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媽一看她的神色,她的女兒幹什麽了她一眼就看出來了,她還有什麽不懂的。周媽一心想遮掩這件事,清楚周紅芳是看上了林寶珠那嫁妝裏的好東西。


    她便有些討好地說:“老大媳婦,紅芳和你不一樣,從小就沒人疼的,沒見過好東西。你是她嫂子,你別和她一般見識。”


    林寶珠看她決口不提歸還東西和道歉的事情,抱著胳膊朝她微微一笑:“周姨,我那雙鞋子可是我哥哥從省城高檔百貨樓帶回來的鞋子,要是你想從我這裏買給紅芳也行。另外,那件裙子是鎮上嬸子送我的,另外,紅芳還從我嫁妝櫃裏拿了幾塊錢,您算上一塊把錢折算給我也成。”


    周媽一聽那鞋子很貴重,冷汗就流下來了。


    她支支吾吾道:“這,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談錢多傷感情。”她腆著臉皮笑:“要不你就送給紅芳吧。”


    林媽呸地一聲道:“好你個周老婆子,你的女兒是女兒,我的女兒不是女兒了?我兒子送我女兒的是好貨,你想拿我們家的東西,也得問我同不同意!”


    周紅芳在旁邊聽了許久,忍不住衝出來說:“林寶珠你個結了婚的女人,還跑來勾引我同學。這個衣服本來是阿姨要送我的,你去店裏把我的衣服搶走了,我拿回來怎麽了?”


    林寶珠看著周紅芳,她身上就是穿的那身衣服,但是她身材並不瘦,穿上去略有緊繃。林寶珠其實懶得用嫡小姐的威壓去看這群人,但是她生氣了,便用一種輕蔑的語氣道:“你說是送你的,這腰身和尺碼和你相合?”


    她走過去,對周紅芳笑道:“你長得不如我,你同學看我好看怎麽了?你腦子裏天天這些歪門邪道的,難怪別人都被選上去參加高考了,而你落選了,根本沒資格參加。”


    看周紅芳被戳到痛點了,她接著笑著說:“你那個同學,根本對你沒意思吧?我看他絕對是好人家養出來的男孩子,你以為會看上長相平庸連高考資格都沒有的你?”


    周紅芳雖然知道唐超和自己沒可能,但是這麽隱秘的心思被林寶珠攤開在眾人麵前嘲笑,她像一隻點燃的炮彈似的,暴跳如雷。


    周紅芳越看林寶珠那張漂亮的臉越怒火衝天,尤其是林寶珠如此淡定,談笑風生似的戳她痛點。她忍不住衝上去要抓林寶珠的臉:“你個賤人,我抓爛你的臉讓你勾引人!”


    她還沒到林寶珠跟前,林大哥魁梧有力的手臂便一把抓住了她,他是幹農活的好手,一把捏住從小好吃懶做的周紅芳,捏得周紅芳無法動彈,又跳又叫的,像個瘋子似的。


    林媽朝著周媽笑道:“喲,這就是周家的高中生啊?看上去活像個潑婦似的。”


    林寶珠走到周媽麵前,微笑著威脅道:“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你們母女偏偏要惹我。”她頓了頓,笑道:“周姨,上次你誣賴我,我看在爸的份上沒和你計較,但是這一次要是還想這麽算了可不行,你也不想紅芳有個愛偷東西的名聲吧?”


    周媽還想辯駁什麽,但是林寶珠用一種帶著威壓的眼神看向她,隱隱讓周媽覺得背後好像有什麽壓著自己,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


    她不知道這是林寶珠管教下人時候的表情,隻是覺得林寶珠根本不像她乖巧楚楚可憐的長相,反倒可怕極了。


    她看著盯著她看的林爸林媽還有強壯的林大哥,閉著眼點點頭。


    周媽狠心地走到周紅芳麵前,說道:“紅芳,你把鞋子和衣服脫下來還給你嫂子。”


    周紅芳怨恨地看著周媽,她怎麽會有這樣一個不疼她又沒用的媽,不幫著也就算了,還幫著外人教訓她。


    周媽猛地看到周紅芳像看仇人的眼神看著她,心裏又羞恥又生氣。本來她在家安安穩穩的,又要給這女兒收拾爛攤子,為了怕她名聲壞了嫁不出去,還在林家麵前忍氣吞聲。現在連女兒都怪她不幫她,可是這事要是抖出去了,以為對她有什麽好處嗎。


    她提高了聲量:“把東西還給你嫂子!給你嫂子道歉。”


    周紅芳猛地推了一把周媽:“我哪有你這樣的媽,我想要什麽你都不買給我,現在還幫著林寶珠來對付我!”


