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 殺                惡殺秦錦站在酒吧的中央四處看了看,沒有看到藍綺的影子,她拉著詩詩問:“藍綺去哪裏臭美了?”詩詩被很多男人團團圍住,密密麻麻,根本就聽不到她的問話。唉,看來她們都瘋了,奇怪,穿上了那衣服,怎麽人都不一樣了?秦錦一邊搖頭一邊往外走,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裏有種強烈的不安感,好像要出什麽事一樣,她得去找找藍綺。她想,藍綺可能在酒吧樓上的天台上和男人調情吧!無論如何,去看看也好。秦錦上了電梯,準備去天台,電梯裏蹲著一個長發女子,抱著肚子,好像是女人在痛經時一樣,看不到臉。秦錦想上前問問那個女人要不要幫助,但是卻感覺電梯的氣氛很壓抑,有點兒心慌。她轉念一想,女人總有幾天會痛,自己也痛過,看來這個女人隻是休息一下。她按了頂層,電梯“咣”地一下就往上升了,秦錦感覺周身很冷。忽然電梯停了,那女子走出了電梯,動作很慢,長發向下散著,看不到臉。秦錦奇怪地看了十三樓一眼,十三樓門口已經有幾個人在等著,仿佛是要下樓,目光呆滯地看了一下秦錦,秦錦想這是什麽地方,全都是一些麵無表情的人。那女人走得很慢,秦錦一直按著電梯門的鈕,不讓電梯門關上,女人快走出電梯的時候,低著頭側著身子對秦錦輕輕地說了一聲:“謝謝,歡迎你到十三樓玩。”秦錦禮貌地微笑了一下,看著那個女人遠去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熟悉。天台上空蕩蕩的,露天的酒吧已經散了,什麽人都沒有。她撲了個空,心裏恨恨地罵了一句:“藍綺這死女人去哪裏了?”秦錦無聊地看了一下電梯的數字變化,忽然發現電梯裏沒有十三層的數字。秦錦以為是電梯出了問題,就隨口問一起進來的服務生:“為什麽這電梯裏不顯示十三樓呢?”那個服務生很奇怪地望著她說:“你怎麽想到問這個?”“沒有,我隻是剛剛看到一個女人上了十三樓,不知道她一會兒沒有電梯怎麽下來。”服務生那奇怪的目光“刷”地射到秦錦身上,好像看到一個怪物,又好像聽到一句絕對不可能的話。秦錦慌了,小心翼翼地詢問:“怎麽了?”服務生冷冷地回答:“十三樓從前是一家公司,但那家公司很邪,一個月內死了很多人,全是跳樓。我們大廈害怕了,就把十三樓給封閉了,為了避免不知情的客人誤入這一層,這個電梯十三樓根本不停。”秦錦忙說:“可是我剛剛明明看到有人上十三樓,而且電梯口還站著很多人。”“小姐,你不是見鬼了,就是該去見見心理醫生了。”服務生明顯的不屑。秦錦的頭一下就大了,她明明看到那個女人上了十三樓,怎麽一下子她所看的都成了謊話?剛出電梯口就聽到一陣騷動,秦錦心頭一緊,問道:“出什麽事了?”“聽說有個客房死人了。”秦錦暗叫不好,打了電話叫了唐詩詩和瑛琪過來,然後就自己先往上跑。陸子明趕到酒店現場的時候,局裏所有的精英幾乎都已經到了。一來死者是本城最大鑽石店的年輕董事,家中權大勢大,平白死了一個獨子,局裏的電話已經被打爆了。二來是這個案子實在是很兇殘,他在床上聽到老局長在電話那邊的聲音有點激動,要知道,這個老局長明年就要退休了,什麽兇殘的案件都應該看過了,難道還有什麽案子會讓他感到吃驚嗎?一進門,局裏的同事都來打招呼,陸子明今年雖然才三十不到,可是,他的辦案水平是局裏數一數二的,拿了無數的獎狀,立了太多的功,但陸子明是一個固執的人,他對名利看得不重,隻是對自己的工作有一種熱愛,他希望能把每一個案件辦好。屋裏很幹淨,沒有打鬥的跡象,甚至連血都沒有看到,和他想像中的兇殘犯案現場完全不一樣,可以說,這是一個燈光很溫暖的套房,一切都顯得非常平靜,讓人看了心情很舒暢。但職業直覺告訴他,這不是案發現場,他向人最多的浴室走去,法醫正在那裏忙碌著。拍照的拍照,取手紋的取手紋,發現這個兇殺案的服務員正在屋外的沙發上發抖,連問題都回答不了。他戴著手套進了浴室的門,隻見一個男人倒在地上,一個女人倚著鏡子坐著,都也已經死去。兩個人的眼珠都被挖了出來,那把兇器還在女人手邊的不遠處擺著,是一把藍色的牙刷,血淋淋的,上麵甚至沾著一些肉塊。最讓他受不了的就是那挖出來的四隻眼珠,正放在酒店的水瓶裏用水泡著,看來是兇手把眼球摘下來後,放在水籠頭下沖洗幹淨,再放在水瓶裏泡上的。那眼珠在水瓶裏上下地滑動著,讓人感覺還是活的,而且瞳孔在盯著他。他從來沒有那麽難受的感覺,退了一步,身後的小吳上前說:“是不是很怪?那個眼珠像活的一樣,連我都受不了退了出來。這裏的工作人員都是堅持不了多久,就要到外麵喘口氣,那眼珠居然還會轉,真是!”陸子明揮了揮手,示意小吳不要再說下去了,又進到了浴室裏。那個女人是身子朝內臉對著鏡子倚著死去的,可能是死的時候受到巨大的驚嚇,肌肉僵硬,才能讓她保持不倒的姿勢。隻見一個法醫輕輕地把她放倒,將胸露出來,那個法醫也驚叫了一聲,連法醫都驚叫的事情真是不多。陸子明一陣頭暈,因為他看到了一個血紅的肚兜,真的是血。原來,她胸前的那一塊皮已經完全沒有了,露出了肌肉,而那層皮像是被什麽東西割去了一樣,而且割成一個肚兜的形狀。法醫仔細檢查後推斷說:“這個女人可能是先摘除了自己的眼珠,再用牙刷挖出男人的眼珠,最後自己割下胸前的皮膚,兩人的死因都是失血過多,最不能理解是的,為什麽那個女人在那麽強烈的痛苦下,還能做這麽多的事情?”照片都拍下來了,酒店的閉路電視也提供了現場並沒有外人進來的記錄,證明法醫推斷的自殺的結論是正確的。陸子明正準備收隊先回局裏再研究,隻見一個女人慌張地撞到了他的懷裏,他扶起來一看,卻看到一雙含著淚的眼睛。那雙眼睛非常的美麗,正在努力地抑製自己的驚恐對他說:“這裏真的發生了命案?死的那個女人真的叫藍琦?”他把那個女人扶好,看得出,這個女人認得女死者。後麵又衝上來兩個女人,一個叫:“秦錦,你別跑這麽快,電梯也不等就跑上來了。”一個叫:“問清楚了嗎?是不是藍琦出事?”這三個女人都打扮得非常時尚,而且其中一個穿著讓人收不回眼光的紅色無袖旗袍。他懷裏的那個女人站直了身子答道:“不知道,我正在問警察。”一個女人衝上來,讓他的眼前一花:“是不是藍琦?我們都是藍琦的好朋友,我們參加一個派對,她中途不見了,後來就聽說這酒店出事,而且女的叫藍琦,是不是真的?”這一連串的問題,讓他根本無法回答,而且那個女人的臉上有一種好像理所當然的盛氣,他轉過頭去,那個叫秦錦的女人輕輕地說:“你隻要告訴我,藍琦現在到底怎麽樣了?”他雖然有點兒不忍,但還是說:“死了。”邊上有個圍紅頭巾的女子倒了下去。兩個女人撲過去叫著:“瑛琪,瑛琪,你怎麽了?”幸好有警車在下麵,陸子明抱著瑛琪直奔醫院,秦錦和詩詩跟在後麵。  --------  紅娘子作品集鬼 影                鬼影瑛琪醒來的時候,眼前是一片白色,聞到的是濃濃的消毒水的味道,有一個人輕輕地握著她的手。她側過頭去,看到了秦錦,病房的窗前站著唐詩詩,她正憂傷地看著遠方。瑛琪一醒,秦錦就驚喜地撲上去問道:“醒了,要不要喝點水?”唐詩詩也走過來,輕輕地扶起她。瑛琪問:“真的是藍琦?她真的死了?”秦錦的眼睛裏噙滿了淚水,唐詩詩用力地摟著她說:“別想那麽多了,這是意外。”“誰殺了她?”“不,是自殺。”秦錦說。“怎麽可能是自殺,我們一行人來酒吧的時候,她不是好好的嗎?怎麽一轉眼就自殺了?”瑛琪皺著眉問。旁邊傳來一個男聲,很溫柔地說:“是啊!既然你已經醒過來了,我可不可以給你做做筆錄?”瑛琪一抬頭,是剛剛告訴她們藍綺死訊的那個警察。那個男人自我介紹道:“我叫陸子明,是重案組的副組長,希望你能配合我做筆錄,好嗎?”瑛琪順從地點點頭。筆錄完畢後,陸子明走出病房,後麵有一個女子追來,他回頭一看,是秦錦——那個閃著大眼睛撞到他懷裏的女人。她跑在白色的走道,著粉紅的長裙,長發輕輕地挽著,臉上還掛著淚水。她說:“我想見見藍綺,你可以安排一下嗎?”陸子明望著她那雙充滿渴望的大眼睛說不出話來,雖然他已經年近三十,追求他的女人一直都是絡繹不絕,但他還從來沒有這麽難在一個女人麵前開口。這個女人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吸引力,讓陸子明的目光一次次地落到她身上。他看著她,點了點頭。在去醫院停屍間的路上,氣氛冰涼,秦錦忽遇好友身亡的變故,情緒低落到了極點,連頭都抬不起,陸子明為了將沉默的氣氛打破,在電梯下沉的時候給秦錦說了一個小笑話。“從前,有一個醫生下夜班後和一個護士乘電梯下樓,中途電梯停了,有個人想進來,但是那個醫生忙把電梯門給關了,護士問他為什麽,醫生就說:‘你沒有看到啊,那個人手腕上纏著紅線,我們醫院的停屍間的屍體的手腕上都纏著紅線。’然後那個護士就舉起手,露出手上的紅線問醫生,‘是不是這樣的紅線啊!’”秦錦靜靜地聽著,猛地舉起手,對陸子明說:“是不是這樣的紅線啊!”潔白的手腕上果然有一根鮮紅的紅線,十分的詭異,陸子明看著這根紅線往後一退,大驚,秦錦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她說:“我從小就戴著紅線,避邪的。”陸子明說鬼故事,反而被秦錦捉弄了一把,但是他的心裏甜甜的,因為他看到了秦錦的笑容。可是,那點兒好不容易得到的笑容,在看到藍綺的屍體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秦錦算是一個堅強的女人,可是,一看到藍綺恐怖的屍體,她還是腿一軟倒在了陸子明的懷裏,當她看到了藍綺的胸時,指著那片失去皮膚的血肉說:“肚兜,是紅肚兜。”是的,那是一個紅肚兜的樣式,而穿在藍綺身上的紅肚兜已經被脫下來,泡在泡眼珠的那個水瓶的底部。那個水瓶現在還在法醫那裏,血紅的綢緞在水底蕩漾著,化成一絲絲的像女人的長髮一樣的幻影,而那四個眼珠還是在幻影中浮沉著,互相撞擊,像含著笑。“這難道都是藍綺自己幹的?!”秦錦麵色蒼白地問。“是啊!”秦錦回過了神,那是怎樣血淋淋的場景,那個又跳又笑的藍琦,那個自稱為時尚教母的美麗女子,怎麽就成了一具冷冰冰、沒有一點兒生氣的屍體。“難道她當時瘋了不成?”“我們分析,當時她正在洗澡,然後忽然就發了病,神經錯亂,釀成了這一係列的悲劇。”“可是,我和藍綺相識多年,從來沒有聽說過她有神經病!而且我們也從來沒有發現過她有異常。”秦錦不解地問。“這也是我們最不能理解的一點,藍綺的所有醫療記錄都顯示她並沒有精神病史,而且她的家庭也沒有這種病史,為什麽會忽然一下子神經錯亂,而且她和鑽石老闆也沒有深仇大恨,我們的調查也證實當時他們進酒店的時候相處得很好!所以,線索到這裏就斷了。”秦錦陷入了沉思,她忽然想到什麽似的問:“那為什麽她要把自己的皮膚割下來呢?”“這正是我問你們口供的原因,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麽她要把自己的皮膚割成肚兜樣,他是不是很喜歡這個肚兜?”陸子明問。“那是當然,你沒有看到我們有多喜歡這紅緞嗎?”秦錦從包裏拿出屬於自己的紅圍巾,舉起來給陸子明看。陸子明接過圍巾也著了迷,那種色彩實在是有一種魔幻的光芒,讓人錯不開眼睛。“我、藍綺、唐詩詩,還有瑛琪,都有這匹紅緞做的衣服,沒想到,剛穿上去,藍綺就出了這種事情,這讓我們真的很傷心!”說著說著,秦錦的眼淚又落了下來。她的眼淚滴在紅緞上,有一種讓人眩目的光,她似乎也有一點兒癡了,拿起圍巾傷感地往脖子上圍去,仿佛看到了藍綺剛剛在沒有出發去酒吧前嬉鬧著要幫她圍上圍巾的情景,那時候大家多開心啊,這樣的好日子現在居然成了過去,再也不會有了。圍巾還沒有圍到脖子上,就聽到一聲大叫:“秦錦,秦錦。”唐詩詩急匆匆地跑過來說:“快去看瑛琪,她忽然在那裏說胡話。”秦錦對陸子明說:“你先去看看,我在太平間裏陪陪藍綺。”陸子明拉起唐詩詩就往樓上跑,病房就在上麵。秦錦把陸子明支走的原因是她感覺那個躺在停屍床上的藍綺,很像那個剛剛上十三樓的女子,尤其是從側麵看,簡直一模一樣。怪不得剛剛她在電梯裏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覺得那麽眼熟。不過,那個時候,藍綺應該已經死了,怎麽可能再出現在電梯裏,而且能進一個電梯不能到的十三樓呢?秦錦一個人鼓足勇氣走到藍綺身邊,慢慢拉下那張蓋在臉上的床單,入眼的是兩個血肉糊模的眼洞,秦錦的心狂跳,但她還是想看清楚,那個電梯女子到底是不是藍綺。就在這個時候,秦錦忽然看到藍綺的嘴角牽動了一下,露出一個恐怖的微笑,她驚恐地往後一退,但已經晚了,藍綺的手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冰冷入骨。秦錦一動不動,腦子裏一片空白。藍綺坐起來,用冰涼僵硬的手捂住秦錦的嘴,“歡迎你也到十三樓來。”臉上的血腥味直奔秦錦的口,聲音卻一字一句傳來。秦錦大叫一聲,往後一退,馬上碰到一個人。那人一把抱著她,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來:“沒事了,沒事了,你別怕。”回過頭去,居然是陸子明,他不放心,特意下來看她,眼裏是詢問,好像是問秦錦為什麽要怕。秦錦知道無法解釋,隻好拉著陸子明去看瑛琪。很快就來到瑛琪的病房裏,瑛琪把頭埋在被子裏,怎麽也不肯出來,渾身發抖。秦錦輕輕地拉下被子,對著瑛琪喊道:“瑛琪,瑛琪,是我,秦錦,別怕,怎麽了?”瑛琪把頭伸出來,看了看秦錦之後,就大叫一聲抱住她嗚嗚痛哭起來。“秦錦,是藍綺,我看到了,是藍綺。”秦錦緊緊地抱著她勸道:“別瞎說了,你看花眼了。”唐詩詩在一旁手足無措地說:“她睡在這裏,睡著睡著,忽然指著衛生間說裏麵有人,還說門fèng裏有一雙眼睛,把我嚇了一跳,我看了看,什麽人也沒有,她就說是藍綺,就成這個樣子了。”陸子明低聲問:“她是不是被嚇壞了?”唐詩詩嘆息著說:“我表妹從小到大什麽事都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當然對她的刺激很大。”隻見瑛琪倒在秦錦的懷裏,對著秦錦說:“真的是藍綺,她坐在血中間,身上穿著肚兜,肚兜往外冒著血,眼睛沒有了,在衛生間的地板上,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詩詩撲上去說:“天啊!你醒醒,別再想了,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麽辦?”秦錦也拍拍她的背說:“別想那麽多,都是幻覺,不是真的,你要放鬆一點兒。”瑛琪在鎮定劑下安靜下來,皺著眉睡去。  --------  紅娘子作品集發 瘋                發瘋陸子明主動要求開車送秦錦回家,秦錦實在是太累了,已經無法拒絕什麽,就上了車。秦錦縮在車的一角,輕輕地發抖,怎麽都不肯接受一個好朋友就這樣活生生地沒有了的事實。她和藍綺初次見麵,還是在從前gg公司的招聘會上,她是主試官,那些新人一個個地進來,沒有一個靈氣逼人,隻有藍綺,將作品拍在她的桌上說:“我沒有文憑,不過我是最優秀的。”後來,果然她也證實了自己的優秀,無論什麽gg她都做得最好,什麽客戶都拉得到,有時候也嫌她過於不擇手段,可是,這個城市裏一個單身女子想要出人頭地,哪能苛求那麽多呢?再後來,秦錦辭了職,那個位子順利成章地落到藍綺頭上,本來是職場的冤家,就在退位那一會兒做成了朋友,對手變成朋友更是親密,因為彼此都很了解對方。四個人那麽穩定、那麽快樂地生活,現在除了藍綺的離去,瑛琪又出現了問題,生活一團糟,剛才還是天堂,怎麽轉眼就成了地獄了呢?她努力地想了想,是什麽時候出了問題?她們平靜的生活是怎樣被打破的?可是,沒有頭緒,什麽頭緒也沒有。秦錦隻好把頭埋在汽車後座的沙發裏,什麽也不去想,可是,她那副無助的模樣全都落在了從後鏡觀察她的陸子明的眼裏,陸子明的心從來沒有那般痛過。這個女人,不過是一笑一動,就可以讓他的情緒發生變化,為她難過,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車子很快就到了,陸子明戀戀不捨地把秦錦送到樓下,本想問她要不要一起吃飯,可是,又感覺自己太唐突了,而且這件案子還有很多地方有奇怪之處,要回辦公室去找一些資料看看才對。秦錦看著那個男子開車遠去,感到一股濃濃的暖意。回到家裏,一打開門,隻見一道黑色的閃電一晃而過,撲落了她手中的手提袋,她定睛一看,是黑寶,那隻可愛的小黑貓正豎著背上的毛對著她的真皮袋,像對付自己最大的敵人。她安慰一下黑寶,倒了一點兒貓食,順手將皮包一丟,丟到了遠遠的一角,黑寶才肯罷休。天色已經亮了,秦錦折騰了一夜,倒在床上呼呼睡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秦錦雖然悲傷,但一天一夜沒有進食,讓她感到非常餓,她打開窗,準備到街對麵的那家飯店去美美地吃一餐。她準備出門的時候,黑寶撲到了她身上,拚命地大叫著,像是要和她一起出去。秦錦看著可愛的小貓,感到很溫暖,這個時候畢竟還有隻貓陪著自己,抱著貓就下樓了。她下了樓,往飯店走去,走到一個垃圾桶邊上,想到了那天的一幕,那個可惡的柯良的臉又閃現在自己的腦海裏,哼,今天自己穿得這麽漂亮,而且抱著一隻美麗得像貴婦人一樣的貓,這下子如果再讓柯良看到,想必會很有趣吧!就在這個時候,手裏的黑寶一下子撲到了垃圾桶上,秦錦一驚,她喊了一聲黑寶,黑寶已經沒入了垃圾桶中,她隻好暗嘆一聲上前去翻垃圾,希望能找到那隻調皮的小貓。正在她專心地翻著垃圾的時候,她的眼前又出現一雙白色的球鞋,最不幸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那雙白球鞋還晃動著二二拍的節奏。秦錦心裏苦笑一聲,抬起頭來,果然看到了柯良那一張討打的臉,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還咬著一根吸管,拿著一瓶可樂。眼睛卻緊緊地盯著她,對著她喊:“秦小咪。”秦錦馬上低下頭,裝做沒有聽見。那個可恨的聲音還在繼續著:“秦小咪。”周圍路人都停下來看了她一眼。一隻溫暖的手像蛇一樣拍在她的肩頭。她一跳,看到了柯良,隻好傻笑著說:“真巧,又遇到你啊,哈哈!”柯良似乎很高興:“是啊,我們真是有緣分啊!我也住附近呢!”秦錦支支吾吾地說:“我,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聯繫。”她正準備開溜,可是,沒想到柯良居然說:“今天撿了多少?”天啊!不是吧,這個可恨的傢夥居然還把自己當垃圾婆,難道這一身衣服就沒有讓他意識到自己高貴的身份嗎?她低頭往自己身上一看,看到的情況讓她大吃一驚,原來自己身上全是皺巴巴的棉布衣服,而且還很髒,這一夜的折騰,讓她高貴的棉布衣皺成了一團,而且,她連頭髮都沒有梳就在那裏找貓,怪不得柯良會誤會自己在撿垃圾。她忽然很泄氣,感覺柯良就是自己的克星,每一次看到他準沒好事,而且每次都是在自己最醜的時候。而那個傢夥好像還很得意地欣賞打量著。哼,他自己有什麽了不起,不過是一雙破球鞋配一身運動衣,像是去打籃球的樣子。想不到不良青年還有打籃球的愛好,不過肯定是那種三對三的混戰。不看也罷。柯良正在洋洋自得,臉上放著紅光,他興奮道:“小咪,能遇到你真好,不如我請你去喝點東西。”秦錦往後退了幾步,她開始後悔從小就放棄跆拳道這種明智又隨時能用得上的活動。柯良又上前一步,手指往上一伸,簡直是從前的惡少調戲可憐的賣花少女的翻版。幸好這時候黑寶從垃圾桶裏跳了出來,柯良嚇了一跳,縮回了手,黑寶在垃圾桶的蓋子上細細地打量了柯良一番,看到秦錦驚慌失措的樣子,黑寶猛地跳起來撲到柯良的懷裏,它的動作很快,像一道閃電,秦錦幾乎要喝彩了。但接下來的情況並沒有讓秦錦開心到哪裏去,黑寶好像很親熱地向柯良的唇上親去,並不是咬,而是親,用它那紅紅的小舌頭舔柯良那一張白淨的臉,柯良嚇得大叫一聲,不敢動彈。黑寶像是看到失散多年的老情人,而柯良卻在一邊尖叫著:“貓,貓,快把貓給我拿走。”秦錦微笑著把黑寶硬扯下來,抱在懷裏,而柯良一頭冷汗,還一邊保持著那個酷酷的手式。秦錦說:“原來你很怕貓。”柯良苦笑一聲,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誰怕貓了?我不過是不怎麽喜歡毛毛的東西罷了。”秦錦大笑一聲,因為她看到柯良的臉上有一滴晶瑩的汗珠正在慢慢落下。她狂笑著抱著黑寶走了,太解恨了,而黑寶似乎戀戀不捨地看著那個嚇僵掉不能動彈的柯良。在飯店裏,秦錦還想著剛剛那好笑的一幕,手機響了。“你好,秦錦,我是陸子明。”“你好,請問有事嗎?”陸子明顯然不開心,他沉默了許久,“我去了醫院,你的朋友瑛琪剛剛出事了。”“怎麽樣了?”秦錦心急如焚。“不過沒有關係,她隻是受剌激過度,現正在接受心理治療,不過是暫時的,你不要擔心。”“她現在在哪裏?”秦錦擔心地問。陸子明很為難地說:“在精神病院裏。”聽到這句,秦錦往後一靠,承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打擊。“為什麽啊?”“她總是反覆地說看到了死去的朋友,而且還拚命地要挖自己的眼睛,說是給藍綺補上,我們實在沒有辦法,隻好捆住她,把她送到了專業人士那裏接受治療。”陸子明的聲音有一絲不忍,因為他趕去的時候,那個叫瑛琪的女人已經發了瘋,拚命地用指甲摳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護士發現得早,眼珠恐怕已經不保了。她被送走的時候,嘴裏不停地念著一個“挖”字,粉紅色的指甲已經染上了自己的鮮血,可是,依然還在不停地做挖的手式。最可怕的是,她不停地扯自己的頭髮,像要把頭髮都扯下來,又像有人在頭上要把頭皮給掀下來一樣。這麽溫柔的一個女人發瘋的時候如此可怕,連陸子明看到了都打了一個冷戰。他已經看過太多可怕的事情,但是這件事卻讓他感覺到一種莫明其妙的寒意,從腳底衝到頭頂,看著那個流著血、眼睛受了傷的瑛琪,他總是想躲起來。他幾乎為自己的膽怯而嘲笑起自己來。但是,這一次,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不是一個單純的自殺案,而是有人要暗地裏加害藍綺和瑛琪,可是,又一點線索都沒有。他皺著眉毛,當秦錦在電話裏提出要去看瑛琪的時候,他拒絕了,原因是現在瑛琪的情緒不穩定,不能受打擾。其實,他是不忍心看秦錦再受打擊了。如果她現在看到自己的朋友,會比那個時候看到藍綺的屍體更難受。秦錦憂傷地走出店門,在華燈初上的街頭默默不語慢慢地走著,心裏想著唐詩詩,不知道她會怎樣。藍綺慘死,瑛琪進了精神病院。笑聲不再了,隻有懷裏這隻漂亮的小貓還溫暖著自己的懷抱。她低著頭往回走。那段路很黑暗,這裏的路燈壞了,應該找管理處修修了。忽然,懷裏的黑寶不安分地探出腦袋,四處亂看起來,而且拚命想掙開秦錦的手往外去。她自己也感覺到身邊有人,可是,往回看卻什麽人也沒有。她緊張起來,出了這麽多事讓她分外的敏感,總感覺有一股無形的殺氣向自己襲來。秦錦從小就有一種超強的第六感,事情要發生的時候她總能感覺得到,她現在感覺自己會有危險,難道這個路段會有小偷?今天這段路特別的奇怪,天剛黑就一個人也沒有了,而且瀰漫著一股噁心的血腥味兒,她緊張起來,拔腳就往前跑。雖然沒有腳步聲,可是黑寶卻越來越緊張,背上的毛都立了起來,秦錦也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正向自己逼來。她的眼睛越來越難受,看東西的時候都黑蒙蒙的,她隻好揉了揉眼睛,這一揉更是不得了,眼睛像進去了一堆小蟲子,癢得不得了,她甚至想把黑寶給丟到地上使勁兒地揉會兒眼睛,可是,黑寶的尖叫讓她知道自己不能這麽做,這隻貓似乎很害怕離開她的懷抱,拚命地往她的臉上蹭,阻止她的手去摸自己的眼睛。可是,眼睛已經越來越難受了,正當她想丟掉黑寶的時候,那種壓力忽然沒有了,眼睛也不再不舒服了,她拚命地睜開眼睛,借著微弱的月光又看到了那一雙球鞋在打著二二拍。這是她第一次感覺這個二二拍也不是那麽討厭,她抬起頭,柯良正在她的前麵不屑地看著她。“秦小咪,你這個不良少女,這麽晚才回家,剛剛你家的貓很可愛,我根本就不怕,我一定要對你解釋一下,不然讓你誤會我是膽小之人那可不行,我家裏啊,祖上三代都是有名的天師,天師啊!”柯良一邊抖動著自己的身子,一邊在那裏反覆地對秦錦解釋著,秦錦難過的心情被柯良一掃而空。“活該,誰叫你老誤會我是垃圾婆。”秦錦心裏暗暗地想著。她決定不理這個傢夥,自己回家,可是,那個柯良一直都跟在她的身邊對她說個不停,她氣極了,舉起黑寶對他做了個威脅的動作,他一邊往後退一邊說:“哼,我隻是對貓過敏罷了,誰會怕它。”黑寶也已經恢復了平靜,甚至有點兒迫不及待地想跳到柯良身上。也難怪,這是一隻母貓,而柯良怎麽看也是一個大帥哥啊!柯良一直跟在秦錦後麵來到秦錦家門口。秦錦進了大樓後忙把門給死死地關上,而身邊還傳著“免費,免費”的回音,真不知道誰會受得了那個二流子男人,天師,哼,裝神弄鬼的傢夥。她洗了澡後躺在床上,已經累了一天了,神經太過緊張,現在怎麽也要放鬆一下子了。她一下子就進入了夢鄉。恍惚間,她好像來到一個森林裏,仿佛聽到一個呼喚的聲音。她往前走,那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月光慘白,山路很難走,可是,那個聲音正在輕輕地傳來。順著聲音走,她看到一棵很大很大的樹,那棵樹在月光下非常美麗,而聲音好像就是從樹裏傳來的,她想走過去看看的時候,卻聽到一陣尖銳的貓叫。她醒了,原來隻是做了一場夢。她一轉頭,看到一個毛絨絨的東西蹲在自己的枕頭上,嚇得尖叫了一聲。叫聲驚動了那個東西,動了一下,果然是黑寶,她很生氣,坐起來看著這隻小貓。可是,黑寶卻睜著大眼睛看著她,她又不忍心生氣,隻好由著它了。  --------  紅娘子作品集夜 夢                夜夢秦錦起了個大早,她得去看看唐詩詩,但天公並不做美,一打開窗就是陰沉沉的天,像她現在的心情一樣。出門的時候,黑寶死活都要往她的身上撲,硬要和她一起去。她隻好提上貓筐,把黑寶放進去。秦錦想:也好,讓唐詩詩看看自己的寵物,心情可能會好一點。計程車停在唐詩詩家門口,按了大門門鈴,一個女傭出來開門,見到了秦錦就對她說:“你來得正好,小姐今天有點兒不對勁。昨天一夜都沒有睡。真是很奇怪。”她抱著黑寶,把貓筐交給傭人,徑直走進了唐詩詩的房間。隻見沉重的落地窗簾拉得死死的,房裏沒有開燈,那種極暗的光線不知道是從哪個門fèng裏鑽進來的,讓秦錦皺了一下眉頭,真是難受極了。黑暗中,隻見沙發上坐著一個人。她知道是唐詩詩,直接走到窗台邊,想拉開窗簾。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不要,我不想看到光。”秦錦放棄了,坐在了詩詩對麵,隻見她靠在沙發上正在抽菸,到處都是煙霧。眼睛習慣了暗的光線之後,已能看清她臉上的淚跡,口紅已經擦掉,看她的眼圈就知道她一夜未睡。她沒有說什麽,多年的老友,心情真的能了解,什麽言語在這一剎都是空白,連她自己都覺得被打敗了。問題是,被什麽打敗了呢?莫明其妙地就死了一個,瘋了一個,這讓兩個人如何麵對?秦錦伸出手去,輕輕地握住唐詩詩的左手,一陣刺骨的寒意讓她抖了一下。“詩詩,你把空調開這麽大,看你冷成這個樣子!”“沒有啊,我沒有開空調。”唐詩詩長嘆一聲後說:“可能是心裏冷吧,怎麽也想不到這事會發生在我身上。不過說來也怪,今天一天都感覺到背上涼涼的,像一塊冰貼在上麵。”秦錦這才注意到詩詩沒有脫下那套美麗的紅旗袍,那套旗袍在暗光中發出一種很詭異的光芒。“錦,你是沒有看到瑛琪發瘋的樣子,把自己的頭髮往上扯,像有人在空中吊她的頭髮一樣。而且老是喊著藍綺的名字,又說藍綺向她借眼珠了。太可怕了!”唐詩詩終於哭出來了,她倒在秦錦的懷裏顫抖著說:“錦,我真的很害怕,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下一個就是我了,我好害怕,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恐懼。”“瞎說什麽,為什麽下一個是你?藍綺是自殺,你不要也跟著受剌激啊!”“不,秦錦,你不要忘了,我們都有很強的第六感,從小我們就能感覺到要發生的事情,這也是你我能成為好朋友的一個重要的原因吧!我真的感覺到了,下一個就是我了!”秦錦感覺糟糕透了,藍綺剛死,瑛琪就瘋,現在連唐詩詩都搬出什麽小時候的第六感來了,她幾乎要破口大罵老天,這是什麽劇本,讓她們拍得這麽痛苦。唐詩詩在房間裏尖聲大哭,她是太壓抑了吧!秦錦隻能不停地拍她的肩,她也想哭,可是,現在如果連她都倒下了,那誰來保護詩詩呢?唐詩詩的雙臂慢慢地環到她的脖子上,就在要環上的那一剎,秦錦懷裏的黑寶一個猛跳,驚起了詩詩。秦錦喊了一聲:“黑寶。”黑寶惡狠狠地盯著詩詩,一副要保護秦錦的樣子,喉間發出呼呼聲。秦錦低下頭來逗那個像受了大委屈一樣發脾氣的黑寶,一邊抱著它一邊說:“怎麽了,黑寶,發什麽脾氣,不能亂咬人,知道嗎?”就在她強作笑容地逗著黑寶的時候,動作一下子僵住了。她看到黑寶那隻死死盯住詩詩的眼睛。黑寶是一隻非常美麗的貓,有一雙大眼睛,一隻是藍色,一隻卻是粉紅色,粉紅色的那一隻有一種很迷人的光芒,這是秦錦最喜歡的色彩。可是,現在這個色彩卻變成了一個噩夢。粉紅色的眼瞳裏清楚地印著唐詩詩的身影,但並不是隻有一個身影,隨著唐詩詩一起晃的還有一個人影。而那個人影,現在正背在詩詩的背上,頭放在詩詩的頭上,兩隻胳膊卻搭在她的肩上。是一個長發女子。秦錦大驚之下,抬起頭來看了詩詩一眼,隻見她正一個人好好地端坐在沙發一角,正在那揉眼睛,再低下頭來看黑寶的眼睛,那隻粉紅色的眼睛裏卻還是有兩個人影。這一驚已經讓秦錦失去了呼吸,她僵在那裏,腦子一片空白,隻是緊緊地抱著黑寶。唐詩詩的身影在黑寶的眼睛裏清晰起來,詩詩正彎下腰來打量黑寶,而秦錦不敢再去看她,隻有一邊發抖一邊看著黑寶的眼瞳。是的,唐詩詩的背上背著一個人,一個長頭髮的女人,血從雪白的胳膊上流下來,但臉卻看不清楚,她的長髮伸到唐詩詩的眼睛周圍,有的已經刺進了詩詩的眼睛裏。唐詩詩更近了:“讓我好好看看這隻貓,真是有意思!”冷汗從秦錦臉上滴落下來,她不敢動,因為唐詩詩背上的那個女人有了動作,她正輕輕地舉起手來,在空中伸出中指和食指,比劃了一個“挖”的動作。唐詩詩果然接著說:“這隻貓的眼睛好奇怪啊!真想挖出來看看。”詩詩的左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秦錦雙腿發軟,卻見黑寶飛起,朝詩詩的臉上撲過去,詩詩大驚之下閃開了。黑寶又轉過身來,撲到秦錦的懷裏。秦錦一頭冷汗地看著詩詩,對著她清了清嗓子,艱難地說:“時間也不早了,我今天還有事,先走了。”唐詩詩也不留她,隻是麵色蒼白地說:“剛剛好奇怪,怎麽會有挖貓眼睛的念頭。看來我也瘋了,這麽殘忍!”她站起身來,摸了摸自己的背,然後說:“感覺背上涼涼的,而且沉沉的,我去上個廁所。”詩詩往廁所走去。唐詩詩忙低下頭看了黑寶一眼,黑寶的眼睛果然沒有離開過唐詩詩,粉紅色的瞳孔裏,那個背上的人影的頭放在詩詩頭上,雙手環著唐詩詩的脖子,正在慢慢地回頭,像是要看看她一樣。她忙端正著坐好,不敢再看黑寶的眼睛,抬起頭對著唐詩詩,而唐詩詩慢慢地回過頭來說:“真是奇怪,我今天的眼睛很癢,像跑進了小蟲子,真想拿出來洗幹淨。”說完,她露出一個很詭異的笑容,就進了廁所。秦錦看著她把門關上之後,長出一口氣,抱起貓,飛快地往外跑,拉開門撞倒了端咖啡進來的女傭,貓筐也不要了,除了跑她什麽也不知道了。她在街頭狂奔,分不清紅綠燈,直到臉上有一種刺痛才醒過來,是黑寶用爪子劃破了她的臉,溫潤的鮮血從臉上滑落,像一顆紅色淚滴。如果不是黑寶這一擊,也許她已經神智失常衝到馬路中央被車給撞死了。是黑寶救了她。秦錦站在街頭瑟瑟發抖。很小的時候,外婆就會說很多靈異的事情給她聽,她從小就相信這個世界是無奇不有的。可是,相信是一回事,真的看到又是另一回事,更何況,她的第六感告訴她,唐詩詩有危險,而她自己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她不敢回去救詩詩,因為她感到了那種強大的寒意,她無能為力,隻能打電話給女傭讓她好好地看著詩詩。她抱著救命貓黑寶,打的飛奔回家,她想到了那個二二拍,想到了那個捉鬼世家的天師,想到了那個自己很討厭的柯良。  --------  紅娘子作品集背 人                背人秦錦在家裏亂翻著,終於在沙發的一角找到了那張救命的白色紙片。上麵寫著“柯良”兩個大字,現在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電話通了。她隻不過簡單地說了句“柯良”,手機那邊就傳來一聲尖叫:“小咪,你打電話給我了,是不是還不相信我不怕貓?”唉,這難道就是三代捉鬼的天師,看來自己這一次是凶多吉少了。不過,柯良還是很快來了。門鈴一響,亂成一團的秦錦就立刻撲到門前。門外站著一個戴著酷酷墨鏡的傢夥,一身筆挺的黑西裝,提著一個大包。秦錦一邊搖著頭一邊拉開門對柯良說:“我不過是請你來捉鬼,不是請你來演黑客帝國的,你實在不必這麽誇張。”柯良一邊拿下眼睛一邊說:“捉鬼不過是我的業餘愛好,我的正當職業是做帥哥。”秦錦心裏暗想,哪裏有這麽無恥的人,她沒好氣地拉開冰箱,丟給他一瓶可樂。然後就盤著腿坐在沙發的一邊,原原本本地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他,從唐詩詩回來叫大家去玩,帶了紅緞做衣服,到藍綺死、瑛琪瘋,唐詩詩現在又被鬼控製,而自己也感覺很危險。柯良倒也不是浪得虛名,一聽完所有的事情,就開始分析起來。“你們是什麽時候開始感覺到怪的。”“說不上來,詩詩這一次回來,就感覺怪怪的,發生的事情好像都很奇怪。”“其實,很簡單,那匹紅緞有問題。”秦錦心裏暗想:我當然知道是紅緞的問題,這麽簡單的推理,隻要看過幾本《名偵探柯南》就能推出來!秦錦其實在黑寶眼裏看到唐詩詩身上的人影時,就已經想到是那匹紅緞的問題了。想想那個胡裁fèng的老娘拒裁,再想想出事的時候,大家穿的都是這些衣服。而自己沒有遭毒手,應該就是還沒有穿上紅緞的緣故吧!現在最緊急的就是,如何幫助唐詩詩,如何趕走那個女鬼。“這點兒智商,我也是有的,別以為我們這些人都是白癡,這都想不到。要你裝成恍然大悟的樣子!”秦錦回敬柯良。柯良也不惱,隻說了一句:“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我們先去你朋友家裏看看吧!她可能有危險!”秦錦馬上抱起黑寶,柯良飛快地跑,一邊跑一邊叫:“你為什麽要帶上貓,我對貓過敏。”秦錦隻把黑寶遞給他說:“帶上它,這隻貓很神奇,它救過我很多次。”柯良的身影已經不見了,聲音從樓下傳來:“我,我,我過敏,你自己帶吧!”柯良開了一輛十分漂亮的車子來的。秦錦坐在後座上問:“柯良,你從哪裏偷的車子?”柯良很認真地說:“哪裏,這是我自己的車子。”哼,他的車子,一定是借朋友的出來裝酷,他哪裏會有車子,自行車還差不多。車開得很快,很快就到了唐詩詩的門口。秦錦和柯良飛快地按門鈴,女傭平靜地來開門,表情並沒有異常,秦錦放下心來,至少唐詩詩還沒有出事,否則的話,女傭不會如此平靜。但是,女傭接下來的話卻讓兩個人都不知所措了。“小姐半個小時前就出去了,她接到一個電話就出門了。”女傭認真地說。“電話,什麽電話?”“一個老人的聲音,是個男的,叫我找一下小姐,小姐接了電話就走了。”秦錦和柯良坐在偌大的客廳裏等唐詩詩,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出去。秦錦忽然像想到什麽一樣問道:“小姐出去的時候穿什麽衣服?”“那件最漂亮的紅旗袍啊!小姐好像捨不得脫。”秦錦一聽到這個回答,腿一軟滑倒在地上,詩詩如果現在還穿著紅旗袍就一定有危險,一定要報警。她打電話給陸子明的時候,陸子明正在辦公室裏看著一大堆照片,想從藍綺自殺案中找到一些線索。他聽到秦錦那壓抑的哭聲,心馬上就為她疼起來。他也到了唐詩詩的家裏。陸子明一進門,秦錦就迎上去,和柯良一起七嘴八舌地把唐詩詩背上有鬼、現在還失蹤的事情給說清楚。陸子明聽了秦錦的話,並沒有像柯良那樣去推斷什麽紅緞,而是拉著她的手往外走。“去哪裏?”秦錦問。“去看一下心理醫生,你的壓力太大了,已經產生了幻覺。”秦錦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這個男人並不信任她。他是一個正常人,和她一樣在學校裏讀了那麽多年的書,而且還是一個警察,他怎麽可能相信自己看到鬼了。話說出去,隻能讓自己受辱。想到此,她鎮定下來了。“你不相信她?”一邊的柯良替她問出了這句話。陸子明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這個時候是不應該對一個信任自己的女子說出這樣的話的,但這並不怪他,他是一個非常理智的人,是不會那麽容易被感情沖昏頭腦的。但是,秦錦的臉色非常的不好看,她的小嘴已經抿得很緊,眨著一雙受傷的眼睛。也許她說的是對了,可是,這事也太神奇、太不可思議了!但無論如何,陸子明都不會放棄的,因為他現在已經相信,一定是有人在故意製造恐怖氣氛,說不定那個人就是失蹤的唐詩詩。秦錦堅持去找唐詩詩,但是這個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人海茫茫,哪裏去找啊?在家裏等了一整天,隻有柯良在那裏興奮地東看西看,一會兒被沙發上的貓追得到處跑,一會兒又拿出自己的大包,原來裏麵有一個筆記本電腦。“你倒是高科技捉鬼啊!”秦錦看著他拿出電腦來不停地玩遊戲,就諷刺了他一下。“我這是在練捉鬼的敏捷度。”柯良還很理直氣壯。哼,怪事了,原來玩cs也是練習捉鬼,不知道這又是什麽歪理。等到天黑的時候,陸子明開始拿出手機通知手下去找唐詩詩,這已經是違反規定了,還沒有到失蹤的時限,但是他的心也越來越慌,坐在那個房間裏,卻感覺房間到處都是陰森森的,而且後腦還有一種輕微的哈氣感,如同一個人在對著他的脖子吹氣一樣。應該打的電話都打了,應該出動的人都出動去找了,可是,詩詩卻依然沒有蹤影。秦錦累得在沙發上睡著了。柯良吃過晚飯倒在另一個沙發上,像沒事人一樣。陸子明看著兩個睡在沙發上的人。最奇怪的是當秦錦一睡下,黑寶就跑到她的腿旁,讓人感覺很溫暖。陸子明也堅持不住了,倒在沙發上睡著了。睡到半夜,電話鈴響了。秦錦從沙發上伸出手去,把茶幾上的電話拿到手裏,隻聽見電話裏傳來一陣笑聲。那種笑聲,在半夜裏聽來特別的清脆,而且讓人毛骨悚然。那是幾個人的笑聲,很溫柔,並沒有電影裏恐怖電話的那種尖叫和那種吊死鬼發出的“還我命來”之類的老套情節,但是那種笑聲,卻讓秦錦感覺到真正的恐懼。那個沙啞的笑聲,秦錦實在是太熟悉了,是唐詩詩平常最喜歡的笑,她每次看到秦錦出醜的時候,都會用這種笑聲來表示高興。而那個低低的笑,一定是瑛琪的,她最喜歡用手捂著嘴,遇到再高興的事情也是低低地笑,從來不提高聲調。那個清脆明快的笑聲,是藍綺的聲音,是的,沒錯,是藍綺的,隻有藍綺才有這樣快樂的笑聲,她一笑起來就沒完,常常被秦錦說成是母雞下完了蛋在那裏傻樂。可是,現在的傻樂卻嚇到了她,是藍綺,她們三個人正笑得很開心,三個人——兩個活人和一個死人。忽然,她聽到一個從來沒聽過的聲音,在輕輕地呼喚著她的名字:“秦……錦……”在最大的驚嚇中,她已經失去了思維,感覺那個聲音是那麽的熟悉和好聽。她的眼睛模糊起來,周圍的景色也開始變換,她拿起電話站起身來,看到四周是一片樹林,奇怪的是柯良和陸子明都已經不見了,而那個聲音就在前方不遠處。這裏的山路,她一定來過,她沒費一點力氣就找到了那條小路,是的,聲音就在路的上方,隻要沿著這條山路往山上走就是了。一步一步地,秦錦向聲音處走去,近了,那個聲音是如此的溫柔悅耳,而且喊她名字的時候,是那麽的銷魂動人。越來越近了,仔細聽,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她在那裏輕輕地喚道:“秦……錦……你快過來……”秦錦徑直走過去,眼前已經看到了一棵大樹,樹葉沙沙作響,月光那麽的白,白得有點嚇人。正當秦錦準備走進去的時候,一聲尖銳的貓叫從耳邊傳來,她的眼前一痛,蹲了下來。再睜開眼時,身邊的景色已經變成了唐詩詩的家,而柯良和陸子明都在身邊,她居然已經走到了天台邊上,下麵是黑洞洞的平台,可以看到的是那一片還沒有完工的柵欄尖,正閃著白光,像一群長著牙的動物,等著秦錦掉下去,然後吃掉她。秦錦定了神之後,發現黑寶正在旁邊看著自己。臉上非常痛,仔細一摸,已經流血了。柯良卻在那裏不停地忙碌著,又是畫符又是念咒,他沒有言語,但她可以感覺到柯良是在安慰她。“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陸子明麵對沉默著坐在那裏不敢再睡的秦錦說。死一樣的寂靜,許久,秦錦輕輕地發著抖,一字一句地說:“我聽到了唐詩詩和瑛琪的笑聲,她們現在和藍綺在一起。”從天台上進門的柯良跑進來追問:“藍綺,就是已經死了的那一個?”“是的。”陸子明對柯良沒有什麽太大的好感,男人奇怪的直覺告訴他,這個裝神弄鬼的傢夥來歷不明。柯良就有這一點本事——能對周圍人的臉色都視而不見,他還是很認真地問秦錦:“你在電話裏聽到鬼的笑聲了?太有意思了!