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了,那瓷貓身體碎了,可貓頭還很完好,滾到牆邊,剛好正臉衝著明叔,火光映照下,那對貓眼炯然生光,似有神采,好像變活了一樣,這使明叔更加不舒服,喃喃地罵了一句:「老瓷貓都快成精了,我讓你瞪我。」說著話又撿起那塊石頭,想走過去將花瓷貓的貓頭砸爛。 我想阻攔明叔,這是何苦呢,犯得上跟個物件兒發火嗎,但還沒等我開口說話,明叔的身體卻突然僵住,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了。 他背對著我們,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我一招手,胖子已經把槍頂上了膛,shirley 楊把阿香拉到稍遠的角落裏。 我站起身來,看明叔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那貓頭,便問明叔怎麽回事。明叔戰戰兢兢地說:「胡老弟,那裏有蛇啊,你看那邊。」明叔在南洋的時候,曾被毒蛇咬過,所以他十分懼怕毒蛇。 我心想剛才都檢查過了,哪裏會有蛇,再說蛇有什麽好怕,按著明叔所指的方向一看,原來那瓷貓的貓頭旁,有一個被我先前用石塊堵住的孔,石塊正微微晃動,似乎裏麵有東西要從中拱出來。 我將明叔護在身後,把工兵鏟拔了出來,不管從裏麵鑽出的是蛇,還是老鼠,一鏟子拍扁了再說。shirley 楊等人也都舉起手電筒,從後邊往這裏照著。 那石塊又動了幾下,終於掉落在地上,我掄起工兵鏟就拍,但落到一半,硬生生地停了下來———不是蛇,而是一條綠色的植物枝蔓,一瞬間就開出一朵海碗大小的紅花。 這裏怎麽會長出花來?我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隻聽阿香在後麵忽然驚叫一聲。我被她的驚叫聲嚇得差點把工兵鏟扔在地上,我從沒想過女人害怕到了極點,會發出這樣的動靜。 shirley 楊忙問阿香怎麽回事,是不是看見什麽……東西了。 阿香拚命往後躲:「我……我看到那石孔裏長出來的是……是一具男人的屍體,上麵有很多的血。」說完就捂住眼睛,不敢再看那朵鮮艷的紅花了。 我們對阿香的眼睛十分信任,覺得有她在身邊,會少了很多麻煩,但這次我不得不產生一些懷疑,那朵鮮艷欲滴的紅色花朵,雖然長得奇怪,卻絕對是植物,怎麽會是屍體?這兩者之間的區別,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隻有明叔對阿香的話毫無疑慮,我和胖子卻不太相信了,都轉頭去看阿香,她這話說得莫名其妙,哪裏有屍體?又哪裏有什麽人血? shirley 楊指著從石孔裏長出的紅花,對眾人說道:「你們看,它結果了。」 我急忙再看那朵紅花,就在我轉頭之間,它竟然已完成了開花結果的全部過程。嫩綠的枝蔓頂端,掛著一個好像桂圓般的球形果實。我和胖子、明叔、shirley 楊都是走南闖北,正經見識過一些稀奇事物的人,但都從未見過這樣古怪的植物。 看樣子這石壁上的孔洞,就是被裏麵生長的植物頂破形成的。孔道是彎曲的,無法直接看清裏麵的情況,但後麵似乎另有一個空間,但究竟是什麽樣的地方,可以不需要陽光水分,也能生長植物? 我戴上手套,輕輕把那枚果實摘了下來,剝開外邊的堅殼,裏麵立刻流出一些暗紅色的液體,好像是腐爛的血液,臭不可近,最中間有一小塊碎肉,竟似人肉。 果實一摘下,那綠色的枝蔓就在瞬間枯萎,化成了一堆灰色的塵土。