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妾滅妻,養外室,還生子女,是頗為不齒的事。


    庶出子女是正經出生的,符合禮法,外室子女卻不是。況且長在外頭,誰又能確定究竟是不是侯府血脈呢?


    宋書白脊背一僵,麵色瞬間變得冷然,微涼的手突然傳來一絲暖意。


    他低頭一瞧,冉冉熱熱的手背悄悄貼在他手上,仰著臉疑惑又擔心看他。


    宋書白小小笑了下,側了側身請張修來看,指著畫右下角的詩,“這個‘天’筆順不對,做過描補,仔細看可以看出端倪。”


    瞄補的地方顏色要深一點點,奈何宋書白當初不吝銀錢,立誌做到最好,因此那一點點深不大看得出來。


    他將畫移了一個位置,置於陽光下,冬日的陽光並不烈,有點寒涼,效果仍是不大好。


    張修細細摩挲著這個“天”字,順著筆順想了下,細致與別的字對比,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宋書白道:“這幅畫是我找人仿的,我有真跡。”


    “既然這樣,侯爺把真跡拿出來。”張修道。


    宋書白道:“……我將真跡送予了靖城侯府。”


    鴉雀無聲。


    誰也不信。


    好端端先是仿了假畫,假畫跑到珍藏殿就算了,真跡送到靖城侯府,宋雪薇不拿真跡,拿個假畫說真的,連戲折子裏都不敢這麽演!


    對簿公堂還要講證據呢,證據呢?


    江知樂見宋雪薇不在,暗道不好,耳語幾句,吩咐桐安去辦,又立刻叫住他。


    桐安轉身目露疑惑。


    江知樂起身道:“我親自去,你留下。”


    抬起右手摸向左袖,一個橢圓的硬物不可忽視,男人眸光沉了沉。


    宋雪薇在聽到宋書白說的“天”字筆順不對時,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立刻借著更衣的借口出來。


    芳蘭跟在後頭提醒道:“大小姐,更衣不是這個方向。”


    宋雪薇搖頭,借著樹木掩映,勾了勾手指,芳蘭蹲下聽主子吩咐道:“你現在就回府,找到寢屋角落一個長盒,裏麵的畫毀掉,做得幹淨點,裏麵隨便挑幅畫補上。”


    芳蘭不大明白,卻很忠心沉穩會看眼色,這也是宋雪薇獨獨叫她出來的原因,她當下點點頭,“奴婢這就去辦。”


    宋雪薇拐了一個彎出去,聽到腳步聲正要躲,抬眼突然對上一個人。


    獨自出來的江知樂也正好看到了宋雪薇。


    這是兩人第一次,沒有外人情況下見麵。


    宋雪薇心跳漏了一拍,眼底劃過一絲懼意,又瞬間微微抬起下巴,語氣疑惑道:“你是然然妹妹的夫子吧,怎麽出來了?”


    江知樂腦中似是閃過什麽畫麵,壓下發自內心的厭惡,點點頭,“出來透透氣。”


    宋雪薇見他錯身離開,不經思考喊住他,“我觀夫子學識好,將然然妹妹教得極好,夫子可否也來教教我?”


    江知樂沒轉頭,“我隻當一人夫子。”


    如此不留情麵,宋雪薇麵色青了白,白了青,心底騰出濃濃的惡意。


    看到江知樂離去的背影,幾乎想喊住他,告訴他江冉冉死了,死得還很慘。


    不急,等她有一天不需要江知樂了,再戳破真相,好好欣賞這位的臉色。


    .


    江知樂出了園子,心知自己慢了一步,直接去靖城侯府來不及。


    對方十有八九坐馬車回去,京都不準當街縱馬,他也不會騎馬。


    畢竟是皇家園林,江知樂離得遠了些,招來暗衛,讓他傳信給司馬承,自己則坐馬車去靖城侯府。


    司馬承正威脅完那兩隻老鼠,讓老鼠去勾鄭家那個笨蛋上鉤。


    沒想到這人這麽笨,簡直不像鄭廷那個老匹夫生的,如此甚好,笑眯眯不費什麽功夫在後頭推波助瀾,一邊傳信給京中自己的人手,讓他們友善一點,去好好幫幫鄭家那個蠢貨。


    鄭子皓正欣喜若狂,他沒想到對方如此給麵子,在順才“機智”的小腦袋和自己聰慧過人的才智下,鄭子皓邀了不少京中不大不小的官員。


    官位高的邀不起,官位低的看不上,鄭子皓這方麵還挺有自知之明。


    又是飲酒,又是作樂,被吹捧暈乎乎的,大家都是拔刀相助的好哥們。紅石的利潤許出去,得了不少口頭承諾,鄭子皓滿足之餘,又有點貪心。


    趙柯道:“我當的這個官看著官位不錯,都是閑職,不如你與我爹說說,都是朋友,我可不能坑你,我爹稍微動動手指,也比我吭吭哧哧費半天勁有用。”


    是啊,他若能與這些大人相交,以後定能在父親麵前揚眉吐氣。


    鄭子皓心動不已,猶豫道:“這不大好吧。”


    “那這紅石利潤我可不要了。”趙柯搖搖扇子,攬了婢女喂酒,醉意朦朧道,“小爺可不差這點銀子,是真心要交你這個朋友的。”


    “那我鄭子皓今天就認了你這個朋友!”鄭子皓一拍桌案,覺得這趙柯真是難能可貴之人,豪氣衝天倒了滿滿一杯酒,“喝!不醉不歸!”


