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頭來,發現鬆虞正呆呆地凝視著自己。


    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複雜眼神。


    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樣。


    “怎麽了?”他問。


    幾不可查的恐懼,在鬆虞漆黑瞳孔中一閃而過。但她還是抱著最後的希望,低聲問道:“他叫你什麽?”


    “池晏,我的名字。”他說,“你不知道嗎?”


    池晏。


    這兩個字說出來的一瞬間,鬆虞的大腦如遭雷擊。


    她後退幾步,離開了他的傘,又站在雨裏。


    從未覺得這麽冷過。


    冷得嘴唇發抖,單薄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這傾盆大雨的攻勢。黑沉沉的天空像一塊巨大的鉛,要壓塌下來,讓她整個人都被浸沒在洪水裏,一直沉到地底。


    這一刻,所有事情都得到解答。


    她和他之間……


    那些奇怪的默契。若有似無的心意相通。


    像磁鐵一樣,無法逃離的、致命的向心力。


    一直以來,究竟是什麽將他們綁在一起?


    是陰謀?是政治?是s星的那一夜?是這部即將開拍的電影?


    不,都不是。


    是基因。是無可挽回的宿命。


    原來命運的列車早就很久很久以前……就呼嘯而過,將她徹底碾壓。


    多年前那張早已經被銷毀的基因報告,再一次如幽靈般,浮現在鬆虞的眼前。


    「陳鬆虞—匹配對象—池晏」


    「匹配度:100%」


    當然,這世界上有無數個池晏。


    可是此刻站在她麵前的,隻可能是那一個池晏。


    第20章 她已經無處可逃


    鬆虞站在傾盆大雨裏, 臉色難看得可怕,整個人都像是透明的,要融化在雨裏。


    “怎麽了?”池晏皺眉道。


    他撐著黑傘向前幾步。


    傘麵的巨大陰影, 再一次籠罩了鬆虞的臉。


    近距離看, 她的臉蒼白發青,唇無血色, 直愣愣地凝視著他, 嘴唇冷得微微顫動,像一隻凍得失去靈魂的木偶。


    池晏扯了扯唇角,不自覺放低了聲音:“都說他沒死了。放心,電影還沒拍,我不會在片場見血。”


    “片場”二字, 仿佛終於喚醒了麵前的遊魂。


    鬆虞慢慢抬起頭來, 眼神裏出現幾分清明。


    是的。片場。


    她想,無論池晏是誰, 跟她是什麽關係, 這部電影總要拍下去的。


    凍僵的身體慢慢恢複了力氣。


    “我沒事。”鬆虞低聲道,聲音很啞,“就是在雨裏淋了太久, 有點著涼。”


    “我讓人叫醫生。”池晏說。


    “不, 我回酒店睡一覺就好了。”她堅持道。


    “隨你。”


    池晏撐著傘,兩人慢慢往飛行器的方向走。


    他看鬆虞腳步搖搖欲墜, 幾次都直愣愣地踩進了水灘裏,又想扶她一把。


    手將將伸出來,被她立刻躲開了。


    他不禁露出個嘲諷的笑,在她身後道:“這麽怕我嗎?”


    鬆虞一僵,背影單薄得像被狂風吹亂的殘枝。


    但她沒有說話, 也沒有回頭,深一腳淺一腳地繼續往前走。


    池晏神情更冷。


    走到飛行器旁邊的時候,他派給鬆虞的那位助理突然出現了。


    年輕人仍然麵無表情,隻字未發,卻“砰”地一聲跪倒在地上,像是極速碾過馬路的舊輪胎,掀起了滿地水花。


    鬆虞一怔:“你叫他來做什麽?”


    池晏卻根本看也不看他,反而神情自若地對她說:“先上去。”


    他替她開了飛行器的門。


    但鬆虞也置若罔聞,仍然站在原地,平靜地對助理說:“你先起來,傅奇。”


    池晏在一旁冷笑道:“陳小姐對他倒是肯好好說話了。”


    說著他就猛地伸手,將鬆虞橫抱起來,徑直抱上了飛行器。


    她吃了一驚,在他臂彎裏奮力掙紮:“池晏,你做什麽!”


    然而她像隻濕漉漉的金魚,被他的大手輕輕一按,就完全壓製住了。


    池晏隻是微微一笑:“你叫我的名字很好聽,再多叫兩聲。”


    鬆虞:“……”


    她立刻緊緊地抿住唇,不肯再發出聲音。


    他卻根本不以為意。


    仿若無意地,池晏滾燙的手指,輕輕撫摸她單薄的脊背,如同滑過了閃閃發亮的鱗片。


    被他碰過的皮膚,都像病變一般,騰騰地燃燒了起來。她頭皮發麻,更不敢再作任何掙紮。


    池晏低低地笑出聲來,仿佛無形中被取悅,


    終於大發慈悲地將她放下來。


    而鬆虞濕漉漉的後背,立刻讓飛行器的座椅上出現深深水痕,正如她紊亂的內心。


    “你知道該怎麽做。”他又轉身對跪著的助理傅奇說。


    於是鬆虞坐在飛行器裏,眼睜睜地看著傅奇維持艱難的跪姿,一步步地挪動膝蓋,朝自己挪過來。


    “陳小姐,對不起!”他高聲道。


    聲音太大,防彈玻璃都為之一震。


    他扭頭又給了自己一巴掌。顯然是下了死力氣,接連幾巴掌下去,臉頰已經高高腫起。


    “夠了。不是你的錯。”


    鬆虞試圖打開玻璃窗,但它根本紋絲不動。


    而傅奇仍然在狠狠地抽打自己的臉。他的嘴角已經在往外滲血,卻仍然麵無表情地跪在暴雨裏。


    她立刻明白過來:傅奇並不會聽自己的話,從頭到尾,他的主人都另有其人。


    這是池晏故意在拿旁人敲打她。


    她心一冷,氣性又上來,偏偏不肯去找池晏。


    反而整個人湊近到窗邊,雙手抓著玻璃的邊緣,自虐一般,用力地拍打。


    “啪。啪。啪。”


    手指凍得快要失去知覺。淒風冷雨從縫隙裏滲透進來,要入侵她的世界。


    直到身後一雙大手,不動聲色握住了她的肩膀。


    猝不及防。


    池晏的手掌如此灼燙,立刻燙得鬆虞整個人一驚,幾乎想要跳起來。但瘦削的肩,在他掌中像盈盈一握的透明蝶翼,根本無處可逃。


    “放開我。”她冷冷地說。


    池晏漫不經心地笑道:“怎麽不叫我的名字了?”


    鬆虞:“你化名太多,不知該從哪一個叫起。”


    他輕笑一聲,不再說話,原本停下的手卻又開始用力,繼續將她往後拉,直到……她整個人都要倒進他懷裏。


    他故意湊近在她耳邊:“窗邊冷。別再著涼。”


    溫熱的氣息噴在她後頸。鬆虞的身體幾乎要碰到對方寬闊的胸膛。


    她覺得自己像一張快要化成水的紙,濕漉漉地滴著水,卻被迫靠近了一團摧枯拉朽的火。


    她極力讓自己的聲線保持鎮定:“那你讓傅奇停下,我們現在就回去。”


    “不急。”他淡淡道,“他沒保護好你,應該受罰。”


    “我說了,不關他的事。”


    池晏嗤笑一聲。


    突然手上又用力,硬生生地將她整個人轉了一圈——


    兩人險些撞到,鬆虞又強行被他扣住了下頜,硬生生抬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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