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寂靜,隻有走路踩在雪地上發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音。


    “老裴,我說你不用太擔心,季清瀾和連寶多年的朋友,她要是人品不行,季清瀾能跟她這麽長時間?”老實說,賀雲還有些羨慕周棠雨,好歹人家兜兜轉轉回來了,他家那個,怕是永遠不會回來。


    陳嘉樹突然想起來:“對對對,原來沈家有辦婚宴的勢頭,後來就沒音了,肯定是發生了變化。”


    “前段時間我見過沈行雲,他們看起來客客氣氣的,不像兩口子。”


    ……


    他們說的激動,周棠雨卻隻是安靜地聽著,偶爾停一下,把醉得透透的連寶往上托一下。


    “總之,你得好好管管,不然你等著吧。”裴博文撓撓頭,既然是周棠雨選的,作為兄弟也隻能認了。誰能想到當初那個驕傲淡漠的少年會為這樣的女人折腰,也許當初就有苗頭吧。


    “老周管寶妹妹?嘻嘻,你覺得他能管住嗎?反著來還差不多。”


    聲音越來越遠,長街盡頭,隻剩下長長的影子。


    連寶是頭痛醒的,非常難受,她想摸摸自己的頭發現手被周棠雨壓著。


    房間裏一片潔白,周棠雨趴在她腿上的被子上,他睡著了,一隻手還抓著她的手。


    連寶眨眨眼,覺得這個夢做的有點真實,她都能數清楚周棠雨有幾根睫毛。這家夥口口聲聲說喜歡她、愛她,才幾天就跟劉燕妮好上了。說不定早就有一腿,連寶越看周棠雨越氣,突然惡向膽邊生,抽出手來就揪住周棠雨的睫毛用力一扯。


    周棠雨睡得正香,眼皮突然被人揪開,有多疼倒不至於,隻是被嚇了一跳。


    “你醒了?”


    周棠雨很驚喜,連寶已經睡了兩夜一天又半天,她要再不醒,他得想別的辦法了。


    連寶沒說話,她心想果然是在自己的夢裏,她讓周棠雨關心她他就關心她。


    “給爺笑一個。”


    連寶抬起周棠雨的下巴。


    周棠雨二丈和尚摸不著頭,連寶一直盯著他不說話,讓他感覺毛毛的,不過也揣測她剛醒反應可能慢點,但千萬不要什麽都忘了。


    這算是兩人“和好”後第一次正式見麵,其實周棠雨有點擔心,還沒想好怎麽麵對連寶,說些什麽,就直接被連寶揪醒了。不過也好,省得尷尬了,周棠雨配合著賣了個笑,畢竟是自己選的,跪著也要把人圈牢了。


    周棠雨自己覺得自己不算醜,這笑也算笑得有水平了,連寶卻麵無表情,一直呆呆地看著他,他剛要說話,連寶忽然化拳為掌,按住他的臉把他推到了一邊。


    “你不是喜歡劉燕妮嗎?找她去啊!”


    周棠雨怎麽可能會對她笑?她找遍了江城都找不到他,好不容易在慈善晚宴上遇見,他卻冷若冰霜,和劉燕妮在一起。一想起劉燕妮拿著周棠雨的圍巾,周棠雨笑嘻嘻地去接那一幕,連寶就心口疼。所以她肯定是在做夢,就是這夢太逼真了。連寶揪住周棠雨的耳朵,重新把他揪過來,把他的臉當麵團狠捏了幾把——既然是在夢裏,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周棠雨發蒙,這麽多年他就在連寶這兒吃不透,摸不著。剛才他心都提起來了,因為他感覺連寶像是在吃醋,但他立馬記起連寶的狠絕,如果她是因為不爽劉燕妮非得把他拉過來,那也不是她幹不出來的,是不是又像上一次那樣用完就丟?周棠雨不敢想。這時候連寶又把他拉了過去,那兩隻白白軟軟的小手貼在他臉上,別說疼了,周棠雨的心瞬間像泡在蜜罐裏。他完全控製不了自己的感覺,就像個提線木偶,線在連寶手裏,她想這麽折騰就怎麽折騰他。


    周棠雨呆呆的,無形中也符合了連寶的認知,看嘛,夢嘛,連寶在周棠雨臉上咬了一口,“你也就在我的夢裏麵乖。”


    夢裏麵?


    小木偶仿佛被注入了生機,一點點活過來,望著連寶的眼越來越亮,心髒一下比一下跳得急促。


    “那你喜歡我嗎?”周棠雨問完往門口看了一眼,幸好門是關著的。


    “喜歡你,怎麽可能?”連寶又重新把周棠雨打入十八層地獄,他不敢置信地盯著這個翻臉無情的女人,心想幹脆給她一盆冷水算了。


    忽然,連寶低低自語,“你真的特別討厭,我是喜歡你嗎,我隻是喜歡你嗎?天哪,你對我那麽差勁,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把我當成你的私有物,滿足你虛榮心的玩、物,我那麽努力得到了一大片森林,竟然還想著回頭,我是瘋了嗎?”


