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之一向小氣,可不覺得那是普普通通的小孩子打鬧。


    金貴生也不覺得。


    他曆來覺得他大哥家的孩子,不光臘梅,連狗蛋兒的德性都不好。小小年齡,做派跟他們那好吃懶做的媽一樣,像小一號的攪屎棍鬧得金家雞飛狗跳。


    如果不是他們太鬧騰,他大哥又沒什麽能耐管,他娘也不會動了分家的心思,不止一次。隻是哦,家可不是那麽好分的,而且按照金水村的傳統,一般分家後,父母都是跟著長子過活,可沒有跟著老小一起生活的先例。


    金嬸子肯定是不想跟厭惡的兒媳婦一起生活,而是想跟著金貴生這個小兒子。就因為這點,金村長家折騰來折騰去,還是未能成功分家。說白了,還是在於金村長是金水村的村長,金貴生大嫂算得那麽精,又怎麽舍得丟開村長兒媳婦的名頭,要知道這女人,平日裏最要麵子最喜歡受到其他小媳婦大閨女的吹捧。


    “他們老安家的,就沒有一個好東西。”金貴生麵對季言之,從來不憋著自己傾吐的欲望,將季言之當成了樹洞,盡情的吐槽。“言之哥,你不知道為什麽安長貴一家子很長時間沒出現的原因吧。他們家啊,包括嫁進來的媳婦,全都得了一種怪病。咱村上那個給牲口治病的老馬看過,說是得了一種……皮膚會潰爛的皮膚病。”


    季言之:“???”


    這他倒是真的不知道,主要是季言之的注意力根本就沒怎麽放在安長貴一家的身上。事實上,自從安長貴一家夜裏想做賊,中了季言之特意為他們一家子準備的藥後,季言之就沒有再關注安長貴一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怎麽收集物資過冬上麵。


    “所以,安長貴一家現在沒在村子?”季言之了然的道:“怪不得沒見著他們一家子的動靜。”


    “唔,好像開春大雪消融的時候,安長貴一家子就沒在金水村待著了。我就隻知道他家兩個大兒媳婦回了娘家,隔了沒多久就改嫁了。”


    這又是一個讓季言之分外意外的消息。


    “行了,幹活吧。”季言之繼續收拾倉庫,和金貴生一起歸納村民歸還的鋤頭鐮刀等物。工作很輕鬆,大概下午五點左右,就將倉庫裏的東西全部歸納整理了一遍兒。


    離開之時,金貴生聽到季言之說昨兒他殺了一隻養在院子角落裏的兔子,準備今兒用幹辣椒爆炒,就厚著臉皮,跟著季言之一塊兒回家。不過這頓幹辣椒爆炒兔肉,金貴生根本沒吃著,原因很簡單,剛剛走到村中,就聽到了堪比殺豬的咆哮。


    隻見劉香蘭一馬當先,像被人戳著肺管子似的,不斷的罵街。罵聲之嘹亮,估計哪怕季言之回到家,也會被這驚天動地的一嗓子給驚住。


    “出了什麽事兒。”金貴生趕緊溜到金嬸子身旁。


    “哪能有啥?就去年來的知青。”金嬸子一言難盡的道:“今兒你大伯娘帶著你翠枝嫂上山去挖野菜,把小鯉兒帶上了,說是害怕家裏的幾個泥猴子照顧不來妹妹,索性就一並帶上山。”


    金貴生:“就這?礙不著知青什麽事兒啊。”


    “你大伯娘和你翠枝嫂運氣好,一上山就撿了好雞窩的野雞野鴨蛋。恰好幾個泥孩子都餓了,你大伯娘就給幾個泥孩子燒蛋吃,還燒了開火,衝了一碗蛋花喂小鯉兒。”