可是,我們都沒有聽到電話鈴響啊!”秦錦看著柯良的大眼睛,心裏一陣慌。三個人都在那裏想著各自的心事,不敢再睡,生怕又接到一個什麽可怕的電話,送了秦錦那條雖然不值錢但還是很鮮活的小命。黑夜還是過去了,雖然是陰天,可是,有一點光線總讓人感覺心安一些。  --------  紅娘子作品集笑 聲                笑聲清晨來了,大家坐在那裏等是沒有用的,陸子明要回警局去查唐詩詩的下落,柯良和秦錦決定去精神病院看看瑛琪到底怎麽樣了。柯良和秦錦很快就來到了本市最大的精神病院。在登記處說明來意後他們很快就得到了一個牌子,由專人領著往前走。前麵那個小護士很可愛,看來是剛分到精神病院來的,完全沒有那種在精神病院做久了的人臉上沾著的精神病氣息。過道兩旁是潔白的小房間,住著各種各樣的病人,透過小窗也可以看到她們的活動。柯良走過去,引起一陣女病人的尖叫。其中有一個暴醜的女病人雙手握拳,對著柯良喊:“帥哥,我愛你,我已經深深地愛上你了。”惹得小護士和秦錦笑出聲來。小護士說:“這個病人是這樣的,什麽人都會喊這一句話。”柯良好像很享受病人們的目光。三人一邊說笑一邊往前走,打開鐵門,又是一條過道,走到最裏麵的那個房間門口他們停了下來。小護士好像有點怕怕的,對著秦錦說:“你最好還是透過這個小窗看她,這個病人攻擊性很強,打傷過很多醫生,而且一放開就要挖自己的眼睛,我們實在沒有辦法,隻好綁著她。”透過小窗,可以隱隱看到床上半躺著一個人影,那人已經坐了起來,隻是手被綁在床頭的鐵柱上,所以沒有辦法下床。這就是瑛琪嗎?謝天謝地,她還活著。但是隔得太遠了,根本就看不清楚,於是,秦錦要求小護士讓她進去,小護士勉強同意了,不過隻有秦錦可以進去,因為瑛琪看到男人會發狂。秦錦放下貓筐,從裏麵拿出黑寶,小心地擰開門把手,把黑寶抱得更緊了一些。她邊叫著瑛琪的名字,邊慢慢向床前走去。瑛琪正目光呆滯地看著床上方,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什麽也沒有。瑛琪正自顧自地看著上麵,對秦錦的到來並不感興趣,甚至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呆呆的,像一個玩具娃娃。秦錦的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悲傷的心情難以言喻。黑寶又開始不安地從秦錦懷裏探出頭來,眼睛盯著瑛琪。秦錦開始不安,往後退,不願再待在那個房間裏,可是,瑛琪居然說話了。她說:“藍綺在廁所裏。”秦錦大驚,眼看廁所門半掩著,卻也沒有勇氣上前看一看。她轉身,準備出門,就在轉身那一剎,無意間在黑寶的粉紅色的眼睛裏看到了廁所門的倒影。有一隻蒼白的手,正夾在門fèng裏,而指甲卻是那種非常奇怪的尖型,五指張開。那種尖隻有藍綺才有,她是時尚教母,指甲形狀永遠與眾不同。秦錦不敢回頭,也不敢尖叫,隻能一隻手慢慢地擰開門柄,陰暗的光線在眼前轉著無數的光圈,像無數的眼睛盯著她的後背。但她還是隨著轉身的動作,在黑寶的眼睛裏看到了床上的瑛琪倒影。她的頭上站著一個人。長發女子,渾身流血,房間裏有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那個女鬼正坐在瑛琪的頭上,廁所裏,是藍綺的手。她猛地拉開門。入眼的是柯良那調皮的笑,她心跳過速,像要昏倒。柯良看到她的臉色,知道不妙,馬上拉著幾乎要倒下的秦錦往外跑。小護士莫明其妙地坐在那裏。秦錦邊跑邊看著黑寶的眼睛,黑寶正回過頭看著過道。小護士的影子呈現在瞳孔裏,而長長的過道裏,陰暗的燈光下,小護士的身後明明還有三個人影。三個人影正在對她招手,浮在半空,正是藍綺她們。出了瘋人院,又跑了好長一段路。直到上了柯良的車,黑寶才放下戒備的姿態,鑽回了貓筐。秦錦感覺到渾身的血液又開始流動,才長嘆一口氣說:“藍綺、瑛琪都在那裏,還有那個女鬼,但沒有唐詩詩。”柯良的眼裏閃過一絲慌張,但馬上又鎮定下來。他說:“我們現在去哪裏?”正說著,車門猛然被人拉開,幾個黑衣人忽然冒出來,惡狠狠地對著柯良。柯良一拳打到其中一個黑衣人的臉上,把秦錦推下車,自己也跳了下來,拿過貓筐就開始狂奔,那幾個黑衣人在後麵拚命地趕。隻見柯良七拐八繞,躲人的本事還是很大的。他們躲在一個垃圾堆後,終於擺脫了黑衣人的追趕。柯良小心翼翼地拉著秦錦出來,跑回到車旁,見沒有人回來,忙啟動車子。秦錦這一次是真的傻了,這幾天老是讓鬼嚇,現在好了,鬼不來追了,倒惹了幾個凶人。柯良一邊開車一邊得意地解釋:“沒事,他們是來要帳的,我哪裏有錢,隻好跑。”秦錦大恨,又不能放下身份來罵他,隻好冷笑著說:“你倒是能跑,看來欠了不少錢。”柯良的臉上掠過一絲悲傷,隻是一剎間,卻讓秦錦的心跳了一下。“看來,工錢還是不能少他的,他還是挺可憐的。”秦錦心裏暗想。“去哪裏?”柯良問。秦錦想了想,這件事情很明顯都是因紅緞而起,自從唐詩詩帶回緞子來,她們就發生了那麽多的事,而這匹紅緞的來歷卻有人知道,就是上次不讓胡裁fèng接生意的老婆婆了。沒錯,就去找她,問個明白,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與其在這裏等死,還不如和那個女鬼拚一拚。人都是這樣子的,當事情沒有完全明白的時候,都會陷入一種深深的絕望,但是隻要真相大白,就會開始反抗,秦錦可不是真如外表那麽脆弱,這麽多年的獨立生活已經讓她很堅強了。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問個明白,要把詩詩找回來,趕走那個女鬼,不能再死人了。秦錦這個和平的願望,在到了胡裁fèng的那個鎮上時就破滅了。胡裁fèng家裏正掛著白布,一副黑木棺材擺在鋪子中央,周圍擺滿了供品,紙錢灰瀰漫在秦錦眼前,她幾乎落淚,那個黑白遺像裏的老太婆顯得很陰沉,她已經死了,在一個夜裏老死在床上。問周圍人,原來是幾天前的事情,而胡裁fèng受不了這個打擊已經瘋了,鎮上人看在胡裁fèng多年來都幫助大家的恩情上,自發地在這裏葬胡媽。這些連環的事情好不容易到這裏有了點線索,可是,一個死一個瘋,什麽都沒有了,線斷了。她在遺像前含著淚彎下了腰,莫非是胡媽也遭了那個女鬼的毒手,看來下一個真的是自己了。想到這裏,求生的意誌愈發強烈,生活中是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可是,活著畢竟是好的,螞蟻都知道愛惜自己的生命,何況人!可是,她現在又能怎麽辦呢?她的眼前發黑,幾乎絕望。  --------  紅娘子作品集探 病                探病裁fèng店裏一片狼藉,碎布飄落著,棺木顯得很刺眼。秦錦靠在一角,看著人來人往,身邊站什麽也不說的柯良。明知道他是一個神棍,她還是抱著希望問:“現在怎麽辦?”柯良閉著眼睛思考了半天說:“現在隻有最後一招了。”“人都死了還有什麽辦法?”“招魂啊!既然有鬼,那老婆婆死後也會變成鬼,招她的鬼魂來問不就是了。”一語驚醒夢中人,如果不是她和柯良的關係一直不好,說不定她會激動地抱著他親上一口。線並沒有斷,人死不是終結。還是要找到那個老婆婆的魂,隻是,如何招魂呢?“這個嘛!好像就是,那樣一下,就行了。”看柯良的表情就知道招魂這事他是沒有辦法的,秦錦也不和柯良吵,隻是積極地想辦法。現代人如果有不懂的事情,想辦法已經不是坐在那裏自己摸自己的頭了,還有網絡,難道不是嗎?她用柯良的手提電腦無線上網,專進那些靈異論壇看各種方法,因為網上的信息都隻是說說罷了,也靠不住,隻好綜合總結。首先,要十二點。(好像鬼特別喜歡12點)第二,要一塊鏡子。(誰說鬼不愛漂亮)第三,要心誠。方法就這三個,有一個現成的梳妝檯,接下來就是等十二點了。“柯良,你先回去吧!”秦錦說。“為什麽啊!”柯良不解地問道。“這件事情太過危險,你隻是外人,也沒有見過紅緞,不會有危險的。現在我們都知道,你根本就不會捉鬼,所以,不要為了錢而不要命,我並沒有和你開玩笑。”她已經打定主意一個人做這件事情,無論如何再這樣繼續下去,死的人隻會更多,柯良雖然討厭,但是罪不致死。柯良的表情是“你居然不相信我”。秦錦很悽慘地一笑,把黑寶抱起來,讓柯良看黑寶的粉紅色眼睛。是的,那裏映出的胡裁fèng並不是一個人影,而是兩個人,還有一個老人站在他的左邊。她早就發現了,隻是見那老太太沒有惡意,所以才沒有奪路而逃。果然,柯良的臉由紅到白到青,眼睛像要掉下來,而且舌頭打結,冷汗滾滾而下,動彈不得。如果不是因為這裏是大白天,又有人走來走去,柯良肯定會昏過去。秦錦把包裏的錢都塞給可憐的讓鬼嚇傻了的神棍柯良,抱著黑寶,偷偷地溜進了深堂,她要在這裏等到十二點。深堂裏的光線本來就很暗,外麵那些為死人超渡的經文隱隱傳來,木魚聲清脆迴響,卻擊不退那種壓抑的氣氛。她挨個空屋找去,終於在最後那間小屋裏找到了那個梳妝檯。陰陰的風吹起了窗戶上撕破的報紙,輕輕地搖動,沙沙作響。她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背上一陣陣發麻,頭皮發緊,一種巨大的恐懼幾乎讓她要放棄這次荒唐的招魂行動。但是,如果不弄清真相,災難遲早會降臨到她的頭上,還有現在已經隻剩半條命的瑛琪和失蹤的唐詩詩。心一橫,怕到極點也就不怕了,她衝進了那個小房間裏。老婆婆生前是一個瞎子,所以房子裏的東西非常少,一點過多的裝飾品都沒有,正因為如此,那個華麗的梳妝檯才顯得更醒目。梳妝檯的大鏡子已經蒙上了很厚的灰塵,她在前麵的小椅子上坐下,看著懷裏的貓,一點兒都不敢去看鏡麵,生怕裏麵正坐著一個老太婆看著自己。她的目光落在那把瑛琪曾經拿過的梳子上,上麵還有幾根長長的銀髮。梳子摸起來十分的光滑,看來是老婆婆的心愛之物。那把梳子不出奇,卻十分的討巧,她拿在手裏細細地看著,黑寶就在她的懷裏輕輕地打盹,天色將晚,回憶接踵而來。小時候外婆把她帶大,爸爸出了車禍,媽媽丟下她去了英國,再也沒有回來。敬愛的外婆已經離開自己,如果現在自己死了,可能沒有任何人會心疼。秦錦又想起了陸子明的笑容,那種自信的笑讓人很溫暖。想到了柯良,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拿著錢去還了黑衣人,不再遭人追打,希望他將來不要成為一個混混,其實他人還不錯。時光就這樣慢慢地流逝,秦錦就僵坐著,摸著梳子。十二點很快就要到了,夜光表滴嗒地走著。她從小包裏拿出已經準備好的香燭,在小屋門前點燃,網上說這是招魂香,因此能把老婆婆從她的瘋兒子那邊給招回來。再在梳妝檯前把小蠟燭給點燃,才做完這一切,她的心就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生怕一個轉身就能看到老婆婆問她還梳。在倒計時的時候,她緊緊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將長發散開,拿起梳子對著鏡子梳起來,火燭搖曳著她忽明忽暗的身影,黑寶在懷中已經不安地動起來。她的長髮很順,望著鏡子中那張驚慌失措的臉,她動作僵硬,等著老婆婆現身。小房間與世隔絕,黑暗是那麽的可怕。腳步聲在過道盡頭響起,有點兒像生病的人在地上拖著自己的步子走,慢慢地近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發著抖,已經忘記了召喚。一種燒過的紙錢味兒飄了過來。懷裏的黑寶猛地跳到梳妝檯上,眼睛盯著門口。從它粉紅的瞳孔中可以看到,門口出現了一個人影,正在慢慢地走近。果然是靈堂裏遺像中的婆婆,招來了,秦錦卻已經嚇僵了。鏡子中那個老婆婆還是像生前那樣包著白頭帕,包得低低的看不到眼睛,枯老的臉正在慢慢地嚼著什麽東西,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手伸了出來,幹得像一個樹枝,聲音從後麵傳來:“還給我。”秦錦雖然嚇呆了,卻還是緊緊地握住梳子,用僅存的理智問道:“那布到底是怎麽回事,要怎麽辦?”鏡子中,站在她身後的老婆婆並沒有理她,而是上前一步,“還給我!”站得近了,從蒙了灰的鏡麵就可以看得很清楚,那老婆婆的手裏拿著半截紅色的元寶蠟燭。而嘴裏正在吃的也是紅色的蠟燭。她驚呆了。老婆婆的手從肩後伸過來,要從她手裏拿走梳子。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鏡中的老婆婆的表情突然變得很驚恐,像是看到什麽很可怕的東西,她尖叫一聲“卡嘣”就馬上消失了。秦錦站起身來,想再尋找老婆婆的鬼魂,但身後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是什麽驚跑了老婆婆的鬼魂,難道是黑寶嗎?她又重新坐下來,對著鏡子想再梳頭,招回婆婆,但是她在鏡子中發現了一件比看到老婆婆更驚恐的事情。鏡中的人,不是她。鏡中的景色一切依舊,隻是她的臉變了。還是一個女人,但不是她,她摸著自己的臉,鏡子中的女人也摸著自己的臉。那個女人大約十六七歲的樣子,俏麗的臉,細長的眉,彎彎的眼睛,非常美麗。秦錦站起身來,以為自己眼花,湊近鏡子看自己的臉,卻發現那個笑意盈盈的人果然不是自己。鏡中的人忽然不再笑了,拿著梳子朝自己的眼睛挖去,秦錦大叫一聲往後退,鏡中人已經挖去了眼睛,血“嘩”地一下流了下來。秦錦看著平靜的鏡麵震動著,忽然裂開,從裂紋中流出血色的液體。一種熟悉的血腥味瀰漫在整個房間裏。裂紋越來越大,黑寶從梳妝檯上跳到她懷中,拚命地大叫,像是叫她快跑。她一動,腳下像被什麽給絆住了,倒在地上,來不及站起來,就拚命往門外退,眼睛還是盯著鏡麵,鏡子裏的裂紋外滾落了兩個圓珠,直到她手邊,瞳孔在燭火中像盯著她一樣。黑寶瘋了一樣跳到眼珠跌落處,阻止秦錦再看瞳孔。鏡裏伸出一隻手來,那麵鏡子裏居然像藏著一個人一樣,而那個人要破鏡而出了。又是一隻手,正在拚命往外爬,頭也要鑽出來了。秦錦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量,抱起黑寶就往外跑,跑出小屋,向過道盡頭跑去。人影近了,近了,再近,黑暗中終於能看清是誰了。藍綺,是藍綺,已經失去了眼珠的藍綺,正在那裏呆呆地站著,像是對她微笑。秦錦尖叫一聲,瘋一樣地往回跑,過道顯得很漫長,她好像已經忘記了那個要破鏡而出的女鬼,隻知道藍綺在前麵等著她。過道像是沒有邊,她已經喘不過氣了,黑寶的尖叫更是淒涼,秦錦的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逃”。不能死,不能死在這裏。她胡亂地推了一扇門,發現裏麵都是一個梳妝檯在流著鮮血,有個人頭已經鑽出了一大半。每一間房的情景都一模一樣,她隻好往前跑,來不及了,前麵又是一個人影。這一次她心灰意冷了,這裏像一個迷宮一樣,她隻是落入蜘蛛網的小蚊子,所有的掙紮都是圖勞。那個人影向她飛奔而來,速度很快,她抱著黑寶在原地不敢動彈,直到那人影把她抱在懷裏。她聽到人影強烈的心跳,感覺到溫暖的體溫,心頭一寬,就昏了過去。  --------  紅娘子作品集招 魂                招魂秦錦再次睜開眼,看到的是柯良關切的臉。“你醒了!你昏迷了很久了!”黑寶也叫了一聲,像是歡迎她醒來。她支起身:“胡媽媽下葬了沒有?”“下了。”他沒有走,他的聲音依然有點玩世不恭,不過眼神卻是關切的。秦錦長嘆一聲,再也招不到老太婆了,老死的人下了葬就應該安息了。秦錦望著柯良:“是你救了我嗎?”柯良搖搖頭:“不,那天,我聽到黑寶淒涼的叫聲,放心不下你,就趕到深堂去了,我到時你已經倒在地上了。”那是誰救了我?秦錦還記得那隻手摸自己背的感覺是救她的,如果不是那個人的話,她現在已經被那個女鬼殺了。陸子明開車帶秦錦和柯良回城。一路上大家都不語,各想各的心事。到了城裏,柯良忽然緊張起來:“有人跟蹤!”陸子明也注意到了,有兩輛黑色的小轎車正在那裏不緊不慢地開著。秦錦也緊張起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已經讓她神經過敏。忽然,那兩輛黑色的小轎車超前,生生地把柯良逼到車道邊,他的臉卻蒼白起來,當他看清車牌時,忽然不顧一切地拉開車門跳了出去。不過,黑色轎車裏的那個人行動更快,一個暗器飛來,直中柯良的臉。柯良捂著臉蹲了下去。隻見那個人撲上來,拿著兇器猛砍柯良,而柯良蹲在地上抱著頭。秦錦發瘋一樣地衝上去,一把推開那個人,護著柯良。等看清了情景,她卻怔住了,那個打柯良的人是一個美婦人,四十歲左右,十分漂亮,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秦錦。而那個打柯良的暗器和兇器不過是一雙紅色的高跟鞋。隻見可憐巴巴的柯良站起來,隔著秦錦對那個怒氣未消的美婦人叫了一聲:“媽。”這一聲“媽”把秦錦嚇倒了。這個凶女人居然是柯良的媽媽!“媽,你還有臉喊我媽,你有幾天沒有去公司了?你是不是趁你爸去國外這段時間就拚命地玩啊!我們柯家怎麽會有你這個敗家子,就隻知道天天去裝神弄鬼,讓你在公司上班你就是不聽,現在跑了三天,還打我派去的保安!”那美婦人罵起來人,一句結巴都不打。柯良,公司,敗家子,秦錦腦子裏嗡嗡直響。這時柯良母親後麵的一個助手遞上了手機,隻聽那美婦人說:“你好,我是飛鴻集團的董事長夫人,下午的會,我們照開,沒有問題。”飛鴻集團?本城最大的財團,柯良是那裏的敗家子?那個二二拍的小混混,天天裝神弄鬼的神棍,居然是本市最有錢的少爺!柯良看到母親跟見了鬼似的,整個人都軟了。“你聽好,今天晚上要回家,不然你就知道什麽叫厲害了!”美婦人向柯良下最後通牒。美婦人走到秦錦麵前,打量了一會兒,從頭到腳,然後點點頭說:“不錯,敢推我納蘭靜的人絕對不簡單,好吧,你就做我們家兒媳婦吧!”說完,納蘭靜揚長而去,留下兩個目瞪口呆的人站在人群圍觀的中央。車裏的氣氛僵持不下,剩下了柯良和秦錦,兩個人都不出聲。秦錦忽然說:“你騙我!”“沒有,我都說捉鬼隻是我的副業了。”“可是,你連鬼都沒有見過,你還騙人!很好玩嗎?”柯良看著秦錦鐵青的臉,忽然咬了咬牙,把車的方向盤一轉,就向另一條路上開去了。車越走越偏,最後偏到一個深山,滿山都是墳頭,原來是一個公墓。秦錦開始發抖,抱著黑寶,跟著一言不發的柯良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墳場中。終於,柯良在一座墳前停下來。上麵的照片是一個白鬍子老頭,很調皮地笑著,名字是柯道。秦錦忽然想起來,柯道是柯良的爺爺。“你爺爺?”秦錦結巴著問。“是的,這是我爺爺,小時候父母忙著賺錢,我一直和爺爺生活,我們的感情很好,爺爺是有名的天師,小時候,在我的眼裏,天師是最了不起的職業,我一直都想做一名天師。”柯良一臉的悲傷。“但我爸爸是一個地道的商人,說什麽也不肯讓我跟爺爺學做天師,而且爺爺說我應該有更體麵的工作,也不肯教我,後來爺爺死了,我卻一定要繼承爸爸的事業,做我一直都不喜歡做的商人。”柯良的脆弱有一種嬰兒般的無助。“但我一直都想像爺爺那樣,做一名出色的天師:捉鬼,救人。遇到你,我真的很高興,以為自己能幫到你,現在我才知道,我什麽本事也沒有。”秦錦過意不去了,用手輕輕地拍了拍柯良的背。柯良捂著臉跑走了。秦錦呆呆地站在那裏,在想自己是不是傷害了一個有夢想的人。正在她內疚的時候,柯良已經提著兩把鏟子回來了。“你這是做什麽,要鏟子幹嘛?”“不做什麽,挖墳。”“挖誰的墳?”“當然是我爺爺的。”秦錦看了看柯良,確定他沒有瘋。“為什麽要挖你爺爺的墳?我並不是盜墓者!”“因為爺爺死時,爸爸把爺爺所有的書都拿去陪葬了,那些是講怎麽捉鬼打鬼的書,如果我們有了這些書,就可以自己學了。”“捉鬼?這種事情也可以自學成才?”“試一試吧!反正現在也沒有辦法了!挖吧,我爺爺知道我打擾他的目的是為了救人,不會怪我的。”看著柯良下了第一鏟,看著他那孩子般的笑,秦錦也笑了。心裏默念了一下,就開始挖了。這項工程是很大的,天色漸晚,兩個人渾身大汗都忘記了時間。天快黑的時候,他們已經觸到棺木了。兩個人拚命地打開棺木,看到一雙睜得大大的眼睛,兩個人倒退幾步,柯良的爺爺柯道正含笑看著他們。柯良鼓起勇氣上前摸了摸爺爺,冰冷,死去多時,隻是沒有閉上眼睛。他招了招手,讓秦錦點上火把上前來,雖然柯道沒有兇相,秦錦仍然有些害怕,而柯良卻傷心起來,埋了多年的爺爺一點兒都沒有腐爛,像睡著一樣。秦錦卻一陣陣的背冷,忙提醒柯良拿了書就走。柯良拿了書之後,卻發現爺爺的耳朵上帶著一個別致的耳環,這個耳環十分好看精美,小時候柯良常常摸它,他準備拿下來給自己做一個紀念。就在他拿下耳環的剎那,周圍狂風大作,黑寶尖叫一聲跳到秦錦的懷裏。秦錦的冷汗已經下來了,而柯良也開始發抖,拉著她就往車子的方向跑。跑著跑著,那個火把也掉了,兩個人隻能緊握著對方的手,在月光下狂奔在小路上。好在他們終於看到了車。跑到車上,什麽也沒有說,把前排的車門打開,跳了進去。可是,黑寶仍然尖叫著,而且跳起來,向後撲去。隻見後麵的車門像被什麽拉開,又“砰”地關上,兩人一齊回頭。什麽也沒有。柯良咬了咬牙,把油門一踩,狂奔而去。兩個人都知道後麵有東西,卻都不敢出聲,秦錦隻好抱著貓,一邊流著汗一邊笑著自嘲說:“這裏風景真好,下次我們還來。”柯良扭開了車上的收音機,想聽聽音樂來緩和一下緊張情緒。可是,一開收音機,卻傳來一個小孩子的哭聲。清清楚楚的哭聲在車裏迴蕩著,秦錦關掉了收音機,可是那個小孩子的哭聲卻在車裏圍繞,兩個人仔細一聽,是從後座傳來的。前麵的路,怎麽開都沒有個盡頭,本應該早就上大路了,可是,現在還在山路裏轉,看爺爺的書已經來不及了,柯良也沒有辦法了。就在他們踩著油門向前沖的時候,黑寶已經跳到後排去了,小孩子的哭聲和黑寶的叫聲夾雜在車廂裏,而柯良似乎看到了大道,猛衝上去。隻見前麵有一個人影,柯良大叫一聲,拚命地踩住剎車,車滑到了一邊,小孩子的哭聲沒有了,而前麵的景色竟然變成了懸崖,如果沒有這一腳剎車,兩個人怕已經是粉身碎骨了。那個人影救了他們,可是,前麵是懸崖,不可能有人影,那就是鬼影了!兩個人驚魂未定,想看看窗外能不能找到那個“救命恩鬼”的時候,柯良開始勉強搞笑:“我現在這樣子是不是很帥?髮型有沒有嚇壞掉?”秦錦隻好去看柯良,但她的臉上露出了驚恐萬狀的表情,那種表情真的是被驚嚇到極點的人才會有。她的眼神並沒有看著柯良,而是看著柯良身後的車窗。柯良也意識到了什麽,慢慢地回過頭去,他終於明白秦錦為什麽會嚇成那個樣子了,因為他看到車窗外站著一個人,而且和自己一模一樣。沒有一件事情比在車窗外看到自己更可怕的了!兩個人正縮成一團兒,卻見那個窗外的臉漸漸地貼近玻璃,果然是柯良的嘴臉,簡直和柯良自個兒照鏡子一樣。車門慢慢地開了,那個柯良擠了進來。黑寶卻飛快地跳到前排,一下子撲到那個柯良的懷裏,而且是輕輕地縮成一團。秦錦和柯良幾乎嚇昏過去,拚命地推那邊的車門,可是車已經關了,怎麽也出不去。那個柯良說:“兩個冒失鬼,居然敢夜闖寶山,差一點兒就送命了,知道嗎?”柯良看他並沒有惡意,就打起精神問了一句:“你是誰?”“我是你爺爺。”“我還是你祖宗呢!”柯良生氣了。那個人也不高興了,打了柯良一下說:“你偷了我的耳環,驚醒了我,等我追你的時候,你已經被惡鬼給引到了這裏,如果不是我及時打跑他們,你們兩個的小命早就沒有了,你還說是我祖宗。”原來是他救了兩個人。秦錦有點兒客氣了:“你真是柯良的爺爺?可是你為什麽這麽年輕!”“我現在已經是鬼了!難道我做鬼還要做得滿臉白鬍子?那就不酷了,是不是?”“爺爺,你真的是爺爺?”柯良激動起來。“當然是,我年輕的時候和你長得一模一樣,是不是很帥呢?”柯良的爺爺轉過身來問了秦錦一句。秦錦已經不怕了,在燈光下仔細地看了看這位年輕的爺爺,果然和柯良很像,隻是他長得沒有柯良秀美。而爺爺也看清了秦錦的臉,尖叫出來:“師妹!”大家正在吃驚中,爺爺就平空地消失了。秦錦和柯良都怔了一下,今天發生的事情太讓人驚奇了,但他們還是把車開回到大路上。回家的路看似遙遠,其實並不艱難。  --------  紅娘子作品集探 墓                探墓車開到城裏的時候已經半夜了,柯良把秦錦送回家後以一副赴死的表情去見他媽了。柯良那張永遠不肯閉上的嘴,終於說不出話了。今天他見到了和自己一樣帥的爺爺,又要去見比爺爺凶一萬倍的母親,連秦錦都心生同情了。秦錦回到家裏後,將黑寶餵飽,坐在電腦桌前,打開電腦,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想好好地整理一下。電腦屏幕亮了,她因為心裏害怕,把家裏的燈全都打開了。她打開文檔,開始輸入文字,把事情全部記錄下來。文字能使一個人的頭腦清醒,事件慢慢地浮現在她的腦海中:為什麽女鬼要纏著她們?僅僅是因為她們都用了紅緞嗎?為什麽紅緞會帶出女鬼?那個紅緞到底是什麽來頭?為什麽胡老太婆會忽然被那個女鬼嚇走?那個女鬼有那麽可怕嗎?詩詩下落不明,藍綺和瑛琪的魂都已經落到女鬼的手裏,最莫明其妙的是現在又多出了一個柯良的爺爺,而且那個老頭會叫自己師妹!人生奇妙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秦錦皺了皺眉。時間一分分地過去,已經是夜裏零點十五分了。秦錦沒有一點兒睡意,依然在電腦前忙碌著。她忽然想起,那個胡老太婆被女鬼嚇走的時候,嘴裏驚呼了一聲“卡嘣”,那一音效卡嘣到底是驚呼聲還是有別的意思呢?於是,她忙在google裏輸入了“卡嘣”的各種組合,她並不確定是哪兩個字。終於,還是讓她找到了,在一個香港的繁體網頁裏,出現了“卡嘣”這個詞。在google裏可以看到那麽一句話:卡嘣是一個古老的詛咒,是惡魔的詛咒,是萬能的詛咒,是最可怕的詛咒。秦錦的心裏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不應該點開這個網頁,但她又克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終於還是點開了。那個網頁一打開,屏幕就亂閃起來,閃了幾下,周圍都黑了。從來沒有聽過病毒會把電給斷掉的。電腦卻慢慢地重啟了,而燈卻像被人全都關掉了一樣,秦錦一陣慌亂,從桌上拿起手機來看了看時間,已經一點二十九分了。剛剛看很多鬼故事網頁,說是半夜一點半是一天中最陰的時刻,這個時候,如果看鏡子就會看到自己身邊任何髒東西的倒影。秦錦飛快地把手邊的鏡子倒扣在桌上,就算有鬼也不必看到了自己嚇自己。電腦重啟已經完成,正在進入界麵。就在進入的那一剎,手機的時間進入到一點三十分。電腦屏幕並沒有進入界麵,而是變得模糊起來,秦錦以為是病毒的原因,開始盯著鍵盤想找一些解決的方法。裏麵有一個人影,那個人影漸漸清晰起來了,是自己。沒錯,正是自己。秦錦的電腦屏幕變成了一塊明亮的鏡子,正在清楚地照著自己周圍的景色。她開始恐慌起來,不知道怎麽辦。周圍一片黑暗,隻有電腦發著微光,照著自己。她拚命地關機,切電源,都沒有用,屏幕還是變成了鏡子,那塊鏡子還是清楚地照著自己驚恐的臉。她忽然發現自己的懷裏還有一個人。小小的一個身影正坐在自己的雙腿上,而那個身影的頭正趴在電腦的桌上,看不清楚。很多喜歡小孩子的人都喜歡把孩子這樣摟在胸前,秦錦也是喜歡小孩子的人,但這一次,她嚇得沒有呼吸了。忙低下頭看,懷裏什麽也沒有。再看電腦,那鏡子裏明明顯示是兩個人。那個小孩子也許已經發現秦錦在找他,忽然哭了起來,就是車廂裏那種小孩子的哭聲。天啊!秦錦的背一陣陣地發麻,而黑寶這個時候卻沒有過來,黑寶去哪裏了?她轉過頭去,隻見黑寶蹲在窗台上,對著窗外做備戰的狀態。窗外有東西,黑寶已經顧不到她了。她的呼吸幾乎要停止了,那個小孩子的哭聲偏偏都傳到她的耳朵裏。她動彈不得,想站起來,可是,實在是已經雙腿無力了。那個小孩子的頭慢慢地抬了起來。她盯著電腦鏡子,臉出來了,眼睛出來了,血四處狂湧,那個三四歲大的小孩根本沒有眼球,眼睛已經被人挖了,血順著他小小的臉往下滴,全滴在秦錦的雙手上。秦錦慌恐過頭,隻好看著小孩子,隻見鏡子裏的小孩子慢慢地扭動脖子,是的,360 度的角,身子並沒有動彈,臉已經對著秦錦了。那個鬼娃娃開口說話了:“姐姐,嗚嗚嗚,我的眼睛好疼,你把眼睛給我,好嗎?”然後身子慢慢地向上移動,臉對著秦錦,秦錦已經不用從電腦屏幕的倒影裏看了,那個鬼娃娃的臉已經湊到自己的眼前了,沾著血的舌頭吐了出來,想要去舔秦錦的眼睛。“姐姐,我要眼睛!”秦錦看著那個臉越來越近,心生絕望。她閉上眼睛,任濕潤的舌頭在眼皮上掃來掃去。一個人絕望到極點,居然是心頭一片空白,什麽也不想了。眼皮漸痛,看來那個鬼娃娃要下手了。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切壓力都減輕了,久違的燈光射在她的臉上,冰涼的四肢又有了生氣。她看到電腦的那頭,平空浮著一個人。看到那個人,她的眼睛裏多了一分驚喜。是柯道,柯良的爺爺。他雙手合十,在胸前擺出一道符,揮手的樣子很帥,是他趕走了小鬼,救了秦錦。他慢慢地飄近,深情地對著秦錦喊:“師妹!見到你真好!”“爺爺,我不是師妹。”對一個和柯良一樣年輕帥氣的男人喊爺爺的感覺任誰都不好受。可是,那個帥爺爺的眼神居然有一點色色的。真是有其爺必有其孫,和柯良一個貨色,秦錦心裏有點兒氣憤了。“師妹,你還怪師兄嗎?從前你離開我們,我和師傅都很傷心啊,我們沒有怪過你,你為什麽要走呢?”秦錦無奈地想,難道做鬼也有做出神經病的嗎?“師妹,我一天隻能在陽間出現一次,每次都隻能停留三分鍾,我剛剛趕到,看到你這麽危險,你把你遇到的事情和我說說。”秦錦就把自己遇到的一係列事情都和爺爺說了,三分鍾很快就要到了。爺爺消失的時候說了一句:“你去這裏最大的圖書館,去找一本叫《詛咒大全》的書,找卡嘣,那裏有答案,你一定要去找,不過要小心,千萬要小心,你很危險,走到哪裏都要和柯良在一起,知道嗎?”爺爺終於消失了。秦錦吐了吐舌頭,一天三分鍾的現身時間會不會太少了?那一夜睡得很艱難,但是已經累得不行了,還是睡了。黑寶就這樣守著她。天剛亮,她就跑去找柯良,打柯良的電話,柯良可憐巴巴的聲音傳來了。“秦錦啊,你在家裏等我,我一會兒就來。”門鈴很久才響,隻見柯良衣不蔽體地跑進來,氣喘籲籲的,好像身後有惡狗追一樣。“出什麽事情了?”“我媽啊!把門前放了那麽多貓,我衝出來的時候,差點兒讓貓給過敏死了。她真狠,以為用這一招,就可以把我困在家裏,哈哈,我還是衝出來了。”秦錦看著他滿頭大汗的樣子,心裏暗暗地感動。把事情一說,兩個人就向圖書館跑。每個城市的圖書館一般都處在城市的一個偏僻的角落,兩個人又開車前往,秦錦從側麵看到了柯良的臉上鮮紅的五指印和五指印邊那閃亮的耳環。“你媽打你了?你爺爺的耳環你戴上了?”“我媽沒事就把我當做沙包,我已經習慣了。是啊,這個耳環很酷的,現在我戴上是不是很帥呢?”秦錦笑了,想到了那個老叫自己師妹的年輕秀逗爺爺。“你爺爺是不是有個師妹?”“我怎麽知道,不過我爺爺可是有名的天師,他們的門派當年可大了。”柯良又開始自我陶醉了,秦錦做出了一副嘔吐的表情。兩個人已經再沒有開始的互相討厭和敵對了,雖然依然時時鬥嘴。停了車,圖書館顯得很冷清,幾乎沒有什麽人,秦錦把身子縮了縮說:“這裏怎麽會這麽冷?”柯良馬上就把黑寶給抱出來,塞在秦錦的懷裏。兩個人走得很近很近,一步步地向圖書館的二樓走去,那裏是珍貴文獻閱覽室。看來,珍貴的東西人人喜歡,但書除外。這個閱覽室裏冷清得可怕,隻有兩個嘰嘰喳喳的圖書館理員正在桌前聊天,打著毛衣,看他們來也不問什麽,任憑他們把證件一晃就進了裏麵。兩個人分頭在書架上找,秦錦卻老感覺到這個圖書館的氣氛很不一般,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而那兩個圖書管理員也很奇怪,說話的聲音老是圍著自己的耳朵轉。書是很多的,什麽地理、古書、現代小說解評之類的,但就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本《詛咒大全》。正想去問管理員,卻聽到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難道是管理員走過來了?正好可以問一下。可是,黑寶卻忽然驚恐起來,身上的毛倒立著,喉間發出嗚嗚的聲音。秦錦已經是久經沙場,知道事情不對,慢慢地隔著書架看了一下聲音的來源處,沒有看到別的,隻見一隻手提著一把水刀果,而刀尖還流著血。秦錦暗叫一聲“完了”就抱著貓慢慢地後退,不發出任何聲響。聲音消失了,隔著書架可以看到那隻手正在轉來轉去的,像是找不到方向,秦錦把鞋子脫下來,光著腳走在冰冷的地板上,靜靜地慢慢後退。這不是鬼,如果是鬼的話,早就已經殺上來了。這是人,不,準確的說是鬼上身的人。隻能通知柯良退出這個可怕的圖書館。她一邊後退一邊躲著那個流著血的刀尖,還在找著柯良,這個時候她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要叫上柯良一起跑。終於看到柯良了,他正坐在前排的桌子上看一本書,她不敢出聲,隻好急跑上前。快到了,終於,她看清了,柯良的身邊還有一個人,是另一個圖書管理員,那個女人的頭髮已經散了下來,血,渾身都是血,那個女人刀上的血應該是她的吧!但她的手裏正在玩著什麽東西?眼球,是的,是一對眼球,那瞳孔很奇怪地看著秦錦,但更讓秦錦驚恐的是她的手指甲形狀。是藍綺。這個女人是藍綺,她正坐在柯良旁,難道要殺柯良不成?可是,柯良好像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出來,他很認真地在看書。顧不得那麽多了,她正想大聲地喊,可是,高跟鞋的聲音又再次響起,那個提著刀的女人正在往這邊趕來,現在喊會驚動藍綺嗎?會傷害柯良嗎?她狠了狠心,把黑寶丟了過去,拋到柯良那裏。黑寶至少還可以保護柯良,而自己為了引開那個高跟鞋的聲音轉身就往書架後跑。四周的空氣壓迫著她,惟一的護身符黑寶都不見了,這一次應該是必死無疑了。爺爺,不行,爺爺現在不能救她,因為他一天隻能出現三分鍾,今天不會再出現了。柯良怎麽辦?如果她死了,柯良會不會也死?現在她的心裏充滿了懊悔,不該聽爺爺的話叫上柯良,爺爺怎麽也料不到那鬼居然會操縱人鬼上身吧!忽然有聲音傳來。是小孩子的聲音,在路的盡頭。是不是晚上向自己要眼睛的那個小孩子?她已經來不及思索了,立刻轉路,而高跟鞋的聲音卻一步步地踩到她的心裏。柯良,柯良,你快點兒醒過來,這個閱覽室已經被鬼氣給包圍了,你快點兒跑啊!來不及了,後麵的那個管理員追得越來越急了。前麵已經沒有路了。有一排櫃子,沒有辦法,先躲進去再說。她胡亂地拉開一個櫃子,裏麵有很大的空間,秦錦躲了進去。那高跟鞋的聲音,慢慢地停下來,好像在找自己,正在慢慢地踱著步。秦錦現在已經沒有了思想,隻盼望著柯良能逃,自己肯定是跑不掉了,隻能縮在櫃子的一角,盡量不呼吸,不驚動她。而小孩子的哭聲越來越近了,櫃門也快開到自己這個了。她的眼睛已經閉上了,高跟鞋已經停在了她的櫃門口,手也摸到了櫃把手上了。就在這個時候,她感覺到櫃子裏伸出了一隻冰冷的手,輕輕地握著她的手,然後把她往裏拉,原來櫃子後是空的,通向另一個房間,她的嘴已經被捂住了。在櫃門被拉開的一剎,她已經被那隻手拖到了櫃後的另一個房間裏。  --------  紅娘子作品集借 書                借書秦錦被拉到了另一個房間裏,此時已經是嚇得出不了聲了。定睛一看,是一個老頭,幹巴巴的,銀白色的頭髮,他緊緊地捂著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出聲,然後輕輕地趴在房間牆邊聽了聽動靜,就慢慢地拉著秦錦走。秦錦不肯,柯良還在裏麵。“他沒有事,他有赤環護體,什麽也傷不到他。”那老人開口了,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快走,如果她們追過來,我也鬥不過她們,快,趁她們現在被赤環給製住出不來。”秦錦隻得努力地站起來,跟著老頭沒命地往外逃。隻見一路上全是死人,剛開始來的時候,卻什麽都看不到。這裏早就已經被那個女鬼所控製,隻等自己自投羅網。秦錦從後門的小樓梯道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那個鬼屋圖書館。才發現天早就黑了,那個圖書館的時間也是錯亂的,才感覺進去一會兒就已經過了很長時間了。她誤入了另一個空間,那個空間裏的時間和人還有景色都和自己世界的不一樣。老頭並不理她,賣力地往前走。她跟在老頭的後麵追。“喂,他真的沒有事嗎?”“你是說你的情人啊!他當然沒有事,他是柯家的後人,又有柯家祖傳的製邪赤環,誰能傷害到他?連我都近不了他的身。”秦錦感覺到自己的雙頰燒了起來,什麽時候柯良變成她的情人了?“伯伯,你是誰啊!”老頭並沒有回答,隻是往前走。倆人一前一後地走著,拐了幾個彎就到了一個很寧靜氣派的墓園。秦錦感覺這裏很熟悉。她忽然想起來了,是唐詩詩家的私家墓園,詩詩曾經帶她來玩過。這裏是一片很漂亮的花園式的墓園,裏麵睡的是唐家的人,而這個老頭,應該就是小時候看到的那個守墓人李老伯。可是,小時候李老伯就已經很老了,怎麽許多年過去他都沒有任何變化,怪不得自己看到他的時候感覺很親切。她還來不及想太多,墓園的門就已經打開了。李老伯閃進了墓園,這個墓園的門設得很隱蔽,一般人是進不去的,而她從前經常放了學就和唐詩詩躲在這裏玩,她們很喜歡這兒的奇花異糙,而且很寧靜,沒有那種公墓的可怕的感覺,倒是很舒服,而且李老伯對她們都很好。站在兒時來玩的墓園裏,想到童年時無憂的日子,想到陽光下和唐詩詩快樂的笑容,她終於哭了出來。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之後,心情就好多了。李老伯把她帶到守墓的小屋裏,倒了一杯熱茶給她。“老伯,你一直都住在這,怎麽會知道我發生的事情。”“我雖然隻是唐家一個最普通的僕人,一個守墓者,可是,我也是唐家的元老,老爺對我恩重如山,臨走前把詩詩這孩子託付給了我,我早年有幸學會一點道術,前幾天我看到墓地裏忽然血氣沖天,知道家裏出了事,等我趕到家裏的時候,詩詩已經被惡鬼纏住,無奈,我隻好用符封住她的肉身,把她接到這裏來。”“詩詩是你接走的?”“是的,我帶她來到了墓園,沒想到這個惡鬼如此厲害,唐家那麽多先人的靈氣都製不了她,不得已,我想請柯家人出麵救詩詩,等我追柯家後人到了小鎮時,又巧遇你。”秦錦激動起來:“那天在小鎮胡家深堂裏,是你救了我?”李老伯含笑點點頭,隨後又露出失望的表情:“我原以為有柯家人在,你怎麽也不會被傷害,哪知道柯家人居然不傳後人,在這一代手上失傳了道術,真是不可思議!捉鬼世家居然放棄了自己的家庭使命?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那個混小子,什麽也不會幹。”“詩詩沒有死?”“沒有,我把她放在唐家的墓園中央的靈氣集處,有那麽多位先人保護,惡鬼對她現在一時半會兒還沒有什麽辦法。”“什麽是惡鬼?”老伯忽然站起身來,帶著秦錦向墓地中央走去。墓園在月光下散發著一種很溫柔的光。走著走著,終於看到地上躺著一個人。是詩詩,很多螢火蟲都圍在她的周圍,把她照得通亮,但可怕的是,詩詩的身上還穿著那件美麗的血紅色旗袍。李老伯看到她眼裏的驚嚇,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我也除不下那件衣服,這麽多的先人都在和那個惡鬼鬥爭,可是那鬼的怨氣太重,怎麽也除不下來。”“一切都是由這件衣服引起的嗎?”“你們的布到底是從哪裏得來的?”“是詩詩從湘西一個小村裏得到的。”“那就對了,果然是卡嘣惡詛,這是最狠的詛,肯下這種詛的人一定是對這個世界有著毀滅般的深仇大恨。”“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莫明其妙地失去朋友,被鬼追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兩個人正交談間,螢火蟲的光忽然變得黯淡起來了,而詩詩在地上發出了呻吟。“不好,我們製不住女鬼了,現在她要殺詩詩。快,我來做法,你把那衣服撕開。”暗暗的夜光下,隻見詩詩身上正趴著一個人,就是那件衣服吧!李老伯的指尖發出了淡藍的光,直指向那個人,那人的指甲都已經到了詩詩的眼睛上,秦錦已經不能再失去任何朋友了,她一咬牙,從地上拾起一根樹枝,狠狠地向那個女鬼的臉上抽去,那女鬼一歪掉到了唐詩詩的身邊,就在這個時候,秦錦一個箭步上去,一把就把衣服撕爛,螢火蟲在一剎間又明亮起來,女鬼消失了。秦錦大口大口地喘氣,李老伯從地上抱起了詩詩,所有的螢火蟲一直圍著李老伯手中的唐詩詩。將詩詩救回小屋裏,換了一套李老伯的衣服,再灌下一杯熱茶,她終於醒了。醒過來之後的詩詩驚恐地鑽到秦錦的懷裏,大哭起來。原來她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明白,隻是醒不過來,也感覺到了秦錦救她的一幕。兩個人慢慢地平息下來,馬上追問李老伯卡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卡嘣是最惡毒的詛。這些人一直久居深山之中,他們居住的地方常有一些千年古槐,槐樹是所有樹木中最陰的樹,‘槐’字是一個木加一個鬼,是最招惡鬼的樹,如果用這種樹下詛,那麽必會吸收那一帶所有惡鬼的怨氣,所下的詛就無人能破了。”“那要怎麽下呢?”