    周媽被她一推搡,怒火也上湧了,這是她女兒,敢推她,她管不了別人,還管不了她嗎?反了天了。她走過去揮手用力地打了周紅芳一巴掌:“周紅芳,你給我把東西拿出來,道歉!”


    周紅芳愣住了,從小到大,雖然周媽對她不如二哥,但是也很少打她,這樣一打,把她打蒙了。她哭著回房間,把東西拿出來,怨恨地拿給林寶珠,不情不願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林寶珠用手捏著東西,嫌惡地道:“你穿了我的衣服,不該給我洗幹淨?”


    周紅芳剛想反駁,這時候周爸回來了,看到這一大家子圍在家中的大堂裏,疑惑:“這是怎麽了?”


    周媽不敢說話,周紅芳臉上還有鼻涕和眼淚。


    倒是林媽開口了:“親家公,我真是到了大黴和你們家結親,這一個個的,不是傳播我女兒的謠言,就是偷我女兒的嫁妝。我說你們家到底是個什麽虎穴狼窩?”


    在林媽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之中,以及堂中兒媳婦臉上的嘲諷、周媽臉上的心虛、林大哥的憤怒、周紅芳的頹靡上,周爸明白了怎麽回事。


    他走到周紅芳麵前,眼神帶著失望:“紅芳,給你嫂子把衣服洗好還回去。”


    周紅芳看到自己爹回來,用那種不容置疑的眼神看著自己,她從林寶珠手裏把衣服拿回來,不情願道:“我會洗的。”


    林寶珠看她眼珠轉動,不安分的樣子,她神色冷淡地加了一句:“你要是敢弄破我的衣服,或者用石頭劃我的鞋子,你就給我賠雙新的給我。”


    周紅芳看著自己爹的眼神,訕訕答了聲好。


    周爸看自己女兒哭得臉都花了,也有些心疼。他望著林寶珠,有些歉疚:“寶珠,紅芳她還小,不懂事,你是她嫂子,多擔待些好嗎?”


    這個時候,林媽在一旁也哭喪道:“周老頭子,我當初就是看中了你和周誌平為人老實講禮,才把我如花似玉的女兒嫁給你兒子的。這倒好,嫁進來之後,一沒享福,二還被你老婆和女兒欺負。我說繼母心,黃連根啊,真是見不得一點我女兒女婿好。”


    周爸有些訕訕,他嘴唇動了動,說不出話來。


    林寶珠在一旁突然說:“既然周姨這麽看不慣我,不如把我們分出去吧。”


    這句話像投出了驚天大雷似的,把周爸周媽和周紅芳都呆住了。


    第20章 回家   那張和夢裏別無二致的臉出現在她……


    林寶珠這話,把周爸周媽周紅芳都嚇了一跳。


    周媽下意識反駁:“不行!”


    周爸沒說話,但是以他止不住抽旱煙的動作來看,他也有些不滿林寶珠說的話。


    周紅芳看爸媽沒說話,也沒說話。


    林寶珠看著四周沉默的樣子,知道這些人心思各異。她在心裏冷笑一聲,不想多說什麽,就回房了。


    其實周誌平的房間本來並不和其他屋子相接,他的房間離大堂最遠。林寶珠還挺喜歡這樣的配置的,她實在是不想再見到周家那一大家子人。


    時間如同屋裏兩三方的太陽,悄悄地挪移,從含著雲的遠山處一溜就溜出了地平線。林寶珠暫且不去想那些屋裏頭的恩恩怨怨,她很忙。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來年初春的初中考試。若是考過了,她就可以插班進去,和許多人一起讀書了。


    最近,周家請了一個裁縫來做衣服,這個裁縫要住在家裏,並在家裏吃飯。她帶來一架縫紉機,林寶珠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


