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強烈的晃動,墓室中喀喇喀喇,裂出三條大fèng,一條在地麵上,另外兩條一左一右,剛好在墓室的兩側,高矮寬窄都可以容得下人通過。 胖子罵道:「他媽的,三選一啊,這小孩先知玩咱們,咱們一人走一邊吧,出去一個也好過都被埋在這山裏。」 shirley楊指著先知的屍骨說:「先知已經給咱們指明道路了!」她聲音顫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 我和胖子低頭一看,地上裂開的大fèng使石匣陷進去了一半,先知的屍骨也歪在一旁,右手的手指剛好指著墓室左側裂開的大裂fèng。 我們連忙跪下磕頭,感謝先知先聖的保佑。這時從墓室上邊落下的碎石塊越來越大,轟隆之聲不絕於耳,墓室中已經無法立足了。 我讓胖子扛起陳教授,我和shirley楊抬上葉亦心,從墓室牆壁左側的裂fèng中鑽了進去,沒行出幾步,一陣白光耀眼生花,頭上出現了久違的天空。 這裏距離山頂不過數米的落差,但是山體震動得非常猛烈,山石出現了一道道的裂痕,腳下盡是碎石,一步一滑,落足十分艱難。 胖子蹲下身去,shirley楊踩著他的肩膀先爬了上去,又照葫蘆畫瓢把陳教授也弄了上去。 我讓胖子先上去,然後扔下根繩子,好把葉亦心的屍體拉上去,不能就這麽把她永遠埋在山中。胖子爬起來比較吃力,我在底下托,shirley楊在上邊拽,費了好大力氣才爬了上去。 這時我身後的石壁轟的一聲巨響,嚇了我一跳,回頭向後邊一看,隻見身後的山體,正在向後塌陷,整個紮格拉瑪山裂成了兩半,鬼洞上巨大的圓弧頂壁承受不住,正不斷地塌落,把安放女王棺木的石樑,連同屍香魔芋,以及無數的財寶、巨瞳石人像,都砸落進了無底的鬼洞。鬼洞中正流出一股股的黑水,掉進去的東西立刻便被黑水淹沒,黑色的山體,漆黑的洞穴,身後的大地像是魔鬼張開了黑洞洞的大嘴,正在吞噬著山腹中的一切。 山崩地陷的威力使人目為之一眩,我一隻手緊緊抓住石壁,另一隻手抱住葉亦心的屍體,不敢稍動,唯恐也隨著身後崩塌的山體落下鬼洞之中。 胖子在上邊焦急地大喊:「老胡快爬上來,別管那小妞兒的屍體了,現在顧不上死人了!」 我本想怎麽著也得把葉亦心的屍體帶出去,這時抱著葉亦心的左手已經又酸又麻,看來要是不放手,我也得跟著葉亦心掉下去,隻好鬆開了手臂,沒成想葉亦心的胳膊掛在了我的便攜袋上,被葉亦心幾十斤的分量往下一墜,便攜袋被掛開了一個口子,先知的羊皮啟示錄打著滾,同葉亦心的屍體一起掉落到了山下。 我眼睜睜地看著羊皮冊落到山下,心中懊惱不已,先知的預言很明確,羊皮冊落地之時,就會發生一場吞沒紮格拉瑪山的沙暴。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事已至此隻好聽天由命,我手足並用往山頂上爬,忽聽背後一個哀怨的女聲在我耳邊哭泣著,這聲音似乎就是葉亦心那小姑娘的。我的身體忽然發沉,似乎有個力量在把我向下拉扯,想把我拉到山下去。 我汗毛倒豎,這時沙漠中的太陽已經有一半沉入了西方的地平線,我身處的地方正在山體的陰影中,四周又盡是黑石,這一刻真像是摸到了地獄的大門。 我掙紮著想爬上山頂,但是腳下立足的山石已經崩塌,隻能憑雙手的力量死死扒住山體,無法回頭去看,不過即使能回頭,我也不想看,說不定一害怕手上抓不牢,就得掉進下麵的鬼洞了。 我想要竭力抑製著不去聽那哭聲,耳邊的哭泣聲卻越來越淒楚,一聲聲地刺中人心,聽得我心中發酸,身體愈發沉重,忍不住就想鬆手。 胖子和shirley楊在山頂見我昏昏沉沉的不太對頭,想伸手把我拽上來,又距離稍遠夠不到,眼見山體的裂痕擴張,整座山轉眼就會塌陷,手邊沒有繩索,隻好解下腰帶垂了下來。 