“我也是隱隱聽過一些幾百年前傳說,說是下詛者要把自己至親至愛有血緣關係的人給綁在古槐樹下,挖下雙眼,任其流血而死,讓古槐吸收死者的血液,而古槐會在一年之內將捆在樹上的少女吸收到自己的體內。”“少女?”“是的,下詛者選的一定要是少女,而且是幹淨純潔的處子,古槐才肯吸其怨氣,為這少女所驅。”“也就是說,下詛咒要殺了自己最親的人?”“是的,一般都是殺自己的女兒。”秦錦和詩詩都倒退幾步,覺得這種方法太過殘忍,一個人把自己最愛的女兒的眼睛給挖下來,捆在樹上,任其痛死,這是什麽變態的下詛方法啊!“那詛又怎樣下呢?”“等到第二年開春,下詛者就會把古槐的根給挖出來,古槐如果一傷到根就會流出像鮮血一樣的濃汁來,用這種血汁染成的布,就是卡嘣了。”“我們穿的就是那種東西。”唐詩詩好像馬上要昏倒一樣。“是的,這是一個詛咒,一般在染布的時候,下詛者會把自己的心願和要詛咒的人給念出來,而那布染出來後,會千方百計地落到被詛咒者手裏,然後就會大開殺戒,沒有一個被下咒者能在卡嘣下逃生,定是死路一條。”“可是,我們為什麽會被纏住呢?”“這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卡嘣會無緣無故地殺你們?難道是這個卡嘣的怨氣太大了,而詛咒已經失控,上麵的怨鬼已經嗜血如狂,開始濫殺起來?這就是我所不能解決的問題了。秦錦,你要求助柯良,他們柯家世代都是有名的捉鬼天師,捉鬼一族中最有名的門派,他身上自有答案。既然你們能遇到,就證明上天不想絕你的路,一定要破了這個詛咒,才能救回你自己和詩詩,也能救到瑛琪。”“瑛琪?她還沒有死嗎?”詩詩驚奇地問。“沒有,她的魂雖然被那女鬼所控製,但是,她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不過你們要加快,我們都感覺拿這個惡詛沒有辦法,她的力量每殺一個人都會大增,而且她現在已經有能力召喚別的惡鬼,比如追殺秦錦的小鬼,都是她召喚出來的,如果她的能力再增加一點,黑寶就不能再保護你了。”“為什麽黑寶會保護我?”秦錦問。“黑貓是陰間的使者,一般的厲鬼都傷不到黑貓,可是,這隻貓為了救你可以不要命,一定是和你有淵源,你要查出這個淵源,可能對你們破這個詛咒有幫助。”“老伯,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呢?”“去找柯良,他應該有答案,我是唐家的守墓者,不能離開墓園太久,不過,我可以把我的寶物給你們,至少可以避避邪氣。其實,我去也沒有用,因為我幫不了你們什麽,也破不了詛咒,還得你們自己想辦法。”說著,李老伯把一個手鐲給了唐詩詩,那個手鐲是紅玉的,在黑暗中發出一種紅光。“你們快走吧,你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那個女鬼正在拚命地殺人,如果再不馬上找到控製她的方法,不僅是你們,會有更多的人被殺,叫柯家那個小子快點學道術,不然,連赤環也保護不了他多久。”“老伯,什麽是赤環?柯良怎麽會有赤環啊!”秦錦好奇地問。“赤環就是那個耳環啊!是天師中的極品寶貝,有了這個寶物,一般鬼都拿他沒有辦法,但我也不知道赤環對卡嘣會起多大的用作,你要讓他永遠帶著。”她們終於出了墓園門,兩個死裏逃生的好朋友走了出去,背後是李老伯戀戀不捨的目光,而她倆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不肯再放開。  --------  紅娘子作品集卡 嘣                卡嘣秦錦一路奔回圖書館,唐詩詩暗暗好奇:“怎麽又回去,不是剛逃出來嗎?”“還有人在裏麵,我得去看看,反正現在天也亮了。”“叫上陸子明吧!這樣也安全一點。”秦錦回過頭去,好奇地看著唐詩詩,看來詩詩對陸子明倒是另眼相看,一個女人在最危險的時候想到的男人,一般都是自己喜歡的男人。詩詩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嗔道:“看什麽,你還不是趕著去救情郎!”“什麽情郎,我隻是不想那個敗家子因我而死罷了。”秦錦心跳加快,暗想,我怎麽會喜歡那個傢夥呢!長得可討厭呢!兩個人跑到圖書館的時候,就看到大隊的警車停在外麵,警察說裏麵發生了命案,正在封鎖現場。秦錦雙腿一軟,柯良那傢夥難道已經遭到毒手了?不是號稱什麽天師之後嘛,這麽容易被搞定?唐詩詩忙安慰她:“別急,問清楚再說。”正好陸子明的身影從大堂閃過,詩詩和秦錦都大叫起來:“子明,子明。”陸子明回頭一看,喜上眉梢,跑來拉著秦錦的手說:“天啊!擔心死你了,我們一隊人正在找你,以為你失蹤了,柯良報的案,說你不見了。”“柯良還活著?”“當然,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唐詩詩的臉變得鐵青起來,陸子明看到詩詩,又是一聲大叫:“天啊,你回來了!怎麽樣,有沒有受傷,去哪裏了?”“一時半會兒和你也說不清楚,快帶我去見柯良。”秦錦說。柯良正坐在一個小屋裏錄著口供,看到秦錦站起身來直撲過來,凳子絆倒他,跌了一個狗吃屎。“秦小咪,你沒有死啊!”“你才死了,我有那麽容易死嗎?”“可是,剛才我真的擔心死了!”“你怎麽報案了?”“我看著書,發現你不在了,再看那兩個管理員,一個坐在電腦前已經死了,一個倒在椅子上,我就馬上報警,以為你也已經遭毒手了。”唐詩詩不滿地說了一句:“你們這樣還有完沒完啊!讓子明說吧!”陸子明笑了笑:“那兩個女人和你們的朋友藍綺死的時候一樣,眼睛被挖了出來,放在水杯裏泡著。我們警方已經懷疑這是一起連環殺人案,而且兇手是一個極度兇殘的人,或者這些人都加入了一個邪教組織。”法醫進來,對陸子明點點頭。陸子明又說:“好了,我們可以回警察局了,這裏已經完事了。”四人同坐一輛警車往回走,隻有陸子明的臉上沒有出現那種驚恐的表情,而另外三個人都手腳冰涼,秦錦抱著黑寶,它受了一點兒小傷,一隻腳已經不方便了,所以,很依賴地躲在秦錦的懷裏,頭輕輕地靠著她,秦錦輕輕地撫摸著它柔軟的毛。警察局在一個大廈裏,四人上了樓。陸子明堅持認為這是一樁謀殺案,而不是自殺。詩詩終於忍不住了:“子明,不是,這不是人幹的!”“不是人幹的,難道是鬼啊!”陸子明開玩笑的一句反問,讓三個人的臉色都變得慘白,三個人想著那些可怕的經歷會落到自己的頭上,都很害怕。陸子明見大家的表情都很認真,開始有點兒不高興:“你們怎麽說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怎麽能相信這種東西?”“不是,陸子明,這事是真的。”柯良又忍不住要和陸子明吵架。“什麽真的,難道這個世界會真的有鬼嗎?”“子明,你看不到並不等於沒有。”秦錦發火了,這個男人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懷疑自己和大家。“秦錦,我不是不相信你,可是,我實在沒有辦法一下子接受,難道你要一個警察相信,他所麵臨的對手是一個虛無的鬼魂?”“不是虛無的,是真實存在的。”唐詩詩的脾氣也不好,再加上受了女鬼一些氣,這次更是火上澆油。“行,行,你們相信,我們別再吵了。我先上樓去拿一點兒資料。我們用事實說話如何?”陸子明見引起眾怒,隻好先退。他分外氣憤地衝出房間,認為裏麵的三個人不可理喻。屋內,柯良小心地看著秦錦:“你沒事吧?你男朋友這個樣子。”“誰說他是我男朋友,你哪隻眼睛看到了。”秦錦的眼淚流了下來,不知死活的柯良真是不應該多嘴。唐詩詩摟著秦錦,迷惑地看著柯良和秦錦,明明這兩個人是一對,怎麽陸子明成了秦錦的男朋友?陸子明在等電梯,他的腦子裏還是這起殺人案。電梯來了,陸子明一腳踏進電梯,那破電梯居然發出嘟嘟超重的提示聲,陸子明叫了一聲:“什麽破玩意,才裝幾天就壞了!”電梯像是吃了痛,吱吱地關上了,電梯裏空無一人,慢慢往上升。陸子明怒氣沖沖地想著柯良那張討厭的臉,一副二流子樣,不知道秦錦為什麽那麽信任他。哈,陸子明居然吃醋了,他吃柯良的醋?這些日子,他沒日沒夜地在局裏泡著,找藍綺案子的線索,就是想給秦錦一個交待,沒有想到,在他努力的時候,那個小子卻橫刀奪愛,而且看秦錦的眼神,好像對自己更冷漠一點。電梯忽然停了下來,陸子明敲了幾下電梯門,又按了按鍵,這讓他感覺有點兒怪,那門敲起來像敲到了軟東西上麵,居然一點兒回音也沒有,而且那個按鍵肉呼呼的,還滑滑的,像是有一塊鼻涕沒有擦幹淨一樣,感覺很噁心。空氣中有一種怪味,他並不以為奇,經常有一些法醫拿著人或者動物的肢腿,乘電梯上樓,但今天的味兒特別的大。他皺了皺眉,算了,不理這些東西了。電梯又上升了,很快到了樓層,他出了門,直接朝洗手間走去,因為手上按電梯鍵的感覺髒髒的。可是,陸子明卻腹痛了,在洗手台上拿了點兒衛生紙就進了隔間,脫下褲子準備解決問題。就在蹲下的那一剎,他感覺到一陣涼意,低頭向下一看,嚇了一跳。在擦得發亮的馬桶內,居然裝了滿滿一坑的眼睛。人的眼睛,卻一點兒血也沒有,圓滑滑的眼睛正閃著黑白的冷光,無數的瞳孔看著他。他與那些眼睛對視了幾秒,反應過來後大叫一聲提著褲子跳了出來。他站在隔間門邊大口大口地喘氣,心裏暗罵了一聲,哪個缺德的法醫,找了這麽多的眼睛倒在馬桶裏,卻不衝掉?其實他的心裏知道不會有這種不負責任的法醫,隻是他為了安慰自己,於是又慢慢側著身子進去,看著那些眼睛,雖然心裏發麻,卻還是硬著頭皮去沖水。一拉手柄,水嘩地一下衝出來,那股怪味更濃了,這不是水,是血。是腥紅的血水沖了出來,那些眼睛並沒有被衝下去,都泡在馬桶中上下翻滾,個個瞳孔都像含笑一樣望著他。陸子明心知不妙,馬上扭頭就走。走的時候卻發現來的時候本來空無一人的隔間裏,現在都蹲著人,而且每個“人”都低著頭。他不敢多看,拚命地低頭就走,走道上居然空無一人。他想下樓通知秦錦,跑到電梯處,正想按扭,卻發現按扭處流出了血水,那個按扭眨動了一下,是一隻眼睛!怪不得他剛剛按鍵的時候,感覺到濕滑。不過陸子明畢竟是刑事組的精英,他飛快地掏出槍,朝過道跑去。樓道中隻傳來他自己急速的腳步聲和心跳。一拐彎,看到了一個人的背影,正躺在那裏抱著頭,像是得了重病。他握了握槍,走上前去,看背影是一個老婆婆,可能是剛剛下樓的時候跌倒了。“你怎麽了?”那個老婆婆的臉伏在地上,身子不停地抽動,一點聲音也沒有。他把老婆婆翻過來,想看看老婆婆的傷。老婆婆用幹枯的手捂著臉,血從指fèng裏緩緩流下。拉開手,隻看見兩個血洞,那個老婆婆的眼睛已經不見了。陸子明驚恐地往後一退,卻聽到老婆婆用一種很蒼涼的聲音說:“你剛剛為什麽叉我的眼睛?你為什麽要那麽用力地叉我的眼睛?”“我沒有。”“在電梯裏,你拚命地叉我的眼睛。”鬼,陸子明心頭大驚,卻已經不能動彈,那個老婆婆在地上爬動著,向他這邊移過來,一邊動一邊問:“為什麽叉瞎我的眼睛?你還我眼睛,你還我眼睛!”陸子明往上退,可是身後也有一絲涼意,回頭一看,無數個老婆婆趴在地麵、牆壁上、屋頂上,他已經被圍在中央,那些一模一樣的老太婆,流著血,嘴裏尖叫著:“還我眼睛,還我眼睛。”看著那些“東西”越來越近,他扣動了機板。槍聲驚動了整層樓的人。秦錦她們正在吵吵鬧鬧,一聽槍響,黑寶尖銳地叫了一聲,秦錦心知不好,馬上說:“快走,陸子明出事了。”黑寶在前麵帶路,三人跟著貓飛快地往上跑,隻見陸子明靠在窗戶上,還在拚命地往後退。黑寶尖叫一聲,陸子明怔了一下,柯良已經到了陸子明身邊,同時窗戶破裂,陸子明和那扇窗一起跌了下去,柯良一撲,抓住了陸子明的一隻手。“砰!”窗戶發出一聲巨響。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秦錦和唐詩詩都目瞪口呆。反應過來後立刻上前去拖柯良,陸子明人已經懸空在十幾層樓的窗外,柯良滿臉通紅,秦錦拚命地抱著柯良,而唐詩詩抱著秦錦,三個人用上了吃奶的勁兒,才把陸子明給拉上來。拉上來後,四個人都倒在地板上,半晌,柯良才開口:“人民警察,你也該減肥了!”陸子明還驚魂未定,兩眼發直,唐詩詩拚命地站起來說:“我們先離開這裏吧。這裏說不定很危險。”四個人才又來了勁,一溜煙地跑下了樓。現在是陸子明呆坐在沙發一角,而餘下三人都用一種同情和憐憫的目光盯著他。他捧的杯子終於不再震動了,好半天,才長長地籲出一口氣說:“怎麽會有這種事?我得看心理醫生了,我都有幻覺了。”三個人同時出手,丟出了自己手裏的拖鞋、雜誌、報紙,砸在陸子明身上,然後異口同聲地說:“你沒救了!”“陸子明,你差點兒都被鬼給殺了,還在這裏說是幻覺。”唐詩詩有點認定自己看錯了陸子明,以為他是個高智商的人。“算了,我們別理他了,讓他去看心理醫生吧!”秦錦說。大家都同意了,然後站起來要離開陸子明。陸子明卻跟著大家走出來,三人一起回頭做了個要打的手式,陸子明可憐巴巴地說:“行,我向大家道歉,我們一起查案吧!”大家歡呼起來。又回到了唐詩詩的家裏,雖然離上次在唐詩詩家裏等詩詩回家沒幾天,可是,大家都感覺像過了幾個世紀,坐在沙發上都有一種奢侈的幸福感,每個人的心裏都在想:“天啊,我們還能活著,真是太好了!”大家坐在一起吃東西,秦錦邊吃邊說,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陸子明和唐詩詩。一桌人的臉色越來越沉重,但是再沉重也阻擋不了他們的意誌力。柯良說:“我們家是天生的捉鬼天師,我一定要捉到她,不能讓她再害人了。”陸子明說:“我是警察,我得破這個案,不管兇手是人是鬼,我都要把她繩之於法。”唐詩詩說:“我得破了詛咒,不然我會死。”秦錦說:“我要救我的朋友和自己,我不能再失去身邊心愛的人。”四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下一個目的地就是到得到紅布的湘西小村子,去尋找破除卡嘣的方法。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窗外。窗外雖然很黑,可是,大家都知道那裏停著一輛美麗的越野車。忽然,唐詩詩和陸子明都掉到了桌子下,是嚇掉下去了。原來窗外忽然出現了一個人,長得很帥,對著屋裏的人擠眉弄眼,亂飛吻。這個情景實在不好笑,因為那個人是浮在半空的。秦錦和柯良相對苦笑了一下,柯良的爺爺又來了。一眨眼他就到了眾人麵前,在桌上拿起一個蘋果聞了聞,然後對秦錦說:“師妹,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做了一首詩給你。”柯良驚叫道:“爺爺。”柯良的眼睛睜得老大,難道帥爺爺想泡秦錦?而秦錦居然要做自己的奶奶?!唐詩詩和陸子明已經明白過來了,在前麵的敘事中知道是柯良的鬼爺爺,兩個人又從桌子下鑽了出來。“師妹,你從前最喜歡聽我念詩了,還記得我給你背過床前明月光的詩嗎?你當時好開心好開心。”帥爺爺每天都用寶貴的三分鍾說沒用的話。秦錦很氣,“我真的不認識你,求你了,我和你年齡差那麽多,怎麽可能認識呢?”爺爺一聽也是,不過轉念一想,說:“如果師妹已經死了多年,並且投胎的話,也有這麽大了,應該是的。”秦錦說:“可是,我並不知道自己前世的事情,你能不能給點提示。”這一人一鬼,一男一女,就圍著飯桌,一個堅持說自己不是師妹,一個堅持說是,餘下的人都低下了頭,感覺不可思議。三分鍾很快就要過去了。帥爺爺似乎有點傷心欲絕:“怪不得人家說,最可悲的事情莫過於縱使相逢應不識,看來你是不記得從前的事情了,好吧,我要走了,我給你一個記憶夢,裏麵是我和師妹的美麗回憶,你們都看看吧!看看我曾經是一個多麽癡情兼帥氣的小夥子。”說罷他的掌中升起一陣紫色的煙,等煙消雲散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陸子明皺著眉說:“真是祖孫一個樣。”唐詩詩看著流著冷汗的柯良大笑起來,秦錦無可奈何地吐吐舌頭,就在這個時候,大家卻清清楚楚地聽到一聲“師妹”,然後就進入了夢鄉。秦錦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鏡麵,那鏡麵有人影在動,走近看,慢慢地清楚起來,那鏡子裏的人物說話也聽得到了。於是她就坐在了那個鏡子前,鏡子有一麵牆那麽大,而自己的身邊還坐著三人,正是陸子明、柯良和唐詩詩,大家就這麽並排地坐著,像看個大片,而在迷糊間又忘記了自己在做夢,都以為是欣賞電影,還相視笑了笑。  --------  紅娘子作品集大 廈                大廈那鏡中慢慢呈現的是一條江南三月的街道。正是鶯飛燕舞、煙雨朦朧的季節,隻見一大戶人家屋裏哭哭啼啼地抬出一副棺木,紙錢飛舞,給這個美景染上了一層淒涼的氣氛。路人都側目,談論道,那個女子好命苦,才年芳二八就送了命,說是暴病而亡,可一個足不出戶的女子怎麽會暴病呢?有人說:“據說是被花鬼纏身了。”那話語很低,像還沒有出口就被人又捂回了肚中,但卻被路邊喝豆汁的三人聽到了耳中。那三人的打扮很是普通,像是平常的莊稼人,一個老人像是父親,還有一男一女,那男兒長得濃眉大眼,女兒真是如花似玉,惹來了路邊很多登徒子的回眸,但那女子卻忍而不發,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在霧裏看過去,像沾了水氣的桃花,美不勝收。連那對麵長得結實的男子都看花了眼,低頭道:“師妹,你不要生氣,我去打他們。”老人喝道:“道兒,我不是叫你不要惹事嗎?”“可是他們總是看師妹。”“曉月天生麗質,自然會引人注目,難道你能都挖了他們的眼睛不成?”男子挨罵後,恨恨地望著那些輕浮浪子,卻也不言語,而老者卻不停地打量著棺木遠去的方向。老者忽然丟下碗就跑,被喚做曉月和道兒的也跟著追,慌亂間那女子還不忘放下錢。老者行動飛快,像一道水銀滑向前方,後麵兩個人奮力追趕。終於在一個大紅門口停住了。上麵寫著:聽園。原來是一個戲園,聽戲唱戲的地方。民國時期,雖然世道混亂,可是,亂是亂,玩歸玩,聽戲唱戲的一樣不少,越是亂就越要玩,誰也不知道明天的事情,所以這戲園子就分外的火了。老者的臉上露出微笑,彷佛在說:“就是這裏了。”道兒開口:“師傅,是這裏嗎?”“是了,我剛剛看到那女子的魂魄向這邊飛來,一直追到這裏,眼見她閃進去了,看來是一個癡情女子,做了鬼都不忘來這裏看看情郎。”那時候的女子,心裏都有一個情郎——某個出了名的戲子,如癡如醉。人死之後總要完成自己的最後一個心願才行。老者忽然拿出紙符,貼在了大門四周,大笑一聲說:“終於把她困住了。”“師傅,我們為什麽要捉那個女鬼啊!她沒有害人啊!”那個女孩似乎心存不忍。“哈哈,曉月,為師我不是要捉那個女鬼,那女鬼隻要到了這戲園就會了卻心願,自個兒上黃泉路投胎去,我們和她是各走各路,各不相幹,我們要捉的是害那個女子死的鬼。”“那女人是被鬼害死的嗎?”“如果為師沒有估計錯,那女子並不是暴病而亡,而是在這個戲園裏聽戲,被鬼給纏住了,最終因元盡而死,而這個害人的鬼,就藏在這個戲園裏。好了,曉月,你也已經十七了,也該出師了,你看你師兄早就出師了,如果再不單獨捉鬼,柯家也不能再收留你了,你就得聽話嫁人,不再做天師這一行。”那呆頭男急得喊了一聲:“爹,為什麽要讓師妹嫁人?”老者白了他一眼,心裏罵了一句:“蠢豬,還不是為了你。”這個女孩兒,很小的時候流落到他家門口,他看她可憐,又生得聰明,就留了下來,教了一些捉鬼的功夫,但這個女孩兒天生膽小,不敢見鬼,學了這麽多年都沒有出師,他看到自己的兒子對她情有獨鍾,想用這一招逼她放棄學藝,嫁到柯家,可又不敢明說,因為女孩兒脾氣很強,如果說她不能捉鬼,她會大發脾氣,闖出禍來,隻好讓她知難而退了。果然,那女孩聽到要自己一個人單獨去捉戲園的鬼,臉就嚇得蒼白起來,拿著寶劍的手不停地亂抖。她平日裏連天黑都怕,雖然跟著師傅捉過很多鬼,但卻是那種越見鬼越怕鬼的人,不過,她還是接過了師傅遞來的符,然後默默地回頭看了看那個陰深的戲園。夜來了,她聽著師兄和師傅在院子裏爭吵,師兄不讓她去,正在和師傅講理。“師妹她雖然學藝多年,可是卻沒有一點兒實際的經驗,就這樣讓她去,會傷到她的。”“你懂什麽,她如果連這種花鬼都捉不到,還談什麽捉鬼,趁早嫁人算了。”曉月輕輕地咬了一下牙,不服輸的性格讓她偷偷拿了寶劍和靈符,從窗戶跳了出去,去那戲園捉鬼。她的記憶力很好,師傅教的所有口訣都能熟記,她一邊背誦一邊趕路,隻見戲園子看戲的人已經散去了,隻有一個空空的戲場。她身輕如燕,一個翻身就進了園子,腳下卻很慌張。哪裏知道,一進園裏,卻見角落裏還坐著一個女子,癡癡呆呆地看著戲台,她心裏暗急,如果真捉鬼,傷了她怎麽辦?於是她輕輕地走到那女子背後,對女子說:“小姐,散場了,你還不回家?”“我在等江郎上場。”“江郎?”“就是江岸花,一代名角兒啊!他唱的《二郎救母》真是絕美。你沒有聽過嗎?”那戲癡女子居然自個兒哼了起來。曉月在一邊暗暗心驚,生怕驚動了鬼魂,到時候不好收場。她唱著唱著就站起來說:“你也喜歡江郎?”“沒有啊,我沒有聽過他的戲。”“他的戲可好了,你看了一定會迷上他。不行,不能讓你看,不如這樣,我把你的眼睛挖掉,你就永遠也看不到我的江郎了。”那女子邊說邊回頭,在慘白的月光下,那個女子的臉清晰起來,看起來非常熟悉。曉月猛地想起,這不就是今天吃豆汁時看到的棺木前捧著的畫像中的女子嗎?她後退時被椅子絆倒,順著戲台上大紅的幕布抬頭望去,居然吊著很多女子,個個瞪著眼睛看著她。曉月幾乎要倒下了,她知道這裏有鬼,卻沒有想到有這麽多鬼,她一邊瘋狂地回想著師傅教的口訣一邊往後退。那個女鬼似乎認定她就是自己的情敵,非要挖她的眼睛。可憐她一邊往後退一邊揮著寶劍,就在那個女人撲來的一剎,她大叫一聲閉上眼睛。有一隻手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腰,一種好聞的氣味傳到鼻中。她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並沒有瞎,再一看,那吊著一屋子的女鬼繡花鞋都不見了,麵前是一個英俊的男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還有一雙細長的眼睛,輕浮地盯著她的胸。她大叫一聲,順手一推,那男子跌到一旁。她又十分過意不去,隻得站在那男子身後說:“謝謝!”也不敢伸手去扶,可是那男子似乎跌得很重,在地上不住地呻吟。她見自己出手太重,傷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就把男子抱在懷裏,想看看傷勢。哪裏知道,那男子在她的懷裏居然不再呻吟,還把臉轉到她的胸前,深吸一口氣,發出一聲淺淺地嘆息:“居然是桃花之香,你一定是處子了。”她忙放手,怒視那個調戲她的男子,隻見那男子半躺在地上,眉角前自有一番風流色,但整個人卻又冷冷的,像什麽都不放在眼內。他含著笑,反問她道:“半夜三更,你一個女子來這個戲園做什麽?”“你是這裏的守園人嗎?我不和你說了,說了怕嚇到你,我改天再來。”“嚇到我?什麽事情會嚇到我?”曉月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這個看起來很輕浮的人,不然的話,他可能會被這裏的女鬼給害死。“你還是不要做了,這個戲園子裏,鬧……鬼。”說完自己都嚇得打了一個冷戰。那個男人一點兒都不吃驚,卻很有意味地問她:“那你怎麽不怕,來這裏做什麽?”曉月揮了揮手裏的劍說:“我?我是來捉鬼的,我師父說,捉到了這個鬼,我就出師了。”那男人大笑起來,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你,捉鬼?就你剛剛那個樣子,還捉鬼?”曉月很生氣,跺跺腳就往外跑,她已經決定,一定要捉到這裏的鬼,好讓這個討厭的男人看看自己的本事,也要讓師傅和師兄看看,自己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當一個女人急著要對誰證明自己的時候,那一定是她已經對那個人另眼相看了。她回到家裏,用心記憶那些超渡口訣,在她眼裏,那些女鬼雖然樣子凶了一點,可是都是一群可憐鬼,超度掉就好了,既然沒有害人,也不用把她們全打入地獄,不得超生。曉月第二天早早就睡了,隻等著師兄睡著再跳窗而跑。在戲園門口她深吸了幾口氣,把寶劍拿穩,沖了進去。那個女鬼已經不知去向了,戲台空蕩蕩的,她一邊提醒自己不要怕一邊小心地往前走。曉月握著手裏的寶劍,不時地抬頭看著上方,生怕又無端多出很多繡花鞋。今天的戲院並沒有前天那種陰沉沉的感覺,隻是明月更圓,甚至有一點兒朦朧的美。戲園那邊是一個美麗的池塘,是富人們聽完了戲就去遊玩的地方,池塘中的睡蓮在月色下靜靜地開著,從戲園的窗口望去,美得讓人心動。曉月雖然學的是捉鬼天道,可骨子裏還隻是一個天真浪漫的小女子,拿著寶劍在窗邊看著美景,走了神,望著那一波一波的月光在池塘裏閃動,就呆了。一個聲音輕輕地在右耳邊響起,她的身子立刻就麻掉了半邊。“大師,你來捉鬼了。”扭過頭,昨夜救自己命的那個男子正含笑望著自己,她俏臉一紅,平生第一次站得同男人這樣近。但那男子顯然是來嘲笑她的,她有點兒不好意思,隻好硬硬地回答:“昨天那些鬼已經被我嚇走了。”“是嗎?那你可真厲害啊!”“關你什麽事!”“沒,我隻是天生膽小,知道你今天會來,就很害怕,隻好躲在你身後,如果真有什麽鬼啊神啊,也可以由你去對付。”“師父說了,我們捉鬼的本意就是為了保護活著的人,我會保護你的,不過,你為什麽要把手放在我的腰上。”“我隻是想看看你的腰有多大,好幫你找一件戲服,我們上台唱戲。”那男子好像很委屈一樣。“我是捉鬼的,又不是唱戲的,要什麽戲服?”“反正在這裏等鬼也是等,不如邊唱邊等,也好打發時間,你師傅難道說過沒有鬼的時候不可以唱戲嗎?”“這……”“這什麽啊,好了,跟我來,我們現在就上台去唱戲,不會的話我教你。”那男子的笑像有魔力一樣,把曉月慢慢地引上台去。她站在台中央,那男子對她做了個鬼臉,然後就跑進後台。曉月從前也在戲台下看過戲,偶爾也會唱上兩句,但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夠站在台上,下麵的坐位空蕩蕩的,讓人感到心慌。那男子很快就從後台鑽出來,已經換上了戲服,上好了妝,更是顯得劍眉星目。她轉過頭去,表示自己並不想唱。但那個男子開腔了,一開腔,就鎮住了曉月,她從來沒有聽過那麽好聽的聲音,如此的美又如此的淒涼。唱的是《牡丹亭》還魂那一幕,那個女子起死回生,跟公子做了夫妻。他唱的是青衣,卻比女子唱得還美,隻見他的眼神裏都是還魂過來的驚喜和對公子的那種愛。那一喜一愛的,讓人心醉不已。曉月在戲台上感到時光仿佛真的倒流,自己已經回到戲中那個時代,而他,不論扮相是男是女,都讓人感動。唱完最後一句,兩人在台上久久相視,都不言語。很久,曉月才說:“你唱得真好,如果你登台唱,一定是個名角兒。”那男子輕輕地笑了,眼神中是不屑:“我本是名角兒,是你不知罷了。”兩個人坐在戲台邊上,一邊聊天,一邊等著女鬼出現。那女鬼看來是不肯出來了,曉月決定回去了。男子送她出戲園口,她不斷地叮囑他要小心。“你叫什麽啊!”曉月終於問了出來“江岸花,你呢?”“曉月,柳曉月”倆人在月光下分離,戲園門又關上了。曉月走在小巷裏,聽到江岸花的唱腔又傳來,她微微一笑,直往前去,月光美得讓人心動,帶一點點的微香,風輕撫她臉。她忽然聽到一聲悽慘的貓叫,隻見一隻黑貓被幾隻大狗圍在中央,那隻貓隻是一聲聲可憐地叫著。曉月本來怕狗,想跑,可是,看到那黑貓的眼睛似有淚水,而且十分可憐,實在不忍,衝上前去,想趕走大狗,救起黑貓,可那狗很兇,一下子撲過來,曉月抱著貓,就地一滾,衣服扯掉一大塊。好險,她一個輕功上了牆頭,懷裏的貓發著抖,底下幾隻狗恨恨地望著她,似在怪她多事,就這樣,她與貓在牆頭與狗僵持著。狗終於散去,她把貓輕輕放在牆頭,那黑貓通人性地舔著她的手,然後一步三回頭地消失在月色裏。曉月高興地回家美美地睡了一覺,起個大早,見師傅已經出門辦事,曉月就和師兄柯道一起上街,想購點兒香火,為那些女鬼超度。師兄對她極好,幾乎言聽計從,兩人在街上走了很久,坐在一個茶樓裏一邊喝茶一邊休息,聽到隔桌幾個提著鳥籠的老人在說:“現在的這些戲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如何比得過江岸花啊!”“是啊,江岸花才是真正的角兒,那唱腔吐詞真是透亮到天上,聽他一曲,很多女人都願意為他去死。”“江岸花是誰?”一個長相比較年輕的人問。老頭見有人問,更是來勁。“說起江岸花啊,我們這一輩人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他當年是這裏最紅的戲子,當時捧他場子的人真是要排幾裏路,戲園門都擠破了好幾處,就是為了這個江岸花。”“那我怎麽不知道呢?”“唉,他命苦,因為樹大招風,不知道為什麽引起了同行的嫉妒,居然在戲台上將假刀換成了真刀,最後一齣戲,那是血濺當場,死在戲台上。聽說當時殉情而死的女戲迷加起來有一個戲園那麽多。”“這麽誇張,有這種人!”“小子,你是沒有趕上好年頭,沒有看過那江岸花的樣子,他化妝可男可女,唱男子唱得雄氣萬裏,唱女子也能唱得癡情纏綿,是個天生的戲子。可惜可惜!”“也有人說是雷府的夫人看上了他,非要和他私奔,才惹來的殺身之禍。”那桌人圍著茶杯說得唾沫橫飛,曉月卻慢慢手腳冰涼,最後支持不住,一頭栽倒在地上。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師兄和師傅正焦急地望著她。“師妹,你是身子虛,今天上街又走得急,所以才會中暑暈倒,你好好休息。”“曉月,你好好休息吧!家裏的事就不要管了。你睡,我們出去了。”見曉月醒過來,兩個男人放下了心,出了門。曉月卻癡癡地望著遠方,想著那個可恨的江岸花。原來,他就是自己要捉的鬼。曉月這一次再來到戲園裏,卻久久不知如何推門入內,她不知道是怕那個江岸花,還是想見到他,或者那個男子隻是為了嚇自己才說叫江岸花的,或者那個男子根本就不是鬼,或者江岸花根本沒有死,總之那個男子不是自己要捉的鬼。她最終還是鼓足了勇氣推開了門,隻見戲園裏是空的,而中央的椅子上卻坐著一個人,月光從窗戶照進來,剛好照在那人身上。曉月的心像掉到了冰裏,那人沒有影子,而那人確實是那個男子。她想掉頭就跑,但還是提著劍一步步地上前,手不停地抖動著,心裏已經不知道是悲是怕是恨還是怨了,捉了這個鬼就可以出師了,捉了這個鬼就可以救更多的人,就不會再有哪家小姐死在這個戲園裏,而這個戲園的冤魂也不用為了他再守著不肯去投胎超度了。一步步地接近,劍已經指到了那男子的背心,卻無論如何也刺不下去。那男子的背忽然朦朧起來,曉月的臉上有溫熱的液體滴落。那男子並不轉過頭來,卻說:“為什麽要哭,為什麽不一劍刺下來?害怕了嗎?”“你真的是江岸花?”“是。”他轉過頭來望著她的眼睛。“我來這裏就是為了捉你!”“我知道,第一天你就已經說了。”“你為什麽不殺我?為什麽要救我?”曉月問。如果那天他任那個女鬼殺了自己,也許現在就不必麵對這麽複雜的局麵了。江岸花忽然扭過頭去看著窗外的美景,輕輕道:“你有沒有嚐過寂寞的滋味,一個人守著一個地方,一年、一百年、一千年地守下去。有良辰美景,卻沒有人陪你看;有美曲好調,卻沒有人陪你聽,你會不會很寂寞?”曉月迷惘了,她從來沒有寂寞過,沒有師傅還有師兄,總有做不完的事情。“你沒有,對嗎?你沒有一個人寂寞過,那你有沒有心痛過,望著一台的人,唱最好的戲,卻沒有人給你喝彩,因為,沒有人看得到你。”“所以,你就殺人,殺了那些女人,讓她們來看你唱戲。”“我沒有殺她們,她們都隻是聽到我的戲後心甘情願而死,我並沒有殺人。”他的臉上有一種狂怒。“可是,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啊!是你現了形,害了她們。”“那又如何,你是不是要收了我,殺了我,打我下十八層地獄?”江岸花的表情越來越冷,而且嘴角的不屑越來越重。“我,我,我……”曉月被逼得步步倒退。“你什麽,你連道行最淺的鬼都收拾不了,你如何能捉得了我?就是你師傅也不是我的對手,當年他來捉我,如果不是我當時念在生前和你師門柯家有過交情,我早就殺了他。”“你胡說,師傅沒有捉不到的鬼,你是怕了。”“哈哈哈……”忽然間,白光一閃,曉月手中的長劍已經到了他的手中。“現在你知道我是不是胡說了,你在我手下過不了一招,如何殺我!”“我不能讓你再害人。”曉月忽然咬著牙堅定地說。江岸花忽然退去,隻見牆角裏猛地生出很多手來,把曉月緊緊抱住,往兩邊拉。曉月感覺身子巨痛無比,像要被人拉成兩半。而江岸花卻倚著窗含著冷笑看著她。“你求饒啊!求饒我就讓那些女鬼饒你一命!”曉月望著他如寒夜一樣的眼睛,咬著下唇,拚命地掙紮,但她越來越痛,最後眼前一黑,就昏過去了。醒來時,她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睜開眼,果然是江岸花抱著她坐在月光下的戲台上。“你果真寧可死都不願意向我求饒嗎?”這句話裏有無限的悽苦。曉月冷冷地轉過臉去:“你要殺就殺,不必多言,雖然我不是你的對手,可是,我死在這裏,我師兄一定會為我報仇的。”“師兄,你的心上人!”江岸花的聲音又恢復了那種冷冷的不屑。“不關你的事,總之比你好一百萬倍,他雖然不會唱戲,卻是個活生生的人。”曉月感覺到自己的肩頭一陣巨痛,江岸花的兩隻手像鐵一樣夾著她,像要把她給擠碎。江岸花看來已經大怒了,她心頭一急,揮手去推,長劍就當胸穿過江岸花的身子,曉月大驚失色,眼睜睜地望著自己的手和他的傷口,她隻不過是一時情急忘記了自己手中居然還握著劍。江岸花也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臉上露出一種不可置信的表情。“你真的要殺了我!”他皺著眉頭,似乎不解。“不……不……不是這樣的,是……是要殺……”曉月望著他已經語無倫次了。江岸花忽然一揮手,狂風大作,那根長劍居然慢慢地在他體內融化,他卻已經變得很可怕。他一把抱住驚呆了的曉月,張開嘴,對著她脖子的右側狠狠地咬下去。曉月的脖子在月光下粉嫩粉嫩的,發著微微的光。曉月輕輕地掙紮了一下,秀髮擺動,打到他的臉上。他硬生生地停住動作,張著嘴,沒有下口。兩個人久久地抱在戲台上,那個動作看似親密卻又是那麽的可怕。終於,他推開了曉月,對她說:“你走吧,再也不要進戲園了,你根本殺不了我,而且我也根本不可能被殺死,走!”他消失了,隻留曉月在空蕩蕩的戲台上。曉月回到家裏,師傅已經站在那裏等自己了。師傅隻說了一句:“放棄吧!我不想失去你。”曉月撲到師傅的懷裏終於痛哭出來,她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她終於放棄了殺江岸花的念頭。這件事情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她和師兄一起幫師博去別人家裏看鬼捉鬼,隻不過笑容少了,而且整個人多了一層憂傷。一日,家裏來了兩個客人,師傅好像很高興,忙叫曉月端茶倒水,然後讓她上街去選最好的菜。她出了門,半路才想起沒有帶錢,回來拿,走過客廳窗前,聽到師傅的聲音:“多謝兩位肯下山幫忙。”“沒什麽,這種惡鬼實在不能再容他了,不知道為什麽,他的道行如此之高。”“聽人說,他未死之時,已經有了通神的本領,可能是天生的異人。”“可惜,如果他不死,可能會成為一代高人。”師傅又說:“現在什麽也不用說了,兩位肯出山幫忙就好,我十年前曾經敗在他手下,現在我的女徒兒也敗在他手下,我並不想除他,因為他也死得淒涼,可是,七日前又有一名女子死在他的戲園裏,他已經奪了無數條人命,這種惡鬼不能再留,不然我就不配做柯家天師。這一次就是拚了我的性命,也要把他給打得魂飛魄散,永不超生。”曉月心頭一緊,掉頭就走。她躲在戲園裏,一直等到天黑,江岸花也沒有出現,而她擔心師傅和兩位高人隨時殺進來,又擔心兩邊真的打起來。她不知道自己希望誰贏,心裏雖然明白師傅所做的是對的,可是,又不想看著江岸花被打得煙消雲散。很久很久,月亮又升上來了。她抬起頭,看到江岸花已經出現在窗邊,依然是倚著欄,靜靜地望著她。兩個人就這樣一個站在窗前,一個坐在椅上,月光從同一扇窗透進來,一人一鬼,卻也能享受同一窗月光。“你可不可以不殺人?”“那你可不可以不離開我?”說完之後,又是久久的沉默。“我師傅已經叫人來收你了,你快走吧!”“我能走到哪裏去,我並不怕那兩個人,他們出山也收不了我。”江岸花忽然到了曉月麵前,直直地望著她說:“其實,殺我也很容易,我的死穴在兩隻眼睛上。”曉月並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說,正想問,可是,唇已經被封住。時間並不能靜止,而回憶卻會永遠都定在這一格,他們的纏綿一吻不能容於天地之間,曉月的心卻像掉到了溫水裏,失去了方向。忽然門外響起了師傅的聲音:“曉月,你!!!”她大驚,想推開他的臉。兩指,塗著鳳仙花汁的鮮紅的兩指卻刺進了江岸花的眼睛裏。曉月已經停止了思想,呆呆地望著已經讓自己破了死穴的江岸花,看著他像一件破碎的玉器一樣慢慢地倒下,然後在地上消失不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看不到他的眼睛,不知道他還有什麽話要說。她也說不出話,但是,她跪倒在地,瘋狂地在地上摸索著他的身子,粗糙的地麵磨得她白嫩的十指鮮血直流,她卻還在那裏找他。一定是開玩笑的,一個鬼哪裏有這麽容易被殺死,他不是一直說自己道行高嗎?怎麽可能殺得死呢!是自己殺了他,是自己破了他的死穴殺了他。周圍的空氣仿佛一下子都有了份量,她支持不住,又倒了下去。再醒來,師傅已經送兩位高人上山了,師兄守著自己,一閉上眼睛就是江岸花的一張臉,或笑,或怒,或不屑,或做鬼臉。可是,他是一個鬼,而且是惡鬼,現在已經消失了。曉月在心裏不止一萬次地提醒自己,但卻沒有用。她已經失去理智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愛上他的,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愛上一個鬼,但等她知道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他再也回不來了,不是嗎?曉月在心底狂喊。不,不,一定有方法可以救他,既然是柯家就一定會有辦法的。曉月躲在閣樓裏,拚命地翻看著書,她小時候聽師傅說過,如果能夠起壇請到祖師爺就可以解決世間的一切難題。終於找到了這個方法,曉月在昏暗的閣樓裏看完了那本發黃的書,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夜已經來了,曉月換上了自己最美麗的衣服。然後拿著祭台的用品,走到了那個戲園裏,在後院的睡蓮池邊,升起了祭台,開始做法。但是,她點香的手被人捉住了。她抬起頭,是師兄。“師妹,你不能這麽做,你會死的,為了一個鬼,值得嗎?”“值得!”“他隻是一個鬼,就算你讓他重生也隻是一個鬼,你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我不管他是人是鬼,是好是壞,能不能和我在一起,這都不重要,我隻要他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我能感覺到他。”“這個祭台是柯家的禁忌之事,起了之後,請到祖師父固然能讓你心想事成,可是,你要過火關、蟲關、刀關,還要用你最好的東西和祖師父換,才能打動祖師父,才能才心想事成,你也許會死的,知道嗎?”“師兄,我並不怕死,也不怕鬼,我隻是害怕寂寞,你知道嗎?如果要我一個人,一年、一百年、一千年地守著同一個景色,良辰美景,卻一個人看,不能和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他都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人地方,連月光都不能和我一起分享,我寧可死!”曉月狠了狠心,趁師兄失神之際,點了師兄的穴。然後又開始舉香,這個時候又有一隻手握住了她。她不敢抬頭,那股熟悉的香味又傳來了,這是江岸花的香味。“你沒有消失?”曉月輕輕地問。“我以為這樣做,你會開心點!”“眼睛不是你的死穴?”“我沒有死穴,遇上你才是我的死穴。”她抬起頭,第一次在月光下認真地看江岸花,看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表情,都想記到心底。“我知道,我永遠都沒有機會在太陽下看到你,所以,我願意付出一切,讓你看到太陽。”曉月一字一句地說。“就算你犧牲自已,找祖師父幫我洗脫罪過,讓我重新投胎做人,那又怎麽樣,我也會失去你,下輩子我不知道能不能再遇上你,因為我不知道你在哪裏,如果沒有你,做人和做鬼有什麽分別?”“有分別,如果你做鬼,我會心疼你看不到陽光,如果你做人,就算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可是,我知道你能認識很多人,可以活下來,我就會很高興,這一輩子那一輩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直都想你好。”香還是落到了香壇裏。祭火一點,誰也無法阻擋,江岸花和師兄還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出了祭圈外。兩個男人,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赤腳過火關,無數的蟲子從天而降,咬噬著她,一切都無法挽回。