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手腕一揚就露出了顏色光鮮一看就知道才買不久的銀手鐲,硬是能眼睛都不帶眨的說自己存銀隻有十多文,大房的人要是連這寒酸的存款都看得上,那就分一半好了。


    注意,是分一半而不是全給。季言之琢磨著,如果大房的人真不要碧蓮,連幾文錢都敢要,下一刻王淑芬絕逼幹得出將剩餘的幾文錢拿去給孩子買糖葫蘆的事情來。


    要是……沒想到,幹不出來,不是還有他嗎?


    他還小呢,目前隻是三歲半大的寶寶,要幾文錢買糖葫蘆很奇怪?


    幸好大房再怎麽不要碧蓮,但對於幾文錢還是看不上的。畢竟季林在鎮上私塾讀書,每一個月的花銷都差不多一兩,幾文錢不過買幾個肉包子、季串糖葫蘆,能看得上王淑芬施舍似的幾文錢,當下覺得羞辱異常的道。


    “還請三嬸放心,侄兒一定好好讀書,那幾文錢,三嬸就留著給言哥兒買糖吃吧。”


    這話說得沒有髒話,但是那咬牙切齒的味兒,季言之一聽就聽出來了。


    季言之幹脆咧嘴巴,露出一抹甜蜜蜜的微笑。


    “阿娘我想吃糖葫蘆,二姐、三姐、四姐、五姐、六姐還有七姐、八姐都都想吃。”季言之吸溜口水,將除季大姑娘之外的親姐、堂姐們喊得脆生生的,惹得王淑芬當即眉笑眼開,招呼她生的大女兒季三姑娘領著季言之以及堂妹們拿上十文錢去買糖葫蘆吃。


    季二姑娘跟著,七朵金花帶著季言之高高興興的離開了老季家,跑去村口守著賣冰糖葫蘆的小二哥回來好買新鮮現做的冰糖葫蘆。那將喜歡明裏暗裏欺負她們的季大姑娘排除在外的舉動,看起來輕車熟路,可見是做慣了的。


    季大姑娘氣得一臉扭曲,拉了拉黃氏的衣袖。


    黃氏自然也是被二房、三房丫頭片子將她閨女排除在外的舉動險些氣炸了肝兒。不過她還沒來得及開腔,就聽到季爺爺轉而問起二房。“老二,老二家的,林哥兒能幹會讀書,可是全家人的希望,你們兩口子供他上私塾供他考科舉,以後林哥兒真考中發達了,自然不會虧待你們兩口子的。”


    季林滿肚子的小心思,季爺爺這麽說當下就見機的接過話茬兒,一副老子聰慧伶俐,定能考中秀才進而考中狀元,牛皮哄哄的模樣兒,用人虎心明的王淑芬來說,特別言不由衷的道。


    “還請二叔二嬸放心,待侄兒考中秀才,定會好好報答二叔二叔的,以後定會給四位妹妹找個如意郎君的。”


    此話一出,梅氏眼皮一跳,覺得季林這個做兒子的,是在嘲諷她連生四胎,連身子都壞了卻隻生了閨女,讓季二水絕了後。


    梅氏心中不高興極了,她人沒王淑芬那麽虎,也沒有王淑芬那樣看重閨女,但十月懷胎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早就明白自個兒估計沒兒子命的梅氏還是挺心疼四個閨女的。


    所以梅氏不免分神的想,季林這樣子說,是不是想打自己閨女的名義,要知道她生的季二姑娘,如今已經虛歲十三,再等一兩年就可以相看人家先把婚事定下來了。


    ——缺德冒泡兒的混球!


    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麽一回事的梅氏憋不住了,再次開口了。“哎呦公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二水就是地地道道的懶漢兒,下地耕田都要三說四請,哪裏能存什麽私房錢啊。”


    說著就和王淑芬對視了一眼。


    王淑芬會意,連忙開口幫妯娌一把。


    “二嫂這話真是說到了我的心坎裏,我家三水雖說像頭老黃牛一樣勤勞肯幹,可自從言哥兒不幸被某個遭豬瘟的混球兒連累感染了風寒,那銀錢就如流水一樣撒出去。


    哎呦,想到現在手中隻有十幾文錢的存款,我這心肝兒就慌得不得了。三水啊,你可別忘了咱們有三個閨女一個兒子呢。閨女要籌備嫁妝,兒子滿了五歲後,怎麽著也要送去私塾讀書吧。真的沒錢貼補林哥兒讀書。”


