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瞎子看鷓鴣哨出生入死,心中大是感動,拱手說道:「你我兄弟間就不言這個謝字,將來你去找黿塵珠的時候,常勝山十萬盜眾,定當助你一臂之力。水裏水裏去,火裏火裏去,若違此言,讓我跟這銅人一般壞了一對招子,終身做個廢人。」  鷓鴣哨趕緊說:「陳總把頭言重了,我盜此墓,在墓室中尋到了鳳凰膽的一絲線索,若非常勝山的諸位好漢相助,我如今還同大海撈針一般在黔邊亂轉,此乃天大的恩德。陳兄卜次進山盜墓,不論山難水險,我定追隨左右,捨命報此大恩於萬一,否則也教我鷓鴣哨終身做個缺足短臂的殘廢之人。」  這二人激於一時意氣用事,不經意間動了大咒,當時卻誰都沒真正往心裏去。看看天色將明,忽聽遠處槍聲雜亂,細辨動靜,似乎是幾路窺探瓶山寶物的土匪接上火了。陳瞎子唯恐遭遇大股土匪,仗著這些時日在瓶山附近勾當,對周圍地形也都熟悉了,就率眾抬著傷者,抄小路出了山,翻嶺涉河,到了苗疆邊牆,終於會合了大隊,馬不停蹄地撤回到湘陰老巢。  群盜疲憊不堪,接連休整了幾日,那苗子嚮導就因在墓中未能閉住呼吸,吸人了不少陵瘴之毒,一命嗚呼了。紅姑娘斷了的腿骨終於被接上,可常言說得好,「傷筋動骨一百天」,不滿三個月,她都不能下地行走。  等到元氣稍復,陳瞎子已察覺到自己這常勝山總舵把子的地位岌岌可危。從古到今,盜墓賊死傷最重的—次,可能就要屬卸嶺盜發瓶山古墓這回了,而且羅老歪手下的部隊逃的逃散的散,多已收攏不住,常勝山在湖南地麵上威風掃地。  陳瞎子不由得大動肝火,眼下這局麵不容樂觀,倘若不盜一座大墓狠撈上一筆,絕難東山再起。可眼下周圍幾省的古墓大多已毀,哪裏還有諸侯王級別的大型古墓?他心中稍一盤算,就動了—個念頭。  早年陳瞎子剛出道的時候,常在南方倒鬥,從兩粵兩湖,到雲南江西,足跡無所不到。曾在雲南李家山盜掘過滇王墓,李家山的古滇國墓葬層層疊壓,歷代盜墓賊多有在此山中挖到過寶貨的,但是正因為李家山滇王墓的目標標太明顯,從宋代起,便被盜過了不知多少遍,不是—卜墓九空,而基本上是十墓十空。  陳瞎子去的時候,都到民國了,到李家山一看,早已是「石人徒瞑目,表柱燒無聲」,好一派被盜挖得千窟百孔的荒涼境界。倒鬥之輩管盜別人盜剩下的墓叫「濾坑」,第一撥找到古墓穴陵而入的盜墓賊,最有油水可撈,金珠寶玉滿載而歸,其餘的就看不卜眼了。  第二批進來的盜墓賊,雖然省了些力氣,可值錢的明器多是沒他們的份了,隻好揀第一撥人挑剩下的,比如墓主屍首穿著的殮袍,或是墓室裏的銅燈盞、陶瓦罐、人俑、石獸之類,就被第二撥人搜刮一空。  等到了第三撥盜墓賊進來,墓室裏基本就剩一副空棺材和四個牆角了,但有道是賊不走空,第三撥賊人自是不能空手而回,要是墓中有壁畫,就把壁畫切刮下來,沒壁畫就挖墓磚、瓦當,最後還要把棺材板子拖回去,洗刷一遍,就可以賣到棺材鋪裏當做棺槨材料。  陳瞎子等人到了李家山,一看那些古滇王公貴族的墓葬群,隻剩下一個個爛泥窟窿,早不知被民盜、散盜濾了多少遍坑,連根死人骨頭也沒給後人剩下。  不過當時陳瞎子還算運氣不錯,他們不死心,又在幾個泥色糙痕深厚的泥塘裏挖了一通,發現了一座僅被盜過兩三回的末代滇王墓室。不過這墓中也沒什麽明器了,隻有空棺一具,看材質也是不凡,都是雲南原始森林中的珍貴木料,陳瞎子隻好把棺板拆了,不料卻在裏麵發現了一張人皮地圖,回去請巧手匠人復原出來,地圖中所描繪的區域,竟然是獻王墓的具體方位。  