祖師爺出來了,一個鬍子頭髮皆白的老頭,懶洋洋地望著台下的曉月。“你叫我出來有什麽心願嗎?”“我隻求你能把江岸花超度,重新投胎為人。”“小事一樁,你有什麽給我?”“祖師爺你要什麽?”“你長得閉月羞花,我要你的美貌,你願意嗎?”“當然願意。”“我就不要你的命了,雖然是一物抵一物,我隻要你的美就行了。對了,為什麽柯家的人一起壇,都是犧牲自己而成全別人呢?”他感嘆了一番,然後遙指一下江岸花,隻見江岸花,居然慢慢變得透明起來。曉月衝上前,看著他,兩人就這麽對站著,沒有任何言語。他望著她慢慢變老變醜,她望著他慢慢地透明。她沒有淚水,有的是心甘情願的笑。他有淚水,是淡紫色的,在月光下亮得像星星。“我從來不知道愛一個人會這麽痛!”他說。“我也從來不知道愛一個鬼會這麽幸福!”那顆淚水憑空地滴落下來,他已經化去了身形,透明至不見了。半空中隻落下那個從曉月脖子上摘下的玉牌。曉月從地上拿起玉牌,慢慢地離開,她的身影在師兄的眼裏變得模糊起來,而她的背影蒼老無比,淡淡的月光照著她,前路是平淡而寧靜的。  --------  紅娘子作品集聽 園                聽園秦錦看著那個淒涼的背影在眼前的大鏡子前慢慢地消失,而那塊鏡子也消失了,忽然清醒過來,看周圍,陽光已經升了起來,四個人都在沙發上醒過來,望著對方,不知道這是一場夢,還是柯良爺爺走的時候送給大家的記憶夢,想問對方又不好意思。這個早晨,大家都在那裏想心事,最後還是柯良忍不住了,跑到秦錦那裏說:“秦錦,你別說,你還真像那個柳曉月,難怪爺爺會認錯人。”另外兩個人馬上湊過來說:“是啊是啊,你長得真像柳曉月,你不會真的是柳曉月轉世吧,你前世好偉大啊!那個愛情故事可以拍電影,成為經典了。”秦錦氣得抱著黑寶奪路而逃,跑到書屋裏把門緊緊地反鎖,而屋外那三個人居然開始討論起那個記憶夢裏的場景,像是看了一出好電影,影迷在那裏說細節。秦錦站在房裏,久久發呆。想著那出記憶夢中的柳曉月和江岸花,雖然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前世,但是,不管是不是前世,那兩個人的愛情都讓人心痛。如果自己真的是曉月轉世,那麽江岸花到底在哪裏呢?茫茫人海,如果真的有前生今世,又都落在何方,憑什麽來相認呢?忽然唐詩詩來拍門了:“秦錦快出來,我們找到破詛的方法了。”還是正事要緊,這些風花雪月的事情還是先放一邊兒,現在小命都難保,想殉情都沒有機會。她出去,隻見大家都圍著桌子,上麵放著一大堆從柯良爺爺那裏找的捉鬼書籍,看樣子,四個人都想自學成材。一本書中歪歪扭扭地寫著:“把紅布燒掉就可以破卡嘣惡詛。”大家看了看那本筆記本,感覺很不可思議,難道就這麽簡單?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大家還是決定去燒布。大家一聽,都認為事不宜遲,要馬上動身。剛好布有四份,秦錦回家拿,陸子明去醫院取,而唐詩詩則去精神病院找瑛琪要。秦錦讓柯良跟著唐詩詩保護她,因為詩詩的身體剛恢復,而且病房裏有兩個鬼,自己的圍巾並沒有上過身,所以威力不大,不用人陪。四個人一出家門,就各上各車,約定晚上的時候在唐詩詩家裏集合。秦錦打的一路回了家裏。很久沒有回到家裏了,打開了窗戶。房間內陰沉沉的黴氣都散了出去。家裏幸好沒有什麽動植物,不然這麽長時間沒回來,恐怕已經死掉了,這就是為什麽單身不適宜養寵物的最主要的原因。總不是每個人都有條件抱一隻黑貓滿世界走吧!她把黑寶放進了貓筐裏,從冰箱裏拿出貓糧,開始滿屋子找自己丟掉的包,那個包裏有紅圍巾。太陽從窗戶裏射進來,明晃晃的。她的心情比較好,人還很年輕,天天想著死總是讓人很難過,如果真的要死,還不如現在放鬆地吃喝玩樂好了。包是黑色的,已經讓黑寶拉到了床底下,露出一個柄。她大喜,跑上去,往外拉,卻怎麽也拉不動,好像被什麽卡住了。拚命一拉,包是出來了,可是東西卻散了一地,她四處找,卻怎麽也沒找到紅圍巾。奇怪,明明是放在包裏帶回來的,怎麽現在沒有了呢?黑寶在背後發出一聲急促的叫聲,躥上了窗台,她馬上跑到窗台邊,隻見一個人影正在下麵的樹下慢慢地對著這個窗戶招手,而脖子上正圍著自己的紅圍巾,她心一橫,無論如何也要搶回圍巾,否則一切都是枉然。這些日子發生了很多事情,已經把秦錦變成了一個勇敢的女人,生存的欲望大過恐懼,對朋友的愛也已經超過了自己的害怕。她飛快地抱著黑寶把門一關,跑下樓去。樹下什麽也沒有,空洞洞的,她正在迷惘地四處看著,猛然看到很遠處的一個大廈窗戶邊又有人影在招手,而脖子上還是那條紅圍巾。繼續追。唐詩詩和柯良走在去精神病院的路上,兩個都沉默不語。柯良上次聽秦錦說過看到了瑛琪房裏的兩個鬼,雖然是白天,卻依然汗毛倒立,而唐詩詩卻因為很久沒有看到表妹,心裏很是著急。他們很順利地來到了精神病院,小護士認得柯良,對著柯良眨了眨眼睛。也不能怪柯良,他長得實在比較帥。一路走在小小的過道,兩邊都是很奇怪的聲音,那裏的病人有的在唱歌、有的在念詩。柯良問小護士:“你難道不怕嗎?”“怕什麽,這都是病人,沒有什麽好怕的!”很快就到了瑛琪的房間,從窗戶裏看,瑛琪正聽話地躺在床上,什麽反應也沒有,像一個植物人一樣。而唐詩詩卻感覺到手腕上的玉鐲開始發燙,玉鐲是李伯伯送給她用來避邪的,看來這個病房有點兒怪怪的。但兩個人還是壯著膽子走了進去,唐詩詩激動地走到瑛琪床邊。“瑛琪,瑛琪,你醒醒,我是詩詩。”瑛琪居然聽話地睜開眼睛,她的眼睛大而且空洞,卻又像什麽都看得明白。瑛琪看著詩詩,忽然輕輕地問:“詩詩,你背後趴著的那個女人是誰?”詩詩倒退幾步,驚恐地盯著自己的背後,什麽都沒有,她隻好把求助的眼神投向柯良,柯良也是疑惑的眼神,兩個人什麽也沒有看到。詩詩的冷汗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瑛琪,你告訴我,你的紅頭巾到哪裏去了?”“就戴在我頭上啊,你摸摸,是不是軟軟的,濕濕的,很舒服的。”詩詩的臉色已經不能用蒼白來形容了,雖然進病房的時候已經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可是當他們站在那裏和病床上的瑛琪很清醒地交談時,那種恐懼還是超出了常人能承受的範圍。唐詩詩對著病床上的瑛琪左右開弓,一邊一巴掌,打得異常響亮,瑛琪似乎有點兒回過神來,隻說了一句“姐姐拿走了”就沉睡過去了。詩詩退出了病房,大口大口喘氣,瑛琪的姐姐,那個不可一世的有錢女人,從來不正眼看人,對瑛琪極壞,她也來看瑛琪了?她站在門外,大聲叫柯良,柯良跑了出來,雖然沒有缺手斷腿,但臉色也是鐵青,想必是受了一些驚嚇。她說明紅頭巾已經在琪瑛姐姐那裏,他們要離開。兩個人一出精神病院,就看到大門口閃過一個戴紅頭巾的小孩,一跳一跳地往前走,唐詩詩心頭一緊,感覺很奇怪,那紅頭巾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想了想,是瑛琪的紅頭巾,他倆撒開腿就往外跑。那小孩一晃就不見了,正在兩個人失望的時候,那個紅頭巾又出現在前一個街角。兩個人緊跟著紅頭巾追,那個小孩像有意要把他們引到一個地方一樣。陸子明進了醫院,他記得那個紅色的肚兜是泡在那兩對眼睛的玻璃瓶裏的。醫院裏顯得特別的冷清,沿著廊走著,本來這些證物是要存在警察局的,隻因為那兩對眼睛泡在自來水裏也沒有腐爛,所以才拿到醫院來檢查,沒有人敢亂動它,連裏麵泡著的紅色肚兜都沒有拿出來。他來這個醫院已經很多次了,沒有人上前來盤問他,一直沿著走廊走,上次的電梯事件已經讓他不敢再坐電梯了。往地下室走,那裏放著很多很多的標本,停屍間就在左邊。這裏永遠都是陰風陣陣。他扭了一下標本室的門柄,一下子就開了。他感覺很奇怪,但來不及多想,還是閃進了門內。一個護士推著一具屍體從門口走過,在門fèng裏看到那個護士麵無表情,屍體肯定是出了車禍,居然還不停地流著血,潔白的走道上留下了一路驚目的血紅。左邊的停屍間門砰地打開,然後又關上,厚重的鞋底磨擦著地板,漸漸地遠去。陸子明鬆了一口氣,開始反身在室內找著那件紅肚兜。照理說那種紅應該很好認,可是裏麵的標本太多了,人腦,斷手斷腳,如果是平時,他可能會很平靜地看著這些東西,不過是一些人體器官,但他已經經歷了那種恐怖的場麵,所以,生怕那手腳會動起來把自己給拉進剌鼻的溶液裏。到底還是讓他給找到了,那種紅色的緞子無論放在哪裏都好找。他輕輕地動了一下水杯,裏邊的眼球就轉動了一下,一下子瞳孔都對著他。他感覺到一陣噁心。忽然,身後有響動。回過身去,什麽也沒有,響動來自門外。過道裏有聲音,他拿出槍,動作很輕盈地靠近窗。過道裏並沒有人,不過,那個聲音已經轉到停屍房了。誰?這個時候去停屍房做什麽?他帶著疑問,想輕輕地扭開門進停屍房看看,就在他準備出門的時候,停屍房的門無聲地開了,門沒有開大,他從門fèng裏看著。是一個老婆婆,她趴在地上,正在努力地往外移動。那個老婆婆正在地上低著頭,用舌頭舔那些新鮮的血跡,那路新鮮的血跡已經無影無蹤了。老婆婆抬起頭,目光掃了一下這邊,他感覺到一陣從來沒有過的寒意,居然是上次在走道裏看到的那個老婆婆。他的念頭隻有一個——想辦法逃。但出口隻有一個,就是過道,而且已經被堵了。他在門內喘息著,聽著那個聲響慢慢地靠近。突然門砰地一下被推開了。一個人影撲了進來,他大叫一聲,用槍指著那個人。幸好他的控製力好,才沒有開槍,不然殺死的就是秦錦。隻見秦錦氣喘籲籲地說:“你怎麽在這裏?”“你又是怎麽來的?”“我是追一個戴紅圍巾的人,追到這裏來的。”“追到沒有?”“追到這個房間就不見了,我跑進來就看到你了。”陸子明艱難地說:“我一直都在這裏,什麽人也沒有,我隻是讓門外那個女鬼堵上了。”“門外?我來的時候,過道上什麽也沒有啊!”兩個人心中都大吃一驚,再扭門,門已經被緊緊地鎖上了。詩詩和柯良緊跟著那個戴紅頭巾的小孩子,隻見那小孩閃進了一個大樓就不見了。詩詩說:“這不是醫院嗎?藍綺出事後就被送進這家醫院。”“管不了那麽多了,先追再說。”“別,還是打電話找一下陸子明,問問情況,我總感覺這裏不對勁。”“別怕,有我在,不會有什麽傷到你的。”詩詩白了他一眼,心裏並沒有真相信他的話,而是站在醫院門口打通了陸子明的手機,“喂,子明。”手機那邊久久沒有回音。詩詩又喊了一聲:“子明。”手機裏傳來一個很蒼老的聲音:“這裏是殯儀館。”詩詩大吃一驚,怎麽會打錯電話,拿起手機看了一下號碼,沒錯,確實是子明的。再打過去,隻聽到電話裏全是笑聲,各式各樣的笑聲。詩詩嚇得把手機一丟,柯良問:“怎麽了?”“走,裏麵出事了。”兩個人馬上就朝醫院跑去,他們一進去,醫院的門口就出現了一個戴紅頭巾的小孩,蹦蹦跳跳地也跟著倆人進去了。柯良問:“醫院這麽大,到哪裏去找陸子明!”“醫院大,可是,哪裏陰氣最重?”“太平間!”電梯壞了,怎麽也打不開,隻好按照指示牌走樓梯,而那樓梯仿佛沒有盡頭一樣,怎麽也下不完。他們心裏雖然恐懼,卻也不敢說出來嚇對方,隻好硬著頭皮往下走。秦錦和陸子明兩人被困在了房間裏,靜靜地在標本房裏等著,許久都沒有聲音。兩人有千百種疑問,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說出來,陸子明問:“黑寶呢?”“剛才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從手裏跳下來,跟在我後麵跑,但看來是沒有跑進來,幸好沒有跑進來。”“算了,別想了,我會保護你的,我們先把那個紅肚兜拿出來吧!”兩個人走到那個水杯前,都深吸了一口氣,不知為什麽,陸子明和秦錦現在都感覺非常害怕對方,好像對方並不是自己認識的人,而是別人化身而成的。為什麽有這種感覺,兩個人都說不清楚,但是空間裏絕對不止兩個人。但無論如何,隻要對方不發狂,逃出去的機會就會大很多。陸子明拿起了台上的一把鐵鉗,伸到水杯裏,從四個眼球裏夾出了那個肚兜,丟到一個密封袋裏裝好,放在身上。這個時候,兩個人聽到有響動,都僵硬著不敢動彈,響動是從身後傳來的。他們馬上溜到門旁,想聽聽過道裏到底出了什麽事。這一回過道裏沒有聲音,響聲是從房間裏傳來的。可是,房間裏除了泡在防腐溶液裏的那些半截半截的屍體就什麽也沒有了。但聲音偏偏是從那個泡著屍體的大池子裏發出來的。兩個人都硬著頭皮往前湊,嘩嘩地響動是從池子裏不斷地發出來的。原來是一隻小壁虎不知怎麽掉到了溶液裏,正在那裏拚命地做臨死前的掙紮。他們鬆了一口氣,鬆軟之餘幾乎要倒在地上。陸子明自嘲地說:“我們現在都要精神崩潰了,即使沒有鬼也會被我們自己給嚇死的。”秦錦也笑了,兩個人都感覺在這種環境中人變得特別的膽小。當然,如果一個人獨處在一大堆斷手斷腿斷頭中,情況就更慘了。他們互相扶著站起來,又向門外走去,就在他們扶著對方站起來的剎那,溶液裏所有屍體都忽然睜開眼睛。他們開始拍打門,希望有人能從外麵聽到自己的求救聲,好把這個鐵門給打開。他們一邊拍打門一邊說話以緩和氣氛,卻不知道在自己的響動的掩蓋下,溶液裏那隻掙紮的小壁虎被從水麵下浮上來的一個張開的嘴巴吸了進去。有很多手都已經冒出了水麵,那些屍體在往上爬。而溶液屍體的正前方不遠的櫃頭上就放著那隻已經失去了紅緞襯托的一雙眼球,那眼球已經變得惡狠狠的,在水裏不斷地滑動,像還活在眼眶裏一樣。柯良和詩詩開始喘氣,終於詩詩抱怨了。“什麽破醫院,地下室有一百層啊。我們都下了多少層了,怎麽還沒到頭啊?也沒有個標誌,真是煩人!”柯良也在奇怪,照他們這種走的時間和速度都還沒有看到地下室,估計醫院的地下室是建在地心中央了。詩詩拿出一包口香糖,往嘴裏塞了一條,又給柯良一條,說:“這個時候,我們增加點活力吧!”柯良把包裝紙一撕,隨手一丟,然後說:“吃這個就能加活力?”“你怎麽這麽沒有公德啊!算了,別吵了,我們下吧!”又走了幾層,他們的臉色越來越沉重,最後柯良忍不住說:“算了吧,我們不要白費力氣了,我們一直在原地打轉。”詩詩那不屑的表情已經不見了,她問:“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我也發現了,不過不敢說,怕嚇到你。”“剛才我丟口香糖紙,是為了做一個記號。”他順手一指,那個糖紙果然還在台階的一角。“剛剛我吃口香糖時,吐出來一個也暗暗粘在那兒做記號,現在看得很清楚,果然是我自己親手粘上去的。”兩個人麵如死灰,現在抬頭看,是數不清的台階和樓層,往下看,又是數不清的樓層,而無論他們怎麽走,都隻是在原地打轉罷了。他們被困住了。秦錦正在和子明說著話,話語硬生生地頓住了,她的目光驚恐地盯著後麵,子明也順著她的目光扭過頭去,瞳孔猛地縮在一起。屍池裏伸出了一隻蒼白的手,不,不是一隻,是很多隻,手都筆直地伸著,而且響動很大,像有人在裏麵洗澡一樣。子明拿著槍,緊緊地指向那裏,背靠著門,門外卻忽然傳來了聲音,就是剛才那個老婆婆趴在地上舔血的聲音,在地板上磨得沙沙的,讓人感覺像幾萬隻沙蟲鑽到耳朵裏,而且那個聲音還越來越重,像可以透過門鑽進來一樣。門邊也不安全,兩個人向房間另一角靠。這個時候,秦錦大聲地尖叫了一聲,她看到所有溶器內的頭都睜開了眼睛,正盯著自己。這間房子裏似乎所有的斷頭斷肢都有了生命,而那些東西都正在盯著這兩個活著的人,好像他們侵犯了它們一樣。屍體紛紛開始從池裏伸出手,像是要出來,而門正在一點點被擠開,陸子明硬著頭皮對著正在被擠開的門fèng裏準確地開了一槍。“砰!”唐詩詩和柯良一起抬起頭,他們聽到一聲響動。接下來是嘭嘭嘭,不對,是有人在他們腳下的那個樓層拍皮球。有人!唐詩詩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起來,他們被困在樓下,卻有人在下麵拍皮球。不是人,詩詩和柯良心裏都很清楚地知道,下麵的不可能是人。可是,兩個人卻相視一笑,這個笑容可能是柯良一輩子擠出的最難看的笑,而且還安慰了一下對方,使一個眼色,兩人飛快地往下沖。不管是人是鬼,現在這個時候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能困死在這裏,不然,不僅幫不到秦錦,還會累上自己的命。下層樓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柯良的冷汗已經下來了。陸子明已經不管不顧地拚命開槍,可是,屍體是不可能再被打死的,那些子彈擊中了泡得蒼白的屍體,一點血都沒有,隻有一些透明的藥水從那些活動的屍體裏滲了出來,秦錦躲在陸子明的後麵,心裏轉了千萬個念頭,比如這個時候柯良來救自己,他的耳朵上有天師的法寶赤月,比如黑寶這個時候跑來鎮住這些鬼。但一切都已經沒有辦法了,因為她看到那些屍體裏透明的藥水滲出來之後,已經慢慢地變成了血,而那血在地上畫出了一道道的血跡,門已經被擠開了,一個老太婆正趴在地上用舌頭舔著這些血,那舌頭在地上磨出的沙沙聲越來越響了。子彈已經用完了,可是,一點兒也阻止不了屍體和老太婆逼近的步伐,秦錦終於大叫起來。柯良忽然聽到了一陣沙沙的聲音,還有熟悉的尖叫聲。柯良聽出那是秦錦的聲音,從樓下傳來的,唐詩詩顯然也聽到了,忽然他說:“我知道了,這是幻覺,我們早就不在樓下了,我們看到的都是幻覺,我們一定已經到了停屍房這邊,而且秦錦就在我們附近。”沒有等詩詩反應過來,他忽然閉著眼睛拉著詩詩猛地往那封閉的牆上狠命地撲去,那個封閉的牆忽然破了,他們重心不穩,重重地跌到地上。周圍的景色都變了,眼前是一排排的屍體,他們就在停屍房裏麵轉圈,一層一層地跑來跑去的樓頂,其實也都是圍著屍體在跑。那些白布蓋著的屍體的雙手都向上舉著,但詩詩和柯良已經顧不上這些了,他們聽到了隔壁傳來的尖叫聲,是秦錦,柯良心頭一緊,瘋狂地跑了出去。隔壁是標本室,柯良第一個衝進去,他發現一把槍正對著自己,陸子明正拿著槍退到一個角落裏,身後是發抖的秦錦。詩詩也看到了,陸子明的眼神已經迷離狂亂,他看不到任何東西,眼前全是一具具揮舞的屍體,槍裏麵隻有最後一顆子彈了,他不敢開,最後一顆子彈是留著保護秦錦的。柯良發現陸子明用槍指著自己,以為陸子明是忽然被自己嚇到了,一邊走上前去一邊說:“沒事了,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柯良朝秦錦走去,秦錦的眼神也是迷離的,她那慌亂的樣子讓柯良的心沒有來由地疼了一下,想攬她入懷安慰她一下。在陸子明的眼裏,一具流著血的屍體正在慢慢地靠近秦錦,他手裏的槍口已經瞄準了那個屍體的頭,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任何東西傷害到秦錦。詩詩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拚命地對著柯良說:“別過去,很危險,柯良,他們已經瘋了,別過去。”來不及了,柯良那個不要命的傢夥的手已經摸到了秦錦的肩,而那把槍也已經扣到了扳機。“砰!”一聲巨響,大家都回過頭來。一隻黑貓站在櫃頭的上方,擠下那瓶泡著眼睛的瓶子,瓶子粉碎,眼睛失去了活力。陸子明忽然清醒過來,滿屋的屍體全都不見了,而自己的槍卻指著柯良的頭。秦錦睜開眼,那個往身上摸的老太婆已經不見了,隻有柯良的眼神正關切地望著自己,她的心頭一熱,撲到柯良的懷裏,哭了出來。詩詩跑上前去,把陸子明的手槍拿走。陸子明坐在地上,如果不是黑寶將瓶子擠摔下來的聲音驚醒自己的話,他差點兒就在幻覺的作用下殺了柯良。黑寶跳了過來,也撲到了秦錦的懷裏,秦錦一下抱住黑寶,死裏逃生,不停地說:“黑寶,你去哪裏了,剛剛嚇死我了!”黑寶的眼睛閃了一閃,粉紅色的光裏似乎有了淚水,大大的貓眼睛看著她,好像在訴說自己的委屈。這時秦錦才發現黑寶的身上受了傷,像是被人丟在地上弄傷的,一條腿已經不靈便了,走路都一歪一歪的。秦錦心痛死了,抱著黑寶看了又看,嘴裏說:“誰傷了你,黑寶?到底是誰傷了你?”而柯良卻在那邊和陸子明鬥嘴:“你差點兒就殺了我,知道嗎?我就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順眼,哼,如果不是黑寶來得及時,你一定就開槍了。”“誰叫你長得跟個屍體一樣。”“什麽,屍體,你是說我像屍體。你才像屍體!剛剛你嚇得那個樣子。”“你難道不害怕嗎?你不害怕為什麽一頭的汗?”“我一頭的汗是因為我剛剛跑樓梯運動造成的。”詩詩在邊上大叫一聲:“行了,你們還吵什麽?黑寶都受傷了。”大家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黑寶身上,四個人圍著一隻黑貓不停地討論怎樣治療,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了拍皮球的聲音。黑寶把貓眼一眯,“喵”地一聲就撲到了秦錦的懷裏,不肯再出來。大家剛剛才鬆懈下來,卻清楚地聽到拍皮球的聲音從過道裏傳來。一下一下,沉重卻有節奏。正是詩詩和柯良在樓道口那裏聽到的聲音。四人慢慢地探出頭去,過道裏空無一人,可是,拍皮球的聲音卻還在繼續,仔細一聽,原來是從停屍間裏傳來的。柯良沖在最前麵,他的好奇心最重,詩詩拉了拉陸子明說:“我們走吧!別管了。”但還是走進了停屍間,那裏屍體的手都已經放下了,而那個沉悶的聲音是從屍體最後麵那一排傳來的。四人慢慢地向前走,隻見一個紅色的頭巾慢慢地清晰起來,秦錦叫了一聲:“圍巾,圍巾也在。”果然,那個人影的脖子上還有一條紅色的圍巾,那種紅,除了血緞之外,再也不會如此的艷麗如此的妖媚如此的讓人錯不開眼卻一身的寒意了。人影在屍體的白布間顯得越來越清楚,隨著大家的移動,終於看清楚了,是一個小孩子在那裏拍一個紅色的皮球。詩詩指著那個孩子說:“是她,就是她引我們來醫院的。我們追進來的。”秦錦說:“我也是追她來這裏的。”已經看得很清楚了,是一個穿著白色紗裙、紅色鞋子的小女孩,她正在那裏專心地拍著球。她大約三四歲的模樣,有一個紅色的小痣在嘴邊。紅圍巾和紅頭巾都在她的身上,加上陸子明從地上的破瓶子裏撿起來的紅肚兜,還有唐詩詩留在自己祖墳地裏的那件紅色的短袖旗袍,所有的布就已經完全齊了,現在難的就是要把小孩子身上的給脫下來。陸子明輕輕地叫了一聲:“小妹妹,你怎麽一個人在拍球啊?”那個小女孩沒有轉過身來,卻脆生生地回答:“我不是一個人,這裏好多人都在陪我玩呢!”大家看了看四周陰沉沉的屍體,都寒了一下。柯良說:“你爸爸媽媽呢?”黑寶這個時候尖叫了一聲,小女孩猛地轉過頭來說:“壞貓,打死你,剛剛打你的時候,你卻跑了。”原來黑寶是她傷的,秦錦十分清楚,她能傷害黑寶,一定有著不可思議的能力。當詩詩看到這個長得十分漂亮卻很蒼白的小女孩時,驚呼出聲:“叮咚,怎麽會是叮咚!”說完就撲了上去,把圍巾和頭巾都摘下來丟在一旁,然後,把小女孩抱在懷裏,不停地安慰道:“別害怕,叮咚,是詩詩阿姨,我現在就帶你走,別玩了,我們走。”那個小女孩聽話地趴在詩詩的肩頭,隻見詩詩好像比看到鬼還要震驚,抱著孩子就往外跑。陸子明又撿起了頭巾和圍巾,大家跟著詩詩離開,隻見小孩子在走過停屍間的那一剎對著空蕩蕩滿是屍體的房間揮了揮手說了一句話:“再見,你們自己玩吧!”詩詩沒命地跑,三個人在後麵追,一口氣跑到了外麵,陽光很明媚,可是詩詩還是感覺到寒意刺骨,隻見她揮手招了車直奔精神病院,柯良奇怪地問:“詩詩,為什麽要抱這個孩子去見瑛琪,你認識她嗎?”車子行駛得很快,詩詩仿佛陷入了沉思中。“秦錦,我們不能再拖了,如果這個詛咒不破,我們身邊的人會一個個地陷到詛咒中來,再拖下去隻會傷害更多無辜的人。”詩詩對秦錦說。秦錦抱著受傷的黑寶,在後座上想了想說:“那我們就馬上起程動身去那個得到紅緞的村子吧,不要再耽擱了,我們現在就去取那套在你家墳場的衣服。”詩詩說:“慢著,我想去見見瑛琪,有些事情,我想她有權知道。”那個小女孩一直像睡著了一樣躺在她的懷裏,睡著的小孩子顯得十分的可愛,可是一想到她今天差點兒就害死所有的人,柯良就感到害怕。忽然柯良像想到什麽一樣叫道:“護士不是說那個紅頭巾已經被瑛琪的姐姐給拿走了嗎?為什麽現在會出現在這個小孩子的頭上,這個孩子難道是瑛琪姐姐的女兒?她戴上了,而且也中了詛咒?”詩詩的臉越來越蒼白了。很快就到了瑛琪的病房,還是那個小護士給帶路,秦錦他們剛剛才受過驚嚇,再也不願意分開,哪怕瑛琪的病房再陰深也都擠了進去。隻見唐詩詩把小孩子抱在懷裏,輕輕地對著那個像是什麽也聽不到的瑛琪說:“我和叮咚來看你了。”瑛琪一點兒反應也沒有,眼睛還是直勾勾地望著上方。詩詩慘慘地一笑,對著那幾個莫名其妙的人說:“你們想不想聽一段故事?”柯良幾乎要爆發了,他壓下極大的不悅來到這個病房裏,那個女人卻說要說故事,有心情說故事還不如去破詛咒。但秦錦使了一個眼色給柯良,她太了解自己的朋友了,一般情況下,詩詩是不會對她隱瞞什麽的。詩詩開口了:“從前,有一個傻女孩,她很溫柔也很漂亮,家境也很好,父母給她請來很多老師來教育她,結果那個女孩不顧自己和老師年齡相差巨大愛上了教自己美術的老師,把最寶貴的貞操給了那個老師,但是,那個老師其實已經有了妻兒,那個傻女孩接受不了欺騙,想尋死,卻已經有了身孕,後來生下一個女兒,為了家族的名聲,她把孩子交給了自己的姐姐,對外說是姐姐的孩子,而自己卻因為不接受那份愛情,一直都不敢麵對那個孩子。”秦錦已經完明白了,看看那個叫叮咚的小女孩,又看了看瑛琪,果然有幾分想似。那個傻女孩就是瑛琪,怪不得她一直都那麽憂傷,而這個孩子就是瑛琪的孩子,由瑛琪的姐姐撫養。姐姐拿走了紅頭巾,一定是想給這個孩子做個紀念,哪裏會料到卻把噩夢給了孩子。沒有想到瑛琪居然有一個孩子叫叮咚,而且也已經中了詛咒!詩詩講完了故事,抱起了孩子,轉身要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卻聽到瑛琪輕輕地叫了一聲:“求求你們。”大家都回過頭去,隻見瑛琪痛苦地掙紮著說:“求求你們,救救孩子,救救她!”秦錦落淚了,這個時候,瑛琪能戰勝控製她靈魂的女鬼,為了孩子請求著她們。詩詩轉過身去,看著瑛琪擔心的神眼,堅定地點點頭:“我一定會救出孩子的,你放心好了。”可能瑛琪並不是不愛這個孩子,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她請求的不再是自己的命,而是孩子的。出了病房,碰到小護士關切的目光,詩詩和她交換了眼神,叫對方放心,自己一定會盡力去幫助瑛琪。詩詩回了家,選出最好的一輛越野車。把車門打開,裏麵早就準備好了各種旅行的用品,她總是一個習慣隨時就離開的人,所以家裏的僕人早就已經習慣把車準備到隨時出發的樣子。子明開車,詩詩抱著孩子坐在前排,秦錦抱著黑寶和柯良坐後麵。汽車絕塵而去,開始了他們的新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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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動離開了城市,車駛在國道上,風景一幕幕像油畫一樣從幾個人的麵前掠過。車廂裏滿是柯良和陸子明鬥嘴的聲音,詩詩和秦錦都睡在放下來的後座上,車廂很大,裏麵應有盡有,黑寶靜靜地枕在秦錦的頭邊。夜像一瓶打翻的黑油,慢慢地瀰漫開來,各處都上了黑色,人也漸漸地被油困住,睡意襲來了。陸子明把車子交給柯良開,自己也在座上昏昏睡去。柯良一邊開車一邊聽著收音機,看著前麵的路。夜晚的長途車是最難開的,沒有人說話找樂子很難支撐,可是,大家都很累了,誰也不能再和他說話。隻見後麵伸出來一隻小手,輕輕地觸到他的唇邊。“吃吧!餓了吧?”是秦錦的聲音,她送上一塊巧克力,柯良一低頭把巧克力給吃了,唇輕輕地觸到了秦錦的手背,那一剎如同觸電,兩個人的心狂跳不止。一聲很低的嘆息在耳邊響起,兩個人向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一個人影正映在窗外。兩個人先是嚇了一跳,後來看清了,柯良沒好氣地說:“爺爺,你每次都要用這麽驚險的方式出場嗎?實在太拉風了。”秦錦臉紅心跳地縮回手去,像做了壞事被人當場抓住一樣。爺爺閃進了車廂裏,大家都醒了,看著這個不速之客。爺爺深情款款地對著秦錦說:“師妹,你還好嗎?”秦錦不敢回答,柯良搶著答道:“爺爺,你的感情史我們都知道了,可是,秦錦不是你師妹,省省吧,秦錦和我一樣大。”爺爺隔空打了柯良的頭一下:“沒大沒小,怎麽說我也是你的爺爺,就準你泡妞,不準我看美女嗎?”詩詩和陸子明看著這一對活寶都說不出話,隻能在暗地裏交換眼神。爺爺說話了:“詩詩,你能找到回那個小村的路嗎?”“我記得,我知道怎麽走,上次回來的時間並不久,我不會忘記的。”詩詩答道。“那就好,你們這一次趕去,一定要找到那家給你紅緞的人,請求他們說出真相。”詩詩滿懷信心地說:“沒問題的,這裏路程並不遠,我們把布送回去就好了。”爺爺皺起了眉,他英俊的臉看起來和柯良像是雙胞胎。“事情可能沒有這麽簡單,卡嘣不會讓你們這麽容易就得逞的,如果詛咒這麽容易被破掉,也就不叫惡詛了。但我也幫不上你們什麽,因為這些苗家的巫術,我們道家懂得也不多,苗人一直都不具備侵犯性,他們隻是在自己的領土裏生存,對抗入侵者,巫術從不外流,所以我也沒有破的法子,如果你們能得到當地巫師的幫助就好了。”柯良說:“爺爺,當地巫師都長什麽樣子,我們出錢找一個讓他幫助好了。”很明顯,柯良的頭上又挨了爺爺一下,“放屁,總以為有錢就能做到一切,苗人的巫師是為了保護本族人的,並不會為了錢或者其他東西去幫助外人,你們這次去一定會觸怒很多巫師,以為你們去侵犯他們的地方,所以,你們一定要和善,記住,你們的目的就隻有一個,破掉詛咒,路上的閑事就不要多管了。”秦錦點了點頭。爺爺說:“我能現身的機會不多,但我會盡量地阻擊卡嘣喚起當地的惡靈來攻擊你們,但是,被卡嘣操縱的小孩子、老太婆鬼,還有你們死去的朋友的惡靈,殺傷力都是很強的,所以你們一定不能走散。”正說著,爺爺就消失了,大家被他驚醒,柯良自言自語道:“幸好,爺爺一天才出現三分鍾,否則的話就麻煩了。”陸子明反唇相擊:“是啊,這樣就會阻止你這位花花大少泡妞。”“你說誰是花花大少?”“誰長得像誰就是!”“什麽,你是嫉妒本少爺長得比你帥吧!”“你長得帥,你看你,一陣風都可以把你吹跑。”秦錦搖搖頭,她越來越發現,陸子明的天生對頭就是柯良,隻要柯良一出現,陸子明的所有理智就會消失,兩個人就會像小孩子一樣地鬥起嘴來。詩詩忽然尖叫一聲:“是那裏!”車子一下子剎住了,詩詩指著遠處的燈火說:“就是那裏,我記得,我去過那裏,那裏是一個小學,剛建的,我認識那個大門,我上次是白天去的,去的時候還給了那裏小朋友很多東西,然後步行進後山,找到了小村莊。”柯良看了看詩詩,又看了看小路說:“那好吧,我們先去那個學校裏,等天亮了再去後山找人。”大家都同意了,上了山路,路很不好走,幸好詩詩家的越野車性能極好,柯良又難得一炫自己的車技,四人居然很快就到了小學。詩詩看到的那座山在月光下顯得很靜謐,夏天的山林裏有一種淡雅的美,蛙聲一片響起。四個人開到了學校門口,隻見新建的小學裏還掛著一盞吊燈。柯良想拍門,詩詩拉住了他:“算了,學校裏的人都睡了,我的車上有睡袋、帳篷,我們就自己搭著睡吧,不要去麻煩他們了。”陸子明點點頭:“好啊,把車停這裏,學校邊還有一大塊糙地,我們支帳篷。”陸子明和詩詩很顯然是那種經常外出旅遊的人,兩個人配合著很快就把帳篷給搭好了。點點星光灑下來,四人都躺在一個大的帳篷裏,雖然大家都沒有言明,但都知道是因為恐懼,聽了爺爺的話,不敢分開,現在也沒有什麽男女之別了,每人一個睡袋都鑽到大帳篷中。可能是很久沒有這麽放鬆了,也可能是因為馬上就要找到村莊,所以大家的情緒都很興奮。詩詩來過這裏一次,對這裏的風土人情很是了解。柯良說:“這是什麽地方啊?”“我也不知道,我遊玩的時候一般都很隨意,也不會去記什麽地名,看到好玩的地方就多玩幾天。”詩詩答。秦錦好奇地問道:“可是,這裏有什麽好玩的?剛剛我們在月光下看到的這個地方也是風景平平啊!”“我在這裏多待了幾天的原因是,這裏有一群很可愛的孩子,他們沒有教室,在一間破廟裏上學,去年,有一個叫李牛的成功商人給這裏捐了很多錢,建了一座學校,發展了這裏的教育,真是做了一件好事。”“你還在這裏當了幾天老師呢!”陸子明善意地調笑著。“哈哈,我哪裏有什麽本事當老師,隻是和這裏的孩子玩了幾天。”  --------  紅娘子作品集小 魚                小魚天已經蒙蒙地亮了起來,大家上了車,一夜無眠卻精神很好,雙眼都炯炯有神,四人在車上坐好,柯良開車,繼續按唐詩詩指的路向裏麵開。路越走越窄,漸漸地車開不進去了。兩邊的樹也慢慢地多起來,柯良控製車的難度增大,他扭過頭來問詩詩:“你是不是指錯路了。”大家都罵了一句“笨蛋!”因為根本就沒有別的路,學校後麵就隻有這一條路,怎麽會指錯。秦錦問:“詩詩,你真的是從這裏開車進去找到那個村子的?”詩詩睜大眼睛,點點頭說:“我真的是從這條路進去的,這條路就一直通向村子,那村子很奇怪,沒有什麽人,我看到布掛在外牆,就敲開了門,有個孩子出來,我給了他一千塊錢,把布給拿走了,對了,我還記得那個小孩是個瞎子。”“瞎子?!”秦錦驚奇地問。“是啊,很清秀的一個小男孩,五六歲吧!長得特別的白,我給他錢的時候,他什麽也沒有說,我害怕別人不給我布,塞了錢就走了。”詩詩當初肯定認為自己是碰到了一件好事,撿到了一個便宜的寶貝,現在才知道那布原來是詛咒,看來樂極生悲這句話真是說得沒錯。柯良白了唐詩詩一眼,做了一個手式,意思是:還得意洋洋,這些禍都是你闖的。柯良終於把車停下,艱難地說了一句:“要不,我們再找一找有沒有別的路可以去那個村子。”大家停止了爭吵,車已經開不過去了。氣氛很沉悶,沒有人知道應該怎麽辦,最後,唐詩詩第一個跳下車說了一句:“我敢肯定,村子一定在前麵,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上次我開車進去了,可是,一定是這條路沒有錯的,既然車子開不進去,我們就走進去。”黑寶尖叫了一聲也衝出了車子,柯良大吃一驚後說:“既然連貓都要下車,那我還怕什麽?”陸子明和秦錦都微笑地下了車,從車上取出行李,背在身上,趁著天色還早,大家就上了路。這本來是一派郊遊景色,兩男兩女曖曖昧昧地背著包在山間行走,還有一隻美麗的黑貓做寵物在前麵開路,如果配上什麽言情的音樂,那簡直就是瓊瑤劇中最經典的場麵了,但是,大家雖然都在故作輕鬆地調笑,卻都感覺到了背後的不對勁。背後好像有一個很沉重的東西掛在每個人的身上,但大家為了穩定情緒都不敢回頭去看,生怕誰受不了尖叫一聲就會把大家的半條命嚇掉。路越走路窄,兩邊的樹木幾乎要把人擠成一個肉線了,詩詩和黑貓走在最前麵,秦錦在中間,柯良第三,陸子明拿著手槍走在最後麵。天色慢慢地黑了,詩詩曾經說過要回頭,但柯良說,如果回了頭就什麽也找不到了,實在不行,大家帶了帳篷和幹糧,還可以夜宿。當第一顆小星星閃出的時候,絕望的眾人在詩詩的一聲尖叫中清醒了,詩詩指著遠方那一點光說:“就是那裏了,我敢肯定,天啊!真的找到了,我都說這樣走沒有錯的!”大家都抱在一起,歡呼著,好像隻要把布退回到村莊裏,那個圍繞在他們身上的惡詛、那個老是伏在她們身上的女鬼就會消失一樣。那一點燈火,真像是絕望中閃出的一點希望。詩詩輕輕地抽泣起來了,秦錦抱著她,詩詩說:“如果不是我把布帶出來,藍琦就不會死,瑛琪就不會瘋,我們也不會發生那麽多的事情。”柯良在一邊接口道:“如果你爸爸媽媽沒有把你生下來,你就不會開車,你不會開車,就不會來這個地方,如果這個世界根本沒有車子,沒有發明車子的人,你也不會自己旅遊,可是這個世界是沒有這麽多如果的,這不是你的錯。”陸子明卻沉默良久:“我總感覺不對勁兒,沒有理由這麽容易就可以破詛的。”柯良說:“你還想怎麽樣,這樣子是不是不符合你將來要當國際刑警的身份。”秦錦喊了一句:“行了,都這個時候了,還吵什麽架,我們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布給送回去,救出已經被惡鬼纏住的瑛琪和她的孩子,否則我們都走不出這個林子的。”大家回頭望去,來時的小路已經完全沒在黑暗裏,雜糙太深,似乎有人在後麵把路給掃平一樣,他們已經陷入了深林,隻能進不能退了。大家在討論時,沒有發現黑寶已經慢慢地往回走了,它的身影很輕盈,很快就消失在糙叢中。四人一邊吵一邊前進,突然秦錦尖叫一聲,高大的樹上吊著一個人,在樹的正中央,輕輕地飄來盪去。柯良定睛一看,然後嘆息著叫了一聲:“爺爺,你下來吧!”其餘人都驚魂未定地看到柯道爺爺從樹上飄落下來。詩詩忍不住大叫起來:“爺爺,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已經被嚇得差不多了,在我們這個年代,心髒病比你那個年代的鬼還要可怕,你時時可以讓我們犯病,知道嗎?”柯良不好意思地對爺爺說:“爺爺,上次不是告訴過你,出場不要太講究轟動的效果嗎?”爺爺卻是一臉嚴肅地說:“你們最好和黑寶一起回去,雖然到現在我也沒有查出來它是一個什麽靈物,可是,我總感覺這一次我們好像是上當了,有人故意引我們進村子,而且這裏的樹林都被那種力量支配了。”陸子明問了句:“什麽力量?”“我們的世界分兩部分,用道家的說法,就是陰陽,這個地方其實並不是陽界,而是陰界,雖然不是你們所說的鬼府,卻是被陰氣支配的地方,如果詛咒真的是出自這個地方,它應該不會讓你們回去,因為這種陰力很強大,它進去了可能就會被困住,所以,它也不希望你們進去。”“那不是更好?我們進去,把布送回去,就可以把那個女鬼給困住了,這不就是我們要的結果嗎?”秦錦不解地問。“但你們還能出來嗎?連詛咒都出不來的地方,你們有能力出來嗎?”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你們還是回去吧!無論如何,如果詛咒出自這個村子,讓你們帶出來是機緣,你們如想送回,可能會送命,既然都是送命,不如到陽界去送,那樣我還可以照顧你們的鬼魂,這裏連我都不能久留,所以,不要在這裏待了,再過一些時候,晚上十二點時分,所有的來路都會被封住,你們再想退回去就不容易了。”詩詩幾乎崩潰:“爺爺,那就是說,我們進也是死,退還是一樣地讓詛咒纏死,進退都是死路?”“這倒不一定,既然布是你帶出來的,你出來過,證明也不是必死無疑。”爺爺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在柯良麵前說了一句:“你還是回去吧,我們柯家隻有你一個香火,赤月會保護你走出林子,這點陰氣還不至於能鬥得過赤月,不過也隻能保護你一個人。”說著,爺爺的一天隻能出現三分鍾的時間又到了,那聲嘆息像是停留在半空中,他人影已經消失了。大家的心情從剛才那種高度興奮又跌回了穀底,秦錦和詩詩已經抱在一起哭成一團。詩詩說:“到底怎麽辦?難道我們現在要回去嗎?”大家經過那麽多的痛苦磨難,就是為了能破這個詛咒,救自己一命,也救別人一命,可是,得到的答案卻還是死,那麽久的掙紮、那麽多的驚嚇、那麽多的堅持,在這一剎變得太過無奈。陸子明看著秦錦和詩詩痛苦的樣子,忽然搶過裝著紅緞子的包說:“我送回去,柯良,你保護她們出村子。”詩詩的眼神一下子停在了那個男人身上,他幾乎是這裏麵最無能最無靈氣的一個人,他開始不過是一個普通警察,秦錦有黑寶的保護,柯良有赤月的保護,自己有守護靈的手鐲保護,隻有他什麽也沒有,隻有一把根本用不上的槍。可是,無論這些人遇到什麽困難,他都是沖在最前麵的一個,在他的眼裏,這不過就是一個保護市民的特殊任務,雖然他有一點兒裝酷,還有一點兒固執,可是,他總是把保護別人放在第一位。柯良卻搶過了包:“哼,我才是柯家傳人,如果這點兒小小的陰氣我都怕的話,將來還怎麽靠捉鬼賺大錢,對了,我家從前是很了不起的道長,當然是我送布回村子裏,陸子明送兩個女孩出森林。”秦錦看著柯良,他還是那麽的調皮,甚至有一點兒傻氣,裝得很帥氣,在車上時還喜歡對著後鏡看看自己的髮型。詩詩卻一句話也不說了,拿過包就跑。大家追著詩詩,詩詩忽然大聲喊道:“站住,你們不要追了。”大家看著詩詩滿是淚的臉,她說:“布是我帶出來的,我一定要親自送回去,我已經害死了藍綺,害了很多人,如果再害你們,我一輩子也不會安心,你們走。”“詩詩,你怎麽這麽傻?”秦錦大聲地叫道,“不管怎麽樣,我們都是好朋友,詛咒不是你下的,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也是我們命中注定的事情,如果現在讓你一個人進村,我們都回去偷生,我一輩子都不會開心。”秦錦跪倒在晚風中:“我不要再看到有人死了,要活,我們一起活,要死,我們一起死,不應該有人再為了我犧牲了。”柯良和陸子明都站在秦錦後麵點頭。詩詩丟下包,奔向秦錦,大家都把手握在一起。這個時候,四個人的命運是一體的,誰也不願意把自己的生建立在別人的死上。正在大家都握著手的時候,隻聽到一聲清脆的貓叫,秦錦高興地奔回幾步:“是黑寶,它回來了,它沒有跑出去。”一個黑影從糙叢裏鑽出來,跳到了秦錦的懷裏。秦錦開心地抱著黑寶親了又親時,隻聽到糙叢裏又傳來了沙沙聲。黑寶支起身子,又開始喵喵地叫了起來。糙叢裏慢慢地有東西站起來,大家輕輕地往後退,已經沒有人記得打開手電,隻是借著淡淡的月光看到有人影從糙叢裏站起來。幾乎窒息的感覺到了四人的心底。但那個人影卻脆生生地叫了一句:“小貓,你在哪裏啊?”陸子明第一個把手電打開,詩詩看了之後,叫了起來:“這就是賣給我布的那個孩子。”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到了那個孩子的背後,如果有影子就是人,沒有影子就是鬼。