    連寶要是說愛他,周棠雨可能還沒那麽激動,他聽見她剖析自己,那麽矛盾、苦惱,卻還是選擇了他,整個人像飄了起來,暈乎乎的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表達這種感受。


    “疼嗎?”連寶忽然問,把手貼在周棠雨心口。


    周棠雨鼻尖瞬間發酸,仿佛從雲端拉下來,重新被蹂|躪了一遍,但她的眼睛那麽清澈,那麽明亮,裏麵隻有一個小小的自己。


    過了很長時間,周棠雨輕輕誘哄: “就是,我這麽壞,你要是不把我收了,放出去豈不是危害社會?你趕快和沈行雲離婚吧。”


    連寶這次沒反諷他,她凝視著他,像是在回想,又像是在憧憬,兩頰紅粉粉一片,輕輕“嗯”了一聲。


    周棠雨想死。


    但一切不正當手段都會有曝光那一刻,隨著護士進來給連寶量體溫測血壓,連寶越來越覺得這個夢真實的過了頭,周棠雨還一直衝她笑,忍不住的那種笑,壞笑。


    連寶終於回過味兒來,回想起剛才說過的話既有種崩塌的感覺,又有難以忍受的羞恥感,還夾雜著甜蜜,而周棠雨含情脈脈地看著她,昨天喝醉以後的大部分片段連寶都忘了,但她沒忘記這幾個月以來一直纏著她的執念,現在這人在她麵前,滿臉憔悴,胡子拉碴,瘦的顴骨都出來了,連寶最終還是咽下了這口氣,沒舍得責怪他。


    “醒了就沒什麽事了,下次可別喝那麽多了,你睡了兩夜一天,把你老公都急出白頭發了。”小護士一邊收血壓計一邊瞥了眼周棠雨。


    周棠雨背著連寶找到急診科時,正好是這護士接待的,男的一看就挺有社會地位的,結果兩夜一天哪也沒去,就守著女的,現在有錢有勢又這麽癡情的男人可比大熊貓還稀少。


    連寶想說周棠雨不是她老公,忽地聽見周棠雨長白頭發了,不由看向周棠雨。


    周棠雨知道她在想什麽,不過這事不足為外人道,謝過護士,和連寶商量出院。


    “不急,你把頭低下來。”其實連寶現在也跟做夢一樣,不過她不好問周棠雨她喝醉的時候發生了什麽,怕發生變化。連寶甚至不敢去親周棠雨,雖然她很想那麽幹。


    “沒有白頭發。”那護士也是有點毛病,但要是那麽說的話,連寶肯定要多想,所以周棠雨就改口了,“是有幾根,不多。”


    連寶在他頭上扒拉了扒拉,發現一根白頭發,鼻尖不由一酸。


    “那什麽,要不你給沈行雲打個電話?”雖然周棠雨是遲疑著說出來的,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就是那個意思。


    連寶瞥了他一眼,心想他可真會順著竿子往上爬,但她確實需要和沈行雲聯係,不然讓周棠雨頂著男小三的名號?


    第一次他願意幹,這一次怕是難了。


    所以雖然提的有點倉促,連寶卻也接受了。其實連寶忘了,那天晚上她就給人家畫好了餅,不過總算沒耽誤什麽,沈行雲那邊經曆了大半年的適應,痛快地和連寶約定了日期。


    “行了。”連寶攤手,突然有點羞澀。像是曆經苦苦暗戀,終於和心愛的人在一起了。


    周棠雨愣愣看了會兒連寶,突然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這次你可別耍我。”


    說的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可不是嗎?


    不過連寶的麵子也是麵子,被周棠雨當麵這麽說,總要表示表示,誰料小爪子才伸出去就被周棠雨握在手心裏。


    沈行雲周五才能回來和連寶辦離婚手續,倆人不至於等不了這幾天,雖然肢體上需要保持距離,卻可以肆無忌憚地聊天。


    “既然你早就和沈行雲商量好了,為什麽到現在都沒辦手續?”周棠雨率先發問,他不搞清楚這個今天晚上肯定睡不著。


    前天的雪已經化了,路邊卻還有不少積雪,連寶挑幹燥的路麵走,“那不是找不到你嗎?”前路未知,哪有心情去處理那些事情,整天越懶越懶的,什麽都不想出,每一次出門都要在門前心裏建設很久,萬幸她終於把他找了回來。


    連寶側過臉看身邊的男人,午後陽光被積雪反射的有些刺目,照的他麵龐更顯清瘦,眸子裏卻溫和濕潤,悸動就發生在那一瞬,連寶再也舍不得移開眼。


    “那為什麽要和他結婚?”


    “因為我怕自己會後悔。”


    後悔自己意誌不夠堅定,會憐他愛他,沒法拋下過去。後來才知道她錯得離譜。和她一比,他始終是那個站在她身後的人,即使她那麽殘酷地對待他,他還是在她一轉身就能找到的地方。


    “我聽說你們遇到了狼群?”連寶仰頭問。


    萬幸他還好好的,萬幸她還有機會彌補。


    “遇到狼群的不是我,是次仁。”周棠雨輕歎,當時他陷入昏迷,車上信號不好,次仁兜著轉著找信號號的地方打電話求救,遇到狼群。次仁跑回車上,沒想到那些狼竟然咬破了輪胎,他差一點死在那裏。不過比起收獲,再來一次也值了。


    “你後悔嗎?”