    梅氏趕緊又道:“我命苦生了四個閨女,如今沒得生了,肯定把兩個侄兒當成親兒子看。不說一碗水端平,總要不偏不倚吧,這林哥兒有的,言哥兒也要有吧。所以公爹、婆婆,大哥大嫂,不是我們二房不願意繼續出銀子貼補林哥兒,而是真的拿不出來。”


    王淑芬和梅氏這對妯娌就跟唱雙簧似的,一唱一和,將大房包括偏心眼到眼瞎的季爺爺、季奶奶全都堵得說不出話來。


    第522章 古代極品一家子(02)


    過了好一會兒, 季爺爺歎息的開口。


    不是詢問兩個兒子的意思,是不是粑耳朵隻聽自家婆娘的,而是將目光對準了季林。


    “林哥兒, 你真有把握考上秀才?”


    要說季林如今虛歲十六了, 從三年前開始, 每回參加科考, 都會敗在第一關鄉試上,一次比一次考得差。


    按理說一般臉皮子薄的, 早就放棄了繼續讀書的念頭,季林偏偏不,深刻覺得他沒有通過鄉試考中童生,純粹是運氣不好的緣故,與他本身的才學沒有一丁點的關係。


    在不要臉的季林看來, 像他這樣窯姐兒誇張恭維有本錢的好哥兒, 終有一天會考上童生進而考中秀才,金榜題名光宗耀祖。


    隻不過現在需要幾兩銀子花銷,應對此次即將到來的鄉試縣考,萬一, 要是萬一,這回即將到來的鄉試縣考, 他依然運氣不好, 連鄉試都過不了,豈不是要在對他給予厚望的爺奶以及爹媽麵前失了麵子,


    所以短暫思索,季林絕對謙虛一回,不說自己絕對有把握考中秀才,而是童生有九成的把握。


    如此‘謙遜’之語, 遠遠沒有以往的狂妄自大,倒是讓季爺爺很好的打消了心中的疑慮,確定季林對於這回的鄉試縣考,是真的很有信心,而不是糊弄,白給他希望。


    季爺爺滿意的頷首,最後望向季林的眼神飽含欣慰。


    “林哥兒,阿爺相信你一定能夠榜上有名,光宗耀祖。”


    說道這兒,季爺爺瞄了瞄像兩顆燜瓜蛋子一樣的蠢兒子,心中一陣氣悶。


    看著老實,實際上呢,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不說,還被娶的糟心婆娘拿捏得死死的。老二家的老三家的,一個哭窮,一個哭隻剩下十幾文錢了,都不是好東西。


    老二家的明顯被老三家的糊弄住了,寧願把老二賺的錢摳摳索索的藏起來,供現年三歲半還在穿開襠褲的言哥兒花銷。看來,隻能從存的棺材本兒裏拿點出來,讓林哥兒繼續讀書繼續參加科考了。


    隻是……到底心疼存了好久的棺材本兒。季爺爺一臉肉疼的將除大房以外的不孝東西全部趕出上房。


    王淑芬熟稔的翻了翻白眼,雙手搭在季三水的耳朵上,扯著笑得憨憨,不知道自己又哪兒犯了錯的季三水,就回了屋。梅氏羨慕的歎了一口氣,剛把視線對準季二水,就見季二水嚇得趕緊跳開,離梅氏足足有好幾步遠。


    “你可別學弟妹那一招兒,我最近可都沒有背著你下死力氣的幹活兒。”


    梅氏:“……”


    梅氏當即翻了一記大大的白眼。“你啥德性老娘還不知道,允你在老娘的麵前討好賣乖。”


    季二水嘿嘿傻笑兩聲,卻是湊近梅氏,開始嘀咕王淑芬這回要怎麽收拾季三水這頭憨牛。


    “能怎麽收拾?”梅氏眼中帶著明顯對大房的嫌棄。“弟妹新從季木匠手中買了一個搓衣板,料想左右不過是跪搓衣板而已。也是三弟腦子笨,明明知道弟妹不喜歡他給大房當牛做馬,偏偏公公婆婆一兩句話語,就屁顛屁顛的跑去幹活兒。幸好弟妹厲害,錢財都是弟妹把持,三弟連味兒都聞不到,不然幾天之前言哥兒病得那麽凶險,公公婆婆卻摳摳索索不願意拿出來,弟妹絕對能夠抄殺豬刀跟大嫂拚命。”


