肺炎的現象,就不是送到私人診所能行的,一定要去正規的大醫院裏,還得找最好的兒科醫生來看。


    餘瑩想也沒有想,讓公婆上了自己的車,車子飛快地往程濟的醫院開去。這個時候,她值得信賴的人隻有程濟了。


    在路上已經打了電話,程濟知道寶寶病了也很著急,餘瑩的車還沒有到醫院裏,就已經安排好了醫生,等餘瑩一行到了醫院的時候,他就匆匆地迎了出來。


    餘瑩抱著孩子,公婆跟在後麵,程濟在前麵開道,這一大群人就呼拉一下到了兒科最好的醫生那裏。而後麵都是抱著寶寶還在等候的病人。


    餘瑩現在已經來不及去想自己享受了什麽特權,當這個小嬰兒在她的懷裏無力地呼吸著,她感覺自己無限的壯大,她不能,她真的不能眼巴巴看著孩子受苦。有的成年人什麽大災難都看了,隻要看到孩子受苦,就受不了,心就軟成一團,恨不得自己上前去代孩子受。


    中年的兒科醫生量了量體溫,聽了聽肺音,然後肯定地說:“肺炎,最好馬上輸液。”


    餘瑩著急了,把孩子往懷裏摟摟說:“能不能不打針,我們就吃一點藥。”


    醫生看了看程濟說道:“程醫生,不是我非得讓寶寶打針,你看,我知道肯定是肺炎連驗血都沒有讓孩子做,可是,高燒39度了,而且是肺炎,這麽小的孩子又會不想吃東西,光餵藥可能沒有這麽好的效果。主要是寶寶太小了,老是這麽燒著,會影響寶寶的。”


    這些常識餘瑩都懂,她自然知道發燒其實也是孩子一種身體機製的反抗,就算是兒科的醫生說得不那麽明白,她也懂得高燒下去,對一個沒有滿月的孩子意味著什麽,很可能會引起更嚴重的後果。


    現在已經不再是心疼孩子紮針的時候,可是婆婆王秀清一聽到要打針就開始急了:“醫生,醫生,有沒有別的方法,我們吃點中藥行不?”


    餘瑩打斷了婆婆的詢問,對醫生說:“好的,你開藥吧!”


    這個兒科醫生也知道程濟的老婆是一個小有名氣的中醫,她邊開藥邊解釋:“這個維c是給孩子治病毒性感冒的,這個阿奇黴素是消炎的, 雖然是抗生素, 我下的藥都不重, 孩子可以吸收,你放心好了。打完了針,回家後給孩子多餵水,還有,這麽小的孩子患肺炎一般是吃奶的時候嗆的,一定要把孩子的頭抱高一點,孩子吃完了,要抱起來拍背。孩子不能太涼或者太熱,洗澡的時候一定要快一點,不然的話,孩子容易著涼。”


    餘瑩一邊聽著一邊點頭。這個嬰兒還在睡,她隻是被大人弄得不舒服的時候,才會睜開一下小眼睛看看周圍,黑亮的眼睛也不知道到底看懂了沒有。


    藥開好之後,程濟穿著醫生的衣服去拿了藥。程濟一直都很反對別人利用職權去幫親友先看病、先開藥、先打針,可是,今天他自己跑得比誰都快。


    看著他的背影,餘瑩注意到了,程濟一直都沒有從自己的手上接過寶寶。他的態度很積極,卻沒有抱寶寶。


    難道是因為不是親生的,所以沒有那種入骨的憐愛?男人和女人真是不同,女人隻要抱到孩子,尤其是這種軟弱無助、全身 心隻能依賴著成人的孩子,雖然不是親生,但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深藏的母愛就會油然而出,根本不需要去刻意。  她抱著寶寶到了注射室裏,護士剛好給前麵一個孩子打完針。在那個孩子的哭鬧聲中,餘瑩心驚膽顫地把寶寶放在了注射室的床上。


    護士已經把針拿出來了。她用刮刀把寶寶側麵的頭髮剃掉一塊,露出細嫩的頭皮上麵很細的青色血管。寶寶因為被護士弄得不舒服,就開始放聲大哭。護士沒有辦法,隻好質問餘瑩:“不會把孩子的頭給扶穩嗎?一定要按住,要是亂動,會多紮幾針的。”


    餘瑩心一狠,也不看寶寶,隻是用雙手掌固定著寶寶的小臉,寶寶已經哭得驚天動地,公婆都受不了這個場麵,跑到注射室外去了。


    沒得退,這裏隻有她,如果她的手不穩,寶寶就會多受苦,於是,她非常用力地穩著寶寶的頭。護士下針也很快,但看著那尖銳的針頭刺入寶寶那麽細的血管裏,餘瑩感覺自己被人從太陽穴裏按入一個大頭針,那種身體上的不適和不能控製的疼痛,就在她的心底裏泛起。


    當護士把孩子的針固定好,她豎起上身,把寶寶抱在懷裏,婆婆拿著針瓶。她感覺自己的兩隻手掌裏都能淌出汗水,她整個內衣都被汗水濕透了。


    她渾身無力地抱著和自己一樣無力的寶寶,坐在輸液大廳裏。孩子因為疼痛用小手緊緊地握著她的衣領,已經睡著,卻一點也不肯放鬆。


    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響了,她拿起來一看,是吳博榮。她想也沒有想,就把手機關了,這個時候,她不想被任何人打擾。


    她實在太累了,幹這種活比讓她去跑馬拉鬆還讓她累。她抱著寶寶從注射室裏出來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腿都是軟的。


    說實話,當醫生這麽多年,她都不知道什麽叫恐懼,這次卻是真的被嚇到了。原來清理成人的傷口和給小孩子打針是這麽的不一樣,因為哭鬧的對象不一樣,因為會哭的小生命一點表達自己意見的能力都沒有,嬰兒除了哭,就不能告訴你,她有多疼,她有多不舒服,她有多麽難受, 她有多麽需要你的愛和你的保護。


    這嬰兒在一場疾病中,用一個分外軟弱的姿態進入了餘瑩的生活。坐在輸液大廳裏的餘瑩,周圍被寶寶和媽媽包圍著,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孩子會給自己帶來什麽。她並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在哪一分鍾已經被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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