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自覺腦子好使、聰明,但是性格使然,他受不了這種氣氛,最後終於忍不住開了口:“二位警官,你們這問也不問,說也不說的,咱幹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算了。”


    話語輕佻,嬉皮笑臉。


    葉竹側過頭,言宇果然像她預料之中的那般,毫無反應。她隱晦的翻了個白眼,隻能認命的唱起了紅臉。


    深吸了一口氣,將表情調整到位,她揚起了手對著審訊桌用力拍了下去!


    duang!


    一聲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巨響,震耳欲聾,仔細看過去那精鋼的桌麵甚至還在顫抖。


    錢彬要不是行動受限,這會兒怕是早就一蹦三尺高了。


    就連在審訊過程中一向沒有什麽多餘表情的言宇,方才也是捏著資料的手反射性的抖了一抖,這會兒正十分詫異的抬眸看了過來。


    葉竹:……


    大意了。


    第10章 屍房10


    錢彬根本顧不得去看對麵的那個男警察是否和他感到同樣的吃驚,已然被剛剛那猝不及防的一下子弄得心髒砰砰直跳,好半晌才緩過神來。即便如此,他仍舊覺得耳邊還能夠聽到輕微的嗡鳴聲,等到再次看向那女警的時候,眼底已經帶上了些許的懼意。


    最開始他跳湖被對方一把拽住的時候,還沒有太大的感覺,隻當是警察不敢讓他出事,這才拚命的不能讓他墜入湖中。這會兒回想起來,看著多麽弱不禁風的一個人那,竟然能製止住他掉落的身軀,並且眼下還能夠中氣十足的給這拍桌子。


    這還是女人嗎?


    葉竹在這間審訊室陷入沉默的期間,一直在注意著對麵錢彬的神色變化。她發誓,她清楚的從對方的臉上讀出了一些質疑的意思,至於到底在質疑什麽,她心塞到不想深究。


    “姓名。”清了清嗓子,她依然盡職盡責的扮好‘紅臉’,冷聲問道。


    也不知是因為不久前那一下子餘威猶在,還是因為刻意為之,這道女聲在審訊室裏聽起來尤為冷凝,甚至帶著令人刺骨的寒意。


    “錢……錢彬。”男人開口之後,才驚覺自己的聲音如輕如蚊呐,不僅略顯沙啞,還夾雜著一絲顫音。


    “年齡。”


    “43。”


    “知道為什麽抓你嗎?”


    “……”


    “當時我們隻不過是想找你了解一下黃經國的情況,你在知道後為什麽不主動現身?不僅不現身還在我喊你名字的時候撒腿就跑,怎麽?難道有什麽事情心虛?”葉竹見他不說話,繼續逼問。


    “好笑,我心虛什麽……”錢彬努力的維持著最開始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隻可惜沒什麽氣勢,視線亂竄,就是不肯停留在對麵二人的身上。


    至此,一直沉默觀察著他的言宇終於露出了一絲絲感興趣的表情。


    真是讓人覺得出乎意料。


    在最開始他們進入審訊室的時候,瞧著錢彬的表現,明顯已經有了應付警方盤問的計劃。經調查,這人有過幾次案底,對於進公安局這種地方並不陌生,有著一定的審訊經驗,勢必會非常難纏。


    畢竟如果他一味的否認與耍賴,在證據並不充足的情況下,警方也確實拿他沒有什麽辦法。


    言宇最開始是做好了長時間心理戰的準備的,他原本的計劃是由著葉竹和錢彬一來一回的應付一會兒,借此消耗他的精神狀態,等到對方狀態不佳的時候再找突破口會容易很多。


    萬萬沒想到啊,葉竹冷不丁弄出了這麽大的動靜,結結實實打了男人一個措手不及。直接擊散了他的底氣和思維,估摸著眼下他的腦袋裏隻剩下一團漿糊,事先準備好的說辭,全忘了。


    嗯,手段雖然簡單粗暴,但是卻極為有效果。


    “心虛什麽?”言宇忽然出聲,語氣帶著些許的笑意,可惜那張俊臉麵無表情。說話間,他一改之前慵懶的姿態,緩緩地坐直了身。,不知為何,隨著他動作上的變化,給人的壓迫感卻是越來越重。


    將手中的那頁報告紙單隨意的扔在了審訊桌麵上,示意錢彬自己看:“屍檢報告表明了,黃經國體內含有很高濃度的瀉藥,我相信為什麽會有這樣東西,你心裏再清楚不過了吧?現在警方想要知道的是,既然你平日裏和黃經國的關係那麽好,你為什麽要害他?”


    “我哪裏有害他,你們警察說話做事可是要講證據的!”錢彬急忙反駁,並且還吹了一口氣,將那報告單吹的老遠,一眼都不肯看。


    “所以你現在是要否認?錢彬,我可警告你,你所謂的證據警方早晚能找的到。我們一旦掌握了那些證據,你承不承認就不重要了,到時候你可別以為還能夠跟我們討價還價。”言宇似笑非笑:“現在法醫已經可以基本確定黃經國攝入瀉藥的準確時間點,警方隻要依著這個時間點去調查,他當時在什麽地方,又是和誰在一起、做了什麽,非常容易。”


    聽到這話,錢彬有著一瞬間的慌亂,但是他很快迫使自己鎮定下來,揚起下巴一副牛逼哄哄的模樣:“查啊,我就不信了,沒做過的事兒你們還能憑空捏造!”