大家的心又回到了肚子裏,還好,這個孩子的背後是黑黑的影子,他是活人,不是鬼。這個時候,大家都輕出一口氣,目光又轉到了孩子的臉上,這是一個小男孩,他閉著眼睛,長得很清秀,在燈光下更是慘白,特別的白,白得有點兒嚇人,像從來沒有見過陽光一樣。他的手在糙叢裏摸索著,朝黑寶的聲音摸來,一邊摸一邊叫:“小貓,你在哪裏呢?快過來,我不會傷害你的。”這隻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穿得很樸素,像是自己用棉織成的一樣。黑寶跳了出去,撲到了那個孩子的懷裏,對著秦錦喵喵地叫。秦錦想,黑寶是故意把這個孩子引出來的,好像要自己跟著他一樣。那孩子果然抱著黑寶,轉身朝糙叢中走去。詩詩忽然喊了一聲:“小朋友,你還記得我嗎?”那個聲音來得太突然了,顯然嚇到了那個孩子,他一抖,黑寶掉到了地上。詩詩激動地跑到他麵前說:“我就是前不久在你這裏跟你買布的那個姐姐,你還記得我嗎?”小男孩聽懂了,點了點頭,然後說:“姐姐,你來這裏做什麽?”那小男孩子說話特別慢,一字一句慢慢地吐出來,說話的方式也很特別,像是嗓子裏卡了什麽東西一樣。詩詩馬上說:“我是想把布退給你。”男孩說:“你不要退了,那布不是已經穿在你身上了嗎?”詩詩大驚,往後退。“現在就是退給我,我也管不了那布,它太吵了,總是愛叫,我送它走了,它不會再回來的。”秦錦慢慢地蹲下來,對小男孩說:“你叫什麽名字啊?”“我叫小魚,你們有四個人吧!”陸子明奇怪的問:“你怎麽知道?”“媽媽說,我的眼睛看不到,可是我的耳朵比一般人好。”“你家住在前麵的村子裏嗎?”“是啊,姐姐,你們要和我一起回去嗎?”大家都對視了一下,在月光下看到對方都點了點頭,是的,隻有去了村子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否則的話,現在退回去也是死路一條。小魚抱著貓走在最前麵,大家跟著他走,那燈火越來越亮,最後秦錦看清楚了,並不是燈火,而是鬼火。那個村子裏到處都燃著鬼火,那些淡綠色的磷光在小路上四處流竄。柯良一邊安慰秦錦一邊說:“按照科學的道理來講,鬼火不過是因為人屍骨裏含著很多的磷,在夏日可以自燃。”正解釋著,一團鬼火朝他撲來,他嚇得忙低下頭。陸子明笑著說:“好啊,現在你不講科學了。”小魚回過頭來問:“鬼火是不是像綠色的星星。”詩詩奇怪地問:“你看過鬼火,你的眼睛能看到嗎?”“不能,我天生就是一個瞎子,看不到東西,可是有時候我會做夢,夢到我爹和我娘的樣子,也會看到綠色的星星,也會看到一個圓圓的月亮,可是,我娘說,那都是因為我日裏太想看到,把她教給我的話都記到腦子裏了。”秦錦同情地看著他說:“沒事,等姐姐們辦好了這件事情,問你爹娘,把你帶到外麵去看眼睛,總有一天,你能看到真正的星星和月亮。”小魚高興地回過頭來笑了笑,他雖然緊閉著眼睛,卻能準確地找到方位,相比之下,這幾個明眼人卻像是沒有眼睛一樣,在那個小村裏轉來轉去。終於到了,詩詩也高興地叫了一聲:“快看,就是這個房子,我記得當天布就掛在這棵大樹上,很漂亮的。”小魚隻淡淡地說了句:“姐姐的記性真好。”然後,他就推門進去了。門後是一個大院,大院裏散落著幾星鬼火,大家也跟著進去。秦錦問:“你爹娘呢?”“他們出去幹活了,一會兒就回來。”陸子明說了一句:“這麽晚還幹什麽活呢?”“晚上,這是晚上嗎?不會吧,這應該是白天,爹娘都告訴我這是白天,他們才出去幹活的。”小魚兒去另一間房了。一股寒意從秦錦的腳底升起。她輕輕地對柯良說:“你有沒有發現,這個村子靜得可怕。”柯良一邊抖一邊說:“可能是這裏沒有電,天一黑大家就睡了。”陸子明說:“但是這個村子也太奇怪了,我剛剛注意了一下,很多門上都結了蜘蛛網,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樣子。”詩詩把小魚兒喊過來問:“你們村子人多嗎?”“多啊,每到了收工回來,村子裏都很熱鬧的,大家都在串門啊,玩啊,吃飯啊!不過爹爹不準我去吃村裏人的飯,說我還小,還沒有幹活,不可以和別人一起吃。”“那你吃什麽啊!”“我吃麥子、玉米,還有果子。”“你爹爹吃什麽啊!”“我不知道,他吃的都放在那個高高的衣櫃上,不準我偷吃。”陸子明搬出了凳子,看到黑乎乎的衣櫃頂層好像放著一包什麽東西,他拿過一看,驚呼一聲就掉了下來,手裏緊緊地握著那包東西。大家把燈對著那包東西,在燈光下看得很清楚,上麵是香燭和香紙。小魚好奇地把臉轉過來問:“是什麽啊?”秦錦最先恢復過來:“沒有什麽,就是一些臘肉,怪不得不給小魚吃,因為小魚沒有參加勞動,所以吃不到臘肉。”小魚開懷地一笑:“我會努力的,將來我長大了,也要和爹爹一起吃。”柯良急呼:“不要!”“為什麽不要。”小魚一本正經地問。柯良在大家嚴厲的目光下,艱難地說:“因為你這麽白,吃了臘肉就變黑了,不漂亮了,討不到老婆了。”小魚忽然支起耳朵,然後說:“好了,我爹娘要回來了,我聽到他們挖土的聲音了,他們在挖地,快挖到我們村頭了。”詩詩一下子蹲下,對著小魚說:“好小魚,姐姐要和你爹娘玩捉迷藏的遊戲,我們先躲起來,你不要告訴你爹娘我們在這裏,讓他們自己找好不好。”小魚快樂地一拍掌,然後說:“好啊!”四人忙關掉燈,跑進了房間的頂樓,從頂樓的窗戶能看到全村的景象。隻見那些零星的鬼火已經慢慢地到了村口,像是點著燈籠接什麽人。四人已經知道情況不妙,可是,看一看村子的前後進口,都已經被鬼火給封起來了。這個村子位於一個很窄的山穀中央,兩邊都是山,隻有村頭和村尾可以進出,可是,現在已經沒有機會再出去了。秦錦輕輕地說:“柯良,你的耳環怎麽發光了。”大家轉過頭去,看到柯良的耳環果然發出了一種淺紫色的光芒。詩詩也輕說:“我的手鐲也發光了。”手鐲是詩詩家的守護靈送的護身寶物,現在發出一種暗紅的光。而黑寶緊緊地守著閣樓上來的樓梯,四人開始真正地緊張。陸子明輕輕地說:“現在我們緊張一點兒用也沒有,我們要想辦法離開這個村子。”“怎麽離開?你沒有看到村頭村尾都已經被堵了嗎?”柯良沒好氣地說。“無論如何,我們如果在這個地方待一夜,可能就真的出不去了。這樣吧,我們四人分散開來跑,這樣我們的機會會大一點,不要再擠在一起了,如果真的出事,一個也跑不了,總得有人跑出去求助。”“老天,這鬼地方,還有什麽可以求救的,我們根本沒有依靠。”詩詩說。但陸子明卻堅持大家要分散開來,這樣才利於逃生,這是他多年在警隊裏的經驗,不能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現在情況危急,能逃得出一個是一個,不能再拖了。他從頂樓的天窗探出頭去,夜色非常的美,這個地方乍一看就像是一個世外桃源,繁星點點,沒有人會猜出其中的恐怖。柯良第二個從天窗出去,他感嘆了一聲:“如果把這個地方開發成旅遊區,五一我們又可以多一個地方去玩了。”秦錦在下麵拍他的腳:“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這個?”他回頭一笑,忽然把赤月從耳朵上摘下來遞給秦錦。“你戴上這個,這個能保護你,爺爺說赤月可以保護一個人。”“那你呢?”“我是柯家的傳人,怎麽會需要那個東西保護。”秦錦抬頭看著他,誰也不知道四個人逃走的機會有多大,萬一遇到不幸,身邊有靈物保護總不至於送命。但在這個時候,柯良明顯是放棄了自己的機會,把它給了秦錦。秦錦並不言語,眼裏充滿了淚水。陸子明在一邊看著非常心痛,這些日子,他不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一直以來危險都壓迫著他們,讓他沒有心思去想那些兒女私情,但這個時候,他不願意麵對也得麵對。已經是這個關頭了,兒女情長已經不適用了,詩詩看著陸子明,眼神裏也滿是痛楚,但強壓了一下,拖起秦錦說:“我們還是在一起,分開了危險更大,你們分散來跑。”但秦錦推了推詩詩,說:“你先上天窗。”詩詩上了天窗,就在這個時候,院門響了,在秦錦的催促下,屋頂上的三人從屋背後麵偷偷地先溜了,秦錦已經出不去了,天窗正對著大門,隻要她伸出頭,就定會被人看到。秦錦輕輕地抱著黑寶躲在閣樓一角,透過窗戶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院子裏的情況,雖然村子裏沒有一點燈火,可是,這個村子總有一種慘白的光,很像是月光,比月光要亮一點,而那種光並不是來自天上,而像從地下發出的一樣,把村子映得很亮。隻聽小魚歡快地叫著:“爹娘,你們回來了啊!”幾個鬼火圍著小魚開始轉動,院門越來越響,最後有人推開了門,有人進院了。秦錦的心像要跳到嗓子眼一樣,她好奇地望著小魚的爹娘,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院門裏進來兩個人影,他們說話的腔調和小魚的一模一樣,特別慢,而且一字一字地吐,秦錦知道小魚那樣說話原來是跟爹娘學的。那種聲音不是一般的剌耳,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讓人心裏發毛的東西。“小魚,我回來了,你去打水給我們洗臉吧!”小魚歡快地跑去打水了,他身影很快,看來動作熟練,很快就把水端到院子裏,他遞給他爹一塊毛巾,眼睛雖然看不到,可是小魚卻對一切都很熟悉。秦錦看著院子裏的水盆,在夜裏發著淒冷的光,她看到小魚的爹很慢地蹲下去,秦錦生怕看到一張腐爛的臉,但是一切都很好,雖然臉盆的水裏映的不是很英俊的臉,卻也看得出是一張鮮活的人臉。隻是眼睛被頭髮蓋住,看不太清楚。他們坐在院子裏的小桌上,小魚的娘在很輕柔地哼一些歌,說起了幹活的一些趣事。秦錦認為自己肯定是多疑了,她想,這不過是一個比較落後的山村,這裏的人很淳樸,也許根本沒有通電線,所以沒有電,很早就睡,趁晚上出去幹活,這個世界哪裏有那麽多的鬼啊!她一邊暗笑著自己的膽小,一邊想站起身來走進去和小魚的爹娘打個招呼,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從黑寶的眼睛裏看到了一些東西。黑寶的眼睛這一剎特別的亮,像一麵鏡子,可以清楚地映出院子裏的情況,按常理來解釋,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但秦錦卻是真的從貓眼裏看到了院子裏的情景,院子裏並不是隻有三個人,而是有五個人。是的,另外兩個的姿式她實在是太熟悉了,一個坐在小魚爹的頭頂上,還有一個輕輕地伏在小魚娘的背上,而這些場麵她已經看得太多,從詩詩身上,從瑛琪身上,但看得多並不代表她就能適應。那女鬼正一邊趴著,一邊用手指挖著小魚爹娘的眼睛往嘴裏送。風吹起,把蓋在小魚父母眼睛上的頭髮吹起,裏麵已經是兩個空洞,卻沒有血,而且似乎一點兒也不痛。他們不是人,秦錦已經明白了這個事實。冷汗還是下來了,她心中飛快地盤算著:“這個村子也是無意中得到了那塊布,所以,這個村子裏的人都已經受到了詛咒,變成了活死人,被惡鬼附身,卻不知道為什麽小魚會沒有關係,既然這樣,詛咒已經害死了一村的人,爺爺為什麽說詛咒也害怕回到這裏?”但已經來不及想太多了,從貓眼裏看到兩個女鬼似乎已經在蠢蠢欲動,是因為在空氣裏嗅到了活人的味道吧!小魚的爹娘呆呆地站了起來,問小魚:“村子裏是不是來過陌生人?”這個時候的語調已經完全不同,是一個尖銳的女人聲音。小魚調皮地笑道:“沒有啊!我沒有帶陌生人回村子啊!”但小魚的爹娘已經不信了,他們站起身來,一步步地向樓上走來。秦錦清楚地看到,那附在他們身上的兩個女鬼,已經停止了挖他們眼睛的動作,而是把手指伸向閣樓,不斷地用食指做出挖的動作。秦錦驚恐地抬起頭,四處看了看,還好,有天窗,她準備從天窗走,但是黑寶卻擋在她前麵。不行,天窗比留在這裏還要危險。但是,留在這裏,小魚的爹娘很快就要上來了。她實在沒有地方躲,隻好躲在一個角落裏,手裏抱著黑寶,而黑寶此時特別聽話,一動也不敢動,連呼吸的聲音都變得非常微弱。可是,腳步聲還是一步一步沉重地響起,那木板的樓梯更是吱吱響個不停,咚咚的聲音一點都不像是人走路的聲音,倒像是從天上掉下很多木頭。秦錦躲在閣樓一角的一個木桶後,人影已經在閣樓的上麵了。秦錦隻敢看黑寶的眼睛,那兩個女鬼指揮著小魚的爹娘在閣樓上進行查看。她的心跳越來越快,慘白的光線從天窗射下來,小魚的爹走到天窗上,抬頭向上麵看了看,忽然天窗出現一個人臉,也是空洞的眼框,怪不得黑寶不讓自己上去,原來上麵已經有人在埋伏了。秦錦心中一陣驚慌,他們怎麽知道天窗上有人?難道柯良三人的行蹤被人發現了,這些屍體都在這裏尋人。天啊!也不知道柯良、詩詩、子明現在怎麽樣了。秦錦忽然很慶幸陸子明的決定,如果都擠在閣樓裏,真的是一個也逃不了。小魚爹娘的屍體越來越近了,看來是避免不了了。他們的腳步已經走到了很近的地方,秦錦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的臉和皮膚。上麵全是暗色的屍斑,血早就從眼洞裏流幹,結成一塊塊的暗血塊。那兩個女鬼的動作很慢,好像已經認定了秦錦的藏身之所。就在這危急的時刻,她想到了柯良,想到了他給的耳環。她忙從懷裏拿出來,隻見耳環的紫光已經大盛了。女鬼們好像很懼怕那種光線,不敢再上前來。就在這僵持不下的時候,天窗上卻跳下一個人來,秦錦和小魚的爹娘都轉頭去看,光線下站著的是柯良,他拿著一根木棍,對秦錦說:“別怕,我來救你了。”秦錦站起來,飛奔到他的身邊,責怪道:“這個時候你還回來做什麽啊?”“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天窗上傳來了聲響。又有兩個人跳下來了。“是的,我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是詩詩和陸子明。秦錦含著淚看著他們,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是多餘的了。柯家的傳世之寶赤月和詩詩的手鐲都發著盛光,能暫時保證四個人的安全。黑寶偎在秦錦的懷裏,大家都靠著窗和小魚的爹娘僵持著,陸子明用手槍指著他們。詩詩看了一眼手槍說:“收起來吧,浪費子彈,這些人是打不死的。”陸子明卻還是堅持指著他們。隻見小魚的娘走到窗邊,避開盛光,一聲尖呼。四人扭過頭去,看到村子裏的鬼火都快速地朝這個院子裏移動。“完了,他們叫人幫忙了。”柯良大有不服氣的感覺。“現在還說什麽,看能不能走。”秦錦說。“走不掉了,我們剛剛看了一下四周,本來可以出村,可是,為了回來帶你走,我又回頭了,誰知道這些笨蛋都回頭了。”陸子明看了柯良一眼。“哼,誰知道你會回頭?早知道你會回來,我就不來了。”柯良頂嘴道。“出村子不就得了嗎?”“剛剛可以,現在是不行了,他們都已經圍過來了,我們是飛不掉了。”詩詩的聲音裏透著深深的絕望。秦錦安慰道:“也許赤月和手鐲可以支持到天亮,隻要天一亮,這些屍體就要回墳裏去了吧!聽小魚說了,他的爹娘總要睡很久,不讓人打擾的。”“可是,赤月和手鐲的力量都隻能保護一個人,我們支持不了那麽久的。”陸子明理智地回答。就在這種沒有任何對策的情況下,院子裏已經圍來了越來越多的“人”,秦錦不用從貓眼看就能知道那些人身上都附著鬼。她心裏嘀咕了一句:“卡嘣這個惡詛到底有多少分身,到底要傷害多少人才算。”擔心這個顯然是白癡行為,因為屍體已經圍過來了,耳環和手鐲的光已經大大地減弱。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聽到小魚一聲清脆的叫聲:“好了,爹娘,你們已經找到大哥哥大姐姐了,就下來吧。”小魚的爹娘忽然不動了,秦錦馬上低頭看著黑寶的眼睛,那兩個女鬼好像又軟軟地搭在屍體地背上,居然不再做出挖的動作。空氣中那種濃烈的屍臭慢慢地散去,屍體在院子裏也不再上前,而小魚的爹娘遠去的腳步卻讓人更加心生疑惑。小魚的聲音又響起了。“姐姐哥哥,你們下來吧,村裏的人都來陪你們玩了,你們也下來陪我玩吧!”秦錦看了一下大家,大家都點了點頭,現在已經被逼上梁山,退不了了。下樓的時候四個人的腿都很軟,走到一堆屍體裏,不知道小魚到底是想幫自己還是想害自己。但是院子裏已經有人擺上了桌子,放上了碗,好像要開飯一樣。小魚果然來拖他們,讓他們坐在凳子上,然後又招呼大家坐下。奇怪的是,一院子的屍體都很聽小魚的話,各自坐下,連小魚的爹娘都坐下了,和他們四個坐一個桌子。秦錦看著黑寶的眼睛,想從那裏看到女鬼們在做什麽。卻很意外地發現,所有的女鬼都像是進入了沉睡中,沉沉地伏在屍體上。而小魚卻說了一句:“爹娘吃飯。”四人都緊緊地靠在一起,感覺這種情況太過離奇,也太過不可能,大家都有一個念頭,這是不是一個夢,而且很希望自己能醒過來。小魚吃著自己的食物——玉米和野果,他似乎並不知道自己活在什麽樣的環境裏,他的眼睛是瞎的,也幸好是瞎的。但為什麽卡嘣不加害小魚呢?大家都有同樣的疑問,卻苦於不能直接問小魚。他們都不知道這些村民要吃什麽東西,這時候有一個老婆婆很木訥地走過他們身邊,一邊走一邊從懷裏掏出一枝紅色的蠟燭往嘴裏送。所有的屍體都端起自己麵前的碗,是一碗碗香燭,周圍響起了一陣輕輕的嚼食聲。那一餐飯是四人吃過的最恐怖的一餐飯,他們雖然什麽也沒有吃,可是看著屍體嘴角的那些紅色的蠟燭都感到很害怕。好在吃完飯,這些屍體就都聽小魚的話散去。四人被安排在一間小房裏,小魚說裏麵有床,可是一推開黑暗的門,就看到了兩口棺材並排放在其中。柯良很奇怪,就悄悄地轉到小魚的窗台下,看看小魚在做什麽。更可怕的是,小魚也爬進了一副黑色的棺木中,而小魚的爹娘像被人點了穴一樣,呆立在棺材的前後兩邊。柯良跑回來,告訴大家新發現。四人在一起本來是會吵架或者不停地爭吵的,可是這一回卻因為事情太離譜,而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好在天亮得還是很快的,他們折騰了大半夜,居然沉沉睡去了。醒來的時候,村子依然是沉默的,隻有小魚在那裏打水的聲音。秦錦第一個走出房間,小心地問:“小魚,你爹娘呢?”“他們出工去了,村裏的人都去了,我一個人看村。”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太陽雖然很陰沉,可還是帶來了一點溫暖。至少又撐過了一晚。詩詩嘆了一口氣,秦錦看著她,是啊,從前大家都是一些時尚女郎,每天都在秀衣服秀包包,到酒吧裏泡帥哥,開車出去旅遊,看小資電影,而自己還不時地寫一點時尚小說換錢,哪一個不是正正常常、舒舒服服地享受人生,當時還有這樣或者那樣的不滿意,可是如果能回到從前,和現在相比,那簡直就是神仙生活,就是窮一點,沒有詩詩有錢,沒有帥氣的男友,也沒有任何關係了。能活著就是四個人最開心的事情了,他們生命的每一天都是在死亡線上掙紮過來的。再想想自己身處的這個環境,好像根本就不是活在現代,簡直是活在噩夢裏,那些香水、衣服、漂亮的鑽石,都與自己無關。陸子明提議大家去村子四處轉轉,看有什麽線索,經過昨天一夜的折騰,四個人再也不敢分開了。他們和小魚打過招呼,然後就開始出去轉。村子看樣子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到處都是敗落的模樣。從這村子的布局和土牆的建築來看,這個村子已經很古老了,而且民風一定非常的好。他們轉來轉去,轉到一個大院子裏,看來這戶人家是村裏最有錢的,牆築得很高,門上都掛著紅布,不過已經被風吹雨打洗成了白色,裏麵擺著很多桌子和凳子,像是在辦酒席。大家都好奇地走了進去。村子是那麽的靜,他們的腳步聲傳得特別的遠。那都是古村裏的木桌,高大的木櫃,碗筷都放得很整齊,陰風陣陣從大院裏吹來。這個院子的主人看來十分富有,一個人的大院就占了村子的三分之一,裏麵的小屋一間接一間的,而且擺設的也都是貴重的東西。柯良拿著一個花瓶說:“天啊,這玩意兒如果是真的,我們就發了!”“行了,我們又不是來探寶的,收起你的好奇心吧!”唐詩詩走了上去,看著那個花瓶說:“沒錯,我們是發了,這個花瓶是元代的古董,天啊,這家真是太富有了。”詩詩本來就是大富人家的千金,一點點考古的常識是難不倒她的。聽她這麽一說,大家都圍著那個花瓶開始指指點點,忽然之間,陰風陣陣撲來,秦錦抬起頭,看到過道盡頭站著一個老人。驚嚇中,她把花瓶給掉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陸子明也看到了那個黑衣老人,他已經開始追出去了,而柯良和詩詩一邊婉惜地看了一眼碎片,一邊跟在後麵跑。四人開始急追那個老人。雖然不知道是人是鬼,不過老人既然出現,就一定有原因。但他的身影總是在巷子的最盡頭,一直都追不上。四人使了一個眼色,於是分頭追,總能在一個地方截到老頭,畢竟這個村子並不太大。可是,一直追到村中央的那棵槐樹那裏,也沒有看到老人。幾個人傻站在那裏。這個時候,柯良的爺爺從樹上飄了下來,他三分鍾現身的時間到了,他對四個人說:“我已經查到了,這個地方是至陰之地,你們一定要在今天晚上前離開,不然的話,你們就再也逃不掉了。”“可是我們找不到回家的路,來的那條路好像已經完全讓雜糙給埋了,我們剛剛在村子裏查看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柯良著急地說。“無論如何,你們一定要走!哪怕沒有路也要自己踩出路來,我已經感覺到這裏的陰氣越來越濃,我也快頂不住了。”爺爺認真地說。就在大家都沒有辦法的時候。爺爺忽然說:“師妹,你把黑寶放下來,讓它試著帶你們出去,總之,這個地方停留得越久,你們越危險。”“可是,布怎麽辦,留在這裏就可以了嗎?”詩詩問。“既然詛咒已經把這個村所有的人都殺光了,那這個村子已經困不住它了,送回來也沒有用,重要的是你們能逃得掉。”爺爺想了想說。“什麽一個活人也沒有,還有一個小孩子是活的。”秦錦忙說。“什麽,還有一個活人,可是,除了你們,我感覺不到任何活人的存在。不對,你們遇到的那個活人一定不是人,你們要小心。”說完,爺爺好像看忽然看到了一個特別可怕的東西,一眨眼就不見了。  --------  紅娘子作品集詛 源                詛源氣氛很快就壓抑起來,隨著柯良爺爺的出現和消失,大家的心情又沉到了穀底,大家都不願意相信那個可愛的小魚居然不是人。陸子明說了一句:“隻要看到你爺爺,就準沒有好事。”柯良不服氣,看樣子又要吵起來了。這個時候,巷子那頭又傳來了沙沙聲,大家抬頭一看,果然是那個穿著黑衣的老人正在慢慢地走來。這一回,他並沒有消失掉,而是走了過來。大家仔細地打量著他。那個老人看不出多大歲數,牙齒都掉光了,皮膚皺在一起,一臉的悲苦,原來是一個老太婆。她走過來,站定,麵對著四個人,打量了很久,然後說:“你們果然來了。”然後她坐在了村中央的大樹下的一個石凳上看著遠方,輕輕地嘆息著說:“從前,這個村子一到這個時候,這裏就坐滿了來納涼的人,現在一個也沒有了。”柯良衝上去問:“老婆婆,你是這個村子裏的人?”“是啊!但村子裏的人從來都不承認我。”“為什麽啊?”詩詩也開始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老人身上。老人開始講起了這個村子的往事。“這個村子,叫石頭村,這裏很偏僻,雖然偏僻,可是這裏的人都有一門手藝,就是會染布,所以村子裏的人都過得很富足。“我出生的時候,就被視為不祥,在我們苗家,孩子出生的時候如果不是哭而是笑,那麽這個小孩子就是不祥之物,我們是巫的教徒,將來就要做巫教的人。”秦錦開始多嘴:“巫是什麽啊?”“巫就是我們的守護神,傳說她的母親是人,父親是蛇,所以,她是半人半蛇,也註定了她的本性裏半是人半是妖。她守護我們,也要我們貢獻靈魂,可以操縱我們,也可以幫助我們。我就是一生出來就被巫選定的教徒,但我的父母並不願意我做巫徒,硬是把我留在了村子裏,沒有趕我上山。後來,我在村子裏嫁了人,直到有了孫子小魚,我們的家庭被巫下了的詛咒才顯現出來。”“你是小魚的奶奶?”“是啊!就因為我的父母得罪了巫,不肯把我送去當教徒,所以巫就報復到了小魚身上。”“小魚也是巫徒?”詩詩好奇地問。“不,小魚不是巫徒,他是妖。”“妖,不可能!小魚那麽善良,怎麽會是妖呢?”大家的臉上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你們看小魚有多大了?”小魚的奶奶輕輕地問了一句。“五六歲啊!很小的。”柯良答。“他早就不止這個歲數了,隻是他一直都長不大,而且他並不是瞎子,隻是我為了保護他,不讓他睜開眼睛,他就看不到這個村子的慘狀。”秦錦很好奇地問:“這個村子到底出了什麽事情?”“小魚剛出生不久,這個村子最有錢的人娶妾,全村人都去喝酒,就在那一夜,村裏的人就死光了,是讓卡嘣給殺的。”“卡嘣,你也知道卡嘣?”“我因為是巫徒化身,所以,那天抱著小魚逃過了那一劫,但村子裏的人都已經被卡嘣附身,我知道這是我的報應,於是就做了巫徒,也可以保護小魚。小魚因為在這種陰氣中長大,所以他的身子一直都大不了。”“你為什麽不抱著小魚逃出去?”“我沒有力量走出這個林子,再說,小魚也不能離開這個地方,他本身就不是人,如果離開了村子,可能會死,我隻能留在這裏守著他。”“那為什麽小魚的爹娘會每晚出現呢?”“這是小魚的精神力量喚出來的,小魚有一種很強大的力量,可以把附身在村民屍體上的女鬼製服,而他心裏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死去,他潛在的精神力量,可以把那些屍體都呼喚出來,陪著他。”大家的臉上出現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是說,全村的屍體都是被小魚喚出來的。”“是的,但他什麽也不知道,他依然是一個孩子,依然以為自己是一個瞎子。”“那你怎麽知道我們要來呢?”“卡嘣出現在我們村子,已經殺了一村的人,但是卡嘣的力量一直不肯停下來,小魚可以抑製卡嘣,可不知道為什麽,小魚還是把卡嘣送走了,也許是卡嘣自己想走。”“所以就遇到了我,所以我就帶走了那塊該死的布?”詩詩咬牙切齒地說,她一直以為一切的不幸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現在看來,她不過是被卡嘣選中的一個倒黴透頂的傢夥。小魚奶奶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卡嘣一直不肯停息,如果有什麽深仇大恨,我們村子的人已經死光了,仇也報了,我自問和小魚從來沒有得罪過人,而且我和小魚這麽多年也沒有遭到卡嘣的毒手,我認為是卡嘣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它還沒有完成詛咒,所以才痛苦萬分,夜夜尖叫,迫使小魚把它送走。”秦錦大叫一聲:“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我們這些人中有人和卡嘣有關係?”“極有可能是這個原因,所以卡嘣才會呼喚你們到來,開始大屠殺。”柯良不服氣地說:“和我們有什麽關係呢?卡嘣出現的時候,我們還沒有出生。”奶奶輕輕地拍拍他的肩:“孩子,卡嘣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詛咒,它不僅能追殺被咒詛人的所有親人朋友,還能追殺被詛人的來世,如果被詛的人還有一個子孫,哪怕隔一萬年,卡嘣還是會回來執行任務,如果被詛咒人的靈魂得到了超生,投了胎,有了來世,卡嘣就會永生永世不斷糾纏下去。”陸子明氣憤地說:“世界上還有如此惡詛,害別人一生還不解恨,居然連來世都不肯放過。”“是啊,一定有不可原諒的深仇大恨,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秦錦說。“這個仇和恨是很深。”奶奶的手一指那座大院,然後說,“這個故事就是出自大院裏,你們要聽嗎?”所有的人臉上都寫著“當然要聽”。隻見奶奶的手中升起了和柯良爺爺從前一樣的紫色氣泡,奶奶的聲音從遠方傳來,不清晰地說:“這是我保持的回憶的夢境,你們看了就明白了。”大家有了第一次從柯良爺爺那裏得到的經歷,知道又有一場好戲看,居然都忘記了自己身處險境,手拉著手站在眼前騰起的大鏡子麵前。一個嬌脆的聲音傳來:“狗子,你過來,你幫我去摘那朵花。”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很嬌蠻的七八歲的女孩,穿得特別的華麗,站在一個懸崖邊,指著懸崖邊上那一朵怒放的紅花,對身邊一群衣著破爛的孩子指揮著。那個叫狗子的男孩,對那個女孩似乎又害怕又討厭,不過還是聽話地去摘了,因為那個女孩說:“狗子,你如果不給我摘,我就叫我爹不收你們家染的布。”那個男孩子很艱難地走到懸崖邊,但還是因為雨後石滑,一個重心不穩掉了下去。孩子們都驚呆了,所有人一鬧而散,女孩也嚇呆了,不過也很快地跑了。孩子們都不敢對大人說。山崖下的狗子並沒有斃命,隻是跌斷了雙腿,在痛苦中掙紮,眼看就要斷氣了,這時眼前出現了一雙糙鞋,狗子被挖糙藥的老人給救了,可是,等他恢復了健康,回到家的時候,卻發現雙親已經不在了。原來,狗子掉下山後,他爹半夜上山去找他,滾到山穀裏送了命,他娘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不久也病倒,憂傷而死。狗子紅著眼睛,看著自己破敗的家,又看了看那個大院,眼裏冒出了復仇的火花。從此,狗子的身影就消失在這個石頭村了。一晃十年過去了,石頭村裏來了一個收糙藥的富商,他長得英俊又多才多藝,他的到來給石頭村帶來了很大的震動,石頭村的村民一直都在山上找能染布的樹根來染布,然後送給村頭的那戶餘家,但餘家盤剝村民很厲害,大家早就心有怒言了。這個叫陳文的青年男子的到來,讓村子裏所有的百姓都有了一個可以再謀生路的機會,一時間沒有人再去染布,都去給那個青年找糙藥。石頭村的四周糙藥豐富,取之不盡,陳文幹脆在村裏一家沒有人的老房子裏住下,做起了長期的收購。這一舉動引來餘家大老爺餘福的驚恐,沒有村民送布,再大的家業也難撐下去。為了趕走這個外鄉人,他派家丁晚上去暗殺陳文,但那陳文不僅武功高強,而且機智過人。他不僅打跑了那些暗殺他的人,而且為了報復還潛入了餘家大院劫出了餘家大小姐餘金沙。那是一個怎樣的夜,風吹著那個英俊的少年,他像一個野獸一樣闖進了餘家大小姐的房間,抱走了那個美麗的女子。餘家小姐被綁在椅子上,陳文卻並不非禮她,而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所有的愛戀都可以在這燃起。餘家小姐蠻橫了一輩子,忽然遇到了一個比自己更強的對手,而且對手還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裏,那種不同的情緒折磨著她。在綁架的日子裏,兩個人一直都不言語,陳文一邊和餘大富周旋,一邊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但那天放人的時候,陳文給了對他恨之入骨的女人一把刀,然後伏在她耳畔輕輕地說:“要不你殺了我,要不你嫁給我。”餘家小姐銀牙一咬,刀就半刺到了陳文的胸口。“你為什麽不躲?”餘家小姐驚呆了。“我為什麽要躲?如果你不肯嫁給我,我還不如死了。”陳文的臉上是還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在陳文倒下去的時候,他的眼睛裏閃爍著一種絕對把握的光。果然,餘家小姐的心已完全給了他,等他傷好這後,就不顧一切地要嫁給他。餘老爺一想,這樣不就可以強強聯手?自己也隻有一個獨女,把這個有出息的男子招進門也是一件好事。於是,婚事很快便完成了,陳文和餘金沙成了天造地設的一對。餘金沙的心一旦被攻破,就完全屬於了那個男人,兩個人新婚燕爾,一起去山間遊玩。兩人經過一個懸崖,餘金沙的心跳了起來,很多年前,她一時任性,害得一家人家破人亡,可是這個時候,懸崖邊還有一朵野花。開得那麽的悽美,像十年前的一樣。餘金沙想快步離開那個地方,但陳文卻跳上了懸崖去摘那朵花,說是要送給她。金沙大叫著“不要”,可是,陳文卻慢慢地回過頭來說:“你不是說,如果不幫你摘,你就不讓你爹收我家的布嗎?”金沙的驚懼到達了極點,居然不知道跑。“你以為我會愛上你嗎?你這個醜八怪,誰會喜歡你,你又任性又討厭,你害死了我爹我娘,為什麽死的不是你?”原來,陳文就是多年前的狗子。“可是,你給了我一把刀。”“是啊,如果不用苦肉計,怎麽會得到你的芳心,怎麽會把你折磨得如現在這般痛苦?”金沙渾身發抖:“一切都是騙我的,你一點兒也不喜歡我嗎?”“哈哈,這個問題你最好去問一問閻王。”陳文的手伸來,野花遲了十年遞上,卻死了那麽多人,金沙在完全不清醒的時候,被一把推下了懸崖,隻有陳文那尖銳又可怕的笑聲在山間迴蕩。他回了家,卻說是金沙失足掉下了山崖,餘老爺相信了他。但金沙的屍體怎麽也找不回來。沒多久,餘老爺就一病不起,逝去了,家財留給了陳文,陳文成了村子裏最富的人,他一邊收布一邊收糙藥,完全取代了餘老爺的地位。慢慢地,餘家的人不是自己莫明其妙地離開村子,就是得了某種怪病死掉,不出十年,餘家就一個人都不剩了。但陳文卻一直單身,大家都說他至情至性,為了餘家大小姐一直獨身。隻有陳文自己知道,他是一直都無法忘記金沙在墜崖前那悽苦無助的眼神。但那個眼神還是被一個青樓的名ji給化解了。那個ji女是城裏最有名的紅牌,陳文去城裏送糙藥,經過那個青樓時看到了一個美艷女子對著夕陽梳著自己的頭髮,那一頭閃動著夕陽餘光的黑髮,一直晃到了陳文的夢裏。他開始頻頻出入那家青樓,後來索性就把那個ji女給贖了出來,決定娶她做老婆。陳文要娶親的消息傳得很快,一直傳到一個平凡的採藥女子的耳朵裏。那個女子已經蒼老不堪,非常醜陋。她站在小路上端,看著小路上走著兩個人,陳文和那個ji女,兩個人的調情聲一句不落地傳到她的耳朵裏,她手裏的鏟子已經越握越緊。是的,她就是當年的餘金沙,她福大命大,掉下山崖時求生的欲望讓她握住了青藤,她居然一點都沒有傷到,到了崖底,她卻不能再麵對自己的愛恨。她恨他,但也更愛他。她無法麵對自己當年的錯,也無法麵對現在陳文的錯,但這一切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她知道自己如果再出現在石頭村,已經掌握了石頭村大權的陳文也會殺了她。她隻好跑,幸好遇到一家好心的苗人收留了她,她學會了採藥,但她卻發現自己已經有了陳文的骨肉。金沙還是咬著牙把孩子生了下來,她的心底總是保持著對陳文的愛意,那種愛折磨得她很痛苦,她老得太快了,所以再也沒有人認出她來。她帶著孩子採藥,那是個女孩子,很聽話也可愛,孩子慢慢地長大,而陳文一直單身,金沙也知道自己父親的死與陳文有關,但卻不敢去深想,當她看到陳文終於愛上別的人時候,那種恨就從心底裏暴發出來。她已經完全被仇恨淹沒了,她活下來的原因就是想知道陳文有沒有愛過自己,但現在這個答案是殘酷的,她已經完全被遺忘了。她要報復,當她知道了陳文確定的婚期,她就想到了卡嘣這個惡詛。她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熟睡的孩子身上。她已經不再是一個母親和一個女人,而是一個惡魔。仇恨是那麽的可怕!她終於在採藥回來的路上,把女兒的眼睛挖出來,綁在古槐上,讓古槐吸了女兒的鮮血,第二年又去挖了樹根,用那鮮紅如血的汁水染了布,千方百計地送到了陳文的婚禮上,成了賀禮。夢境很快就破了。奶奶又出現了,大家眨眨眼都清醒過來。“你們現在明白卡嘣的來源了吧?”奶奶問。秦錦說:“布送去後,就屠殺了村民,而那個金沙去哪裏呢?”“下卡嘣惡詛的人再把靈魂獻給巫。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裏,不過無論如何,她一定活得生不如死!”“這真是損人不利己的詛啊,真不知道那個金沙是不是瘋了,才用這個詛。”柯良氣憤地說。“好了,你們也不要再說了,一會兒天就黑了,如果再不出村就出不了了,你們快走吧!”奶奶催促著他們。秦錦捨不得小魚,於是說:“奶奶,我們能不能把小魚帶走,不讓他在這裏和死人在一起了。”“不行,小魚是至陰之人,離開了這個陰地就會死,你們放心,我會照顧小魚的,隻要他的眼睛不睜開,就可以繼續做幸福的夢。”“奶奶,那你怎麽辦呢?”“我?我本來就是守護這片陰地的使者,巫的教徒,我是不會離開這裏的。”四人對望了一眼,於是決定去小魚那裏拿了行李就走。到了小魚家,小魚已經不在了,四人不敢再等下去,再等就要天黑了,拿了包,放下黑寶,黑寶像一道黑劍一樣在前麵帶路。四人在經過村中央的樹下的時候,發現奶奶已經不見了,這一切都來得像一場夢。大家走得很快,黑寶果然在糙叢裏帶出了一條小路,那路很曲折,樹林越走越多,慢慢地都快看不到天日了。來的時候似乎沒有那麽多的樹。而黑寶的動作很快,大家都是奔跑著,詩詩跌倒了,陸子明拉著她拚命地往前趕。忽然黑寶不動了,開始往後退,大家知道前麵不好,卻又不知道前麵是什麽。糙叢裏慢慢地站起一個人。居然是小魚。小魚還是那樣笑眯眯的。秦錦看到了,驚喜地叫了一聲“小魚”,就想撲上去,柯良手快,一把拉住了秦錦。大家都看到了,小魚並沒有閉著眼睛,而是睜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含笑看著他們。小魚輕輕地說:“你們為什麽要走呢?難道不能陪我玩幾天嗎?”寒意從大家背後升起,小魚睜開了眼睛。“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瞎子,我夢裏看到的星星月亮是真正的星星月亮,可是我的家人都死了,村民也死了,我不想麵對,所以閉著眼睛。”詩詩說:“小魚,不是我們不想帶你走,而是你奶奶說你不可以離開這裏。”“是的,我不可以離開這裏,可是你們卻可以留下來陪我呀。”小魚上前幾步,大家後退幾步,柯良問:“你到底想怎樣?”這個情景很好笑,幾個很強壯的成年人麵對一個長得像五六歲的孩子,卻害怕萬分。小魚說:“我已經說了,要你們留下來陪我玩。”“幾天?”柯良那個笨蛋居然在這個時候和小魚討價還價。“一輩子。”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一聲呼喊:“你們快逃,小魚已經睜開眼睛,他現在已經不是從前的小魚了,你們快跑啊!他會殺了你們的。”是小魚奶奶的聲音,大家聽了一驚。同時,黑寶也用力地向小魚一撲,小魚一個巴掌把在空中騰起撲來的黑寶打在地上,秦錦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一把抱回受了傷的黑寶。大家回過頭去,拚命地跑。小魚並沒有在後麵追,可是,大家都感覺到脖子上有人哈氣,像是小魚就伏在大家的背上一樣。沒有人敢停下來,路越跑越亂,森林那麽大,他們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四人像沒頭蒼蠅一樣在森林裏亂躥,小魚的呼吸還是在自己的周圍,夜慢慢地降臨了,四人終於停下來,這樣漫無邊際地跑下去,隻會讓自己累死。柯良停下來喘息道:“反正是死,也要找一個容易一點兒的死法,這樣活活累死實在沒有必要。”陸子明說:“你怎麽知道我們一定會死呢?算了吧!你不是還有什麽祖傳寶貝。”說到這裏,柯良一下子想起了祖傳寶貝,他問秦錦:“快把耳環拿出來,說不定能抵一陣。”耳環從秦錦的懷裏一拿出來就紫光大盛,大家看著耳環什麽也不說。四人背靠著背,聽到沙沙聲從地下傳來,像是挖土的聲音。秦錦說:“不好,小魚召喚村民了。”“那小子啊,打不贏我們就叫那些殭屍出來嚇人,你以為我會怕啊。”柯良強撐著說。“不怕你為什麽要發抖啊!”陸子明諷刺他。“什麽發抖,我這是讓涼風吹得有點兒感冒罷了。”詩詩說:“行了,都什麽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情吵架。”“你懂什麽,吵架是放鬆心情。”這兩個男人難得有這麽意見統一的時候。秦錦卻不理他們,細心地照看著受傷的黑寶,可能這一次就是絕境。從前那麽多的絕境都走過來了,每一次都是因為有黑寶幫助,這一次連黑寶都已經受傷了,那誰來幫助自己呢?自己還有那麽多的事情沒有做完,大家都還這麽年輕,充滿了青春和希望,怎麽可以死呢?但森林裏已經出現了很多人,當然,那不是人,是屍體,四人看著那些屍體從四麵八方湧來,居然都同時很慶幸沒有四處亂跑。柯良說:“早知道他們這麽大的陣容,我們剛剛又何必跑得那麽拚命。”陸子明居然也同意這個觀點:“我發現其實殭屍也沒有那麽可怕。”“我已經被嚇得麻木了,我就不相信還有什麽事情能再嚇我了。”詩詩說。大家都緊緊地靠在一起,看著那些死人村民越來越近,柯家的耳環和詩詩的手鐲似乎還可以起一定的作用,他們現在還不敢太靠近。到了這個時候,大家全都已經放鬆心情,聽天由命了。“你說我們逃出去的機率有多大?要不要下下注。”柯良百般無聊,居然這樣說。所有人都相視苦笑,感覺自己逃出去的機會已經為零了。一個很尖銳的聲音響起了:“我下注,你們全都能逃出去,我下一千萬。”四人都驚呆了,實在沒有想到這個時候還會有外人說話,隱約中聽到有經文傳來,那些屍體似乎很痛苦,慢慢地倒地。那些經文越來越響,很多屍體都慢慢地退了回去,消失在森林裏。還有人影在躥動,有人在樹上灑了一些粉末,一時間,四人不知道到底外麵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救了他們。