    趙柯將酒倒入袖中佯裝喝了,一杯接一杯。待鄭子皓醉迷糊了,嫌惡掃了一眼醉得爬不起來的鄭子皓,向幾位一塊裝醉的人遙遙舉杯。


    幾人眼神清明,視線撞了撞,皆是笑了。


    熟當然是不熟,這不主子一樣,總要熟的。


    司馬承並不擔心幾個人完成不了任務,他聽到暗衛的稟告,眼底劃過一絲陰冷,讓暗衛打暈平安,告知宋管家,讓人立刻備車。


    宋管家沉浸在得知真相的巨大震驚裏,臉色忽青忽白,慌手慌腳讓人去備車。


    “太……少爺,要不老奴和你一塊去。”


    司馬承抬手,“不必,你太惹眼,我現在叫小黑,伯陽侯府的人除了舅舅,隻有你知道此事。”江知樂和冉冉自然不屬於伯陽侯府。


    宋管家嘴唇顫抖,發誓道:“老奴誓死保守秘密。”


    等平安醒了,腦袋有點暈,摸著後腦勺坐起來,發現自己到了馬車裏。


    司馬承平靜道:“宋管家讓你去靖城侯府辦差,去取送到靖城侯府的一幅畫,你上了馬車就暈了。”


    平安不可置信,他怎麽怎麽就暈了?!


    平安性子一直很跳,問題超多,一會問為什麽要去取畫,一會問宋管家為什麽讓他過來,一會糾結司馬承是不是謊報宋管家的話。


    司馬承不動聲色皺了皺眉,他早有預料才把人打暈,沒想到還是那麽聒噪。


    平安見這個小黑不說話,碎碎念道:“我量你也沒這個膽子敢騙我!”


    馬車停下,平安率先下車,抖抖衣擺朝著靖城侯府處走,走了兩步轉頭讓司馬承跟上。


    靖城侯夫人和大兒媳梅氏此時正在一處插花。


    圓桌上放了丫鬟剛折的早梅,梅瓣上隱隱沾著露。一旁的香爐焚著香料,檀香味的。


    靖城侯夫人將一枝梅花插入瓶口,語氣淡淡道:“清妍要讓薇薇入族譜,你怎麽看?”


    靖城侯府與別的府邸不同,靖城侯夫婦恩愛甚篤,沒什麽小妾之流。因此靖城侯夫人並不插手兒子兒媳的房間事,不會給兒子塞人。


    除了沒孩子,這個兒媳為人沒得挑,況且靖城侯夫人心知一部分原因在於長子身體不好,因此婆媳兩相處甚好,交談並不顧忌。


    梅氏也沒打馬虎,說了些心裏話,“兒媳總覺得鄭家的目的不單純,就是不知侯府有什麽值得他們貪圖的。入族譜一事,這既然是聖上的賜婚,那孩子又跟了母親,況且也不是男孩,入族譜也無妨。娘你身體不好,就看她們折騰算了。”


    靖城侯夫人咳嗽了兩聲,臉上沒什麽血色,“罷了,就讓她上族譜。”


    她一直有種隱隱的預感,誰也沒說,近來不知為何似乎淡了一些。


    ——靖城侯府恐怕後繼無人了。


    這時,有丫鬟得了門房的消息過來稟告。


    婆媳兩聽後表情具是訝異。


    伯陽侯的貼身小廝過來做什麽?


    梅氏對婆婆道:“我去瞧瞧,天冷寒氣重,娘回屋歇著吧。”


    第76章 兩人做事兩人當


    偏堂內, 平安沒等多久,便見到主家,行了一個禮, 他擔心小黑不知禮數, 正要使眼色,才發現背後小黑不見不知去哪了, 心下有點生氣。


    梅氏問了何事, 他一時丟開小黑,把事情說了。


    梅氏蹙了蹙眉,“你若要畫,等薇薇回來再去拿。”


    平安有點著急,“這侯爺急著要用, 可否通融下。”


    梅氏擺擺手道:“我隻是她伯母, 不好讓人去屋子取畫,既然隻是一幅畫, 有什麽事急著要用?”


    兩人說話間, 一個丫鬟並著一個黑臉小廝走了進來。


    平安一轉頭,看到這小廝,心下生惱, “小黑你去哪了?亂跑什麽?”


    那丫鬟正是芳蘭, 她回來正要去大小姐屋中,路過偏堂被人叫住, 聽說屋內人要取畫,畫已經取來了,這才匆匆忙忙趕來。


    芳蘭臉上沁著薄汗,屈膝行禮,轉頭對平安急急道:“這畫是大小姐珍愛之物, 不能取。”


    梅氏眼中露出一絲深思,她也不願知道裏頭有什麽糾葛,放下茶盞淡淡道:“要取什麽畫?”


    “文宗大師的真跡。”


    “沒有這幅畫。”


    平安和芳蘭兩人一前一後道。


    正如梅氏所說,她算是薇薇一個伯母,宋雪薇沒入族譜,可能這點關係也算不上,當個客人。


    不管哪樣,也沒有派人直接去屋子翻畫這樣的事。


    平安沒辦法,芳蘭急著去毀畫,匆匆要告退,奈何平安懷疑她會掉包,不肯,要多派一人去。


    兩人僵持住了。


    芳蘭一想到如今局麵是誰造成的,狠狠瞪向那個黑臉小廝,若不是這個小廝說畫在這,她早就將畫毀了。


    眼一瞪,對上一雙幽黑的眼睛,背後一涼,下意識縮回視線。再一看,哪有什麽恐怖之處,不就是一個小廝。


    芳蘭心底想著,卻不敢再看。


    “夫人,伯陽侯一位夫子求見。”這時,門房過來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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