我被上邊的兩個人一招呼,猶如三伏天被潑了一桶涼水,全身一振,清醒了過來,耳邊的哭聲消失,身後拉扯的力量也隨即不見了,當下不敢多待,拉住胖子的皮帶,爬上了山頂。 大漠中的落日已經變得模糊,一陣陣夾帶著細沙的微風颳過,天地間籠罩著一層不祥的陰影,安力滿老漢以前曾經說過,這種風是黑沙暴即將到來的信號,先知預言中紮格拉瑪末日終於來臨了。 我和胖子架起陳教授,老頭子這時候已經沒反應了,像個木偶一樣任人擺布,你拉著他,他就跟你走,也不知道累,但是不能停步,一停下,他就坐地上怎麽也拽不起來了。 隻能這麽拖著,拽著,往山下跑,靠近精絕古城的那一麵山體已經完全崩塌,那半截中空的巨大山體,剛好蓋在鬼洞上邊,把洞口永遠地封堵住了。我們下山的這一側是紮格拉瑪山穀的入口,我們本想下來之後,就穿過山穀去與安力滿的駝隊匯合。沙暴已經開始了,沒有駱駝的話,僅憑著十一號也跑不出去。 沒想到剛一到山下,便聽山穀中蹄聲攢動,安力滿老漢神色慌張,正大聲吆喝著,驅趕駱駝往外跑。 胖子大罵:「老頭兒,你發的誓都是放屁啊!」 安力滿也沒想到我們會出現在山穀的入口,連忙說道:「讚美真主,看來咱們嘛在這裏碰到的,又是胡大的安排嘛。」 我們也顧不上跟他多說,把陳教授抬上駱駝,也各自找了一匹爬上去,安力滿還追著問其餘的人到哪去了。 我說:「別提了,都沒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哪能躲避大沙暴,你就快帶大夥往那邊跑。」 天空已經完全陷入了黑暗,這次刮的是旋風,風眼好像就是山中的鬼洞,風力正在逐漸加強,臉上被沙子颳得生疼。安力滿老漢也沒想到這場大沙暴竟然來得如此快,先前半點徵兆也沒有,這裏除了紮格拉瑪和精絕古城的遺蹟之外,茫茫大漠,哪裏有躲避的地方。不過既然是旋風,離風眼越遠便越安全,認準了方向一直跑就對了,能不能逃出去,那就要看胡大他老人家的心情了。 安力滿老漢打了聲長長的呼哨,騎著頭駝當先引路,帶著駝隊向西奔逃。 剛開始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陣奇異的聲響,似是鬼哭狼嚎,又似是大海揚波,瞬間狂風大作,裹挾著沙塵的強風鋪天蓋地,加之天黑,能見度低到了極點,雖然用頭巾遮住了嘴,仍然覺得有無數沙石灌進耳鼻。 跑出很大一段距離之後,駱駝們漸漸不聽指揮了,安力滿讓駝隊停了下來,這時候誰說什麽已經全聽不到了,他打了幾個手勢,就把受驚的駱駝聚攏成一圈。 我看他的意思可能是說再跑下去,駝隊就要跑散了,隊伍一旦散開,那就誰也沒有生存下去的可能,現在隻好原地築起防沙牆,人躲在駱駝中間,剩下要做的就隻有向胡大禱告了。 我對他點點頭,表示了解了,讓shirley楊把陳教授裹在毯子裏,就地躲避沙暴。 我和胖子拚了命地鏟沙子,安力滿老漢安置完駱駝也過來幫忙,在駱駝周圍築起了一道簡易的防沙牆,然後用毯子把駱駝的眼睛蒙上,防止它們受驚逃竄,眾人也各自裹上毯子圍在一起。 好在已經離開了風眼,沙暴邊緣地帶的風沙已經如此厲害,在風眼中心說不定會把人撕成碎片。 安力滿的駱駝都是比較有經驗的,這時候圍在一起,便不再驚慌,當它們被沙子掩埋住一部分,就抖動身體,向上挪動一點,不至於被沙子徹底埋住。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風沙才漸漸平息。我們這一夜不停地挖防沙牆,早已筋疲力盡,見沙暴已過,這才敢站起來抬頭向外看,周圍都是波浪一樣起伏的沙丘,黃沙被風吹出一條條凝固的波紋。 