    哪怕是她,要是一心一意盼來的哥兒出了什麽意外,婆家非但不幫襯反而唧唧歪歪,對請大夫看病的事兒頗有微詞,哥兒沒出什麽事兒還好,一旦出了什麽事兒,非弄死唧唧歪歪的家夥不可。


    季二水:“行了,別說這樣挖心窩子的話了,要是被娘知道,準又要指桑罵槐一段時間。”


    “你以為老娘想說,誰讓咱家的公婆就跟瞎了眼一樣,把草當成寶兒。連考三次,一次比一次考得差的蠢貨。”梅氏倒是壓低了聲音,任由季二水將她拉扯回房,可是話語中那鄙夷,卻讓不小心聽到兩口子私房話的季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狗眼看人低的東西,他是時運不濟才沒有考中的,才不是……


    季林低咒幾句,憤憤不平的也回了房,溫習他所謂的課本——禦女三十六式。


    目前三歲半的季言之可不知道,季林的膽子居然那麽大,敢仗著家裏人都不認識字,明目張膽的打著溫習課本的名義,看小黃書。季言之目前正邁動小短腿,在幾個親姐堂姐的簇擁下,雙眼閃亮亮的接過小二哥現做的糖葫蘆,大口的吃著。


    七個姐姐們手中都有一串糖葫蘆,包括年齡最大的季二姑娘,手中也是拿著一串售價一文錢的糖葫蘆,沒怎麽吃,和季三姑娘想法一樣,準備一會兒喂給小饞貓兒一隻的季言之。


    “我不要吃了。”季言之摸了摸小肚腩,很遺憾的道:“二姐姐、三姐姐吃,言哥兒吃多了,害怕牙疼。”


    他的小乳牙哦,沒一顆是完整的。


    可見原主這破孩子,一天三頓都離不開糖。貨郎走鄉串戶賣的麥芽糖便宜,一文錢就可以買一大塊,原主親媽王淑芬又是個疼孩子的,尤其對原主這個唯一的兒子,簡直疼到了骨子裏。


    原主愛吃糖,王淑芬又不想讓不要臉的大房過多占便宜,就買買買,以至於原主小小年齡,小乳牙就……


    季言之捂著腮幫兒長籲短歎,隨即嗷嗚張大嘴巴,一口吞下一顆裹著麥芽糖漿的山楂。甜中帶酸的滋味,讓季言之滿足的眯起眼睛。那雙原本就不是很大,狹長如點漆的眼眸中,盛滿了滿足。


    “阿弟,這串也給你。”


    季四姑娘看季言之吃得香甜,趕緊將手中還剩下兩顆的冰糖葫蘆遞給季言之。


    季言之搖頭,拒絕了季四姑娘的謙讓。


    “四姐姐,自己吃。”


    季言之鼓著腮幫子咀嚼,就像一隻正在瘋狂進食,屯糧的土撥鼠。白裏透紅的皮膚,再加上圓潤可愛的身材,一舉一動都透著可人的萌。幾個堂姐親姐除季大姑娘以外,那是真真疼愛季言之這個弟弟,都將季言之視為以後的依靠。


    這不是奉承話,而是十分現實的問題。


    現代都有重男輕女,認為隻有兒子才能夠成家立業,何況古代。


    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說法,可不是說假的。


    如果一個家庭,沒有兒子隻有女兒的話,丈夫在還好,一旦丈夫死了,同宗良善那還好,一旦不是相與之輩,遺孀婦孺必然遭到旁人的欺辱,輕者吃絕戶奪家產養著遺孀婦孺,重者將遺孀婦孺隨意嫁了賣了,也沒有管。


    可想而知,男丁對於古時候家庭的重要性。


    像梅氏這種連生四胎卻壞了身子,沒法再有孕的,算少數,卻很少像梅氏活得這麽滋味。


    首先與梅氏的性格有關,如果性格稍微軟和一點點,衝著季爺爺季奶奶眼瞎偏疼大房的德性,隻怕會被磋磨得不成樣兒。而王淑芬,黃氏倒是有一句話沒誹謗錯,王淑芬原先的尾巴就翹得高,生下季言之這位哥兒後,更是翹到了天上。


    究其原因,還不是兩妯娌每每競賽一樣懷孕,王淑芬終於不是和梅氏不輸上下,而是大獲全勝的緣故?


