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陣陰風撲麵而來,我急忙躲閃,原來那隻紅犼一直就在這周圍轉悠。紅犼沒有太高的智商,隻是一味地見活物就撲咬。  紅犼說來就來,而且悄無聲息地如同疾風閃電一般,若不是我身經百戰,有很多臨敵經驗,早已被它撲倒。我滾倒在地,正要起來躲閃,鐵門已被撞開,一隻最大的糙原大地獺當先躥了出來。  糙原大地獺利用它粗壯的後肢,就像隻大青蛙一樣,從門中躍出,剛好把那紅犼撞倒,紅犼倒在地上,身體不能打彎,隨即彈了起來,十隻鋼刀一樣的手指插進了糙原大地獺的胸口。  糙原大地獺怪叫一聲,張口就咬,另外幾隻大大小小的糙原大地獺也先後從格納庫中擁了出來,它們看見同伴受傷,便紛紛去撕咬紅犼。  一隻最小的糙原大地獺被紅犼活活扯掉了腦袋,紅犼身上也被兩隻糙原大地獺咬住,雙方怪力不相上下,一時間,竟然糾纏在了一起,頃刻間,牆壁、地麵、鐵門上,都濺滿了糙原大地獺大片大片的鮮血,碎肉橫飛,同時紅犼的手臂被咬掉了一隻。  我們見了眼前這驚心動魄的一幕,都暗暗心驚,倘若那紅犼同糙原大地獺前後夾擊,那我們三個人就難免死無葬身之地了。我們誤打誤撞,竟無意中起到了引得二虎相爭的局麵,真是僥倖了。  機不可失,我們背著那對童男童女的屍身,向著古墓後室墓牆的破洞逃去,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似漏網之魚,此等狼狽不堪的情形,不必細表。  墓牆倒塌的大洞,仍然和我們先前逃出來的時候一樣,先前從這裏逃了出去,此番又逃了回來,整整兜了一個大圈,什麽值錢的東西都沒得到,平白惹上這許多麻煩,還添了這兩具灌滿水銀的童屍,真叫人哭笑不得。不過那地下要塞雖然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卻有不少服裝器械,可能在某地還能找到幾台簡易發電機,可以把這件事告訴屯子裏的人,也不枉我們在地下要塞中出生入死地折騰了這許多時間。  隻要能爬出盜洞外的豎井就可以了,這時所有人的精神和體力都已經達到極限了,但是人急拚命,狗急跳牆,麵臨絕境的時候,往往能激發人類的潛能。英子用衝鋒鎗掃射封住盜洞的棺板,整整兩梭子,打得木屑橫飛,棺材蓋子本來就是嵌到牆上的,子彈把中間打得爛了,胖子跑起來,用肩膀一下就把棺板撞成兩段,盜洞又露了出來。我先把英子推上豎井,隨後和胖子把身上背的童男女屍首託了上去,英子在上邊接住,又伸手把我拉了上來。  最後剩下胖子,因為我們倆需要在豎井上拉他,他才爬得上來。胖子正要向上爬,兩隻渾身是血的糙原大地獺已經衝進了墓室,它們變得瘋狂無比,咆哮如雷,可能它們的家庭其餘成員全被紅犼殺了,那紅犼縱然厲害,多半也抵擋不住糙原大地獺的群毆,被咬成了碎片。  剩下這兩隻全身是傷的糙原大地獺紅了眼睛,猛追不舍,一路跟著我們闖進了墓室,胖子回頭一看,急忙往豎井上爬,越急就越是爬不上來。糙原大地獺已經衝到盜洞前,幸虧盜洞對它們來說實在太窄了,鑽不出來,它們用大爪子不停地刨土,想擴大盜洞,好從裏邊爬出來。我見形勢緊急,拎起英子的衝鋒鎗扔給胖子,胖子會意,先開了幾槍迫退擠在盜洞口的糙原大地獺,立即對準墓室頂上的天寶龍火琉璃頂一通掃射,頂上的琉璃瓦破裂,一袋袋的西域火龍油潑將下來,整間墳墓包括兩隻糙原大地獺,都被火龍油引燃的烈火吞沒。  