    這個裁縫是隔壁隊的婆子,她就坐在大堂中做衣服,拿著裝滿油的針孔,插入縫紉機上的小孔就注入後就開始工作了。


    林寶珠偶爾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看到她拿著布,按在工作台上,扣下針,手一邊轉動,穿著棉鞋的腳不停地踏著踏板,那機器發出嗡嗡的聲音。


    這個年代的人很少能夠買到工廠裏的衣服,大多數的人還是在新年的時候等裁縫到家裏做衣服。


    她首先做的是周爸的衣服,林寶珠第一次見到縫紉機的時候,她仔細地打量了很久。這台機子通體黑色,鑲著金色商標,上方平整光滑的台板,下身有一個可供踩踏的腳踏板。


    林寶珠看到這樣一個機子能夠繡出均勻整齊的針腳的時候,不可謂不驚訝。雖然她處於繡藝發達的淮南東路的揚州府,但是那裏最好的繡娘也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做到這麽細密而且整齊的走線。


    她想湊過去看幾眼,那裁縫婆子不高興她來看,誤以為她是要偷學手藝,讓她走開。


    因為有客人在家裏吃飯,所以最近的夥食都好了些。林寶珠還是知道外人在的時候,要維護家裏的名聲,就沒有端碗跑回房裏吃飯。


    這個裁縫婆子性格並不算很好,她又悶又古怪,除了要做衣服和吃飯,基本上不會說話。不過林媽告訴林寶珠,這個裁縫的性格不太好,因為她一到過年就非常忙碌,要到各家各戶去做新衣服。


    當給周誌平做衣服的時候,林寶珠並不知道周誌平的尺碼,但是家裏有周誌平的幾件穿舊的軍裝。每次隊裏發新衣服,他會寄一部分給周爸。那個裁縫便用卷尺量了量他的衣服大小來做。


    當給林寶珠做衣服的時候,等這個婆子量她的腰身的時候,居然罕見地嘀咕了一聲:“這個小娘子的身段真好,腰細的像把柳枝似的。”


    林寶珠聽到這話,忍不住豎起耳朵聽了聽,卻聽到她又小聲自言自語道:“屁股也大,真是個適合生娃的。”


    林寶珠聽了怔了怔,臉紅不敢再看她,她發現農村人和古人一樣,都十分在意子嗣問題。不過她身邊的人重禮,說話含蓄,從來不會這麽大膽直接地說,而村子裏的人把這些看得理所當然而且直接。她已經在這裏生活好幾個月了,但是仍然不能適應這個。


    等到裁縫做完衣服後,就帶著她的縫紉機離開了。


    林寶珠的衣服和周誌平的衣服都給了林寶珠,這個衣服布料很一般,有些粗糙,但是已經是鎮上比較好的水平了。


    林寶珠左看右看,總覺得這件衣服不夠精致。她在燭光下穿針,決定繡些花樣子上去。


    她在紙上畫了畫花樣子,便開始描細紋。


    日子仿佛用人手捧起一掬水,每一滴都從指縫間滴到時間的流裏,沒有聲音,沒有影子。離過年不剩下多少天了,林寶珠安靜地待在自己的房子裏,冬天沒法出去幹活,林寶珠有時候時不時回娘家看望小侄子,更多的時候她待在房間裏。


    外麵風雪飄揚,一說話吐出的氣都結成了白霧,


    凍天凍地的屋外,風刮著,林寶珠往窗外看,可以看到院子裏一層層晶瑩的雪慢慢地鋪在地上,院子裏那顆梨樹沉默地佇立著。


    她繡累了,眼睛疲倦了,半垂著眼睛,打算放下針線筐子,收拾好睡覺。


    ***


    大雪壓青鬆,天氣太冷了,冷冽的北風刮鼻子刮臉,好像要鑽進人的骨頭裏。周誌平走在路上,他帶了把傘,雪積壓地壓在傘上,有些雪從縫隙裏飄到他的軍大衣上。


    月亮升得已經很高了,鎮上到村裏的牛車早已經打烊了。每一年春運人都非常多,他隻買到中午班的火車站票,在火車上站了好幾個小時。


    他身體素質好,站幾個小時不是大問題。但是在火車上被推搡擠推著,又從省城買客車做到縣城,又從縣城坐車到鎮上,車馬勞頓,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感到有點疲倦了。尤其是,現在鎮上幾乎沒有人,他隻能從鎮上走一個小時回到村子裏。