但卻見柯良一臉死灰,比剛才被鬼圍著的時候還要怕得厲害。果然,一個人影飛撲過來,對著柯良的臉左右開弓,打得柯良都不敢出聲。秦錦一看,是上次在公路上打柯良的母親,陸子明也認識,隻有詩詩驚呆了。秦錦悄悄地說:“柯良的媽媽,沒有關係。”詩詩似乎不相信,那個美婦人居然是有這麽大的兒子。“她是怎麽保養的?怎麽可以這麽年輕! ”詩詩輕輕地問秦錦,沒有想到被柯良的母親納蘭靜給聽到了,忙跑上去,對著詩詩說:“你真有眼光啊!看得出我保養得好。”事情轉變得太突然了,連陸子明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居然還有一個人從樹上躍下來,是那個灑粉末的人,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大肚子,禿頂,但是柯良好像怕得更厲害了。果然,那個男人走過來對著柯良又是兩巴掌,柯良很委屈地躲在秦錦身後,正在和詩詩討論化妝品的納蘭靜看到了,衝上去對著那個男人就是兩巴掌:“你憑什麽打我兒子?”“那也是我兒子,為什麽你打得,我就打不得。”那個禿頭中年男子居然是柯良的爸爸。“除了我之外,沒有人可以打我的兒子。”納蘭靜果然很強悍。男人有點兒委屈,不過也沒有辦法,隻有惡狠狠地看著柯良,柯良有母親撐腰,不怎麽怕了,對著爸媽說:“爸,媽,這麽多人,你們就不能回家打我啊,也要給我留點兒麵子吧!”那男子好像已經恢復了風度。他頷首對大家打招呼說:“大家好啊,我叫柯家寬,是柯良的老爸,雖然我長得比較醜,但我確實是他的親生老爸,柯良像他的爺爺。”大家都偷偷地忍著笑,感覺柯家真是一家怪人。詩詩忽然清醒過來,大聲地說:“柯家寬,就是我們城裏的那個商業奇才,飛鴻集團的董事長,天啊!柯良,你是有錢人啊!”納蘭靜更高興了,摸著詩詩的小手恨不得說一百萬次:“你真有眼光!”柯良在一邊說:“爸媽,你們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柯家寬好像很不高興:“你以為我願意來?如果不是看在你爺爺的份上,我就任你死在這個窮鄉僻壤裏了。”“爺爺?”四個人一齊說。“是啊,昨天夜裏爺爺託夢給我,說是你們遇到了危險,給我指了路,讓我來救你們。哼,柯良,我不是讓你好好上學,不要玩這些裝神弄鬼的把戲嗎?你怎麽就是不聽呢?”柯家寬好像很生氣。“可是,你們都不讓我學道術。”柯良幾乎在怒吼。“我們不讓你學道術,是因為你姐姐出事的緣故啊!”“什麽,我還有姐姐?”柯家寬現在好像願意把什麽都告訴柯良了:“我們柯家世代捉鬼,並視之為己任,但是捉鬼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有時候搞不好會讓惡鬼報復,你的奶奶,也就是我媽媽,是一個什麽也不會的普通女子,我正是因為目睹了她被惡鬼殺死,所以才會拚命地學殺鬼。”柯家寬嘆了一口氣:“你爺爺退休後,我繼承了家業,開始一心一意地捉鬼。為了不再出現你奶奶的悲劇,我找的老婆也是會驅魔的女子,也就是你媽,她是驅魔一族裏的公主,我們一見鍾情,並肩捉鬼,為民除害,那真是一段意氣風發的日子。”納蘭靜擦了擦眼睛,表情悲慟起來,看來那段日子記憶猶新。“後來,我們生了你姐姐小如,她是一個特別有天份的孩子,如果她不死,可能會成為柯家最優秀的驅魔人,但她還是被惡鬼給害死了,我們遇到了一個強敵,差點一家三口全被殺死,好在我們抵抗力好,但小如,才兩歲剛會走路的小如,卻死了。”氣氛變得沉重起來。“你媽媽痛不欲生,我也一樣,我們全身心去報復惡鬼,直到懷上了你,你媽媽開始不願意再去驅魔,我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不能再失去一個兒子,你出生以後,我和你媽媽就放棄了捉鬼這項工作,開始投身商界,說到底,還是害怕再重蹈復轍,於是我千方百計地阻止你學道術,不知道是不是遺傳,偏偏你又對捉鬼那麽感興趣,唉,早知道你這麽喜歡捉鬼,我為什麽要放棄柯家的責任,受到報應,讓祖師拿走了我的英俊呢?”柯良紅著眼睛對爸爸說:“對不起,爸爸,我一直都讓你費心了。”他實在沒有想到,平日裏那個胖胖的、老和媽媽鬥嘴的爸爸,為了自己的安危居然有勇氣放棄家庭的責任。不過柯良還是多了一句嘴:“老爸,你英俊過嗎?”柯家寬對著柯良的頭就是一拍,然後又認真地說:“好在爺爺昨天叫我們來救你們,不然的話,今天你們就真的危險了。”“爸爸,就你們兩個人來救我的啊!你剛剛灑的那個粉是什麽啊!”“剛剛灑的是引魂香,把那些死人引回去。當然不止我和你媽兩個人來,我們的力量可以對付這些死人,卻無法對付陰童,那個孩子隻有一個人能對付,好在我已經請她來了。”果然,林間的小路上,有兩個身影慢慢地走來,其中一個手裏還抱著一個人。走得近了,大家都看清楚了,原來是一個尼姑,她看起來五十歲左右,表情很平靜,嘴裏頌著經文,原來剛剛的經文是她念的,在她的身後是小魚的奶奶,雙手合十,樣子很誠懇,而這個尼姑的手裏抱著的是小魚,他的眼睛已經閉上。詩詩看見小魚激動地問:“師太,小魚是不是死了?”“沒有,我隻是把他催眠了。”可是,秦錦在黑暗中聽到這樣的聲音,再仔細打量那個尼姑,表情越來越不可置信。秦錦像是被嚇到了一樣往後退,黑寶掉到地上,卻親切地朝尼姑奔去,而秦錦卻因為受到驚嚇而倒在了地上。尼姑很平靜地望著秦錦,輕輕地喚道:“錦兒,你還好嗎?”“不不,這不是真的!”秦錦尖叫著。柯良一把抱過秦錦,問道:“怎麽了?”納蘭靜輕輕地說:“那個尼姑是秦錦的媽,我們都認識很多年了。”輪到四個小輩吃驚了,沒有人知道自己的長輩到底隱瞞了多少事情,於是每個小輩都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不,你不是出國去了嗎?爸爸死後,我親眼看你上的飛機。”秦錦對著她的媽媽喊道。那個尼姑望著遠方,然後對著秦錦說:“孩子,你剛剛回到了自己的家啊!這裏才是你的老家,你的根。”秦錦的家在這個村子裏。尼姑說:“我一生下來,就是一個克星,剋死了父母,巫曾經說過,一切和我親近的人都會遭到噩運,因為我是受詛咒而生的,後來村裏遭到了卡嘣的魔手,但我和小魚卻活了下來,我有幸得到一個陌生的老奶奶也就是你後來的外婆的幫助離開了村子,到了外麵,認識了你爸爸,雖然我一再地逃避他,但是這是我的劫難,也是你爸爸的劫難,我們還是逃不過愛,不顧外婆的反對結了婚,最後生下了你。”尼姑似乎有些激動,念了幾句佛,然後又平靜地說:“可是,他死了,下一個就是你了,外婆為了幫助我,就讓我離開你,去一個尼姑庵出家,為了你能活下去,我隻有離開你,我是克星,隻能遠遠地祝福你們。但是家寬說你們有難,我就出來了,因為我知道對付陰童的方法,小時候我常哄他睡覺,那個時候小魚還很小,他醒的時候身邊常常會發生一些怪事,隻有我能哄他入睡,事隔那麽久,小魚還是沒有長大,聽了我的催眠曲還是能睡著。”“陰童?”柯良好奇地問。“是的,陰童,就是陰間的童子,不屬於我們活人,能指揮死人,有無窮的力量,卻不能離開陰地而生,小魚是巫對小魚家庭的報復,小魚的奶奶不願意做教徒。”“切,巫一點兒都不民主。”柯良不滿地說。秦錦似乎剛從震驚中醒來:“你沒有出國,一直躲在尼姑庵裏修行,可是為什麽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來看過我?”“我根本不敢來看你,生怕你會被我連累。”“那你現在又來看我?”“那是因為你受到了卡嘣的追殺。”“什麽?卡嘣追殺的那個人是我?”“是的,你是餘家的後人,卡嘣要追殺的對象。”這下輪到所有人吃驚了。“我的母親是餘大富的弟媳,也是餘家的人,他們在我出生不久之後就死了,但是卡嘣的屠殺並沒有放過我,因為我畢竟是餘家的後人,幸好我有老奶奶相救逃了出去,又生了你。因為我是孤星,所以詛咒不能傷害我,卻因為你是普通女子而對你生效,我想那塊紅緞能走出去,都是已經安排好的,如果詛咒要殺人,就一定會想盡辦法去完成。”秦錦不語,對她而言,這個夜晚實在來得太過離奇了,首先,她要相信柯良的父母是高級驅魔人,再者要相信自己的母親已經做了尼姑,最後,最無法讓她接受的是,她居然是這麽偏僻的小村裏出來的所謂的餘家後人,而那個女鬼的追殺,居然全是衝著自己來的。詩詩輕輕地拉著她的手,生怕她會昏倒。秦錦呆呆地說:“女鬼要殺的是我,為什麽會殺了藍綺,纏著瑛琪,為什麽會牽連到這麽多人?為什麽不衝著我來,殺了我就算了。”“卡嘣是不會放過你身邊任何親近的人的,不然我們的村子也不會全部遭到毒手。”“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那個女人,她是一個魔鬼,她是最噁心最歹毒的鬼。”秦錦失聲大叫,對那個卡嘣女鬼充滿了恨意。納蘭靜忽然說:“我們快離開吧!我感覺這個森林不宜久留,好像到處都有魔氣。”柯家寬點點頭說:“是的,趁十二點還沒有到,我們快走。”於是,尼姑放下小魚,對小魚的奶奶雙手合十,然後說:“你自己保重!”小魚的奶奶抱著小魚消失在樹林裏。柯家寬在前麵帶路,大家走得很快,不一會兒就出了樹林。那個樹林似乎並不大,可是,柯良他們跑了一天也沒有跑出去。一出森林就看到停在路邊的越野車,看到那輛美麗的越野車,柯良他們這些小輩的心裏都像是得到了很大的安慰一樣,天啊,終於看到了現代化的產品,去那個村子幾天,人都不知道自己活在哪個時代了,忽然看到一輛現代化的汽車,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激動。柯良一邊上車一邊對自己的父母說:“回家後能不能給我也搞一台這種車,我覺得這車實在是太棒了!”大家都坐定了,還是由陸子明開車,車子一啟動,就飛奔而去。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一行沒有幹掉那要命的卡嘣,但是無論如何,能撿回一條小命已經是萬幸了,沒有人還敢抱怨,也沒有人感到難過,彷佛能活著出來就已經是最好的了。  --------  紅娘子作品集回 城                改變車子一路狂奔,沒有人知道要去哪裏,也沒有人管那麽多事情,大家都東倒西歪,隻顧逃得越遠越好。“師太,小魚怎麽辦?”詩詩心腸是非常善良的。尼姑輕輕地撫摸著黑寶,黑寶在她的懷裏發出滿足的喵喵聲:“別叫我師太,我的法號叫圓空,你叫我圓空好了,小魚本來就是陰童,他其實是那個地方的守護者,詛咒之所以這麽多年都沒有追殺錦兒,就是因為小魚沒有把它放出來,也是因為它的力量沒有大到可以逃離陰地,不過,它還是借你的力量跑出來開始報復,看來,你們之間都有淵源。”柯良接話:“圓空師太,你怎麽認識我爸媽的呢?”“哈哈,這就說來話長了,當年,我因為是克星,差點被你娘當做妖怪給驅魔了,幸好柯大哥發現了我的真實身份才救了我一命,就這樣,不打不相識,我和你娘就認識了。”納蘭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當年是有名的火爆脾氣,一言不合就是一個驅魔棒下去,當年她看到秦錦媽身上有一股不尋常的氣流,就以為她是妖不是人,好在她老公阻止得快,不然就錯殺了。而秦錦還在發呆中,陸子明愛憐地一邊開車,一邊握住她的手。天慢慢地亮了,陸子明的車向城市開去,他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卻還是直覺地認為人多的地方比較安全。圓空似乎也不反對,幾個長輩都好像有個什麽重大的決定要做,緊鎖著眉頭,似在不斷地考慮中。柯良感覺到奇怪:“爸媽,你們到底怎麽了,在想什麽啊!”沒有人理他,但經過一個寺院的時候,圓空卻讓車停了下來。她回過頭,問柯家寬和納蘭靜:“你們真的決定這樣做?”兩個人都點點頭,她嘆了一口氣說:“那好吧,我也去。”小小的越野車裏一下子走出那麽多人,驚得一個正在掃地的小和尚把掃把都掉在地上了。柯家寬說:“這個時候,應該把柯良的爺爺也帶上,老故人相逢,不知道會有多少話要說。”詩詩四人都忍不住了,七嘴八舌地問到底是什麽回事。這個時候柯家寬很無奈地對大家說了一句:“孩子們,我們現在去見一位老朋友,你也跟我們一起去,他是這個寺的住持,但不管看到什麽東西,你們都一定要保持鎮定,不可以尖叫,不可以發呆,不可以奪路而逃,不能給我們丟臉,知道嗎?”納蘭靜似乎很不放心地說了一句:“難道你自己不會逃嗎?”“這個時候,也沒有辦法了,唉,看來我們這一群人,轉來轉去,還是在一起了。”圓空師太嘆息著說:“這就是我們的緣分,佛說,緣起緣落,花開花謝,算了,大家都進去吧!”幾個年輕人走在後麵,邊走邊看,這真是一個破爛的寺院,看樣子香火很差,到處都是灰塵。到了小寺院的後院,柯家寬叫幾個年輕人站住,自己和老婆、圓空師太一起進去,秦錦看著自己母親的背影,震驚過後,她已經接受了自己的母親,但她看到母親已經那麽理性,那麽冷淡,那麽看破紅塵,實在是有種想流淚的感覺。小寺院雖然破,但還是有一番清靜之意,小院後麵居然有幾株梅花盛開。柯良走過去,忽然又跑回來,夏天開梅花?他萬分驚奇,偏那幾朵白梅又開在枝頭,好奇心下,他居然偷偷地爬到了樹枝上,看那幾朵梅花。詩詩、陸子明、秦錦都看著他,大家都認為這個寺裏果然住著高人,居然可以在夏天催開梅花,有仙氣。柯良在樹枝上摸到了那朵梅花,天啊,居然是假的,他累得半死才上了樹,於是氣得高呼一聲:“誰這麽無聊,大熱天粘梅花玩啊!”語音未落,他看到樹枝上還掛著一個條子,上麵寫著:“別動,你的頭上有一個馬蜂窩,一動就會出人命。”柯良尖叫著:“秦錦,子明,你們快看看,我的頭上有沒有馬蜂窩。”他嚇得一動也不敢動。大家仔細看了半天,都得出結論:“沒有啊,你被騙了。”柯良連著被人擺了兩道,激動得在樹上站直:“奶奶的,誰陷害我,我跟他沒完!”就在這時,他眼尖地看到樹幹上寫著一句話,然後就掉了下去。那句話是:“放心,下麵沒有尖刀,隻有尖刺。”柯良重重地跌在地上,以為自己已經沒命了,大家都嚇到了,忙去看柯良,但柯良一會兒就睜開眼睛,原來下麵早就讓人鋪了厚厚一層幹糙,怎麽都傷不了人。大家看到柯良沒有事後,心都放下來了,然後看著柯良的狼狽樣,都忍不住笑起來了。柯良站起來,氣急敗壞地說:“誰?誰幹的?”這時柯家寬、納蘭靜他們都出來了,身邊還有一個打扮得很朋克的中年人,光頭,黑夾克,粗手鍊,戴墨鏡,像一個老憤青,居然還打著唇洞。他笑得最誇張,而且笑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柯良說:“有這麽好笑嗎?”“當然好笑,你已經是第二十七個上當的人了,這個遊戲太好玩了!”柯良一聽他已經害了二十七個人,盛怒之下,一個左勾拳對著那張笑臉打去,誰知道自己卻又飛回到那堆幹糙上。隻見那個中年老朋克擺出一副李小龍開戰的樣子,然後對柯良說:“你是幾段?你精於什麽拳,我現在在練習泰拳,來,我們玩玩。”這時柯家寬說:“良兒,不得無禮,還不來見過你伯伯。”四個年輕人一齊大跌眼鏡。詩詩結結巴巴地衝上去,指著那個打唇洞的老朋克說:“你是說,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住持?”柯良從地上起來,已經忘記了疼,隻說了一句:“老大,你好歹也是個和尚,注意一下影響好不好。”老朋克笑眯眯地說:“我叫小淺,你們叫我小淺哥就好了。”“小淺哥?!”四人異口同聲地尖叫。大家已經坐了下來,在那個破髒亂的小禪房裏擺上了幾道菜,小和尚看來是上樑不正下樑歪的典型人物,那菜炒得極為偷工減料,青菜裏居然能吃出肉蟲,但主持小淺哥一點兒也不在意。詩詩忍不住提醒他:“大師,大師,你殺生了。”小淺哥幾口把肉蟲給咽了下去,然後張大嘴巴說:“哪裏,哪裏,你拿出證據來,沒有證據可不能亂說話,我會告你誹謗的,不過看在你是個美女的份上,我也可以和你私下解決。”現在幾個年輕人終於明白為什麽柯家寬會很鄭重地要求他們不要尖叫、不要逃跑、不要發呆了。圓空師太也笑著說:“這麽多年,你還是沒有改自己的性子,你們不要在意,小淺師兄一生下來就在廟裏,他和佛很有緣,即使他出過國,念過哈佛,都還是回來做了這個小寺的住持,我們這些人從前經常在一起玩,他是命中佛星,與我的孤星、柯家的捉鬼道士、納蘭家的驅魔一族合稱為四相,說來也不怕你們小孩子笑話,我們四個人分別代表著東南西北四個方位,鎮著邪氣,如果不是因為卡嘣出來做亂,我們四個也很少有機會合作破詛,卡嘣的力量實在是太過強大,但我相信四相聯手,你們就可以平安無事了。”雖然事情來得太過突然,但是,細想一下這幾個前輩的怪異言論,柯良他們隻有兩種選擇,一種是直接把這四個人裝進越野車,然後直接開到精神病院,還有一種就是相信他們,任他們擺布。當然,後者是最明智的,小淺哥一邊吃飯一邊聽柯家寬講他們身邊發生的那些事情。這個時候,柯家寬的魅力才得以展現,他像是親眼目睹了事情的全過程一樣,很有條理地把那些事情都說出來,這樣的人做生意如果不發財那真是天妒英才了。柯家寬在講述的時候,沒有任何人出聲,隻有小淺哥大聲咽飯的聲音。一餐飯的功夫,就把所有的事情講得清清楚楚,這就是奇才,而小淺主持聽完了之後,沉默半晌說:“你們這回難道是想啟動靈魂出竅,把這幾個人送回去,殺掉卡嘣?”圓空師太長嘆一口氣說:“也隻有這個方法了,因為我們都知道,到現在卡嘣還沒有破詛的方法,除了阻止它出現,我實在不知道用什麽方法能毀了它。”柯家寬也陷入了沉默:“我知道這個法子太險了,可是,如果不兵行險著,我們也不能控製卡嘣,我總是覺得這個卡嘣的出現和從前的傳說不一樣,從前的傳說,卡嘣隻殺被詛人和被詛人的親屬、來世,卻從來沒有聽過卡嘣會濫殺,難道是這個詛又升級了?”“是啊是啊,像電腦軟體從2?郾0 升到3?郾0 了,變高級了。”柯良總喜歡插嘴。頭上又挨了一下,柯良像一隻小狗一樣躲到秦錦身後去了。小淺住持也收起了嬉皮笑臉的樣子,然後說:“可是,如果真的合我四人之力用靈魂出竅送他們回到過去,他們什麽也不會,很可能會留在那裏,永遠也回不來。”“不,這一次不是他們四個人去,而是我們都過去,他們去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們都過去,誰來發功保護他們的肉身呢?”圓空看了看天,然後說:“放心,我已經請人保護我們了,我們的肉身是不會有事的,但我並不知道這一行能不能改變命運,如果能,我們就可以改變很多事情,避免很多悲劇。”陸子明想了想,然後說:“等等,你們說改變命運是怎麽回事?”“就是利用催眠,讓你們的靈魂出竅,進入到非物質世界,在那裏尋找時光通道,然後去到你想去的年代,改變你想改變的事情。”大家七嘴八舌了一會兒,就分別去寺院的禪房裏睡去了。好在有四相坐鎮,一夜無鬼,隻有那些臭蟲咬來咬去,但對這些累了這麽多天的人來說,這點小麻煩已經無所謂了。睡得很晚才起床,醒來的時候,陽光從破窗戶裏透過來,照得每個人心裏都亮堂堂的,這麽多天了,還是昨天晚上睡得最安穩,圓空師太早就在外麵站著看梅花了,柯良走過去對她說:“假的,小淺哥粘上去騙人的。”“什麽是真什麽是假?隻要是美的,管它真真假假。”柯良頭一大,這麽高深的問題,怎麽能和他這種籃球青年掛勾,忙拿著臉盆跑了。秦錦走過圓空師太身邊,師太輕輕地說了一句:“雖然我能看清這世界紛紛擾擾,可是,你還是我的牽掛。”“但是,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裏?”秦錦含淚問了一句就走了。留下一臉淡漠的圓空,卻含著一臉的痛楚。小淺走過來,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表示安慰,但就在這麽沉重的時候,小淺說:“師妹,其實你也不是很老,應該再繼續帶文胸,不然會下垂的。”圓空一臉的震驚,但柯家寬和納蘭靜就在窗後捂著嘴狂笑不停。不一會兒,大家都在用早餐,一個小尼姑走了進來,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見到了圓空大師就撲到了她懷裏。圓空說:“大師,你來了。”小女孩雖然穿著清秀的尼姑服,一雙眼睛卻又大又亮,那衣服穿在她身上,才真正地有靈性:“姑姑,你為什麽要叫我來?”“姑姑要和這些人出一趟遠門,你幫姑姑守一下門好嗎?”“你們要去殺卡嘣是不是?”“你怎麽知道?”秦錦萬分驚奇。圓空大師說:“這個女孩是一個天生就有特異功能的人,她四歲的時候父母出車禍死了,但三天後,有人在幼兒園看到她父母的屍體在陪她玩。後來,人們因為怕她,把她送到我的庵上,她一直稱我為姑姑,我知道她的精神力量是非常強大的,和陰童相比都不分高低,所以有她守護我們,我們就可以放心上路了。”詩詩問:“我們要去多久?”“一柱香的時間。”柯家寬說。“這麽一點時間能做什麽事情?”秦錦問。“傻瓜,我們進入的空間不同,時間怎麽會和這裏的一樣呢?這裏的一柱香時間,相當於那裏的一天,有一天的時間,我們可以把一切的事情都擺平了。”柯家寬說。“你們聽好了,柯家的人和餘家的人要去,我們四相是一定要去的,可是唐詩詩和陸子明,你們就不要去了,我們是因為被命運選中,而你們去可能會白白送死,這一行太過危險,一不小心,我們的靈魂就會留在那個空間裏回不來。”柯家寬沉重地說,這個時候已經不關自尊的事情,生命是最寶貴的。陸子明堅定地說:“雖然我不是你們靈界中的人,但我是一個警察,捉拿兇手是我的責任,我不可以在這個時候逃走。”詩詩更是氣憤:“老頭,你當我很怕死嗎?我們四個人那麽艱難都在一起,現在怎麽可能分開!”上一代看著這些年輕人堅定的友誼和不怕死的勇敢,隻是互相對視一下,都在心底說:“真像我們當年年輕的時候。”那個小女孩拉起圓空師太的手說:“那你就上路吧!我會保護你回來的。”圓空的手遞給了秦錦,秦錦給了柯良,柯良給了小淺哥,就這樣,大家圍成一個圓。大家都感覺到意識不清,而且身子變得輕飄飄的,像是要浮起來一樣。柯良很怕,但耳邊輕輕傳來一聲:“不要怕,放輕鬆。”是媽媽的聲音,原來這就是靈魂出竅,看來也不是很難。很快大家就全部脫離了自己的身體,看到自己的肉身都還坐在下麵,空間開始變得灰暗,但是無限地展開,小禪房高得沒有底,他們隻有緊緊地握著對方的手,不敢鬆開,怕一陣風來就把自己給吹跑了。慢慢地,他們到了房間外麵,看到所有的樹木都變得尖尖的,小淺說:“我們已經到了非物質世界,現在隻要找到時空通道就可以回去了。”但時空通道在哪裏呢?隻見小淺和圓空、柯家寬、納蘭靜的手都放在一起,從四人手心中升起了一個很亮的光圈,四個方向的中央——就是沒有方向的地方,那就是遠方.那個時光之門,原來藏在四相之間。打開門之後,小淺使眼色,讓幾個發呆的年輕人先進去。走進那個時空,像擠過一條很窄小的山穀。大家都已經全走過來了,那個時間之光也慢慢地自己合上,光芒完全沒有了。柯家寬說:“你們自己要記得,雖然我們現在和常人是一樣的,可是,我們畢竟沒有肉體,隻是一個靈魂,千萬不要惹事,前麵就是石頭村,由圓空大師帶路吧!”圓空走在最前麵。走在森林裏,因為一點兒對比也沒有,柯良和詩詩都不相信已經經過了時空轉換,來到了從前。柯良說:“可是,這裏什麽古代的氣息也沒有啊!”“我怎麽生了你這麽笨的兒子,時代不過是往前一點點的時間,是秦錦媽媽小的時候,能回什麽古代?那個時候,也很現代化了。”納蘭靜罵道。柯良指著牆上一幅電影畫報說:“你是說這個也現代化?”那是一個美麗的女子,站在窗前像是思念故人,臉上一副幸福的樣子,懷舊得一塌糊塗。秦錦也笑著抬頭看了看那幅畫,可又感覺畫中的那個女人特別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大家都沒有留意,直接就走了過去,但牆上的那幅畫中的女人,嘴角居然慢慢裂開,露出一個微笑,而眼睛裏流出了鮮紅的血。柯良看著石頭村那一幫人,輕聲說:“原來這一村人,做活人和做死人一樣,都是懶洋洋的啊!”詩詩和陸子明都笑出聲來,這個村子的人行動很慢,而且沒有人搭理他們這一行怪人,他們都好像隻關心自己手上的那些農活,而且這個村子真的像與世隔絕,秦錦也學過歷史,知道這個年代應該發生什麽事情,這正是處在中國翻天覆地的變化中,可是,這個小村卻像是沒受一點影響,看來,住在窮鄉僻壤也有它的好處啊。倒是圓空一路走到村頭的一個小屋,小淺主持使眼色告訴大家,那就是圓空小時候住過的地方,她的家。秦錦知道要去媽媽的家也感到很激動,雖然自己的外婆已經死了,但是,能親眼看看這些人和事也是很好的。這一行人走在那個低低的房子裏,雖然是餘大富人的弟弟,可是,家產被餘大富給占了,所以,圓空並沒有過很幸福的生活。她走過去,看到一個小女孩正蹲在地上喝水,便輕輕地喊自己的辱名:“金花。”但那個女孩並沒有搭理圓空,圓空又細細地看了一會那個女孩,然後喊:“金花。”那小女孩站起來,直視著圓空的眼睛說:“我不是金花。”這個時候,一對夫妻抱著一個小女孩走過來,邊走邊說:“我們撿到了這個小孩,一起逃吧!這個村子總是怪怪的,你哥還要娶親,不過我總感覺他娶親那天會出事,反正我們在村裏也沒有什麽地,今天就走吧!”“好的,我們現在收拾東西走吧!”那一對夫妻抱著孩子拿著東西向村外走去。圓空身上冒著冷汗,因為她知道自己原來是撿回來的孩子,但如果自己是撿回來的,秦錦就不是餘家的後人,卡嘣也沒有任何理由來追殺她們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你是誰?”“我是卡嘣。”說完那小女孩忽然挖出自己的眼珠遞給圓空,鮮血不停地往外冒,然後輕輕說:“你們上當了。”嘴角露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扭頭就走到門前的一顆槐樹邊,那槐樹忽然伸出很多手,把小女孩拉進樹幹,柯家寬猛地使出一招法術想阻止,卻發現自己已經不會用法術了。他慘白著臉說:“快退,這是一個圈套,我們上當了。”四相已經發現不妙,拉著幾個孩子想往村外跑,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村民們都已經低著頭堵在村口了。柯良暗罵了一聲:“就隻會堵塞交通這一招。”大家慌不擇路,逃到了一個大院,大院的門一關,一看正堂,正是餘大富人的院。圓空說:“絕對不是卡嘣,我們的對手絕對不是卡嘣,完了,那個不知道是什麽玩意的傢夥放出卡嘣,就是為了引我們上鉤,它居然強大到可以改變過去,太不可思議了!”小淺說:“卡嘣隻不過是一個惡詛,是沒有這樣的法力的,到底是什麽定要取我們的命?”“沒錯,是我們四相的命,不關這些孩子的事,如果是要孩子的命,很早就可以拿了,就是為了讓這些和我們相關的孩子來引我們出來。”柯家寬說。納蘭靜:“哈哈,沒有想到,為了殺我們,居然可以埋伏幾十年,這個村子絕對不是出現卡嘣之後才變化的,沒有人能強大到改變過去,它是在幾十年前早在我們沒有出生前就已經控製了這個村子。”麵對這種急劇轉化的局麵,所有人的心裏都沒有任何的準備,法術已經失靈了,這個村子是至陰之地,而且村子裏的不是鬼魂,隻是受擺布的活死人,村民們會來殺了他們這一群人。大家相對苦笑,這個圈套來得太過周詳,騙過了所有的人。從一開始就被卡嘣誤導,一直都以為是一個惡詛,隻要破除了就可以,牽扯了很多的人和事,現在忽然發現,原來根本不是這麽一回事,是有東西要取四相的命,而四相的能量是非常強大的,隻有用這種方法騙他們時空轉移,在一個至陰的地方消除他們的法力,而且隻有靈魂沒有肉身,要脆弱很多倍的。隻有四相能打開時空之門,除去了四相,那麽天下所有的鎮鬼之源就去除掉了,到那個時候再出現,就可以沒有任何顧忌和害怕地殺人了。圓空後悔地拍拍自己的腦袋說:“我早就應該想到,和我們做對的不是卡嘣,我早就說過,卡嘣不會濫殺,沒有想到,還是入了圈套。”柯家寬拍拍她的肩說:“你也是關心則亂,沒有什麽的。”秦錦這個時候才知道母親對她的關切有多麽地深。但大家都被困在了這個院子裏,怎麽回去,怎麽活下去?納蘭靜說:“寬哥,你想,什麽東西可以指揮卡嘣去殺人,那到底是什麽呢?”四相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種無比恐懼的神情,大家在相視一看的一秒中,就已經決定了一件事情。他們來到那四個年輕人的麵前,分別點了他們的穴,然後集中精神,慢慢地各自的手掌上都多了一個水晶球,那個球慢慢地飛到四個年輕人的心裏,聲音慢慢傳來:“現在你們是我們的繼承人,唐詩詩接管驅魔一族,陸子明接管佛星,秦錦接管孤星,柯良接管柯家道術,四人從此以鎮魔為己任。”四人嘴裏都說不出來,但心裏都是同一句話:憑什麽啊,我又沒有答應,為什麽要我幹這個活兒啊!水晶珠傳完,四相都倒在地上,似乎用盡了心力,柯家寬被柯良扶起後對柯良說:“你們現在要麵對的對手並不是卡嘣惡詛,這個惡詛並沒有那麽可怕的威力,而是我們十幾年前追殺過的一個巫,她一定是從那個時候起懷恨在心,利用卡嘣來傷害你們,因為你們是我的孩子,我們關心則亂,所以一定會出手相救,中了她的時空轉移的招數,在時空轉移的至陰之地,除掉我們真是特別容易。”村民們正在有節奏地一下下地擊打屋子的大門,納蘭靜忙道:“可是,你們真的是我的孩子,所以,我無法不關心則亂,你和秦錦還有這些孩子,我們都不可能忍心不管。”秦錦扶著圓空,圓空摸著她的臉說:“媽也不想把這個重擔交給你,巫的力量很可怕,可是如果你們不接這個重擔,就隻有死路一條。我會送你回到你的時代,不過你會忘記所有的事情,包括娘在內,但你一定要記得組合的四相,和他們在一起。我們不行了,對不起,你們受的罪全是我們造成的,她為了殺我們已經等了幾十年了,也應該如願了。”“不,不,媽,你不要死,我們一起回去,躲過這一劫,你還俗,小城裏我還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房間裏有風鈴,還有你從前給我做的布娃娃,我們回家去,你不要死。”圓空說:“我對不起你,實在是沒有辦法才離開你,其實很多次,我都偷偷地去看你,看到你跌在地上卻沒有人扶你起來,我真的很自責,我不是一個好媽媽,害得你失去了爸爸,讓你不能享受愛,是我不好,現在你回去了,至少不會再想到有一個壞媽媽,時光會完全轉變,你會完全忘記我,你會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可是,再怎麽幸福也要醒過來,好嗎?”“媽媽,你不要離開我,我沒有恨過你,也沒有怪過你,我不要好媽媽,我隻要你,我從前以為自己不乖,你才會離開我,可是媽媽,無論如何,我都要救你的。”秦錦抱著媽媽淚流滿麵,沒有想到,她們母女的緣分是這麽的淺,才剛剛相遇,就要永別。柯家寬倒在地上說:“我們四相現在所能做的就是集中全身的力量再次打開時空門送你們回去,但因為我們消失,你們的命運多少會有點變化,會忘記現在的事情,但你們一定要盡力想起來。”柯良一改平日裏的笑臉,抱著媽媽和爸爸說:“有救的,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救你們。”“傻孩子,一會兒你進了時空門就會忘記我們,不會這麽痛苦了,不要哭了。”納蘭靜一臉的慈愛。她摸摸柯良的臉說:“每天都打你的臉,你疼嗎?”“不疼,媽媽打得一點兒都不疼。”柯良的淚一滴滴落在納蘭靜的身上。詩詩也看著她:“阿姨,你不要死。”“詩詩,對不起,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才讓你繼承驅魔一族的,你不要怪我。”門已經開了,村民們慢慢地湧進來。“好了,孩子們,是時候上路了,一定要記起自己的責任來。”四人緊緊地握著至親人的手不肯放開,但是時光門已經打開,強大的吸引力拉著他們進去。秦錦喊道:“媽媽,我們一起走。”“我們已經走不動了,我們的法力隻能送四個人回到時空門那邊,你們走吧!無論如何,你們都要堅強地活下去,不要放棄,記得我們愛你。”四人被一股強大的吸引力拋進了黑暗之中,在無盡的黑暗裏,大家努力地摸索著對方卻做不到,那股強大的力量把大家高速地往下拖,巨大的壓力下連眼淚都無法流出眼眶。  --------  紅娘子作品集回 城                回城秦錦重重地落在地上。睜開眼睛,看到一個女童雙手合十,手上握著一根紅線,圍成一個大圈,正在保護那個時空門。時空門裏又有人掉下來,是柯良,他站起來後對著那個門喊道:“爸,媽,出來!”秦錦撲上去,想再進時空門,被小淺住持的弟子一把拉住,所有的悲傷全都湧上心頭,柯良抱著秦錦,倆人看著對方,久久說不出話來。他們忽然想到了詩詩和陸子明還留在那個時空裏,又幫不上忙,他們的心都碎了。女童睜開眼說:“我支持不了多久了,如果那個姐姐和哥哥再不出來,時光門就要關了。”柯良和秦錦在門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時空門眼看著一點點地要關上了,這麽多長輩的犧牲就白費了。時光門像一個光圈,眼看著光圈正在一點點地合上,女童臉上的汗已經流成了河了。柯良一把抱著她:“別過去,吸進去了就麻煩了。”光圈要合上了,忽然一隻手搭在了女童的身上。一股強大的力量把光圈又撐開一點,正是小淺住持的那個兇徒弟。兩個人拚命地撐開時空門,時空門就隻有最後一線光了。終於,天上又掉下兩個人來,正是詩詩和陸子明。四人抱在一起大哭起來,撲到四相的肉身上,他們已經不可能睜開眼了。隻聽身後發出一聲驚呼,女童倒在地上,時空門完全合上,紅線全都斷成寸段,小和尚在地上打著坐,恢復元氣。柯良抱著女童察看了半天才說:“沒事,累壞了,躺一會兒就沒事了。”這時女童睜開眼說:“圓空大師是不是已經死了?她沒有出來。”秦錦失聲痛哭,想著媽媽最後看自己的一眼。小和尚什麽也不說,隻是靜靜地望了四人一眼,然後說:“一切都是註定,四位施主,你們有什麽打算?”“我們得先回城裏去再做打算。”陸子明說。“那好吧,我和小妹妹為了幫你們沿續時空門已經用去了所有的法力,現在也不能再幫你們了,我們要留在這個寺院裏修行,恢復體力,幫師博超度。”“可是,你們這裏安全嗎?”秦錦擔心地問。“你們放心好了,雖然我們失去了法力,但是也沒有什麽能傷害我們,我們會用心修行的。”女童脆生生地回答著。四人戀戀不捨地離開寺廟,告別了四相的遺體,心中的傷痛無法用語言形容,各自都心傷著長輩的離開,又為自己身上忽然多了這麽多責任而感覺到沉重,而對卡嘣、對巫卻是那樣的無可奈何。看來隻有求柯良的爺爺了。四個人還是上了車,來的時候是一車的親人,回城市的時候,又隻有這四個朋友了。秦錦抱著黑寶,和詩詩相互依靠著落淚。而陸子明和柯良卻堅定地望著前方,想找到一個出口。車開到城市的第一個目標就是去私家墓園裏接叮咚,總不能把一個小孩子老是放在墓園裏。車是直接開到墓園的。墓園荒涼一片,和從前那種祥和的氣氛不同的是這裏充滿了陰氣。出了什麽事?四人急急地跑出來,隻見小屋裏的李老伯還在打坐,一見四人來,就嘆了一口氣道:“你們再不來,我最後一點元神也無法支持了,孩子已經被瑛琪帶走了。”瑛琪,瑛琪怎麽可能跑出來?老伯長出一口氣說:“我被一種強大的邪力所傷,這種力量大得可怕,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力量。”詩詩撲了上去,喊道:“老伯,你不要走。”“我們老了,應該走的都要走了,你們最重要的就是去把叮咚接回來,瑛琪和她在精神病院裏。”“老伯,我們要怎麽辦啊?”陸子明問。“你們既然還活著,就一定有出路,我現在也無法給你們答案,我的元神已經被毀,隻是支撐著等你們來,告訴你們孩子的下落。”說完,老伯慈愛地看著幾個年輕人,他對詩詩說:“你們家我守護了千年,現在無能為力了,自己保重。”隻見老伯的身子化成了一股青煙,消失在空氣中。詩詩和秦錦都撲到老伯坐的地方。秦錦想著自己在圖書館裏差點兒遇難,幸虧老伯救了自己。那醫院那個小護士應該也已經遭到了毒手。大家心裏都是巨痛,但一刻也不敢停下來,飛快地往精神病院趕去。一切都很正常,隻是小護士不見了。四個人一起跑進瑛琪的病房,鬆了一大口氣,隻見一大一小歡快地麵對麵坐著,瑛琪正在和叮咚玩拍掌遊戲。瑛琪並不認識眼前的四人,可是對叮咚卻很溫柔。四人不想打擾這對苦命的母女的歡樂時光,隻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精神病院畢竟不能久留,已經折騰了一天了,夜一來,這個病房裏全是恐怖的氣氛。陸子明上前去抱起叮咚就走,瑛琪傻傻地站起來,不知道這些人要做什麽,反而是叮咚尖銳地叫道:“媽媽,媽媽,我要媽媽抱。”大家的腳步停住了,叮咚怎麽知道瑛琪是自己的母親?但陸子明還是放下叮咚,隻見叮咚跑到瑛琪前,搖著她的手叫:“媽媽,媽媽。”瑛琪現在又完全像一個木頭人一樣,一點兒反應也沒有,終於,叮咚喊累了,大叫一聲:“你不要我,我就去死。”病房一下子就暗了下來,停電了。在一片黑暗中,黑寶在秦錦的懷裏彎著背,隨時準備對付敵人的進攻。陸子明打開應急燈,叮咚和瑛琪已經全都不見了。四個人的冷汗一下子全下來了。陸子明第一個衝到衛生間裏,那裏除了一個白白的大馬桶什麽也沒有,窗戶如此之高,人是不可能從這裏逃走的,如果是從四人身邊繞到外麵去,為什麽一點兒聲響也沒有。忽然門外傳來一個很陰沉的聲音:“你們在幹什麽?”一扭頭,穿著白衣的小護士正在門口站著,頭垂得很底,劉海很長,看不到眼睛。柯良正想說“病人不見了”,卻在一瞬間住口,因為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到小護士的背後貼著一個人,那個人像張紙一樣貼在小護士的背上,如果從正麵看是什麽也看不到的,可是從他的角度卻看得非常清楚。詩詩卻不明就理衝上前去,想出門找瑛琪和叮咚,柯良的驚呼還沒有出口,電又停了,四周靜得讓人不停地發抖。陸子明硬著頭皮去牆上摸開關,黑暗中人心跳的聲音那麽的響,感覺四壁都是濕濕的,為什麽精神病院會這麽潮濕呢?他不停地摸,那麵牆似乎大得無邊,終於找到了開關按扭,他迫不及待地打開,卻發現自己正站在電梯門口,電梯裏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怎麽會走了這麽長的路來到電梯門口?來不及細想,隻聽到樓上傳來一聲慘叫,是小孩子的聲音,是叮咚吧!心急之下,他拿出槍,閃進了電梯,隻見電梯門緩緩地合上。從外麵看,電梯裏不僅僅隻有陸子明一個人,他的頭頂正上方,倒吊著穿繡花衣的女人,一雙繡花鞋離陸子明的頭頂隻有幾厘米,臉向電梯裏下垂,卻能在反光處看到那個女人的臉,一臉的血,又是失去了雙眼。柯良在詩詩衝出去的剎那,看到了那個貼在小護士身上的人向詩詩的脖子掐去,詩詩一下子被黑暗給吞沒了,柯良朝著那遠去的腳步聲追去,因為他在一剎間看清楚了,那個貼在小護士身上的人,已經挖出了小護士的雙眼,如果他不去救詩詩,詩詩的下場會和小護士一樣。秦錦在房間的最裏頭,聽到詩詩的尖叫和柯良遠去的腳步,她看不見東西,卻不敢像陸子明那樣四處去摸索,隻有抱著黑寶,急忙把臉貼在黑寶的身上,隻有黑寶那溫暖的毛能給她已經嚇得冰冷的身子一點熱氣,她嘴裏喊著“柯良,柯良,子明,詩詩,你們在哪裏?”一邊向有一點光的地方走。就在她走的時候,聽到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聲,像是從她的脖子後麵發出的,她猛回頭,用手一摸,什麽也沒有,她心裏一陣發毛,加快腳步向光亮處走去。有光的地方居然是衛生間,裏麵有一個應急燈,像一個奄奄一息的病人,隨時都可能斷掉。她慢慢地移到有光的地方,小心地探出頭去看。隻見一個女人正傻傻地坐在馬桶上,她心裏歡喜了一下,沒有想到瑛琪跑到這裏來了。她想過去拖她,可是,黑寶已經尖叫起來,太不對頭了,多天來的經歷讓她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馬桶上的這個女子,是的,和瑛琪一模一樣,隻是,剛剛沒有停電的時候不是已經檢查過了,房裏根本就沒有人嗎?秦錦慢慢地走近,一邊打量瑛琪一邊問:“你怎麽跑這裏來了,我們出去好不好?”瑛琪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她的問話一樣隻是呆呆地玩著手指。秦錦過去拖她的手,入手冰涼潮濕,瑛琪那纖細的十指讓人看了心生憐愛,白得根根透明,握在手裏也襯得很漂亮。瑛琪不肯動,秦錦蹲下去,握住她的手,微笑著對她說:“你別怕,我們現在就出去。”就在那一剎間,秦錦的身子僵住了,她的目光停在瑛琪那美麗的十指上,她驚恐地往後退,邊退邊問:“這手指甲是誰幫你修的?”是藍綺!隻有藍綺才能修出這樣奇怪又妖艷的指甲來。瑛琪慢慢地抬起頭來,嘴角露出了很奇怪的笑,對著秦錦一字一句地說:“是我自己修的。”秦錦慘叫一聲就往外跑,衛生間的門已經被人從外麵反鎖了,而馬桶上的“瑛琪”已經緩緩地站起來,秦錦拿起手中的沐浴瓶使勁地丟了過去,瓶子結結實實地打在了“瑛琪”的頭上,她應聲而倒,像一具屍體那樣仰麵直直地躺在浴室的地板上。秦錦瘋狂地拍著門:“柯良,開門,快開門。”燈光一閃一閃,地下那死屍般的人形已經開始變化,瑛琪的皮一點點地脫落,藍綺慢慢地像從被單下讓人拉開來一樣呈現在秦錦麵前。黑黑的兩個大眼洞,滿臉的血,身上的紅肚兜一寸寸地露了出來。秦錦已經忘記了拍門,手裏拿著一把浴刷吃驚地看著地下的藍綺。藍綺已經變得和從前在太平間看到的最後一麵差不多了,隻見地上屍體的頭開始向她這邊扭,右側兩個血洞正對著她,對她說:“你為什麽沒有來十三樓?”柯良追著詩詩出了門,在黑黑的走道裏隨著腳步聲跑著,可是卻怎麽也跑不到頭,他開始心慌,暗叫一聲“不好,秦錦還在那個房裏”,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不知道是追去救詩詩,還是回去救秦錦,但就在這時,周圍的腳步聲忽然不見了,他豎起耳朵,什麽也沒聽到。