    “不。”


    “周棠雨。”連寶突然擁抱住周棠雨,把路過的人嚇了一跳。


    不過這世界上每分每秒都在進行著悲歡離合,信息化的時代人們逐漸習以為常,路人隻是掃了幾眼便很快離去。


    周棠雨反擁住連寶,下巴擱在她發頂上。


    偌大的街頭,仿佛隻屬於連寶,屬於周棠雨,屬於他們。


    轉眼到了和沈行雲約好的那天,周棠雨早上就給連寶打了遍電話,連寶感覺他比她還著急。結果當天中午,沈行雲說他有事來不了,要等到明天。但明天是周六,連寶不知道沈行雲是不是故意的,但周棠雨臉黑的她是從來沒見過。他倒沒有對她發脾氣,但連寶坐在他車上,一路已經聽見他訓斥了不下十個人。


    “先去看奶奶好不好?”連寶把手按在周棠雨手背上,男人另外一隻手還拿著手機,停在耳邊,睫毛下垂,頓了足有四五秒,才道,“好。”


    連寶舒了口氣,這幾天兩人雖然無話不談,關係比曾經最好的時候還要好,但連寶隱約覺得有道裂縫,可能是傷狠了,周棠雨時不時的驚悸,不太敢跟她表露內心的感覺。她肯定有責任,比如和沈行雲結婚,那不隻是一紙證書的問題,包括剛才她提議的去看奶奶,她也曾經為沈行雲的祖母披麻戴孝,周棠雨當時該有多難過?


    不愛一個人也就算了,一旦愛上,對方的痛苦似乎都能感同身受,而且他們一直沒有發生親密關係,連寶覺得這也是種撫平傷口的手段,但想到上一次她的所作所為,不禁頭痛。


    從療養院出來,連寶提議吃杭幫菜,因為她總覺得周棠雨需要多補補,周棠雨卻提議吃火鍋。


    這樣的天氣其實最適合吃火鍋。


    “幹嘛這樣看著我?”


    周棠雨開車,沒法空出手去彈連寶腦門,但隻是看著,就覺得賞心悅目、溫暖靜好。


    “你不用遷就我的。”連寶道。


    周棠雨笑了笑,沒說什麽,車子一路駛到川渝火鍋前麵的停車場,周棠雨停好車,解開安全帶,沒著急下車,攬過連寶,把她壓在椅背上輾轉親到憋氣,不能呼吸。


    連寶怎麽坐到位置上的都不知道,服務員拿來菜單,按慣例先詢問湯底。


    “清湯。”


    “麻辣。”


    和以前完全相反,連寶點了不辣的,周棠雨點了辣的。


    服務員不知道其中緣由,隻管下單。


    連寶:“其實我辣和不辣都可。”


    周棠雨忽然一笑:“那就點個微辣的,你能吃,我也吃能。服務員,一份大鍋微辣鍋底。”


    “好的,先生,請稍等。”服務員立即重新下單,畢竟這兒消費水平不低,顧客至上。


    等服務員走了,連寶挪過來摟住周棠雨的肩,“我發現你現在變大方了,以前你隻點小鍋。”


    “淘氣。”周棠雨審視過她的胳膊,又捏捏她的鼻子。


    連寶可能永遠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點小鍋,為什麽不吃她鍋裏的菜,那時候為了配得上她,他一舉一動都會琢磨再三。然而他卻不知道其實她很樂意,甚至會因此覺得他不愛她。那個時候的她多愛他啊,他到底錯過了什麽?


    周棠雨深望著懷裏的女孩,半響,夾了片肥羊吹涼了送到她嘴裏。


    終於等到周一,周棠雨開車送連寶去民政局辦手續。


    這次沈行雲沒讓連寶久等,車還在路上連寶就看見沈行雲在民政局外麵的台階上站著了,光明區的民政局靠馬路,不方便之處就是不好找停車的地方了。但今天運氣好,他們剛到,前麵一輛車就挪開了位置。


    “你別進去了,就在這兒等著。”


    台階下麵有個女人在蹲著哭,像連寶這麽輕鬆的不多。


    “嗯。”周棠雨擰了擰領帶,他今天煥然一新,還戴了塊百達翡麗。


    “周總,久等了。”沈行雲忽然過來,隔著車窗敲了敲。


    連寶沒想到沈行雲下來,見民政局排隊的人多,趕緊招呼沈行雲上去。周棠雨就沒和沈行雲說成話,他把車窗落下來,摸出支煙點著,一邊抽一邊看兩個人往裏麵去了。


    結婚的人多,離婚的也不少,而且離婚比結婚麻煩,工作人員再三詢問不說,還有臨陣逃脫的,磨磨蹭蹭一個多小時,終於辦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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