    不光如此,季言之的出生還打破了,季林在整個老季家一枝獨秀的局麵。季言之沒出生前,哪怕王淑芬和梅氏這對好妯娌,對供養大房特別是供養季林讀私塾當讀書人的事情一直心不甘情不願,但十回季爺爺季奶奶開口說季林缺少買筆墨書本的錢,有七回是給了錢的。


    而季言之出生後,十回七回給錢,變成了十回三回給錢,到如今的一回都沒有。


    王淑芬的想法是,季三水閑暇時打散工做苦役掙的辛苦錢,那是要存起來給三個女兒當嫁妝,給兒子讀書上私塾的;憑什麽拿給隔了一房,心眼兒不好的侄兒花銷?


    梅氏的想法則是,哪怕需要堂侄兒養老送終,衝大房狗眼看人低,平日裏連嬸娘都不樂意叫,認定二房、三房該供養他們的德性,梅氏也寧願將注下在三房的季言之身上。


    正是基於能管住丈夫的王淑芬,梅氏的這種想法,所以大房一年比一年難從二房、三房手中要到錢。哪怕季言之目前隻是個奶娃子,未來不可見,王淑芬、梅氏聯手,大房包括偏心眼的季爺爺、季奶奶在內,從來沒討著好。


    七個姐姐如來時一般,簇擁著季言之這唯一的弟弟,浩浩蕩蕩的回了家門。剛進籬笆院子,就聽到黃氏揚起高亢的調子,在哪兒指桑罵槐。說季大姑娘一天到晚不做事情,隻想著吃家裏的白飯。


    季言之眯眯眼,然後衝著黃氏豎起了大拇指。


    “大伯娘你說得真對,大姐姐可不是家裏頭最愛吃白飯的嗎?”


    王淑芬恰巧端著一盆汙水,準備往菜園子裏倒,一聽這話趕緊附和自己的乖兒子。“哎呦大嫂,你怎麽沒還一個奶娃子懂事呢。既然知道大姑娘吃白飯連事兒都不會做,得趕緊教啊,免得不好說婆家。”


    黃氏一張臉頓時憋得通紅。


    這還不算,緊接著梅氏插話道:“我記得大姐兒現在已經快十四(虛歲)了吧,大嫂你可得上心一點,免得真被我們的烏鴉嘴說中了,不好找婆家,到時候哭都來不及了。”


    “就算現在相看婚事,怕是也難哦。”王淑芬特別‘惡毒’的長籲短歎,專門捅黃氏以及季大姑娘的心窩子道:“咱們雖然是鄉下人,娶親的標準是沒怎麽看顏值,看勤不勤快能幹不能幹。問題是你別黑不溜秋,□□看著還好,結果一到了晚上就燈下黑。大嫂,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第523章 古代極品一家子(03)


    什麽理兒?


    諷刺她長得黑不溜秋, 晚上隻要一吹煤油燈,連人影都瞧不見的理兒?


    季大姑娘聽到這話,都快要氣哭了。


    別以為她沒讀過書, 就聽不出王淑芬、梅氏像唱雙簧一樣的挖苦之言。


    太欺負人了。


    季大姑娘衝著黃氏嚷嚷道:“阿娘, 你看看她們, 居然當著你的麵欺負女兒。”


    季大姑娘像了黃氏九成九, 顏色不怎麽樣,關鍵是一家四口她最黑。也沒有做多少農活, 偏偏季大姑娘黑成了泥鰍。讓梅氏和王淑芬這兩嘴巴毒會擠兌人的,一逮著機會,就會使勁兒挖苦。


    黃氏瞪了一眼季大姑娘,示意她安靜後,就撩衣服上陣。“二弟妹、三弟妹, 你們也是有姐兒的, 說話這麽刻薄,不怕報應到你們生的姐兒身上。”


    黃氏估計也是從陰陽師學院畢業的優秀學生,明明字是好詞兒,從黃氏嘴巴裏出來就透著一股陰陽怪氣。


    梅氏聽出來了, 王淑芬更加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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