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耳環已經發出了紅色的光,那種光就是一種訊號,有危險的東西正在向他靠近。在微弱的耳環光下,有一個人的臉正放在柯良的肩上,那個人像貼在小護士身後那樣,腳尖離地很遠,而他卻轉來轉去地看不到也感覺不到,如果沒有赤環的保護,柯良一定已經遭了毒手。但他隻是一步步地走著,錯綜複雜的走廊怎麽也沒有盡頭。他忽然想到白天被困在醫院裏的情形,會不會一切都隻是幻覺,隻不過是叮咚搞的鬼?那個小女孩的力量如此強大,是因為卡嘣的原因,還是她本身有超能力?心裏一靜,過道就開始恢復了光亮,耳環的紅光也已經退去,他仔細地看來時的路,但精神病院的走廊都差不多,根本就找不到來時的路。就在這絕望的時刻,前麵傳來了一聲清脆的貓叫。柯良心頭一喜,是黑寶。黑寶越叫越尖銳,越叫越急促,柯良向貓叫聲的方向跑去,隻見一隻黑貓在前麵一閃,像是帶路一樣向過道深處跑去。柯良不假思索地跟著黑寶跑著,心裏喊道:“秦錦,你一定要不要出事!”秦錦看著藍綺一點點地移到自己身邊,顫抖地握著那把浴刷。藍綺把手背伸出來,隻見十指尖尖,她說:“我的指甲是不是很美?”然後又慢慢把手心翻過來,隻見掌心之中粘著一個帶著血的眼瞳,黑白相間,卻圓溜溜地望著秦錦。藍綺又說:“這隻眼睛是不是很漂亮?”在那種極端恐怖的情況下,秦錦隻好回答:“是很漂亮。”藍綺的血洞又湊進了一點。“你也挖出來好不好?”“好!”慢慢失去意識的秦錦抬起雙手向眼睛挖去。就在這時,門砰地一聲開了,柯良沖了進來,秦錦回過神來,卻見地上什麽人也沒有,柯良跑過來問道:“怎麽了?看到誰了?怎麽怕成這個樣子?”秦錦緊閉著嘴,什麽也不說,黑寶進了衛生間裏,卻不往她的懷裏撲,隻是一個轉身跳到柯良的懷裏。雖然柯良多日和黑寶相處,已經對貓不那麽怕了,但是忽然一個這麽親密的接觸,還是讓柯良大吃一驚,叫了出來。秦錦說:“我們別管這些,先去看看詩詩和瑛琪吧!”這時電力已經恢復,但慘白的過道上什麽人也沒有,隻有一個個的精神病房的窗上湊著一個個呆板的臉,那些病人可能被驚動了,都湊在門邊那個玻璃窗前看著他倆。柯良聞到一股很重的血腥味,心想不好,拉著秦錦飛奔起來。拐了個彎,卻沒有看到任何人的屍體,倆人先是鬆了一口氣,隨後大吃一驚,因為牆正在不停地往外滲著血水,這一麵牆已經被血給滲濕了。而血水滲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那個電梯門,電梯的指數卻指著十三樓。秦錦和柯良對視了一眼,轉向樓梯,拚命朝十三樓跑。陸子明看著電梯不停地上升,升了很久很久,卻不見有任何的動靜,數字停在十三樓也不動了。他心想不好,拚命按停,但已經控製不住了,他的頭頂傳來嘆息聲,他抬頭看去,仿佛有一個人吊在自己的頭頂上,他往後一退,隻一剎電梯暗了下來,燈閃了閃又亮了,他再抬頭看時,頭頂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他緊緊握住槍,開始猛拍警鈴,心中狂跳,口幹舌燥,一股寒意從腳底冒出來。偏在這個時候,電梯門開了,一個女子走了進來。那女子穿著漂亮的晚裝,打扮得很是時尚,她側身進來時,陸子明鬆了一口氣。那女子按了一下,電梯往下開動了,他把槍往後收了收,怕同電梯的女子看到以為他在發神經,要打劫。但那女子並沒有看他,隻是眼睜睜地盯著那個電梯的通氣口,陸子明實在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小姐,你看什麽呢?”那女子把目光收回來,直勾勾地注視著他,然後說:“我在找我上吊的繩。”就在這個時候,陸子明忽然看到了電梯壁上自己和她的影子。確實是兩個很清楚的影子,不同的是,陸子明是陸子明,而那個女子卻不是電梯裏站著的女人,而是一個身穿紅繡衣,低著頭的長髮女子,一雙鮮艷的繡花鞋更是打眼,在電梯壁上映得一清二楚。陸子明拿起了槍對著那個女子叫道:“不要過來,不然我會開槍。”而那女子卻笑了,邊笑邊往後退,身子像是被電梯壁慢慢吸進去了,電梯壁像有生命一樣把那個女人給融了進去,女子消失了。陸子明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但已經來不及驚訝,因為那個女子的影子並沒有在電梯壁消失,而且完全顯現了一個紅繡衣女人的模樣,那影子正在慢慢地移動,在電梯壁裏移得離陸子明越來越近。陸子明開槍了。柯良和秦錦跑到樓梯的中央,忽然聽到了槍聲,秦錦一下子站定了,然後對柯良說:“不對,這個醫院根本沒有十三層。”柯良也拍拍頭,是啊,這個精神病院最多四層,哪裏來的十三層,可是兩個人已經走了這麽久了,難道又遇到了鬼打牆?他有了白天的一次經歷,靜下心來,迷惘地看著四方,他看到樓下似乎有人影,拉著秦錦又往回跑,邊跑邊說:“我知道了,那電梯還停在一樓,根本沒有動過,而電梯也許開到了另一個空間的十三樓,我們快去一樓就可以了。”陸子明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閉著眼睛瘋狂地開槍,再睜開眼,四周除了彈孔什麽也沒有。他正想鬆一口氣,忽然感覺頭上有東西在晃,抬頭一看,那個紅衣女人正吊在電梯的天窗上,臉直直地垂下來,對著他,兩隻眼睛已經被挖掉了,血順著臉向下滴,滴到陸子明的臉上。最可怕的是,那個女人那麵無表情的臉開始笑了。柯良已經到了電梯門口,拚命地拍打著電梯,卻完全沒有用。秦錦快急瘋了,隻是在那裏拚命地按著按扭。兩個人像沒頭蒼蠅一樣沒有任何辦法。黑寶忽然從柯良的懷裏跳起來對著柯良的唇就是一擊,柯良用手一摸,已經破皮流血了,他來不及去責怪黑寶,又去拍門。這時候出現了奇蹟,沾著柯良血跡的手一放在電梯門上,那血淋淋的電梯突然一下子沒有血跡了。柯良驚奇地看了看自己,忽然大叫一聲說:“對了,我怎麽沒有想到爺爺書上的避邪法裏有一招是用自己的血來驅鬼,我們柯家是天生道師,每個人身上都有避魔血。”他正在那裏歡呼,忽然鼻子上遭了重重一擊,頓時鼻血直流,正要發火,卻見秦錦忙用手接著那些血,然後向電梯的按扭上一灑,再用力一按,電梯門開了。電梯裏正吊著一個人,是陸子明,柯良一下子衝上去,抱住陸子明的腳往下扯,可憐的陸子明本來已經被吊得舌頭伸長,這一扯更是痛苦萬分,兩腿亂踢,秦錦見狀喊道:“別往下拉,往上往上!”柯良和秦錦七手八腳地把陸子明放下來,好在吊的時間不長,加上陸子明的體能很好,隻一會兒就緩過氣了。陸子明坐起來,對著柯良大叫:“你剛剛還把我往下拉,你有沒有人性?你是不是想謀殺?”柯良卻捂著鼻子說:“少嚷嚷,如果不是你自己尋死上吊,怎麽會搞得我流了這麽多血,本來我就營養不良貧血。”秦錦大叫一聲:“都什麽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情去吵,還不去找詩詩。”大家一下子都站起來往外跑,卻猛見過道裏,詩詩緩緩地走了過來。三人正想鬆一口氣,跑上去,卻怔住了。因為詩詩的身後飄著一個人。秦錦又握著拳頭準備打柯良的的嘴巴,再流點兒血出來,柯良卻已經跑得遠遠的,躲到陸子明身後了。詩詩就那樣一步步走近,身後的人影也一點點清晰,最後三個人都同時倒在地上,鬆懈下來,長籲一口氣,對著那個人影說:“爺爺,求你了,這次出場太過拉風,我們都要嚇出心髒病了。”柯良爺爺柯道終於出現了,柯良很高興地跑上前去,卻見爺爺一臉不屑地望著他。爺爺說:“你難道用的是我們柯家最低級最可恥最無能最不要臉的避魔血術?”柯良不高興地說:“什麽最無恥最不要臉,要是沒有我這點血,陸子明早就掛了,吊掛在天窗上。”秦錦去扶詩詩,卻見詩詩像是睡著了一樣。爺爺說:“詩詩已經被我催眠了,她剛剛受了很大的驚嚇,還是睡著保護自己的元神比較好。”爺爺又轉過頭去對柯良說:“你為什麽不好好學習我的術書?那麽多好方法不用,非要用這招最讓人看不起的法術嗎?難道將來你每次去捉鬼都要灑血嗎?這是捉鬼嗎?你的血捐給醫院還能救人,在這裏四處亂灑,真不知羞!”柯良惱羞成怒,對著爺爺說:“誰說把紅布集在一起燒掉就可以除去卡嘣?我們在收集紅布的過程中差一點兒小命都沒有了,你現在倒怪我了。”爺爺皺著眉頭,然後說:“你們拿我的糙稿看了?”糙稿?那個東西是爺爺的糙稿?大家都驚奇地看著爺爺。“當然是我的糙稿,難道我在糙稿本上假設一下也不行嗎?這個解卡嘣的詛曾經是我們道家最難的一道應用題,我提出很多種假設也沒有破掉,你們難道都要一一去試嗎?”三人的臉上出現了大滴的汗。“你們亂收紅布,把本來分散的卡嘣力量給集中到一起,而且還把這個血緞帶到這個至陰之地來,你們睜開眼看看,這裏幾十年前是一個萬人墳,你以為貼在玻璃後麵的臉是人臉,其實全都是從前的怨魂和精神病人日夜相伴著。”爺爺清清嗓子說:“你們現在還傻站在這裏做什麽,快去天台上找瑛琪和叮咚,叮咚正被一個可怕的力量操縱著,去晚了就來不及了。”爺爺一拍詩詩,詩詩也醒了過來,四人來不及說什麽就上了電梯,爺爺並不跟上去,一天三分鍾現身的時間到了,他隻是對柯良說了一句:“實在沒有辦法,你還是自己割自己的手指頭放血吧。”說得柯良暴寒,在電梯裏捂著嘴不說話。四人現在在一起了,大家都沒有出聲,黑寶還是賴在柯良的肩上不肯下來,大家都受了驚嚇,明知道對手強大,可是還是要去救瑛琪和叮咚。大家的目光又都落到了柯良的身上,柯良暗叫一聲命苦,為什麽這麽多的法術不學,卻學會了這一招,大家看他的眼光好像恨不得他血流成河才好。電梯很快到了天台,如果不聽爺爺說這裏從前是個萬人墳,這個精神病院外表倒是很漂亮的,青山綠水,到處是都綠藤,天台上更是一層密密的細藤織出的一個綠色地毯。柯良一邊看一邊想,爺爺的書裏寫過,這種綠藤蓋滿的建築,其實是陰氣最盛的地方,這些綠藤是要不得的,它們吸陰氣過活,而且把陽光都給蓋了,正好藏怨魂。四人走得倒也小心,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踩空,但奇怪的是走在綠藤上軟軟滑滑,不看的話,還以為走在一堆屍體上,大家心裏都有這種感覺,可是都不敢說出來,隻是看著偌大的天台,孩子到底在哪裏啊?那邊確實是有兩個人,細看之下,嚇得要死,隻見瑛琪把叮咚懸空地放在外麵,隻要一鬆手,孩子就必死無疑。而叮咚卻也像已經死了樣一動不動。詩詩大叫一聲:“不要,瑛琪不要放手,不要傷害孩子!”秦錦想往上跑,卻見瑛琪鬆開了一隻手,秦錦立即不敢再動,幼小的叮咚就那樣懸在天台的外麵,風吹來,帶著濃濃的血腥味兒,遠處是黑壓壓的群山,細看之下像是一群怪物正張著嘴,要把一切都給吞進去。柯良輕輕地放下黑寶,希望它能想到辦法,他現在已經把這隻貓視為護身符了,黑寶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裏居然充滿了鄙視。這就是學術不精的壞處,連一隻貓都要鄙視自己。柯良心裏的火一下子燃起,已經摸出了小刀,準備隨時割自己的小手指用血退鬼。不管怎麽說,現在他是重要的。柯良正在那裏鬥誌昂揚,這邊的詩詩和秦錦已經嚇得半死,看著小小的叮咚一晃一晃地在夜風中飄著,心裏也七上八下的。詩詩聲淚俱下地說:“瑛琪,她可是你的親生女兒,不管從前你怎樣不願意接受這個孩子,不想承認你當年的故事都好,可是,這個是你的孩子,你身上的肉,你不能再被迷下去了,你不能殺了她啊。”忽然晚風中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你放我下去,我要下去玩,你別捉著我。”正是叮咚的聲音。天台上的燈光足以讓大家看清楚,叮咚的指甲正深深地插在瑛琪的手背裏,已經深到骨,而瑛琪卻不肯放手。瑛琪並不是在害叮咚,而是要救她。柯良想跑去幫忙。叮咚馬上說:“你敢過來,我馬上挖出她的眼睛,讓她現在就死。”而那個她,並不是指別人,正是她自己。秦錦抱起一旁的黑寶,粉紅色的貓眼在夜光中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叮咚的懷裏躺著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慢慢抬起頭來,秦錦大叫一聲:“是他!”是那個從前秦錦在電腦屏幕裏看到過的小孩,那個問自己要眼睛的小男孩。他居然上了叮咚的身,現在要把叮咚帶到下麵去。柯良不敢動彈,大家都陷入了僵局。忽然瑛琪說:“我陪你下去玩,你先把女兒還給我。”詩詩大吃一驚,脆弱的瑛琪這一剎像是換了一個人,變得很堅定很清醒,而且很勇敢。她是在說:“我來陪你玩吧,我做你媽媽。”小男孩並不吃那一套,隻聽叮咚說:“你從小就不要我,你不喜歡我,你心裏恨我的存在,我不要壞媽媽陪我玩。”瑛琪在夜風中一字一句地說:“媽媽不是不愛你,媽媽是太愛你了,害怕不能給你一個良好的成長環境,才把你送給姐姐的,這樣你才有一個健康的生活環境,不會有人問你爸爸是誰,不會有人罵你是私生子,媽媽實在是因為太愛你才這樣做的。”那淚水一顆顆地打到叮咚的臉上,許久,叮咚忽然說:“媽媽,我眼睛好痛,在流血,我什麽也看不見了,救救我。”隻見叮咚開始痛苦地掙紮,瑛琪大聲說:“不要,把女兒還給我,我陪你下去。”叮咚忽然不動了,說:“我要眼睛,我要眼睛,我看不到東西。”瑛琪回過頭對著詩詩四人笑了笑,那種笑是非常淡定的,而且也是一種交待的笑容,就在笑容還沒有凝固的時刻,她空出來的一隻手忽然刺進自己的眼睛,生生把眼瞳給挖了出來。巨痛襲來,她卻沒有昏倒,隻是看著自己的孩子,把眼珠丟了下去。隻見叮咚似乎動了一下,在貓眼裏可以看到那個小鬼追血淋淋的眼瞳去了,秦錦大叫一聲:“去救孩子。”三個人同時行動,一把將孩子拉下來。但是孩子並沒有醒過來,隻是昏睡著,嘴裏喊著:“媽媽,你下來陪我玩。”瑛琪用那隻沾著血的手,輕輕地摸了摸女兒的小臉蛋,僅有的一隻眼睛裏充滿了愛憐,她又抬起頭看了四個人一眼,然後說:“我不去製住他,他遲早會回來害我的女兒,孩子就交給你們了。”說完,大家還來不及驚呼,她的身子就往前一跳,消失在大家眼前,“砰”地一聲悶響,叮咚馬上就不再說胡話,真正地睡去了。大家抱著孩子往外跑,隻見天台的門口站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影,正是瑛琪和那個小鬼,兩人手牽著手,然後就回身遠去了。詩詩跪倒在陽台上,哭著說:“我一直都以為她討厭這個孩子,我真是太不了解她了,她可以為了這個孩子付出一切,也可以為了這個孩子戰勝一切,我太不了解一個母親的愛了。”秦錦撲了上去,兩人哭成一團。四個人都不敢下樓,隻是在天台上靜靜地等太陽出來。秦錦輕輕地站在柯良身邊,對柯良說:“對不起,剛剛我打重了。”柯良回首一笑:“沒關係,反正我很胖,就當減肥了。”秦錦看著晨光中慢慢清楚的柯良,想起了那天偶遇他的情景,一切都像是上天已經安排好的,這個男人,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自己的生命裏,和自己承擔一切。陸子明看著柯良和秦錦的身影,眼裏全是落寞。這些天,他來不及去顧及自己的感情,可是,他卻清楚地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正用自己無法迎接的招式來奪取了自己心上人的好感。是的,秦錦從來沒有對自己表示過愛意,可是卻一次次地對柯良表示出特別的關心。他的心痛了起來,難道自己真的不如這個小混混一樣的男人嗎?誰也沒有發現,唐詩詩的眼神已經不太對勁了。她並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陸子明的,這些天,她一直都不敢承認自己喜歡陸子明,可是事實上,她卻清楚地記得自己今天在受到驚嚇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陸子明。陸子明不是和秦錦是一對嗎?為什麽秦錦要這樣做,又和柯良好,傷了子明的心,這個女人本沒有自己漂亮,卻可以在這麽危難的時刻得到兩個男人的真心。詩詩一直都是四個女人中最有優勢的一個,她家富可敵國,自己又聰明漂亮,而秦錦,不過是自己從小到大的一個跟班,憑什麽可以擁有這麽多的東西?詩詩對著陸子明的背影開始慢慢地發狠,我一定要擁有你,來證明我不比秦錦差。就在這個時候,黑寶忽然從柯良的懷裏跳到了秦錦的懷裏,對著詩詩弓起了背,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樣。太陽終於升起來了,在萬道的金光下,四個人還是那樣並排地站著,可是,不知從何時起,裂痕已經在四個人中產生了。辦完了瑛琪的後事,把叮咚交給了瑛琪的姐姐。幸好叮咚年幼,什麽也不記得了,大家都長出一口氣,決定不把瑛琪的事情告訴叮咚,既然瑛琪死是為了讓叮咚過得好,那麽這些事情最好還是讓它塵封了吧,相信叮咚有瑛琪的庇護會生活得很好。  --------  紅娘子作品集上 身                上身大家回了城之後,還是在做事,隻不過秦錦被強烈要求搬到唐詩詩家裏,兩個人住在一起算是有個照應。四人都以為會有很大的決戰在眼前,可是,一日一日看著太陽東邊升西邊落,沒有一點靈異事件發生,搞得柯良經常說日子過得太平淡了,無聊。是的,一切都在表麵上風平浪靜下來了,再也沒有噩夢,再也沒有追殺,如果不是藍綺和瑛琪的死,秦錦以為隻要睜開眼,一切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又可以看到幾個好友了。一日,詩詩正在上網,忽然看見電腦裏彈出一個網頁,詩詩一看,什麽嘛,一個gg,宣布在本城最高的天台上舉行自助晚會。她正想順手關掉,可是,靈光一現,好久沒有去過舞會了,應該跑去玩玩才對,難道要等一百年嗎?那鬼不把自己害死,自己也要把自己悶死,這種白癡木頭生活,還要過下去嗎?才不,永遠不要!詩詩站起來,眼光開始打量著自己的禮服了,她準備今天溜出去參加這個晚會。秦錦在門外喊道:“詩詩,晚上我們去柯良家吃飯如何?”“不去了,我今天有點兒累,你去吧!”門外傳來秦錦的嘀咕:“奇怪了,這段時間為什麽她老是喊累,從前天天玩都不累的。”看著秦錦自己坐上車遠去的身影,詩詩興奮地從屋裏跑出來,穿上禮服,從後花園跳窗,不敢讓司機和傭人看到,準備獨自去偷歡。本城最高的樓還是很好找的,計程車很快就把她載到了。奇怪的是,怎麽都沒有寫聚會的告示,可能是私人聚會吧,所以沒有服務生指路。她站在酒店最豪華的電梯上,直通天台。電梯門一打開,一個美麗的會場展現在夜空裏,遠外的燈火襯著這個美麗的舞池,真是讓人驚嘆。詩詩卻一直在天台徘徊,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感覺天台不對勁。今天這個天台是繁華落去的冷清,詩詩忽然覺得有點累,拖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涼風吹來,感覺非常的舒服,慢慢地居然閉上了眼睛睡著了。正睡得香的時候,優美的音樂驚醒了她,睜開眼睛發現身邊全都是人,她先是嚇了一跳,後來鎮定下來,以為樓下又舉行了晚會,有人上來玩了。那些人都穿著華麗的禮服,正二八經地像是在舉行盛大的晚會。大家都在穿梭著,有人笑,有人來詩詩身邊拿東西,但沒有人理詩詩,對她的微笑也視而不見。她感覺沒趣,玩著自己的耳環,不小心珍珠耳環卻掉了下去,她心裏一驚,又不好聲張,怕擾了別人的舞會,隻是低著頭尋找。她鑽到了自助餐檯的桌布下,去看耳環到底在哪,慢慢地彎下腰去,看到的卻是讓自己魂飛魄散的一幕。站在自助餐桌旁的那個女人穿著一身漂亮的黑衣,露著赤裸的背,在燈光和夜風下顯得很誘人,她正舉著一杯紅酒和一個男士調笑著。詩詩在拉起台布看過去的時候,把臉貼在地上,抬眼望去卻發現地麵上什麽也沒有。地麵上什麽也沒有。根本就沒有人的腳,這些人全都是浮著的。那麽,這些都不是人。詩詩不敢出聲,隻能往後退,退到門口,不小心撞倒了一個酒瓶,一聲巨響,天台上所有的眼睛都望著她,那些人的白禮服上已經慢慢地溢出鮮血來,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那樣的木然,隻有一雙眼睛特別可怕。是的,那不是真正的眼睛,那是假眼,隻有玻璃假眼才會有這樣的光澤,沒有生氣卻閃爍著燈光。這群人全都是失去了雙瞳的人,詩詩狂往後退,那群人慢慢地飄了過來。電梯卻停在最底層,怎麽按也不上來。詩詩目瞪口呆,退到了消防門邊,飛快地拉開門柄,想往下跑。樓梯那麽暗,跑了幾層之後再抬頭看,沒有東西追上來,心裏剛鬆了一口氣,想往下跑,卻迎麵撞到一個人,那人慢慢從地上站起來,臉在燈光下慘白,不是藍綺是誰?藍綺一步步地走來,詩詩一驚之下,失去了知覺。秦錦在柯良家那富麗堂皇的廚房裏萬般無聊地打詩詩的電話:“怎麽今天就是沒有人接呢?”正擔心,忽然通了,詩詩的聲音遠遠傳來:“誰啊!”“詩詩,是我啊,你去哪裏了,我打到家裏,傭人說你不在家。”“我去外麵走走,我已經回到家了。”說完,電話就掛了。秦錦看著柯良說:“好奇怪啊,詩詩今天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好像病了,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我得回去看看。”柯良說:“又沒有留你在我家裏過夜,哼,吃完了就跑了,真是的。”秦錦氣得把糙莓丟了過去:“行了,今天一天詩詩都不對勁,可能是生氣我一個人來你這裏吃飯吧,早知道你家東西這麽難吃我就不來了,還吹什麽有個特級大廚在你家裏。”“我不算特級大廚嗎?我做的菜難吃嗎?”柯良不滿地嘟嚷。“不算難吃,而是根本沒法吃,肉全都老了,魚是苦的,麵條全是鹹味,隻有水果,但水果不是你做的吧?”秦錦想到這一餐倒黴的晚飯就有氣。“好了好了,你這個挑剔的婆娘,將來除了黑寶和你在一起之外,看誰會要你。”不遠處正在吃頂級貓糧的黑寶,滿足地叫了兩聲。秦錦抱著黑寶就走了,不能和這個敗家子再吵架了,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不看到詩詩就是不能安心。柯良很快把秦錦送到了詩詩家門口,秦錦抱著黑寶進了家門,問了傭人,知道詩詩在樓上臥室裏,把黑寶放在貓籃裏讓它睡覺,它卻好像很有精神一樣要往秦錦身上跳,秦錦剛和柯良吵了架,沒有心思逗黑寶,還是堅持把它放在貓籃裏了。詩詩的家是一個很大的複式樓,有一個很漂亮的大廳,她上了二樓,隻見過道裏黑黑的,居然沒有開燈。她按了一下燈開關,原來是燈壞了,隔著樓喊了一聲傭人胡媽。“胡媽,燈壞了,要換了。”沒有人應答,胡媽可能是去傭人房裏睡覺了。她隻好摸黑朝前走,到詩詩門口拍了幾下,詩詩沒有出聲,秦錦想,可能是睡著了吧,不然明天再說,正要轉身回自己的房間,卻發現詩詩的門沒有關好。她推門進去,隻見詩詩那如公主房一樣的睡房裏隻在化妝檯那裏開一小盞燈,映得詩詩的臉在鏡中搖晃著。詩詩慢慢地轉過身來說:“秦錦,好久不見了。”“什麽好久不見,我不就是今天出去了嗎?你生氣了?”秦錦靠過去。“沒有啊,我在化妝啊!”“這麽晚了,你還化妝,去哪裏?”詩詩很憂傷地嘆了一口氣:“哪裏也不去,我真是很嫉妒可以擁有很多化妝品的女人,這樣可以永遠給自己化妝,那就幸福了。”“這個世界上,你還需要去嫉妒誰呢?你什麽都有,詩詩,你今天怎麽老說這些莫明其妙的話?”“可是,我沒有愛情。”詩詩忽然尖聲道。那聲音隻是一剎劃過,倆人都不出聲了。詩詩像是忽然恢復了平靜:“秦錦,我真是嫉妒你,你有兩個那麽好的男人喜歡你,而陸子明卻根本不喜歡我,我好像真的很嫉妒一樣。”說完哈哈大笑,秦錦感覺詩詩一會兒是正常的,一會兒是瘋狂的,也許是這段日子她太苦悶的緣故,自己今天又把她丟下,她肯定想不開了。秦錦內疚地說:“詩詩,你是一個好女孩,誰也不會捨得傷害你的,你不要想那麽多好嗎?”詩詩還是冷笑幾聲,忽然拿起了修眉鑷,對著秦錦說:“你看你,眉毛都長到額頭上了,還不修一修。”秦錦看看自己,果然很久沒有修眉,沒有一點樣子了,詩詩湊了過來,把眉毛鑷伸到她眼睛上方,輕輕說:“做女人不要懶,你要是不打扮自己,男人就會拋棄你。”秦錦害羞地笑著,把臉轉過去,背對著鏡子,頭抬起來,詩詩站著,彎下腰來仔細地打量著秦錦的眉毛,緩緩地把眉鑷伸去。鏡子裏已經不再是詩詩,而是一個失去雙眼血流滿麵的人,她彎著腰,長發垂下來,正用一雙沒有瞳孔的臉在尋找秦錦的眼睛,而那手做的也不是夾眉毛的動作,而是挖眼。就在這時,一聲尖銳的貓叫響起,秦錦飛快地站起來,推開詩詩,拉開門跑到門外,看到暗處黑影一閃,原來是黑寶跑到樓上來了。她看著黑寶在樓梯口那裏坐著,望著自己,像是要自己下樓。看到那隻可愛的黑貓安然無恙,秦錦心裏就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再回過頭來,隻見詩詩像一臉怒氣似的,她安慰道:“算了,晚上還修什麽眉啊,白天修吧!”詩詩一言不發地躺下睡了,秦錦正要出去,卻聽到詩詩的聲音:“秦錦,今天你陪我睡好不好?”秦錦想著,也許是她剛剛是被黑寶莫明其妙的尖叫嚇到了,也好,正好自己也有點兒害怕,她和詩詩是十幾年的老友,上初中的時候就在一起睡覺,於是,秦錦就點點頭,在詩詩的衣櫥裏隨便找了一件新的睡衣換上,倒下就睡著了。睡得迷迷糊糊中,她卻感覺有點兒不對勁了,身邊特別涼。她一邊想著是不是詩詩把被子給搶走了,又一邊慢慢地坐起來,準備再去找一床被子蓋。秦錦慢慢地睜開眼睛,借著慘澹的月光努力想看清周圍的情況。她感覺不對勁,為什麽詩詩那麽靜,她睡覺可不老實了。於是,把臉湊上去,想看個仔細。詩詩的臉怎麽這麽白,眼睛也好奇怪啊!她伸手去摸,忽然狂叫起來,那哪是什麽詩詩,這就是紮紙店裏那種紮給死人用的紙人,慘白的臉,鮮紅的唇,黑得發亮的頭髮,正是紙人金童玉女中的玉女。那個紙人就靜靜地躺在身邊,在蒼白的月光下閃著冷光,不言不語,蓋著被子,露著個頭。秦錦尖叫著,所有的思維都已經凍結住了,隻見那紙人慢慢地坐起來,舉起手來,像是要找她的喉。一個黑影跳來,重重地落在懷裏,秦錦怔了一下,是黑寶。就隻是怔那麽一下,再抬頭,紙人就已經變成了活生生的詩詩,詩詩奇怪地望著她:“大半夜的,你叫什麽啊?”秦錦驚魂未定,指著詩詩道:“紙……紙……”“紙什麽啊,要衛生紙,洗手間有,我睡得好好的,你這樣尖叫會嚇出人命的。”詩詩一臉無奈地望著她。秦錦忙起床,難道真是噩夢,忙說:“抱歉。”說完抱著黑寶就往自己的臥室裏跑,跑回去把所有的燈都打開,躲在被子裏直發抖,不敢合眼。她眼巴巴地望著窗外,等著天亮。為什麽詩詩會一下子變成那個樣子,是自己眼花了,還是真的不對勁,無論如何,明天都要和柯良、陸子明說說。她打定了主意,守著黑寶不肯放手,一人一貓就那樣相互依偎著,最好一生一世都能如此。  --------  紅娘子作品集傷 逝                傷逝早晨秦錦一睜開眼,就看到一個白影站在床前。她大驚,定神一看,正是詩詩。她強笑著一隻手在被子下摸索著黑寶的身子,手心裏全是汗,不知如何是好。詩詩隻是淡淡地說:“這麽晚了,你還想睡到什麽時候?快起來吧,一會兒還要幫你夾眉毛呢!”秦錦想起昨晚那一幕,背後一陣陣地發麻,馬上跳到床那一邊,望著一身白睡裙的詩詩。“你先去把睡裙換了吧,一會兒陸子明和柯良要過來了。”秦錦說。“他們要過來,我怎麽不知道?”詩詩冷冷地問。“你怎麽會不知道?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嗎?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早幾個星期我們就已經在策劃這個日子了。”詩詩麵無表情地答了一聲“是嗎?”就轉身離去。秦錦抱著黑寶飛快地跑到浴室裏,把水籠頭打開,希望能用涼水沖醒自己。她望著鏡中那個帶黑眼圈的自己,蒼老得可怕,這些日子無休止的驚嚇讓自己已經老了很多,而詩詩莫明其妙的改變更是讓她心裏發麻。不是真的。詩詩怎麽可能變成紙人?她的神情怎麽完全不一樣了,秦錦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她心裏驚恐著,害怕是從前遇到的鬼上身。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她連最後一個女性朋友都保不住了,老天啊,她抬起頭望著黑寶,心裏不停地問:“為什麽,如果我們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四相的話,為什麽我們連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都不能保護?如果這是上天對我們的考驗的話,那這樣的考驗還要進行多久?”黑寶隻是用一隻貓的智慧看著她,除了眼睛比較明亮之外,也沒有什麽可告訴秦錦的了。她打了一個電話給柯良,柯良正在睡懶覺,秦錦恨鐵不成鋼地把昨夜的事情告訴了柯良,柯良終於驚醒,他在電話那邊思量了很久,然後說:“你確定她真的是鬼上身了?”“真的,她的表情還有感覺全都變了。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從前雖然是好友,卻也是對手,如果這個世界還有什麽人我最了解,那一定是詩詩,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她的感覺。雖然她現在一切都正常,可是,她給我的感覺就是,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詩詩肯定地說。柯良急道:“我馬上趕過來,我準備一點兒黑狗血,待會兒淋淋她,如果真的上身,淋上去就會有反應的。”秦錦思量著:“會不會不好啊?如果沒有上身,她會很傷心的,因為我現在居然懷疑她。”“試試再說吧,大不了我說這是生日禮物,如果真的上了身就要用心地去救了,否則連詩詩也會沒命。”秦錦收了線,又打電話給陸子明,哪料到陸子明一口回絕:“唐詩詩那種惡女,怎麽可能會被上身,她不上鬼身就不錯了,一定是昨天跑哪裏去玩,受刺激了。”“可是……”“沒有什麽可是的了,一會兒我就過來了,到時候再說。”秦錦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看看詩詩有沒有在偷聽,可是,一打開門伸出頭,就遇到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狠狠地盯著自己,正是詩詩的臉。秦錦還是強撐著:“有什麽事嗎?”“沒有,下樓吧!”兩人一前一後地下樓,秦錦感覺詩詩總是努力地把肩往上聳,似乎十分吃力,她心裏暗驚,第一次看到那個女鬼上詩詩的身就是貼在後背,難道這一次又是這樣嗎?她一邊暗暗地打量著,一邊把黑寶抱起來,想從黑寶的貓眼裏看出什麽來。正在她抱黑寶要看詩詩的時候,詩詩猛地回過身來說:“這貓真是很討厭,居然開始掉毛了,落了我這身名牌到處都是。”秦錦的心猛地一跳,再也不敢抱著黑寶去看有沒有鬼上身,兩個人隻是靜靜地麵對麵地坐在沙發上。隻見詩詩慵懶地塗著妖艷的手指甲,身姿裏都透露著一絲風情,那種感覺是如此的熟悉。秦錦正心慌著,門鈴響了,她的心裏輕鬆了一萬倍,像聽到了天堂傳來的仙樂。來的是陸子明,他一進門就大笑著說:“來來,上身女,讓我看看到底哪裏不對勁,把秦錦都給嚇到了。”詩詩的眼神一下子變成了刀片,狠狠地割了秦錦一下。“什麽上身不上身的,今天都是唱哪一齣戲啊,你帶了什麽好吃的?”詩詩媚笑著迎上去。“你還缺什麽,要我們這種人帶啊!”柯良也跟著進來了,一頭大汗,看來實在是趕得很急。他手裏還握著一小包東西,秦錦使眼色給他,他也不看。詩詩正在那裏站著,想回過頭來和柯良說話,就在一剎間,一包帶腥味的液體當頭澆下,她猛地站住了。誰都看得出那是黑狗血,隻要玩過捉鬼遊戲的人都知道。等待反應,可是誰都沒看出反應,根本就沒有上身這回事。詩詩憤怒地站著,回過頭來,不看柯良,卻盯著秦錦說:“你懷疑我?”聲聲都帶著血,而秦錦被這一變故驚呆了,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柯良做事會如此直接,一點餘地都沒留。詩詩冷笑了幾聲,把臉上的狗血擦掉。陸子明一拳把柯良打倒在地,喊了一聲“混蛋”,四人一下子就像打碎了的水杯,四分五裂。秦錦的心都碎了,她其實不是懷疑詩詩,而是清楚地感覺到詩詩已經變了,她隻是想救自己的朋友,不願意讓朋友再被利用,可是,沒有想到這一來卻傷了詩詩的心。陸子明抱著詩詩對那兩個人喊:“你們的眼裏除了鬼還有什麽?就隻有我們四個人了,還要互相懷疑,自相殘殺,怎麽可以?”詩詩望了陸子明一眼,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奪門而出。三人追出去,隻見紅色的小跑車已經絕塵而去,陸子明上了車,要追,秦錦和柯良都打算上車,車門卻被關了。“我想,詩詩不會想要見你們的。”看著兩輛車都消失在視線中,柯良和秦錦隻是呆呆地站著。“你實在……”秦錦氣得說不出話來。柯良頭一低說:“我也實在是太怕被上身了,這樣你就太不安全了。”“可是,我們這樣做太過分了,詩詩是我們的朋友,而且現在看來根本就沒有事。”“是啊,什麽反應都沒有。”柯良也很難過。倆人一回頭,隻見空中吊著一隻腳。“爺爺,現身吧!”柯良的爺爺從空中浮現出來,眼神也望著車子遠去的方向。“奇怪,雖然黑狗血沒有淋出事來,可是,我也感覺這件事情不對勁。”爺爺也摸著自己英俊的臉說。唐詩詩的家今天看起來被陰氣所蓋,不像正常人住的地方了。秦錦呆呆地望著遠方,仔細地想發生的事情。她一直都以為是上身,而且上身的是藍綺,但是,如果不是上身呢?秦錦想到這裏,大聲地急問爺爺:“會不會是她已經變了,而不是上身,並沒有人操縱她?”“也不是不可能的,這是成魔,就是說一個人心裏的魔性已經被徹底地激發出來了,她不再是從前的自己,雖然和上身沒有關係,但比上身還可怕。”爺爺還在那裏不停地說著,而兩個人卻已經鑽進了柯良的車裏,開始尋找失蹤的詩詩和陸子明了。如果詩詩真的成魔的話,那麽陸子明就危險了。陸子明一路都踩著油門往前沖,一心想找到詩詩,他和詩詩之間總是有一種說不清楚的關係,他知道詩詩喜歡自己,可是,自己卻又一直放不下對秦錦的那種最初的心動。詩詩的霸道為他所不喜,詩詩的性格也不是自己喜歡的那一類,詩詩並不是自己愛的人啊,可是,現在為什麽這麽著急地要尋找她呢?難道真的隻是朋友之間的那種友情,難道真的隻是同生共死的感情?陸子明不敢想那麽多,他一直都在迴避自己的感情,在他的眼裏,自己和這些人都隻是風中的燭火,隨時都可能被吹滅,根本就不敢去想什麽愛情和甜蜜。太多的危險生涯讓他已經很難控製自己的內心。自己不是一個好男人,不能給女人幸福安定的生活,如果愛一個人,又隨時要她擔驚受怕,還算什麽男人呢?他痛苦地想,他有什麽資格去愛呢?自己隻是一個警察,還是一個無用的被鬼纏住的警察,他不像柯良那樣是捉鬼道家的世子,也不像柯良那樣有錢有勢有地位,更不像柯良那樣和秦錦有著前生的糾纏,如果柯良的前生是爺爺所說的那個男鬼,那麽前世的愛已經讓人無法再去動搖了。他隻是一個呆板、無錢的小警察罷了,他能給秦錦或者詩詩帶去什麽幸福呢?他甚至不能保護她們。從最開始的秦錦,到現在的詩詩,他都沒有主動去爭取過任何一個女人。或者他最大的失敗在於他太過理智,太過成熟吧!他在小城裏一圈圈地逛著,想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風景像人生一樣,從眼前過去的都是浮雲,人總是要有一個真心牽掛的人才活得有意思,這一路走得才不會失去目的。天色漸漸地黑了,他對秦錦和柯良的怒氣也平息下來了,陸子明發現,自己發火其實隻是一直以來的壓抑,這兩個人總是那樣的默契,讓人不能不心生嫉妒。嫉妒並不是因為自己喜歡秦錦,而是嫉妒人的一生可以遇到這麽完美的愛情,而自己卻什麽也沒有。華燈初上,他還在漫無目的地找著詩詩,突然看到一輛車開過去了,車裏的女人好熟悉,難道是詩詩?他的精神一下子就上來了,加大油門追了上去,可是那輛車居然越開越偏僻。陸子明認定是詩詩,一定是她難過了才這樣做的,想找個地方靜一下。奇怪,路口怎麽有一個人拖著一個小孩子對自己擺手呢?他開過去的時候沒有注意,又是一個十字路口,還是一個人拖著一個小孩子對自己拚命擺手。前一個路口和這個路口隔這麽遠,人走路怎麽可能比車還快?他心裏一毛,心知不好,又往前開,果然又遇到了那個人拖著小孩子對自己擺手。他定睛望去,怪不得那麽熟悉,原來是瑛琪和那個小男孩的鬼魂。那小男孩被瑛琪拖在手中,而瑛琪卻是很著急地對著陸子明大聲地喊著,隔著車窗聽不到喊什麽,路燈慘白,瑛琪的臉上寫著焦慮,她的手直往回擺,好像是叫自己回去。他現在什麽也顧不上了,眼看詩詩的車就要拐不見了,他心裏帶著疑問,還是一踩油門沖了上去。詩詩把車停在一個大廈的門口,人也跟著閃了進去。陸子明忙把車停好,跟了進去。一進那大廈,就聽到風聲呼地傳來,頭上一聲悶響,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他醒來時頭痛欲裂,卻發現自己身上已經被綁得很結實了。再一抬頭,隻見不遠處是萬家燈火,原來已經上了天台,被綁在天台露天酒吧的一根柱子上。他一下子就想到詩詩了,不知道她可好。“詩詩,詩詩。”聲音中夾著哭泣,陸子明已經是心急如焚了。但詩詩的聲音卻緩緩傳來:“我很好,你不必擔心。”從暗處走來的詩詩果然渾身散發著詭異的氣息,他大驚,難道秦錦說的是對的?“你很驚奇對嗎?其實沒有什麽,今天秦錦做的並沒有錯,隻不過她的法子太笨了罷了。”詩詩的聲音很冷,她手裏拿著一個水果叉,在酒杯邊緣輕輕地摩擦著。“你真的被上身了?誰上了她的身,不要傷害她。”陸子明大聲喊。“不,我並沒有被上身,誰都看得出,如果被上身,被黑狗血淋頭一定會傷了元氣,魂飛魄散的,但我一點兒事也沒有,證明我還是我啊!”詩詩的笑更嬌媚了。“到底是怎麽回事?”“其實我隻是不過是想問問你,你到底喜不喜歡我?”詩詩整個人都湊了過來,半貼著陸子明的胸,舉著水果叉,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如果你喜歡我,你就把眼睛送給我當宵夜吧!算是你對我的忠心,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好餓。”陸子明望著她:“如果我不喜歡你呢?”“如果你不喜歡,我就一口口把你咬下來,讓你永不超生,生不如死,沒有我唐詩詩得不到的東西,我要把你吃到肚子裏。”詩詩的話語是那樣的輕,但一字一句陰毒無比。陸子明不禁問:“為什麽?為什麽你會變成這個樣子?”“因為嫉妒。”詩詩像是憤怒了。“因為嫉妒秦錦,因為嫉妒柯良,因為嫉妒你,因為嫉妒所有的人。”詩詩大聲地喊出來了。“可是,你為什麽要嫉妒呢?”“我到底擁有什麽呢?除了數不清的家產,我還有什麽呢?我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愛,沒有溫暖。”“不,你不是還有我們嗎?”陸子明說,“難道你忘記我們是怎樣相依為命地在一起,度過一個又一個的難關嗎?你不記得了嗎?”詩詩的眼神似乎迷惘了一剎,但很快又恢復了冷靜。“你們都不喜歡我,你不喜歡我,因為你愛秦錦,秦錦永遠有大家的寵愛,柯良什麽都有,而且他比我有天分,我隻是一個多餘的人。”“詩詩,你瘋了嗎?你怎麽會是多餘的人呢?你難道記不起我們曾經有多關心你了嗎?無論如何,我都那樣關心你,愛護你,我已經找了你一天了。”詩詩的眼神又一次迷惘起來。這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別相信他,把他殺了。”暗處又出現了一個人,正是藍綺。陸子明就是因為查藍綺的案子才會捲入這起靈異事件裏來的,他看了那麽多張藍綺的照片,忘不了這個妖艷的女子。陸子明冷笑著說:“藍綺,果然是你,你為什麽總是要傷害秦錦和詩詩,你為什麽永遠不肯放過自己最好的朋友?”“因為我寂寞,為什麽死的是我,不是她們?為什麽她們不來陪我,為什麽她們可以擁有那麽美好的生活,而我一直都不能得到?”陸子明嘆了一口氣,原來都是嫉妒,女人的嫉妒是這樣的奇怪,可以有錢的嫉妒有情的,死去了嫉妒活著的,得不到的又嫉妒擁有的,那麽到底什麽是真正可以永恆的?藍綺用很奇怪的聲音說:“殺了他吧,你就可以擁有他了。”詩詩的麵部又開始沒有表情了,她慢慢地舉起水果叉,似乎想要叉下去。陸子明隻是呆呆地望著她,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沒有用,他忽然笑了:“你被催眠的樣子很醜啊!”但那個水果叉遲遲沒有下來,詩詩似乎回憶起了很多往事,她的腦海裏有秦錦在私人墓地裏救起她,有大家和她一起奔跑在小村的外麵,有不離不棄,有時空轉移,有歡笑,有淚水,有傷心,有不平。如果這一叉下去,所有的錯都無法回頭了。可是,自己又無法抵抗那個聲音的力量,也許是因為自己內心脆弱和女人最敏感的嫉妒害了自己,讓藍綺有機可趁,控製了自己的身體。但是,她望著眼前那個男人的笑臉,想著第一次在酒店裏遇到時的惡語相對,想著在警察大廈裏的遇險,想著他總是那樣對自己不理不睬卻又在關鍵時刻無條件地相信自己。不可以!內心一個聲音越來越大。不可以!絕對不能傷害眼前的人,也絕對不可以傷害到秦錦。兩個聲音交織著,詩詩越來越痛苦,她的頭像要炸開一樣,陸子明很擔心地望著她,大聲地對藍綺說:“住口,不要再逼她了,你自己動手殺了我就是了。”