精絕古城、黑色的紮格拉瑪神山、女王的棺槨、屍香魔芋、先知與先聖的墓穴,連同古代那些不為人知的無數秘密,還有郝愛國、葉亦心、楚健、薩帝鵬,都永遠埋在了黃沙的深處。 陳教授也從毯子中探出腦袋,看著天空傻笑,shirley楊過去把陳教授頭上的沙子撫去。安力滿跪在地上祈禱,感謝胡大的仁慈。胖子把所有的行囊翻開找水,最後一無所獲,沖我一攤手,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我也無奈地搖了搖頭,光顧著逃命,根本沒想起來水的事,而且早在七天前就越過了安全返回點,現在想回去,談何容易。去往茲獨暗河的通道也被徹底埋住了,憑我們這麽幾個人不可能挖開,一滴水也沒有,在沙漠中恐怕堅持不了一天,喝鹹沙窩子水和駱駝血也不是辦法,一想到活活渴死在沙漠中的慘狀,便覺得還不如在鬼洞中死了來得痛快。 在沙漠中沒有水,就像活人被抽幹了血,眾人都是一籌莫展,坐在原地發呆。 忽聽安力滿「嗷」的一聲大叫:「胡大的使者!」隻見離我們不遠的沙坡上,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影子,我以為是又渴又餓,眼睛花了,趕緊揉了揉眼睛仔細去看。 原來是我們先前到西夜城之前見到過的那峰白駱駝,它正悠閑地在沙丘上散步,慢慢朝 西方走去。 安力滿老漢激動無比,話都說不利索了,白駱駝出現在受詛咒的黑沙漠,這說明古老的詛咒已經消失了,胡大又收回了這片沙漠,跟著胡大的使者,一定可以找到水。 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上次還說進沙漠的旅人見到白駱駝,便會一路平安吉祥,現在又說什麽沙漠中的詛咒消失了,不過此時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跟著白駱駝也許真能找到水。 當下趕緊把群駝整隊,跟在白駱駝的後邊。那峰高大的白駱駝,在烈日下走得不緊不慢,直走了三四個小時,轉過一道長長的沙梁,果然出現了一處極小的水窪。 水窪四周長著一些沙棘,水不算清澈,可能含有少量礦物質,動物可以直接喝,但是人不能直接飲用。 駱駝都迫不及待地去喝水,shirley楊找了些消毒片,先把水裝進過濾器中過濾,再加入消毒片,這才分給眾人飲用。 這處水窪可能是茲獨暗河的支流,由於夜間沙漠的移動,使得這比較接近地麵的河水滲出來一部分。 在水窪邊生了堆火,烤了幾個饢吃。我沒把最後爬上山頂時,後背好像有人拉扯的事告訴他們,這件事似真似幻,讓他娘的屍香魔芋折騰的,我都分不清真假了。別說最後這件事,包括整個在精絕古城以及鬼洞中的經歷,真實虛幻已經沒有明顯的界限了。 我和胖子談論起來在紮格拉瑪山的遭遇,簡直就像是一場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噩夢,胖子說:「這狗尾巴花真他媽厲害,說不定咱們根本就沒進過精絕古城,這一切都是那鬼花造出的幻象。」 始終沒怎麽說話的shirley楊插口說道:「不是,現在脫離了險境再回過頭去仔細想想,屍香魔芋幻象的特點還是很明顯的,它隻能利用已經存在於咱們腦海中的記憶,卻不能夠造出咱們從沒見過的東西。女王的棺槨、鬼洞、先知的墓室、預言,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黑蛇咱們先前也見到過,引誘咱們自相殘殺的預言石畫,第一層石匣上的是真實的,因為咱們看過了第一層的預言,所以屍香魔芋才能在第二層石匣上造出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