我趕緊把手中拿著的肉塊扔到地上,對眾人說道:「這八成是生人之果的血餌啊。」 風水秘術中有一門名叫「化」,其中內容都是一些關於風水陰陽變化的特例。在風水形勢特殊的地點,會發生一些特異之事,我們所說的龍頂冰川,是當地人稱為神螺溝冰川的一部分,雖是世間少有的低海拔冰川,但玉峰夾持,雪山環繞,是崑崙山中的形勢殊絕之地。崑崙本為天下龍脈之起源,神螺溝又是祖龍的龍頂,其生氣之充沛,冠絕群倫。其實生氣聚集的穴眼並非祖龍才有,隻不過極其罕見。正是由於生氣過旺,葬在龍頂一些特殊地點中的屍體,會死而不朽。生氣極盛之地的不朽屍,被稱為「玄武巨屍」,那裏的洞穴、地下,甚至還會發生一些奇特的變化,例如不斷長出「血餌」的「生人之果」。 我們現在位於冰淵的底層,海拔隻有一千多,已經基本上沒有冰了,到處都是水晶石礦脈。在這裏發現的黑虎玄壇應該是個神灶之類的設施,是魔國滅亡後,由後世輪迴宗修建的,主要用於祭拜妖塔中的邪神。 我本以為按慣例,那黑色的小木人像就是某種神的象徵,但我忽略了密宗風水與青烏術存在很大的差異。在內地,也許有個神位神像就夠了,但現在想來,輪迴宗也許真的會弄那麽一具屍體來獻祭,在這生氣匯聚之地,證實其永生不滅的教詣的神跡。 我把這些事對shirley 楊等人說明,有必要找到洞穴後邊那個空間的入口,進去探查一番,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找到關於惡羅海城或者災難之門的線索,至少再向前行,也不必如盲人摸象般地為難了。 我又告訴明叔這種地方生氣很旺,不會有什麽危險,盡管放心就是,如果不願同往,那就和阿香一起留在這等我們回來。 明叔現在對我和胖子倚若長城,哪裏肯稍離半步,隻好答應帶著阿香同去。於是眾人在洞穴中翻找,希望找出什麽機關秘道,可以通向後邊長出生人之果的空間。 明叔問我道:「隻有一事不明,我在進藏前,也做了很多關於密宗風水的功課,魔國修築妖塔的時候,密宗還沒有形成風水理論,定穴難免不準。看這座黑虎玄壇的位置,似乎是與九層妖樓相對應,這裏真的就是生氣最旺的吉穴嗎?萬一稍有偏差,趕上個什麽妖穴、鬼穴,咱們豈不是去白白送死?」 我心想明叔這老油條,又想打退堂鼓,於是應付著對他說:「風水理論雖然是後世才有的,但自從有了山川河流,其形勢便是客觀存在的,後人也無外乎就是對其進行加工整理,歸納總結,安插個名目什麽的。龍頂這一大片地域,是天下龍脈之源,各處生氣凝聚,哪裏會有什麽異穴,所以您不要妖言惑眾。我和胖子都是鐵石心腸,長這麽大就不知道什麽是害怕,您這麽說隻能嚇唬嚇唬阿香。」 明叔討了個沒趣,隻好退在一旁不復多言。這晶石洞穴裏有許多石台,擺放得雜亂無章,我們一一將其挪開,最後發現一個靠牆的石台後,有個低矮的通道,裏麵是半環狀的斜坡,繞向內側洞穴的上麵。眾人戴上防毒麵具,彎著腰鑽進通道。 這段通道並沒有多長,繞了半圈,就見到一個更大的穹頂洞穴,大約一百多平米,出口處是個懸空的半天然平台,向下俯視漆黑一團,看不見底。 我其實也是由那長出人肉的花朵來推測是血餌,除此之外,並不太了解這種東西,因為誰也沒見過,更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危險。不過臨陣退縮的事我從來不做,若不探明此秘、窮盡其幽,將來一定會後悔莫及。 那生長血餌的屍體,似乎就在下麵。這裏靜悄悄的,除了我們的呼吸聲之外,就沒有別的動靜了。 由於頭盔上的燈光難以及遠,所以眾人都俯身趴在石台上,想用狼眼往下探照地形,但手電筒的光束,隻照到平台下密密麻麻的血餌紅花。植物非常密集,枝蔓像爬山虎一樣,在壁上攀附,深處的東西都被遮蓋住了。 