盜墓之人大多知道關於獻王墓的種種傳說。據說那座古墓建得窮極奢華,曾用萬人活殉,而且地宮是座天上宮殿,凡人想人古墓拜見獻王,隻有從天河中駕乘一葉扁舟,渡過陰河,才能抵達,而且去了就永遠回不來,都得留在那伺候獻王。  此墓天上有、人間無,永遠都不可能被盜墓賊倒了鬥。這些傳說流傳的年頭久了,難免漸漸失真,有許多盜墓行裏的老手,都認為獻土墓儀僅是個傳說,秦皇漢武、唐宗宋祖那些天子人物,都隻好把墓建在地卜,他一個南疆的糙頭天子,怎麽可能把古墓造在天上的龍暈當中,此事絕對做不得真。  可眼見周圍古墓難尋,又急於做—出大手筆,陳瞎子就打起了獻王墓的主意,當即取出人皮地圖來同鷓鴣哨詳加商議。  鷓鴣哨卻滿腦子盡是西夏黑水城藏有雮塵珠之事,對獻王墓毫無興趣,全部精神命脈都傾注在雮塵珠這一件事上。雲南蟲穀的傳說虛無縹緲,世上有沒有獻王墓都不確定,興師動眾遠赴雲南,未必能有收穫,所以他對陳瞎子說要先到黑水城沙漠盜寶,事成之後,再來相助卸嶺群盜去找獻王墓。  陳瞎子卻不以為然,如今鞏固常勝山舵把子的地位是當務之急。按理說去找深山老林中的獻王墓,遠比尋找埋在黃沙之下的黑水城,來得更加容易,畢竟有張標明路線的皮地圖,可以參考;而在沙漠中尋找古蹟,真是比登天還難,從沒聽說過有盜墓賊能在沙漠裏尋藏掘寶。無邊無際的沙漠,是盜墓者難以涉足的禁地,搬山卸嶺的手段到了那種地方,都難施展。  鷓鴣哨常常獨來獨往,此去西夏黑水城,本也不想讓卸嶺群谘相助,但他心胸坦蕩,就對陳瞎子直言相告,說起沙漠盜墓之事。其實搬山道人整條族脈,皆是從西域沙漠裏遷徙至江南的,也曾多次深入沙漠尋訪古蹟,不過那已是幾千年前的舊事了。  早在漢代,搬山道人就已為尋找雮塵珠窮盡了心智,當時曾有人想過,要是找不到雮塵珠,不如返回祖地雙黑山,到紮格拉瑪神山的無底鬼洞下一探究竟,說不定可以找出惡咒的根源。  不過那時候的紮格拉瑪雙黑山,已被鬼洞人占據,他們在雙聖山穀的盡頭,建造了一座城池,國號精絕,其中的精絕女王,更是一位不世出的奇人。  傳說精絕女王能以目攝人,有人說她那是搬運挪移的妖法,還有人說是圓光攝魂的邪術,沒人知道她的真實底細。孔雀河流域的三十六國,多受精絕所製,搬山道人幾次潛入戒備森嚴的紮格拉瑪山,都被守衛發現,憑空賠上了幾條性命。  後來終於有位搬山道人,想出一條奇策對付精絕國,精絕之強,實是因為國中女王厲害,隻要除了此人,破城易如反掌。  於是這位搬山道人的前輩,扮做從遙遠東方而來的占卜師,施展縱橫聯合之術,使飽受精絕奴役的西域諸國同仇敵愾。諸國攜手聯合,暗中劃集結人馬,起兵攻打精絕主城,搬山道人又調配慢藥,暗藏在金羊羔的肉中,使三十六國的第一勇土姑墨王子攜帶金羊羔進獻精絕女王,用慢藥害了女王性命。  那精絕女王的弱點就在自視過高,她是沙漠中使群星失色的明月,認為隻有她這種天神—般的人物,才可以品嚐金羊羔,果然中了此計,沒過多久,便毒發身亡,被葬在紮格拉瑪山的無底鬼洞之上。早已在沙漠中埋伏多時的諸國聯軍,得知女王死訊,頓時士氣大振,一鼓作氣攻入城中。  聯軍將精絕之人不分良賤,盡數屠戮在城內,激戰從第一天的清晨持續到第二天清晨,最後終於陷落了地卜王宮,跟精絕女王仇深似海的聯軍將士,正要去挖開女王的古墓鞭屍泄恨,再搬空女王搜刮來的大批珍寶,沙漠裏卻突然飛沙走石,日月無光。  