同時我和英子用盡最後的力量把胖子從豎井中拽了出來,就是如此,胖子的褲子也被從盜洞裏噴出的火焰燒著了一大片,他不斷拍打屁股上的火焰,疼得殺豬般地慘叫,英子趕緊拿水壺潑滅了他屁股上的火,褲子已經被燒得露了腚。  獵狗們忠實地蹲在旁邊,看著從洞中爬上來的三位主人,天已正午,陽光耀眼生花,我揉了揉眼睛,與那陰暗的地下要塞相比,真是恍如隔世啊。  胖子一手捂著屁股,一手把從墓中得到的兩塊玉璧舉起來對著眼光觀看,忍不住又詩興大發,朗誦了幾句世界大戰長詩中的名句:  戰火已經熄滅,硝煙已經驅散。  太陽啊,從來沒有現在這樣和暖;  天空啊,從來沒有現在這樣的藍;  孩子們臉上的笑容啊,從來沒有現在這樣的甜。  我和英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您見過捂著屁股朗誦的詩人嗎?不過發生了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情,讓我們的笑容很快僵住了……第十八章 蛾身螭紋雙劙璧  山穀盡頭的森林中,傳來一陣陣沉悶的雷聲,「轟隆隆轟隆隆」,正是晌晴白日的中午,長空如洗,未見烏雲,怎麽突然打起雷了?眾人心中都是一沉,好不容易從古墓中爬了出來,卻又是什麽作怪?  再仔細用耳朵分辨,還不太像打雷,那聲音越來越近,似乎是什麽巨大的野獸,遠遠地朝山穀中奔來,腳步沉重,再加上奔跑中軀體不停撞擊樹木,乍一聽顯得像是綿延不斷的雷聲,這其中還夾雜著幾聲犬吠。  我聽見狗叫,這才發現隻有五條大獵狗趴在地上,另外三隻巨獒不見蹤影。剛才心力憔悴,沒顧得上去細看那些獵犬,可能我們久去不歸,獵狗們自發地輪流去獵食了。巨獒驅趕什麽野獸跑起來這麽大動靜?  英子仔細聽了一會兒,笑著說沒事,是在趕野豬,咱們都去山坡上瞧熱鬧吧,等一下就能整野豬肉吃了。  我們爬上半山坡,就已經看見森林中的大樹一棵棵地被撞斷,獵狗們也趴不住了,它們一聲不發地成扇形散開,要在山穀中堵住野豬的去路。  隻見穀口一棵紅鬆哢嚓折斷,從樹後撞出一隻大野豬,要不是這隻野豬沒有長長的鼻子,我差點把它看成是頭半大的大象。它足有上千斤的分量,鬃毛又黑又長,嘴兩邊的獠牙向上彎彎著,跟兩把匕首一樣,這對獠牙既是驕傲的雄性象徵,也標誌著它就是森林中的野豬王,它膘肥體圓,四肢又短又粗,撒開四蹄,旋風般地一頭紮進山穀。  在大野豬的身後,三隻巨獒不緊不慢地追逐著,既不猛撲猛咬,也不離得太遠,一前三後,都跑進了野人溝。  野豬身上的皮比起犀牛皮來,也不相上下,它在森林中閑著沒事,就把肥大的身子在鬆樹上蹭,一是解癢癢,二來還把鬆脂都沾在身上,不怕蚊蟲叮咬。夏天深山老林中的蚊子大得像小鳥,山裏有句話是:三個蚊子一盤菜,這話一點都不誇張,就連老黃牛都架不住山中大蚊子的叮咬,唯獨野豬不怕蚊子,它的皮就是一層鐵甲,誰也咬不動它。兩隻獠牙和巨大的體重,就是野豬在森林中橫行的法寶,絕對是攻守兼備,山裏的老虎、人熊、金錢豹都對它無從下口。  然而獵人們馴養的巨獒,專門有對付野豬的絕招。獒犬的體形跟小牛犢子一樣,不過比起這隻大野豬來,還是顯得塊頭小。這三隻巨獒是想把野豬攆到山穀的深處再解決它,因為在森林中全是大樹,施展不開,而且野豬衝起來簡直就是坦克。  野人溝山穀中落葉層極深,大野豬還沒跑到一半,就因為自重太大,四肢全陷進了落葉中,三隻大獒犬圍在它周圍,東咬一口西咬一口,消耗野豬的體力和銳氣,另外五條大獵狗也包在外圍,它們不敢插手和獒犬爭功,隻有在一旁充當小嘍囉吶喊助威的份。  