    周誌平的步伐很快,他人高腿長,大步流星,這段路平常人走的話得走一個半小時,他走得已經很快了。但是現在這段路因為下了雪,非常濕滑,雪和泥糊在一起,又濕又黏。


    他的軍靴子已經因為走路太多進了雪水,他的步伐被拖遝了許多。他穿了軍帽,但是遮不住臉,臉被呼呼刮的北風凍得僵硬。


    走到家中的時候,屋內都已經一片漆黑了。他伸手穿過門去解開門栓子,先去柴房抱了一捆柴燒熱水。


    他包袱裏有換洗的衣服,燒好水直接在澡間洗澡換好衣服。這一路上,火車裏,客車裏的味道並不好聞。周誌平愛幹淨,他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熱水澡,把自己洗的幹幹淨淨才回房裏。


    他按著意識推門進去,點了個蠟燭,摸到床上,剛想躺上去,卻摸到一隻軟綿綿的手臂,柔軟如雲,狀若無骨,他愣住了。


    周誌平定眼一看,他好幾個月前娶的新婦躺在他的床上,一隻雪白纖細的臂膀伸出來,眼睛闔著,烏發遮住了她的臉頰,她睡得很熟。


    自從上次他讓林寶珠不要給他寫信了,兩個多月快三個月沒有家裏的消息。周誌平此刻才忽然意識到,他結婚了,有了一個妻子。


    周誌平把燭台放在床前的台子上,正準備換上衣服睡覺,卻發現床邊放了條椅子,上麵攏著一條黑色的衣服。


    他走過去,借著燭光一看。


    這是一件男人的衣服,這件衣服以黑色為底,領口和衣袖以及下擺處是暗紅色的。


    他視力非常好,在昏暗的燭光下看到袖口和衣擺處繡了許多精致複雜的圖案。他不認識這是什麽動物,隻覺得這件普通的衣服加上這樣的紋路後,顯得獨特好看起來。


    燭光下,他心裏微微一動,這是林寶珠給他做的衣服嗎?


    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衣服了,自從他參軍後,部隊會定期發新衣服後,他幾乎就沒有做過新衣服了。


    照理說,他已經這麽大歲數了,不該是個因為擁有新衣服而開心的年齡了但是此時看到這件在針線框裏尚未完工的衣服,他心裏卻有些難言的感動。


    時候其實已經不早了,周誌平脫下衣服,躺到床上去睡覺。


    這張床並不大,他躺下的時候,床還發出了“咯吱”一聲,但是睡在床裏麵的林寶珠睡品非常好,根本沒有被吵醒,反而睡得香甜。


    他掛下帳子轉身睡覺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林寶珠露在外麵的胳膊。那隻胳膊在冷空氣中待久了,有些冰冷。


    他有些困,但是半眯著眼睛,忽然想到如果這手就這麽放在外麵,凍一個晚上,豈不是要著涼?


    他伸出手把她瑩白的手臂捉到手掌中,放回被子裏。


    周誌平天生體溫就偏高,很快就把被窩烘得暖呼呼的。


    林寶珠迷迷糊糊睡夢間,夢見自己在揚州府上,阿嬤和她的大丫鬟碧水給她係好白狐裘披風,往她懷裏塞了大暖爐。她在燒了許多炭盆的屋子裏看院子裏迎風怒放、爭奇鬥豔的臘梅花。


    臘梅花是鵝黃色的,她很喜歡,碧水便讓守在門外的侍衛去給她采幾枝插在瓶子裏。


    那侍衛低著頭,懷裏抱了好幾枝雅致優美的臘梅枝。那幾支黃臘梅開得非常好,幾乎全部都盛開了,每朵花都盡態極妍地舒展著花瓣。隨著那個侍衛走進來,一時間,芳香清淡的梅花香傳進屋子裏。


    她高興,讓碧水見賞。那個侍衛站起身來,高大精壯,穿著一身玄色赤紅窄袖袍子,上麵還繡著花紋。


    她覺著那衣服有些眼熟,讓那個侍衛走近瞧瞧,定睛一看,卻發現那人領口袖口上,那精美複雜的貔貅圖案,不就是自己辛辛苦苦繡了好多天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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