吞噬一切的黑沙暴就如真神的長鞭,所到之處使沙丘移動,覆蓋了紮格拉瑪山的一切。攻人城中的聯軍,包括那名出奇計暗殺精絕女王的搬山道人,都被沙漠所吞。此後的千百年中,隻有沙漠風暴過後,精絕占城才會偶爾揭開她神秘的麵紗,隨著流沙移動,這座如曇花一現般的鬼眼之城,又會再次沉入滾滾黃沙。  其餘的搬山道人並不甘心,此後不斷深入沙漠,尋找深埋在黃沙下的雙黑山,但都無功而返,竭盡所能,終不能找到毫無標誌的紮格拉瑪神山,至此才徹底斷了這個念頭。  在此期間,進人沙漠的搬山道人遭逢無數奇遇,也無意中找到了一些古蹟古墓,最終得出一個共識,在沙漠裏尋找沒有任何特殊地理標記的墓穴古城,對搬山道人而言,連萬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  陳瞎子聽了這些舊事,他野心勃勃,不禁神馳想像:自己帶著大群盜賊,深入狂沙大漠,挖出了精絕古城中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寶,回到湘陰做些驚天動地的大勾當,給綠林道做出些爭氣的舉動出來,將來姓陳的說不定就是開國太祖了,也讓那屢屢犯我中華上邦的美英倭夷,挨著個給我天朝「寫降書、納順表,年年進貢,歲歲來朝」,如此方隨心意,不負大丈夫平生之誌,管教那幾行青史之上,留下一筆「卸嶺」之名。  鷓鴣哨見陳瞎子臉上陰一陣、晴一陣,好似忽喜忽憂,哪看得出他野心之盛,忙問他何事分心。陳瞎子這才回過神來,連連嘆氣,他也明白去沙漠尋寶的勾當,對卸嶺群盜來說終究是癡人說夢的妄想,即便有幾萬人馬之眾,到了那漫無邊際的大漠中,也隻如滄海一粟,起不了什麽作用,天知道應該上哪挖去。  陳瞎子想到此處,就問鷓鴣哨,既然沙漠裏無蹤可尋,為何還要去找西夏黑水城?早在幾百年前,一場流沙鋪天蓋地席捲而來,早把那座西夏的一代名城徹底掩埋,就與精絕古城一樣,如今多半是找不得了,還不如去雲南按圖盜墓,多少還有些線索可尋。你我兄弟的本事合在一處,天底下有什麽大事是做不成的!第四十八章 點名狀  鷓鴣哨搖頭道:「西夏黑水城遭流沙埋沒,搬山填海之術的確對此無能為力。可自古相傳,世上有一路摸金校尉,擅能搜山尋龍,分金定穴,他那尋龍訣裏有天星風水秘術,可以仰望天星,俯察地脈,倘若學得此術,或是請到摸金校尉相助,想找那黑水城通天大佛寺古蹟,猶如探囊取物。」  陳瞎子說:「摸金校尉?據說傳到清末張三爺那一代,這天底下也僅剩三枚摸金符了,民國以後,便再沒聽過世上有摸金的事跡。當世就算還有三兩個懂分金定穴的好手,如此世外高人又上哪裏去尋?」  據說無苦寺住持出家前就曾是位摸金校尉,隻不過現今世上捕風捉影、招搖撞騙之事極多,陳瞎子與鷓鴣哨沒跟那長老打過交道,不知他的真假來歷,而且那老和尚雖然禪學精湛,但畢竟年事已高,天知道是不是至今還活在人世。況且摸金校尉的天星風水秘術在沙漠裏能否施展,也尚難斷言。  鷓鴣哨和陳瞎子各有一件不得不做的大事,並且都認為「對方設想之事縹緲無據,難以成功」,二人皆是心意已定,便八馬九牛也拽不回頭了,說到最後,也隻道是「人各有誌,不可強求」了,隻是在湘陰準備分頭去找獻工墓和黑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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