我低聲把阿香叫過來,讓她先從石台向下看看,是否能找出這血餌的根精所在,那裏應該就是玄武巨屍的所在。 在shirley 楊的鼓勵下,阿香壯著膽子看了看,對我們點了點頭確認。她透過血餌紅花的fèng隙,看到下麵有一個高大的人形,所有的植物,都是從那具屍體中生長出來的,也就是說,那些血餌是屍體的一部分。 這下麵也許是個擺放屍體的祭祀坑,肯定還有其餘的祭品,於是讓胖子找幾支螢光管扔下去,照明地形,看看有沒有能落腳的地方。 胖子早就打算下去翻找值錢的明器,聽我這麽一說,立刻扔下去七八支藍色的螢光棒,平台下立刻被藍色的光芒照亮,無數鮮血般紅艷的花朵密布在洞底,有不少已經長出了血餌果實。從上麵往下看像是個花團錦簇的花圃,隻不過這花的顏色單調,加上藍色螢光的襯托,顯得陰鬱、沉重,好像都是冥紙糊製的假花,並無任何美感可言。 花叢的邊緣,有一塊重達千斤的方形巨石,是用一塊塊工整的冰山水晶石料砌起來的,我們離得遠了,巨石表層又爬上了不少血餌紅花,隻能從fèng隙中看到似乎有些符號圖形之類的石刻,巨石的下方,壓著一口紅木棺材,迎麵的擋口上,破了一個大窟窿。 這種地方怎麽會有這樣的棺材?我看那塊巨大的方形冰山水晶石頗有古怪,就打算從平台上下去看個究竟。剛要動身,手腕突然一緊,身邊的阿香緊緊抓住我的手,眼中充滿了驚恐的神色,不用她說,我也知道,她一定又看到什麽東西了。 shirley 楊好像也聽到了什麽動靜,將食指放在唇邊,對眾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當即打消了立刻下去的念頭,屏住呼吸趴在石台上,與眾人關閉了身上所有的光源,靜靜注視著下麵發生的事情。 剛剛扔下去的幾支螢光棒還沒有熄滅,估計光亮還能維持兩分鍾左右,隻聽一陣輕微響聲從下方的石fèng中傳出,藍幽幽的螢光中,隻見一隻綠色的……小狗———無法形容,隻能說這東西的形狀很像長綠毛的「小狗」———慢悠悠地從石fèng裏爬出。這東西沒有眼睛,也許是常年生活在地下世界,它的眼睛和嗅覺已經退化了,並沒有注意到四周環境的變化,也沒發現石台上有人。 它不斷地吞吃著血餌果實,十分貪婪,隨著它一路啃過去,失去了果實的紅花紛紛枯萎成灰,不一會下邊就露出一具兩米多高的男性屍體。 我在上麵看得心跳加快,那究竟是個什麽東西?正想再看的時候,螢光棒的光芒逐漸轉為暗淡,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我忽然覺得手背上發癢,用手一摸,頓時覺得不妙,像是長出了一根植物的嫩芽。第十九章 蛻殼龜 手背上隻是有點癢,也不覺得疼,但用手指捏住了一拔,疼得我險些從平台上倒翻下去。我急忙擰開頭盔上的射燈,靠近手腕的地方,竟長出了兩三個小小的黑綠色肉芽,一碰就疼得像是往下撕肉,整個胳膊連著骨髓都被帶著一起疼,我急忙再檢查身上其餘的地方,都一切正常。 這時shirley 楊和胖子等人也打開了光源,我讓他們各自看看有什麽不妥的地方,但除我之外,shirley 楊、明叔、胖子都沒事。 這事也真奇了,眾人自到這黑虎玄壇,未曾分離半步,怎麽單單就我身上異常,再不想點辦法,怕是也要長出血餌紅花了。 正沒理會處,發現阿香倒在我身邊人事不省,她的鼻子正在滴血,沾到血的半邊臉上布滿了綠色的肉芽,手上也有。阿香有時候看到一些不想看的東西,鼻子就會流血,適才在外麵的洞穴裏,她剛看到血餌紅花,鼻子便開始淌血,這種現象以前也有過,並未引起我們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