大野豬又氣又急,蠢笨地在落葉層中掙紮,使出全力向上一躍,竟然從中拔出四肢,向上躥了起來。  巨獒等的就是這個時機,在野豬躍到最高點的同時,三隻巨獒中最大的那隻也猛然跳起,跟出了膛的炮彈一般撞向大野豬,這一撞用的力度和角度恰到好處,把野豬撞翻了過去,肚皮朝上,落在了又深又軟的枯枝爛葉上。  在旁伺機等候的另外兩隻大獒,不給野豬翻身的機會,撲上去對大野豬肚皮狠狠撕咬,肚子和屁眼是野豬唯一的罩門,這裏一暴露給敵人它就完了,更何況是獅子一樣兇狠迅捷的獒犬,還不到三四秒鍾,野豬的腸子肚子心肝肺就都被掏了出來。  我們三人見野豬完蛋了,就從山坡上慢慢走下來,胖子和我見這三隻巨獒竟然如此默契,還懂得利用地形運用戰術,忍不住想去拍拍獒犬們的腦袋,以示嘉獎,嬉皮笑臉地招呼它們過來。  沒想到獒犬和獵狗們繞過我們倆人,都圍到英子身邊,英子拿出肉幹,餵給它們,大狗們見主人高興,也都搖著尾巴討好。  被冷落在一旁的我和胖子對望了一眼,我搖頭嘆道:「他娘的,咱倆的熱臉貼上了狗的涼屁股。」  胖子氣哼哼地說:「老胡你記得魯迅先生怎麽說的嗎?他說:呸,這幫勢力的狗。狗這東西就這德性,狗眼看人低,狗臉不認人,他媽的,咱倆不跟它們一般見識。」  胖子回帳篷取了刀子、鎬頭和獵槍回到穀中,他幫英子切割野豬,我背著獵槍帶了兩條大狗,去山坡下找塊地方把那對童男女埋了,免得他倆又找咱的麻煩。  英子說:「胡哥你餓不餓?先整兩口吃的再走唄。」  我說:「不用了,好飯不怕晚,我就往後餓餓吧,別等到了晚上再埋死人,那可有點瘮人了。」  我讓兩條大狗拖著用黃呢子軍大衣包裹的童屍,在麵向大糙原的山口處,挖了個深坑。我的工兵鏟丟在了古墓中,用鎬頭挖很費力,太陽偏西,才挖了一米多深,已經把我累得滿頭大汗,肚子裏不停地打鼓。  我看了看這個一米多深的坑,心想這就差不多了,小孩嘛,埋那麽深也沒用,他們身體裏灌的全是水銀,也不用擔心蟲吃鼠咬。  於是我把那兩個小孩從軍大衣包裹中取出來,又用兩件軍大衣重新工工整整地包了一遍,並排放在坑裏,雙手合十拜了兩拜:「兩位古代小朋友,很遺憾你們沒有生活在文明民主到處充滿陽光的新社會,社會的關愛你們都沒享受到,不過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你們也不必太過執著。命有終會有,命無須忘懷,萬般難計較,都在命中來。人死之後,當入土為安,入土不安的,那是殭屍。咱這條件有限,沒有棺材來安放你們,也沒有香火祭拜你們,我回去之後一定給你們多燒點紙錢,希望你們早去西方極樂淨土,不要再來糾纏我們,我們的工作也很忙,能為你們做的隻有這些了,貪得無厭欲求不滿的可不是好孩子。」  說罷和兩條大狗一起把土推進坑中,幾捧泥土就埋葬了兩個苦命的童男童女,回首眺望遠方,隻見殘陽似血,心中感慨萬千。  時候已經不早了,英子在遠處招呼我回去,當下帶著獵狗回到了我們宿營的山坡。胖子搬來一塊大石,把豬臉大蝙蝠飛出來偷襲馬匹的通風孔堵個嚴嚴實實,火上翻烤著的野豬肉,還有豬下水和蘑菇木耳煮的一鍋湯,鬆香混合著肉香直撲人臉,我迫不及待地衝過去,用刀割下一塊肉塞進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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