“不,我就是想欣賞她殺死自己最愛的人的表情,她不是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嗎?以為我們這些平民都要聽她的,現在我可以操縱她了,現在殺死你們,像踩死一隻螞蟻一般簡單。”詩詩好像又屈服了,舉起了水果叉,陸子明閉上眼睛,再也不敢說什麽,如果再說什麽讓詩詩想起往事,那麽受苦的就是詩詩了。但那叉子卻沒有落下來,睜開眼,卻是詩詩猛地揮叉刺進了自己的雙眼,她被那一陣巨痛給徹底地激到清醒,回身,緊緊地抱著藍綺,藍綺被這個沒有料到的變化驚呆了,在詩詩的懷裏掙紮著,她想要撕裂詩詩,但是詛的力量如此強大,讓她無法脫身。如果不除掉藍綺,陸子明就隻有死路一條了。陸子明被嚇到了,不停地說:“詩詩,不可以,不可以。”他急得大罵起來:“詩詩,你這個傻瓜,你來殺我,不要做傻事,無所謂的,隻要等秦錦和柯良找到你,你就會復元的,詩詩,你來殺我啊!”詩詩用力地把藍綺往天台的邊緣拖,像是要把她給推下去,她的臉上紮著一個叉刀,顯得很可怕,卻又有從來沒有的動人。她抬起頭對陸子明輕輕地說:“和秦錦說聲對不起,我不能再陪她了,你不要和柯良再吵架了,他其實很關心你。”掙紮到了天台的邊緣,下麵就是小如蟻群的人群。詩詩抱著藍綺,扭過頭來望著生命裏最愛的男人,用最平淡的語氣問:“陸子明,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其實,我並不一定需要答案,但我想告訴你,我很喜歡你,這就足夠了。”說完這句話,她的人影就消失在了天台上,像一隻優美的夜鳥那樣投入了夜空。她也許不是那樣的美好,也沒有那麽完美的人生,她的脾氣不好,有點兒小心眼,可是在生命最關鍵的時候,為了救自己心愛的人,為了悍衛自己的朋友,她選擇了死。陸子明久久沒有發出聲音,也沒有喊,甚至沒有動。他閉上眼睛,以為這一切都隻是幻覺,也許睜開眼詩詩就回來了,哪怕是殺了自己。他聽到自己大聲地喊道:“詩詩,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你,雖然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可是我卻直到現在才知道自己多麽的愛你,你能聽到嗎?你為什麽不聽我的答案就走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不管你到天堂地獄我都要找到你,我要告訴你,我喜歡你,你回來,你快點回來!”  --------  紅娘子作品集等 待                等待在詩詩的葬禮上,三個人都沒有流淚,大家似乎已經心痛到麻木了。陸子明更多地隻是待在骨灰盒旁。一隻手搭在肩頭,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柯良。“如果我聽你的話,也許詩詩就不會死,我不去找她,她就不會為救我而死。”陸子明啞著嗓子說。“不關你的事情,都是巫做的,巫先是利用血緞來讓詩詩上當,再用血緞上的卡嘣讓大家都受害,最後逼我們的長輩四相出麵,時空轉移到了那個年代,除掉了四相,它就可以為所欲為。”柯良說。“我們都隻是誘餌。”陸子明冷笑道。“不是說我們是新四相嗎?為什麽詩詩還會死去,這一定隻是個幻覺,詩詩還會復活的。”陸子明在自言自語著,狂亂地悲傷。秦錦也呆立在一旁,如果不是自己那麽警覺地發現了真相,那麽詩詩就不會那麽快死去。心中的痛楚無法形容,三人都希望死的那個人是自己,不是別人。爺爺出現在葬禮上,一臉的難過,他忽然對三人說:“我知道如何除掉巫。”如果三個人的眼神可以殺鬼,那麽,爺爺肯定已經魂飛魄散了。“你們不要這樣看著我,我是知道這個秘密,但是不到萬不得已我不能說,因為這會付出我孫子柯良的生命。”三人嚇了一跳。“是的,這是我們家族的人最後為了除掉鬼怪而練的最歹毒的一招,名字叫玉石俱焚。就是把自己的身子變成一個捉捕器,把鬼魂吸到自己體內,但如果沒有三生石淨化的話,那麽這個人就會被鬼魂控製,但鬼魂剛進入身體的時候會非常虛弱,趁這段時間殺掉這個人就可以了。”秦錦站起來,大罵:“放屁,這是什麽法子?”陸子明也馬上搖頭說:“我不會讓柯良做這種傻事的,難道我們失去的朋友還不夠多嗎?”柯良倒是慢慢地說:“也可以試一試,不是說還有解救的法子嗎?”“是有……不過,從前沒有人成功被解救的例子。”“你有三生石嗎?”柯良問道。“有,三生石並不難找,隻不過是一種有靈性的石頭,有緣人自會在上麵看到自己的三生。”柯良很樂觀地說:“那你給我,到時候我把巫捉到體內,你們馬上就淨化好了,隻要把巫淨化掉了,我是不是跟沒事人一樣?”“你是我們柯家人,柯家人的任務就是捉鬼,你的任務非同尋常,不然我不會用這一招讓我們柯家斷子絕孫的,三生石可以給你,但是,淨化的方法沒有人知道,或者再給我一點兒時間,我會研究出來的。”柯良把手一伸:“爺爺,沒有時間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會被巫全幹掉的,如果還要犧牲,就我一個可以了。”“哈哈,這才是我的好孫子。”笑著笑著,從空中落下一顆石頭,爺爺也消失了。三人圍著平凡無奇的石頭望了又望。“爺爺會不會又騙我們?”秦錦不禁有點兒懷疑。“是啊,這石頭實在不像是三生石,為什麽如此平凡呢?”陸子明說。“你們不懂了,越是普通的東西,實際上越有用,行了行了,我們去捉巫吧,淨化一下就好了。”柯良似乎馬上要行動了。秦錦把石頭搶到手裏:“不準去,太危險了,那不是捉鬼,是送死。”順手就把石頭放進了自己的包裏。“我哪裏有那麽容易死啊?”“不準去就是不準去,不然我就先死給你看。”秦錦現在出奇地固執。柯良一看不對頭,忙點頭說:“好好,不去,不去,再說了,我現在也不知道往哪裏去,天知道巫在哪裏!”正說著,聽到一聲尖銳的貓叫,秦錦仔細一聽:“是黑寶,不好!”黑寶現在是秦錦的命,已經失去了詩詩等朋友,這隻貓對她來說,不僅僅是護身符,更重要的是她感情上已經完全離不開黑寶了。跑到過道上,看見黑寶已經被窗外的一隻手給握住,秦錦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不要命地往前沖,隻見另一隻手伸來,往秦錦的眼睛刺去,尖銳的指甲像兩把刀。如果現在把黑寶搶回來,那麽眼睛會受傷,如果有一絲猶豫,那麽黑寶就會消失了。寧可自己死,也不能失去黑寶。這隻貓不僅僅是自己的寵物,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般的鬼是傷害不到黑寶的,是什麽讓黑寶那樣害怕?而且差一點兒就被那隻手給殺掉,那手似乎不大,手背還有一絲血痕,好像是被黑寶給劃破的。就隻在那閃電一念中,秦錦往前麵一湊,不再避開那隻手,眼睛一陣刺痛,可是,手裏卻摸到了毛乎乎的小貓,跑在後麵的兩個男人聽到秦錦的尖叫,再回過頭來,秦錦臉上兩行血水滑下來,而手裏抱著一隻受驚的黑貓。秦錦的眼睛毀了,為救黑寶,她連眼睛都可以不要。後麵兩個男人嚇得半天不敢出聲,看著秦錦流著兩行鮮血慢慢地摸索過來,柯良忙跑上去說:“真的看不到了嗎?”陸子明掏出電話來,打通了急救中心的電話,三人在過道中站定,都不說話,心裏翻江倒海卻說不出話來。秦錦的眼睛隻不過是被劃破,但奇怪的是這樣的傷隻傷到了神經,眼球沒有多大的損傷,但卻不能再看到東西。柯良在醫生的辦公室裏大吵大鬧,要醫生無論如何都要治好秦錦的眼睛,而陸子明卻悄悄退回到病房裏,病房裏並沒有人,透過明亮的玻璃窗,看到醫院的花園裏的長椅上,坐著一個人,正是秦錦,長發隨意地垂著,一隻黑貓聽話地在她的懷裏,她把臉貼在貓身上,影子是那樣的落寞。本以為隻要努力就可以戰勝一切,隻要大家都不放棄就會有希望,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先是失去了藍綺,接著是瑛琪,再是媽媽、詩詩,最後連自己的眼睛都沒有了。她已經無法再堅強下去了,抱著黑寶,那隻貓的溫暖好像真的可以讓她的心不要冰到極點,可愛的小貓一直不停地舔著她的手掌,也許這就是一種無言的安慰了。她已經完全看不見了,柯良和醫生吵過無用,靠著過道的窗戶看著秦錦,那個女子艱難地站起來,伸手摸到那根導盲棒,在糙地裏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道方向,撞上了垃圾桶。柯良實在忍不住心痛,衝到醫生的辦公室裏。“我把視網膜移給她,行嗎?隻要能治好她,她實在太可憐了,我不能不救她。”醫生淡漠地搖頭:“她的情況和一般的不同,就是移植了視網膜也不能復明。”“那至少有個機會。”“但這個機會很小,代價太大。”“代價不大,隻要她能好,什麽代價都不算大。”醫生同情地望了他一眼,然後就起身走了。柯良追了過去,陸子明出來扯他。“行了,別激動了,我們先去看秦錦吧!”兩人跑下樓,秦錦正跌倒在糙地上,他們去扶,她伸手拒絕。“不用扶我,我連失蹤都做不到,世界對我是一片黑暗,我不知道跑到哪裏可以躲起來不受到傷害。”柯良看著她,她幾乎無法再站起來。他忽然衝過去抱著她說:“不用失蹤,在我的懷裏你就不會受到傷害,我發誓我要保護你,一生一世。”秦錦終於哭了出來,聲音哽咽,流露出絕望的表情。“我們是不是一個個都要死,是不是一個也逃不掉。”陸子明厲聲道:“不,就是死,我們也要一起死,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一個人獨自再離開了。”“可是我現在這個樣子,根本就是一個累贅,我的眼睛看不到了,隻會給你們添麻煩。”柯良生氣了:“你怎麽可以這樣說,你根本就不是麻煩,你是我們的主心骨,如果沒有你一直以來的堅強,沒有你的努力,我們也不可能堅持這麽久,你和黑寶是我們的力量!”三個人的手握在一起,秦錦說:“不知道為什麽,我很少去從前我們去過的那個廟裏,那裏有小淺住持的徒弟、小和尚和那個有靈性的女孩,記得嗎?我想去那裏求求佛。”柯良點點頭:“我們是應該看看他們了。”陸子明說:“好吧,我現在去開車來,你們去前麵等著。”柯良扶著她小心地上了車,陸子明開車,黑寶蜷成一團縮在秦錦的懷裏。三個人現在再去小廟,一方麵是想得到心靈上的寧靜,太多的打擊讓人心都累了,另一方麵是想去問問小和尚有沒有別的方法可以得知巫的下落。詩詩的死和秦錦的瞎,隻能激起他們對巫更多的仇恨,不管用什麽方法,哪怕是同歸於盡,都要除掉巫。車開得很穩,路也很熟悉,天黑之前就趕到了小廟裏。小廟很暗,沒有燈火,走了進去,隻有佛前一個小燈在晃著。裏麵沒有人,庭院好像很久沒有掃了,很多落葉在打著轉,小廟很是破舊,比小淺住持在的時候更破了。三人站在廟中間,四處張望,不見人影。隻好往廟宇裏走,忽然看到一個女孩跑了過來,正是那個有靈性的女孩,三人大喜。她也發現了三人,歡喜地說:“大哥哥,大姐姐,你們怎麽來了。”三人也無法對一個小孩子說什麽,隻問:“和尚哥哥呢?”“在後院練功,我帶你們去。”“好的,秦錦我們走。”秦錦站在黑暗中,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流,陰冷地撲麵而來,說不清為什麽,她的心裏一下子很悲傷,往事在這一剎像打開的洪水將她淹沒了。她很想安靜地待一會兒,對柯良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之後,柯良不忍心留下她一個人,想和她一起待在大殿裏,但是她卻拒絕了。小女孩忽然脆生生地說:“沒有關係,我來照顧姐姐,沒有人會傷害她的。”柯良知道她的能力,雖然有點兒不放心,不過還是和陸子明去了後院裏找小和尚。小和尚在坐禪,大家相見都很激動,說起了詩詩的死,小和尚不免感概萬分。秦錦牽著小女孩的手摸索著跪在佛前,開始誠心拜佛,小女孩站在一旁,聽話地不出聲,黑寶也在旁邊。秦錦過意不去,伸手去摸小女孩的手,邊摸邊說:“真是麻煩你了,今天來得急,什麽也沒有帶,真應該給你帶點兒好吃的。”伸手摸去,撲了一個空,身邊竟然沒有人,秦錦的心急了起來,她站起來在大殿裏不停地摸索著,黑暗的世界如此可怕,不知道前麵是什麽,也不知道有什麽,一切的恐懼都在未知之中。那個小女孩是不是出什麽事了?秦錦馬上就嚇壞了。伸手摸去,入手毛毛的,心裏卻踏實了,是黑寶,這隻貓的存在讓秦錦感覺到了真正的安慰,這一剎,她不敢聲張,隻敢靜靜地抱著貓躲在一角。柯良和陸子明一會兒就會回來,她不停地給自己打氣,讓自己不要去想像黑暗中到底有什麽東西。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姐姐,你在哪裏?”是那個女孩,秦錦大喜,幾乎落淚,拚命地答道:“小妹妹,我在這裏,我在這裏。”隻聽到飛快跑來的腳步聲,腳步聲很輕快,一邊跑一邊說:“我去拿了一杯水,回來就看不到你了,你怎麽鑽到這裏來了?我來扶你吧!”秦錦伸出手去,摸到一個冰涼的小手,她卻異樣地發現黑寶在懷裏顫抖,從來沒有的現象,黑寶居然害怕了!她忽然感覺到熟悉,這隻手自己好像在哪裏摸到過,在哪裏呢?為什麽會這麽熟悉呢?黑寶尖銳地叫了起來,一聲聲像是在求救,又像是用所有的力量嚇退什麽東西。但那小女孩的手卻還是那樣的堅定,秦錦慢慢地摸著握去,在那個小女孩的手背終於摸到了一個東西,是結痂的傷痕。秦錦緩緩地縮回手,一臉的不可置信。“你是那天搶黑寶的人,你的手我摸到過,那個傷痕我看到過。”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這樣的結局讓秦錦怎麽也不肯相信。“哈哈,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也就不再隱瞞什麽了,沒錯,我就是你們要找的那個人。”小女孩的聲音還是那樣的好聽,隻不過讓人感到心寒。“你把那個小孩怎麽樣了?”秦錦激動地喊道。“什麽怎麽樣,根本就沒有這個小孩,這個小孩子就是我,是我幻化的人形。十年前,我在捉月台裏被四相追殺,那四個傢夥一直把我打得七魂隻餘一魂,如果不是我逃得快,早就已經魂飛魄散了。”“你,你就是巫?”“是的,我就是巫,四相一直都在追殺我,我躲在苗村裏無法出來,隻有在至陰之地我才能存活,幸好遇到了卡嘣,那個惡詛,它幫了我。”女孩子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利用了卡嘣的力量,尋找四相的後人,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引四相時空轉移,四相的力量如此強大,不這樣做,我根本無法報仇。”秦錦已經恢復了冷靜,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個明白:“你難道就是想報仇?”“當然不僅僅這樣,隻不過,四相沒有死,我就會被一輩子困在那個陰地,永世不能翻身。”“卡嘣為什麽要聽你的。”秦錦奇怪地問道。“那不過是一個可憐的詛咒,並沒有自己的思想,它不過是殺人工具,誰擁有它就等於擁有了殺人的法寶。”“那也就是說,殺了你就等於殺了卡嘣是不是?”巫輕輕地笑了:“理論上是這樣,不過要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把我殺掉了。”“你就為了引出四相,殺了那麽多人?”秦錦憤怒了。“很多人嗎?我不想引起更多驅魔族的注意,所以,根本就沒有使出全力。”“你忘記了,雖然老四相已經死了,可是,新四相還存在!我們不會讓你得逞的。”那女孩的聲音更加刺耳了:“哈哈,你以為自己很能幹是不是?那為什麽會瞎了一雙眼睛,你們根本就沒有四相的力量,這段時間我一直派卡嘣跟蹤你們,卻沒有發現你們有任何的力量,上次我拚命想關時空轉移門,卻被那個可惡的和尚給壞了大事。”秦錦氣極反笑:“好好,你就是巫。你既然是巫,又為什麽要留在我母親的身邊,母親又如何發現不了。”“那是因為我利用了你母親的弱點,我幻化的人形是個可憐的孤兒,你的母親因為對你的愛太多,所以被母愛給淹沒,沒有認出我來,有你母親的力量保護,就算是離開至陰的地方,我也可以生存。”“你好無恥,所有人的弱點都給你利用,你利用了詩詩的嫉妒,你利用了我對黑寶的珍愛,你利用了我母親和瑛琪的母愛,你利用了我所有的朋友,你就是想除掉我們嗎?”“三生石!我想要三生石。”秦錦又呆住了:“三生石不過是一塊很普通的石頭,為什麽你要拚這麽大的力量得到它?”“誰告訴你那隻是塊普通的石頭?那塊石頭擁有的力量你根本無法想像,如果我不能擁有它的力量,我就要毀掉它,因為我知道隻有三生石才能殺掉我,我本是永生,如果不除掉三生石,我將永遠都不得安寧,總有驅魔人有一天掌握了打開三生石的方法,我的末日就到了。”女孩的聲音更近了:“你說,有這麽多的理由,我應不應殺害你們呢?”“三生石又不止一塊,你為什麽非纏著我們呢?你利用藍綺殺了詩詩,逼柯良爺爺拿出三生石,又弄瞎我的眼睛,讓我因心靈無依奔來廟宇,然後你再奪我的三生石,以你的能力要三生石有這麽難嗎?”秦錦不能理解她。“哈哈,除了柯家祖師爺,誰能得到三生石?不是柯家的人又怎麽可能有三生石?如果三生石很容易得到我早就得到了,而三生石隻有一塊,不管是你在時空轉移的時候在幻境裏看到的那塊大石頭,還是現在你身上的小石頭,都是隻有一個元神,隻要毀了這個元神就可以了。”秦錦居然被這個如此周全的計劃給折服了,換成任何一個人也許都會和自己一樣,大家一直以為仇人是卡嘣,不知道巫是誰,更不知道巫在殺了四相之後為什麽還在追殺自己,原來是這麽回事。真相,現在就是真相大白的時候了,從詩詩進苗村到卡嘣到處殺人,逼四相時空轉移,再到殺了詩詩,逼得爺爺交出三生石,弄瞎秦錦眼睛,讓她入廟,都是一環一環的計謀。誰能逃脫這樣的計謀,這樣死至少是瞑目了,至少明白自己為什麽而死了。“你難道不怕柯良來殺你,他畢竟是柯家的人。”秦錦最後一搏。“憑他?一個什麽也不會的假天師,居然想殺我,真是做夢!他會什麽?”暗處走來一個人:“我會玉石俱焚。”原來是柯良,他的手裏抱著黑寶,黑寶跑出去求助了,小和尚一聞到黑寶的氣味就感覺出不對,跟了過來。“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在這結個界,讓你們都進不來嗎?”那小女孩現在的樣子特別可怕。“因為你們一個個都要死,不如全部集中在一起讓我殺。”小女孩伸出手去,平空一舉,柯良就上了半空,脖子被無形中的一隻手扼住。“你會玉石俱焚有什麽用,你以為你有力量困住我,把我捉進體內嗎?除非四相再活過來,連死去的那幾個人想困住我都借用了月亮的力量,你居然妄想玉石俱焚,可能嗎?”女孩聲音安靜穩定,充滿了不可戰勝的自信。秦錦想撲上去救柯良,卻因為眼睛看不到而自己跌倒,陸子明開槍,子彈一顆顆穿過女孩的身體,像穿過空氣一樣。隻有小和尚靜靜地站著,空氣中瀰漫著死亡的氣息,柯良在無助地掙紮著。“你以為四相真的死了嗎?”終於有聲音傳來了。外麵走來一個小孩,大家大吃一驚,原來是叮咚,她的雙手一揮,柯良就從半空中落下來。“克星,你居然有克星的力量?!”巫的聲音有點不平靜了。“是的,我就是新的四相之一——克星,你以為隻有你很聰明,布下了局嗎?老四相為了追你逃掉的魂魄用了十年,隻是你一直躲在至陰之地,但你終於出來了,派出了卡嘣,利用了老四相的親情,老四相為了找出你的幻化肉身,不惜時空轉移犧牲生命。要知道當年那麽多除魔人追殺你,都隻能殺到你的一部分,就因為你有幻化肉身,所以,你一直都不會死去,會永生。”叮咚的表情也很平靜,倒是秦錦幾個聽得呆掉。“哈哈,就算被你找到了我的幻化肉身又能怎麽樣,你一個人的力量能敵得過我嗎?”巫仍然是自信滿滿的。“既然我們找到了你,就不會隻有一個人,既然有四相之一,就會有四相,難道你真的不記得我們這些人生生世世都是為了捕殺你嗎?四相的任務隻有一個,就是捕殺巫,鎮守你的邪氣,生和死又有什麽意義呢?”廟外又進來兩個人,柯良驚呼了出來:“瑛琪,李老伯!”還有那個小和尚也雙手合十,四人並排站著,一股紫氣騰空而起,幻出一條金龍在紫氣中上下翻滾。秦錦眼不能見,柯良和陸子明扶著她。“果然是四相,隻可惜你們的金龍還小,力量還弱,應該不能殺掉我,哈哈!”柯良對著四人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真正的新四相,並不是你們,而是我們四個。四相隻是代表著金木水火四種正氣,四氣聚在一起供著一條除魔金龍,並沒有人說四相一定要是人,可以是人道、鬼道、妖道、靈道裏的任何一個載體,隻要德性相符就可以。”小和尚就是佛星,叮咚是克星,瑛琪是驅魔女,而李老伯因為是靈,所以載了柯氏後人的氣。這條金龍因為是新的,其實並沒有真正的成熟,可這個時候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先把巫給除掉才是最重要的。空氣中的氣氛已經凝重起來,大家都知道這一次是最後的決鬥,金龍是新的,而巫的力量如此強大,有沒有辦法可以戰勝巫呢?大戰即近,人心反而平靜下來,一切都要終結了,或者明天是美好的一天。大殿的燈火還是那樣的搖曳不定,佛像在眼前看起來像是藏著很多秘密。小女孩形的巫一個人站在圈中央,居然像站在蓮花上的精靈那樣的鎮定,金龍已經蠢蠢欲動,四相鎮著四方,柯良和陸子明保護著秦錦,黑寶在秦錦的懷裏。空氣中傳來嗡嗡的聲音,是金龍盤旋的聲音,劃破了夜空,越轉越快,隻見巫的神情也漸漸凝重,不敢再輕視這新四相。但是,大家心裏都知道,即使這一回滅了巫的肉身也起不到什麽大的作用,因為沒有三生石的力量是無法真正除去巫的,但也許可以逼它找一個地方躲個幾十年,換得短短的太平。最可恨的就是一直都沒有打開三生石的方法,不然現在就是誅殺巫的最佳時機。四相在,三生石在,而且巫的肉身也在,如果這次能使用三生石,就可以真正地消滅巫。所謂的寧靜,都是前四相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換來的,這些愛恨糾纏、恩怨,是生生世世都不會磨滅的,幾生幾世地和巫戰鬥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是一個盡頭。這個時候,卻聽到了一個悲憤欲絕的聲音:“好好,你們四相和巫的事情,卻一定要利用我們這些無能的凡人做棋子,我們算什麽?死了這麽多最親最愛的朋友,都不過是你們互相鬥來鬥去的一個工具。”正是秦錦,她現在的樣子很可怕。四相知道不好,巫開始催眠秦錦,利用秦錦來傷害四相中任何一位,這樣的催眠並不是普通的催眠,而是激發人內心最深處的那種怨氣。再這樣下去,秦錦就會變成和詩詩一樣,失去理智,不管是傷害別人或者傷害了自己,都會讓金龍的力量減少,金龍有可能被這樣的怨氣所傷。巫能勝利的最重要的一個條件就是它熟知所有人的弱點,也會利用這些弱點達成自己的計劃。柯良急了,一巴掌甩在她的臉上,喊道:“胡說什麽,快醒醒。”秦錦的臉上出現了可怕的黑氣:“我們算什麽?我們的生死算什麽?我們一步步的努力掙紮又算什麽,隻不過是命運的棋子,現在好了,根本就沒有我們什麽事情了,拿來三生石,引出巫,再激活你們四相,我的任務完成了對不對?我死去的朋友們的任務都完成了對不對?你們想怎麽鬥都與我無關了對不對?”秦錦的眼睛怨恨地看著周圍:“可是,我,你們看看我,瞎了,你們再看看詩詩,從十九層的高樓掉下來,碎成一片片,看看瑛琪,為了孩子挖出了眼睛,看看藍綺,一身的血,再看看我們三個人的臉,哪一個不是已經麵臨崩潰?我們承受失去朋友、每天睡覺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天亮的恐懼。”秦錦的眼睛開始充血:“我們不敢相愛,害怕會給不了對方承諾,沒有時間去承諾,我們不敢分開,每一次離開都可能是永別,我們不敢走到黑暗處,不知道那裏又有什麽樣的恐怖事情。”她的聲音哽咽了:“我們甚至來不及和最愛的人說出心意,就失去了她,我甚至無法失去一隻溫暖的黑貓,願意為了它付出雙眼、我們的堅強是因為我們不服從命運的安排,我們不相信我們不能戰勝自己的悲劇結局,我們的勇敢是因為我們很想活下去。現在是不是都已經完結了?無論你們誰贏、誰輸,我們的任務都完成了,我們如果知道自己的一切所作所為都隻是因為自己是一場正邪大戰棋盤上的棋子,我們為什麽要這麽拚命?為什麽要這麽恐懼?為什麽要這麽害怕?為什麽要這麽累?為什麽不敢相愛?為什麽啊!”秦錦最大的怨恨已經閃現出來了,她舉手像金龍揮去,柯良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隻見地上有一道黑色的閃電彈起,撲到她的手上,秦錦的能力被激發出來了,力道所及之處,一聲低低的貓鳴,一隻黑貓墜地。黑寶跳了起來,承受了那怨氣的一擊。秦錦聽到了黑寶的叫聲,怨氣也已經發散開了,心智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可是,黑寶已經墜地,奄奄一息,柯良和陸子明都不敢言語,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哭出來。隻見秦錦趴在地上,一寸寸地摸著地麵,尋聲而去,想摸到黑寶。黑寶也是在那裏低低地召喚,像是想得到主人最後的擁抱,如果不是它跳起來迎接那一擊,金龍一旦受傷,巫就沒有了顧忌,這裏所有的人都會有生命危險。秦錦眼睛看不見,跪在地上,尋找著黑寶,隻聽到貓低低叫聲裏,像是有無限的勸慰,讓秦錦不要傷心,不要痛苦,不要再怨恨了。秦錦在黑暗中,想著自己剛剛的失常,想著自己居然擊倒黑寶,無法原諒的痛苦襲上心頭,她瘋狂地在地上摸著,手在粗糙的地麵擦出了血跡,她真的是用生命在找黑寶。黑寶用生命告訴她,不管命運如何安排,多麽的不公平,可是,還是有人那樣的愛她,還是有一隻貓為了她可以獻出生命,還是有朋友的愛與溫暖,還是要堅持下去,不能輕易地放棄。黑寶的聲音越來越弱,剛剛那一擊的力量是可怕的,它隻是想再擁抱一下主人吧,叫聲裏無怨無悔,像秦錦第一次撿到它時一樣,它睜著兩隻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秦錦,叫聲也是這般的微弱,聲如遊絲,充滿了相依為命的思念。那貓叫聲終於斷了,秦錦停止了摸索,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果然沒有叫聲了,黑寶已經再也不能出聲了。秦錦更瘋狂地在地上摸著,整個人都撲在地上,絕望得像一個溺水者。黑寶已經在另一個角落裏安靜地倒著,眼睛已經永遠地閉上了,再也不能陪伴自己的主人了。秦錦呆呆地立起上身,跪在地上,左右扭著頭,不斷地擊著掌,聲音淒涼:“黑寶,開飯了,開飯了,你過來,你過來啊,今天我們吃你最喜歡吃的貓食好不好?我準備最好的牛奶給你喝了,你過來,不要躲起來,我在這裏,我們以後再也不打架了,再也不去危險的地方了,我們好好過日子,黑寶,你出來啊,一會兒我要是找到你,就不給你吃的了,你快出來。”秦錦的聲音是那樣的痛楚:“黑寶,黑寶,你出來啊,不要離開我,我永遠給你最好的,求求你,你們幫我找找它,你們幫幫我,它沒有事的,它是一隻靈貓,不會死的,永遠都不會的,你們幫我找找它。”聲音空洞洞地迴蕩在大廳裏,四相的眼裏都有了淚花。秦錦忽然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一聲聲,像是受傷的野獸,她的心像是被別人挖走了一樣,血淋淋的,痛得幾乎無法呼吸,陸子明衝過去抱著她,她在陸子明的懷裏不停地發抖,嘴裏喊著:“黑寶,黑寶,我殺了它,是我殺了它。”陸子明說:“不是,不是的,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不要自責了。”柯良的眼裏冒出了火花,狠狠地盯著巫,而巫的臉上卻什麽表情也沒有,像是根本沒有看到這一幕一樣。四相憤怒了,金龍忽然衝到巫身邊,卻遇到巫強大的結界,原來巫趁大家混亂的時候,正在暗下結界,金龍無法傷害它,力量不夠,隻好化成一個金色的籠子把巫困住,大家鬥著力,正僵持不下,空中浮現了一個人。正是柯良的爺爺柯道,他在空中出現,對柯良說了一句“玉石俱焚”就化成一道青煙鑽進金籠,青煙化成一根繩索綁著巫,巫沒有想到憑空裏又鑽出一個過世的老柯家道人,而且還綁著自己。柯良一言不發就往金籠裏沖,用自己的身體做捕鬼器,要捉住巫。秦錦和陸子明都大叫:“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柯良。”柯良回過頭來,看了秦錦和陸子明最後一眼,快聲道:“子明,她瞎了,將來你照顧她,不要讓她再受到傷害了,我就安心了。”陸子明放開秦錦去拉柯良,柯良已經鑽進了金籠,隻扯到一個衣角,陸子明破口大罵:“混蛋柯良,憑什麽要你去送死?你為什麽要去送死?你給我出來,不要!不要再離開我們了。”陸子明也枉想鑽進金籠,但強大的力量把他推了出來,隻見柯良進去之後,馬上撲到被爺爺綁住的巫的身子上,他默念口訣,心無旁騖,巫看著最不起眼的人居然還擁有這樣的力量,眼裏已經流露出一絲恐懼,但轉眼又鎮定下來,捉就捉,捉到體內,如果不殺柯良,她就可以控製柯良,更是有用。隻見柯良與巫合二為一,巫已經完全被捉進了柯良的身子裏,這個時候是殺掉巫的最佳時機,隻要殺掉柯良就行了,巫的力量還沒有在新的身體裏恢復。四相馬上跑過來,四相都想鑽進結界殺掉巫,但是結界的力量是如此之大,四相已經在用金龍的時候用掉很多元氣,現在根本就鑽不進去。陸子明想進去,也進不去,卻隻見秦錦慢慢地站起來,她的表情已經轉為平靜,平靜得像沒有任何的悲喜,心裏也沒有一絲的雜念,大悲過後,心頭一片明空,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救出柯良。她的眼睛雖然看不見,卻準確無誤地向柯良的方向走來,大家都驚奇地望著她,給她讓出了路。她伸手摸去,嘴裏喊著:“二二拍,我不準你死。”結界居然被她的手輕輕地撕出一個口子,結界對她是無用的。四相望著她,又望著正在和巫在體內進行戰鬥的柯良,終於,李老伯變成了一把寶劍,落到秦錦的手裏,雖然沒有言語,但卻已經用行動告訴她:殺了柯良!秦錦默默地提著劍鑽過了結界,柯良看著她的到來,叫著:“快點兒殺了我,我要支持不住了。”秦錦聽見聲音,揮著劍,那寶劍低鳴,正是一把千年除魔寶刀,那劍揮向柯良的心髒,像是自己會認路一樣。隻要秦錦的手稍一用力,巫就會死掉,當然柯良也會死。隻要自己輕輕一用力,利劍穿破柯良的心髒,那麽所有的故事就都結束了。但是秦錦的手卻抖了起來,陸子明拚命地打著結界說:“不可以,不可以!”可是結界內什麽也聽不見。柯良說“你還在做什麽,快點刺啊,巫已經醒過來了,馬上就會恢復了。”秦錦的手抖得更加厲害了。“秦小咪,你這個垃圾婆,你怎麽這麽沒有用,現在不是你心軟的時候,如果我不死,一會兒死的就是你,就是陸子明,就是外麵所有的人,你知道嗎?這不僅僅是我的生命,也是我的責任,我是柯家人,你成全我好不好?”秦錦不停地搖頭,淚從臉上滑落。“秦小咪,你真是個傻瓜啊!”柯良的眼裏也有了淚。“我一直都是沒有用的人,不會讀書,不會做正經事,不會哄你開心,不會追女孩子,陸子明至少是一個優秀的警察,可是我什麽也不是,我隻是一個假天師,最基本的柯家道法我都學不會,隻會用最丟人的驅魔血。”柯良抬著頭,打量著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所以我是那樣的玩世不恭,因為我自卑,我什麽也做不好,除了家裏有錢,沒有一件事情是我做得好的,我靠家傳寶物脫離危險,每次能做好事情我都是靠了家裏或者祖上。”柯良堅定地說:“可是這一次,我卻感覺自己是柯家人了,至少不丟柯家人的臉,我做到了,我可以捉到最難捉的巫,是用我的身體捉到的,可是,如果你不殺了我,我就會被巫所控製,我就會連死都是一個很丟人的柯家假道士。所以,求求你,殺了我吧!”柯良跪在地上,對秦錦低下頭。秦錦一咬牙,那刀刺進了柯良的胸,血流了出來。可是,秦錦卻在最關鍵的時候崩潰了,她還是不能做最後一擊,隻是丟掉寶劍,撲上去,抱著柯良說:“我不管,我不管你是不是了不起的人,不管你是真天師還是假天師,不管你有沒有出息,我不管,我隻知道自己喜歡你,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你,我不要成全你。”秦錦放聲痛哭:“我成全了你,誰成全我?我逼死我最好的朋友,我殺了我最喜歡的貓,現在你還逼我殺我最愛的人,我不能,我做不到,我沒有用,我心腸不夠狠。“可是,我寧可不夠狠,也不要失去你,我不怕別人笑話我,我也不要當英雄,隻要和你在一起就夠了,不管前生我們是怎麽樣的結局,可是,這一輩子,無論如何我也無法殺你。”柯良抬起頭說:“你這個傻瓜,我死了,還有陸子明照顧你,如果你也死了,我怎麽能忍心,你以為我願意死嗎?我說過要保護你一輩子,一生一世都做你的眼睛,你真的好傻,可是,我現在做不到了,真的做不到了,你看看我的手,已經變成魔了,馬上,它就會殺了你。”柯良抬起手,手已經變成了那種血一樣的紅,到處都流著鮮血。“你如果不殺我,你就真的輸了,我們受過的苦,犧牲過的人,都白費了。”秦錦還是不肯拿起劍:“寧可這一輩子我們輸,我也不要殺你,我不在乎輸贏,也不在乎那些苦,可是殺了你,我們就贏了嗎?贏得有什麽意義?我不能這樣做,你不可以這樣殘忍地逼我。”柯良忽然痛苦地說:“你殺了我吧,我已經打不過它了。”看得出他在痛苦地克製著,秦錦抱著他,隻見他在籠中翻來覆去,卻無法找到一個出口,已經撞得頭破血流,再一回頭,他的眼睛已經變得血紅。“快逃出去。”柯良一字一句地說。但已經來不及了,柯良那雙流血的手已經伸到了秦錦的脖子下,秦錦就這樣無怨無悔地望著他,柯良內心和巫正在激烈地鬥爭著。巫的聲音出現了:“憑你們就想和我鬥,還早著呢!”秦錦被扼得兩眼發白,她艱難地說:“柯良,不要放棄。”“秦錦秦錦!”陸子明急得在結界外打轉。“快殺了我,秦錦!”柯良的聲音又出現了,手鬆了,人跌倒在地。但秦錦卻不肯再拿起寶劍,不理寶劍的厲鳴,她的眼睛隻是看著柯良,一分鍾也不捨得錯過,雖然什麽也看不見,但是目光溫柔,有的時候,有些人,看不到也在心裏印著。所有的深情已經無法再繼續,哪怕再多看一眼也是好的,下輩子,誰知道自己和他還有沒有下輩子,可惜的是,這一輩子卻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情話,連一個愛字,都無法說出來。可是,現在這個時候說不說愛又有什麽分別呢?難道這樣還不叫生死相許嗎?秦錦跪抱著痛苦的柯良,嘴裏自語道:“為什麽我們不能隻是一對平凡的男女呢,我們在學校裏相遇,你脾氣不好,我也任性,我們愛不到一生一世,可是,哪怕可以和你吵吵鬧鬧、無憂無慮地過一天,也是幸運的啊!為什麽我們要被命運選中,其實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每天和你在一起都是說話,生怕哪一天話說說就停了,再也說不下去了。”秦錦抬頭問著佛。柯良的手已經一寸寸地紅到胳膊,隻要紅瀰漫到心髒,柯良就無法控製巫了。秦錦看不到那一幕了:“柯良,你相不相信三生石?我們就是都死了,還是會在三生石前相遇的,真的,無論如何,我們都會相遇的,隻要你堅信,這一輩子不能相遇,下輩子一定會的。”秦錦堅定地說:“我們都會在三生石前重逢的,我、黑寶、詩詩、你、子明、藍綺、瑛琪、媽媽、小淺、你爸媽,我們都會相遇的。”她摸出了三生石,那塊平凡無奇的石頭:“隻要我們有愛,我們就會相遇,我們的力量這麽小,也成功地捉住了巫,即使我們會失敗,也沒有關係,下輩子我們還會和它鬥的。”“哈哈,下輩子,我馬上把你打得魂飛魄散,讓你根本沒有機會投胎,根本就沒有下輩子。”巫的聲音又出現了,這一次,柯良徹底地被巫給控製了。秦錦根本不理會巫的聲音,隻是輕輕地抱著柯良,忽然背後一陣刺痛,原來巫讓柯良摸起了地上的寶劍,趁秦錦擁抱著柯良的時候,從背後刺入寶劍。一寸寸的冷,一點點的痛,劍從身子後麵插入,貫穿身子,秦錦也隻是抬起血手,想去撫摸柯良的臉。但是,柯良卻還是那樣的遙遠,她往後退去,血流出了結界,臉向著天,手向上指,然後像是問柯良又像是問自己:“上麵是不是有很多的星星,我真想看看。”手指著天空,忽然下落,重重地拍在地上,秦錦眼角的那一滴淚流了下來,那滴淚有第一眼看到柯良時的氣憤,有後來愛上柯良的甜蜜,有和柯良所有的故事,有開心有痛苦,卻沒有悔。雖然被柯良殺了,可是秦錦卻沒有任何悔恨,從來不後悔遇上他愛上他,那顆淚就那樣滑過秦錦蒼白的臉,滴到了跌落的三生石上。淚滴在三生石上,三生石便慢慢發出了奇異的光,巫的臉色大變,隻見七彩的光從三生石上射了出來,那光是如此的美麗,結界外的人都被吸引了,七色的光把大殿照得如白晝,光越來越強,那光像是能穿透柯良的身子,照見心髒裏那個幻成人形的女孩,那個女孩已經被光照得無處可逃,穿出了柯良的身子,想往外跑,可是,金龍還困著她。那光線在別人眼裏是那樣的祥和美麗,可是到了巫的身上就成了一把利刀,將它一點點割開,即使它想要逃,可是,光卻可以透過一切阻礙物,像一把會飛舞的刀網不停地刺殺它。巫絕望地尖叫,但三生石已經打開了,它飛快地跑,卻沖不出金龍的範圍,終於,在越來越強的光線中,那個人形的女孩裂開來,碎成一片片,消失在空氣中。三生石的光也弱了下來,越來越弱,像是完成了任務,終於弱成一點,和三生石一起消失了。金龍也飛回了四相的身體,大家都久久不語,地上倒著兩個人——秦錦和柯良,陸子明跑了上去,瑛琪、李伯都消失了,隻有叮咚和小和尚看著。陸子明扶起柯良,不停地拍打他的臉,眼睛睜開了,三生石的淨化並沒有傷害到他,他不是邪惡的,根本就受不到傷害,反而被救了。柯良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問:“秦錦呢?”小和尚不忍心,偷偷擋住了他望向秦錦屍體的目光。誰都看得出秦錦已經死了,柯良意識到了什麽:“秦錦呢?”他撲了過去,秦錦的身體還是溫暖的,卻已經永遠地停止了呼吸,她的笑容還掛在嘴角,眼睛還望著天,也許死去了靈魂就可以看到星星。柯良就那樣靜靜地抱著她,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她死了,你要不要用生命交換她?”空氣中傳來一個聲音,正是爺爺的聲音,爺爺也是元氣大傷,但卻沒有魂飛魄散。“爺爺,”柯良喊道,“救救她。”“你是不是想用柯家人的身份祭壇請祖師爺來救他,像當年師妹救江岸花一樣?”爺爺的語氣是嚴厲的,卻正說中了柯良的心思。“爺爺,三生石怎麽會打開?”“我也不知道,不過也許打開三生石的方法就是用無怨無悔的情人淚吧,秦錦死前那滴無怨無悔的淚裏載著的深情打開了石頭,將石頭的力量激發出來,殺了巫救了你。”爺爺說。“爺爺,我一定要救她!”“真的嗎?你要用命去救她,然後你離開,讓她承受所有的痛苦與思念嗎?”爺爺的聲音很是痛苦。“其實,真正的痛苦並不是死,而是活著的人要承擔的思念。”爺爺平靜地說,然後消失在空氣裏。“爺爺,黑寶和秦錦有什麽淵源嗎?為什麽黑寶為了救主人可以犧牲生命?”陸子明望著黑寶,說了一句。“誰說得清呢,但是,如果黑寶真有靈,看到自己的主人為了救它連命都可以不要,不管是有沒有恩,隻要是有靈的動物都會忠於主人的,動物一般比人要忠誠。”爺爺平靜地說。陸子明也望著他,柯良像是被那句話給震憾住了,半天沒有說話。陸子明搖他的肩,柯良忽然說:“不救了,秦錦要我相信一定會在三生石前相遇,我們都會重逢,我不能讓她活過來承擔那麽多的痛苦,她已經瞎了,如果要她來麵對這麽艱難的人生,這樣的痛苦還是我來承擔好了。”“柯良。”陸子明無語,這樣的感覺他也有過,如果讓詩詩活過來承受現在他心碎的痛苦,那麽就太自私了。死真的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地思念一個人的感覺。清晨第一縷曙光已經透過黑夜最後的掙紮,終於衝破一切黑暗,照亮了大地。秦錦說過,這些人都會在三生石前相遇,不管是哪一個輪迴都會遇到,隻要心中有愛,就會有相逢的那一天。等待也許是一件很傷心的事情,但心裏總是會有一個信仰,柯良抱起了秦錦,陸子明拖上了叮咚,小和尚捧著黑寶,大家一起踏出那個充滿著血腥味的大殿,舊的氣氛被清晨那帶著霧氣的香甜的清新的空氣一衝,仿佛一切都是希望。柯良並沒有那樣悲傷,他的心裏相信隻要找到三生石就可以找到秦錦,陸子明看著遠方,想著這些日子裏遇到的人和事,他扭過頭去對柯良說:“我也不後悔,不後悔遇到你們,不後悔經歷這些事情,也不後悔有你這樣的兄弟。”柯良微微一笑:“我從來不知道警察也這麽煽情。”小和尚雙手合十的,念道:“現在種善因,一定會有好果的。”大家的眼睛望向了初生的太陽,那萬道金光襯著寧靜的山村,有幾個小孩子在田野裏奔跑,互相追打著,笑聲傳來。柯良忽然放下秦錦,對小和尚一拜,說道:“後事就拜託你了。”小和尚微笑點頭:“你終於放下了,那真好。”柯良大步向前走去,陸子明大聲問:“去哪裏?”“我去找三生石,我們石前再見。”說著人影漸遠,陸子明猛醒過來,對著人影追去,邊跑邊喊:“等等我,我和你一起找。”追趕的腳步充滿了希望和執著。隻要心中有愛,我們一定會在石前重逢。你相信愛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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