    “那好。”言宇拿回了那張報告,將麵前桌子上的東西大致收拾了一下,起了身。


    葉竹自然也是站了起來,二人看著竟是要走。


    “錢彬,別以為光靠著你那點見不得人的小聰明和無賴勁兒就能挺過去。這可不是什麽過失致人死亡,是故意殺人!黃經國的體內含有大量瀉藥及麻醉劑,他在貨車掉下去之前就已經死透了。”言宇淡淡的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要走。


    錢彬一開始沒能反應過來,還露出了竊喜的表情,想來正在心裏暗自得意警方拿他沒辦法。然而等到他終於品出這番話中代表的意思後,心頭一凜,臉色都開始發白了,急忙開口叫住了已經走出去的兩個人。


    “不是!什麽麻醉劑?哪裏來的麻醉劑!”


    言宇並沒有理會他的意思,腳下不停,直接出了審訊室的門。


    葉竹麵上看起來遲疑了一下,但也僅僅隻是那麽一下,眼看著也要邁出了那道大門。


    “你們把話說清楚,黃經國到底是怎麽死的?!不可能……不可能……”錢彬此時的眼神開始亂飄,額頭布滿了汗水,顯得六神無主。


    “丙泊酚。”葉竹停下了腳步,突然來了這麽一句。見男人茫然的看過來,她皺了皺眉,似乎完全是在耐著性子的勉強解釋道:“黃經國體內含有足以致人死亡的丙泊酚,你也無需在這裏裝作不知情的模樣,等警方進一步核實出來他在攝入瀉藥及麻醉劑的時候同你有聯係,再多的辯駁也是無濟於事。”


    其實麻醉劑攝入的時間與瀉藥並不一致,且麻醉劑進入人體內後十分快速的就會起作用,不多一會兒就可致人死亡。


    但……錢彬未必知道。


    她在說完這通話後,便轉身作勢要離開。一步、兩步、三步……她的背影穩健,看不出任何異樣。


    終於,在她走出去五步後,身後的審訊室裏傳來了男人那撕心裂肺的嘶吼聲:“我沒殺黃經國,冤枉啊!!!冤枉啊!!!有沒有人管管,警察草菅人命啦!!!”


    “……”


    葉竹眼角微抽,抬眼看了一眼正前方靠在牆壁上的言宇。


    言宇隻是從鼻子裏擠出一聲輕笑,然後衝著慘叫傳來的方向歪了歪頭。


    兩個人便一前一後的再次回到了審訊室,錢彬在看到他們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的時候,不由得喊叫的愈發大聲了。


    葉竹板著臉回到了審訊桌前,瞧著對方根本沒有停的意思,眼睛一瞪,迅速地揚起了拿著文件夾的右手。


    她這麽一動作,桌對麵的男人恰好用餘光捕捉到了,條件反射般的登時就閉眼縮脖,瞬間熄火。可見之前那聲意料之外的巨響,已經給他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陰影了。


    “嗤!”葉竹發出一聲嗤笑,隨手把文件夾扔在了審訊桌上。這回的力氣也不小,硬邦邦的塑料與桌麵接觸發出一聲清脆的‘啪’聲,期間產生的風就這麽迎麵撲在了錢彬的臉上,那縷礙眼的劉海還十分靈性的飛了起來。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想清楚自己到底要說什麽。”她坐下,翻開文件夾準備做記錄。


    對麵的人張了張嘴,她卻出言打斷,語帶警告:“若還是那些亂七八糟的胡話,信不信我們轉身就走?錢彬,你那點上不得台麵的小心思,在我們看來十分的可笑。”


    錢彬愣了愣,複又看向雖然是跟著回來,但卻隻站在門口,似乎隨時準備離開的男警察,心頭蔓起了慌亂。


    他最開始還想著狡辯,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兩名警察施加過來的壓力好像越來越大。身上開始不自覺的泛出了冷汗,他最終還是一咬牙一閉眼:“黃經國的瀉藥是我下的。”


    葉竹聽到這話,扭過頭去和言宇對視了一眼。對方也是緩步從門口走回了審訊桌邊,拉開椅子坐下後,伸出手示意錢彬繼續。


    “但是我也隻是下了瀉藥,我發誓,那什麽麻醉劑?我聽都沒聽過!”既然已經交代了,錢彬倒是一改之前流裏流氣的模樣,反倒是知道著急了。一雙小眼睛一會兒看看男警察,一會兒看看女警察,試圖從他們的表情上得到一絲絲的反饋。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不僅言宇仍然保持著那張撲克臉,就連葉竹也是沒有什麽多餘的反應。


    葉竹:“怎麽,你是覺得瀉藥就無所謂了?知不知道同樣也會引起車禍,你這同樣算是蓄意謀殺!”


    “謀殺?我可不想殺他!再說了,這又不是我第一次對他下藥,從來都沒出過什麽意外!頂多不過就是多拉一會兒,運貨的路上耽誤點時間罷了!”錢彬情緒激動下,口不擇言,在反應過來後,懊惱不已。要不是雙手受限,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嘴巴子才好。


    “多次給黃經國下藥?”言宇黑眸慢慢眯起,雙手環胸的靠在了椅背上:“錢彬,勸你還是實話實說吧,別妄想著繼續用你那些拙劣的借口敷衍警方。多次的假意配合,在你將來的量刑上沒有好處。”


    錢彬露出了無比糾結的表情,臉上神色幾經變幻,最終竟然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


    “行吧……我交代……”


    ……


    特別調查組臨時辦公的會議室裏。


    言宇和葉竹剛剛提審錢彬回來,五個人整整齊齊的都在屋裏,一邊閑聊一邊等待著專案大隊那邊派人過來開會。


    “所以,這個錢彬和黃經國的老婆有一腿,於是兩個人商量好了趁著黃經國跑夜車的時候偶爾聚一下。不久前一次,黃經國意外提前回家,差點把兩個人堵在屋裏,所以這貨就相出這麽一個天才的辦法,給死者下藥,讓他不能提早歸家?”彭一山照常捧著保溫杯,分析了這麽一通後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這都是什麽弱智想法,那按照他所交代的來看,他和黃經國妻子二人更有嫌疑了。殺人騙保,之後兩個人拿著黃經國的撫恤金,豈不是逍遙快活的很。”


    言宇搖了搖頭,不太讚同他的想法:“錢彬也是有家的人,暫時看著不會冒這個險。不過當然也要進一步排查這個可能,接下來還要將視線集中在,黃經國和錢彬的身邊,有沒有人可能知道錢彬私下裏的小動作。”


    “栽贓陷害?”蔣冰挑了挑眉。


    言宇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這時,一直在忙從未參與過眾人談話的羅奇忽然站起了身,電腦也在同一時間發出了‘滴滴滴’的提示音。


    “有了有了!”少年有些興奮,耳垂粉紅,一雙眼睛晶亮的看向言宇:“頭兒,你讓我調查的四名失蹤者的背景,終於有結果了!”


    第11章 屍房11


    羅奇見大家的視線都集中了過來,正要開口解釋,門外的走廊裏卻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原來是張昊帶著人進了屋,專案大隊這邊的幾個大老爺們先哼哼哈哈的算是打過了招呼,蔣冰他們也不好冷著一張臉,隻得也麵色尷尬的回應。


    特別調查組和專案大隊這第一輪較為正麵的接觸後,空氣裏竟彌漫著淡淡的不自在,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別扭’。


    “張隊,虎子哥……你們來了,那咱們就開始吧!”就在此時,葉竹十分歡快的開了口。因為她本就是專案大隊的人,和所有人都特別的熟悉,一圈招呼下來,氣氛登時緩和了不少。


    眾人的麵色鬆懈下來,各自隨意的抽開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會議桌旁。


    言宇坐在了張昊的對麵,見狀抬眼看了對方一眼。張昊覺得他的目光有點莫名其妙,自然而然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複又用同樣的眼神瞪了回去。


    兩個人像是鬥雞一樣在那邊一言不發,光顧著比誰眼睛大,反倒是弄得底下的這幫人麵麵相覷,不明白眼下到底是個什麽狀況。


    葉竹原本打算坐在會議桌的最後麵,一扭頭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俏臉頓時一垮,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問題出現在誰的身上。


    萬般無奈之下,她隻能佝僂著背走到了言宇身邊沒人坐的空位上,一邊保持著微笑的表情,一邊往男人那麵傾斜了身體。


    言宇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動作,在她靠近的那一瞬間,迅速歪了歪身子,拉開了雙方的距離。並且同時扭過頭,一雙好看又英氣的眉毛微皺,眼底清晰的表達出了他的意思:你要幹什麽?


    “……”葉竹嘴角完全不受控製的抽了抽,對方的表現就好像她不是一個年輕貌美、人見人愛的小姑娘,反而是個隻知道饞他身子的老色批。


    行吧,她承認之前的確在意外的情況下,攥著他的手的時間長了一些。但是怎麽就不能理解為同僚之間在並肩戰鬥過後,產生的深厚情誼了?


    心中吐槽歸吐糟,她仍舊得咬著牙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得到的聲音說道:“言隊,你知道人類為什麽稱之為人類嗎?


    言宇聞言,慢吞吞的將上半身歸位,順帶著瞥了她一眼。那意思無非就是,有話快說,有……就放。


    “因為人類會說話。”葉竹皮笑肉不笑:“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您的斜眼神功,用嘴交流也是很重要的。”


    “……”言宇聽完她的話,俊臉上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反應,不過下一秒他就率先移開了視線,解除了同張昊的‘鬥雞’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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