    這種找著了吃的,就地生火解決的事情,在金水村哪怕隔壁的趙家溝生產大隊也是稀疏平常的事兒,當地村民沒少這麽幹。劉香蘭本就橫行霸道慣了,而沒什麽忌諱,光明正大的。


    誰曾想到昨兒打定主意要盯著季言之,找季言之挖社會主義牆角證據的兩個神經病,朱勝軍宋誌成上山後才發現今兒季言之去了倉庫幫忙,根本沒上山,急得這兩貨滿山轉悠,這不一轉悠,就碰到了吃飽喝足,準備帶著一背簍挖好的野菜下山的劉香蘭、劉翠枝並幾個金大山家的孩子嘛。


    依著朱勝軍、宋誌成隨都看不上,喜歡上綱上線的德性,好不容易自以為抓住了證據,可不得拿著雞毛當令箭,說整個金水村的村民都在挖社會主義牆角嗎。


    第460章 錦鯉閨女三歲半(14)


    這回朱勝軍、宋誌成兩個傻批, 算是踢到實打實時的鐵板了。


    劉香蘭在金水村橫行無忌,可不單單靠她的潑辣,她的難纏勁兒, 更是無人能比。


    朱勝軍、宋誌成兩人的無端指責, 對於劉香蘭這村裏一霸來講,無疑是捅了肺管子,讓劉香蘭當場氣得險些炸肝。


    “哪裏來的王八羔子哦, 天天拿著雞毛當令箭, 不幹正事兒……”的話語脫口就來, 別以為王八羔子就是粗言碎語了,像什麽狗崽子、雜碎,喪了天良的牲口,劉香蘭張口就來。可把自認是文化人, 從大城市來的兩人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哪有先前找麻煩的盛氣淩人。


    而且最主要的是,挨罵又挨打之後, 不光村裏人,就連知青院的知青們都沒有一個同情他們的,都認為他們該。


    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上躥下跳的折騰, 在金水村的地盤上得罪了本地人, 以後還有好果子吃嗎?


    何況除非大型動物,比如說野豬之類的,屬於集體所有,不允許村民自行捕殺, 像什麽野雞、野兔之類的, 偶爾撞上, 都允許村民們帶回家加個肉菜。可以說拖這個不成文規矩的福,整個金水村乃至周遭的村落不像其他地界的老百姓十天半月都見不了油葷。


    朱勝軍、宋誌成拿金水村不成文的規矩找事兒,純粹是嫌下鄉的日子過得太舒坦了,想要體驗一下什麽是真正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


    劉香蘭罵罵咧咧一通,又讓家裏的幾個兒子狠揍了朱勝軍、宋誌成一頓,這才出了一口惡氣,並且放話說讓朱勝軍、宋誌成賠償她十塊錢,作為他們今兒凶神惡煞嚇著了她寶貝孫女的賠償。


    天鑒可憐,金鯉明明就是被劉香蘭那神鬼莫近的凶煞罵人勁兒給嚇得要哭不哭,怎麽就扣在朱勝軍和宋誌成的頭上。


    朱勝軍、宋誌成不服氣,甚至不理解,明明自己是挨揍的一方,怎麽挨了揍不說還要賠錢呢。對於他們這種城裏人,特別是大城市來的,十塊錢不算小數目,可也不是什麽大數目。


    最少挨了一頓好打的朱勝軍、宋誌成是不想出這筆錢的。


    而不想出怎麽辦?自然是鬧啊。反正就季言之知道的,雙方互不相讓,鬧了好幾天後,朱勝軍、宋誌成以金水村官官相護,聯合起來迫害知青,鬧著要去市縣的知青辦告狀為由,總算逼得根本不想理會這種倒灶事兒的村幹部表態。


    村幹部一起罵了劉香蘭一頓,說她不知道見好就收,打人家一頓就算了還想什麽精神補償費,簡直沒事找事。


    劉香蘭不服氣,當場就反駁道:“他們倆嚇壞我家乖乖,憑什麽不給賠償?”


    金村長鬱悶得很,真的不知道說自家這位大嫂什麽好。沉默半晌,隻得道:“你家小鯉兒好吃好喝,聽說這幾天又白胖了一些,不像被嚇到了啊。”


    劉香蘭:“三弟喲,你可不能為了你村長的位置穩固,就空口說白話。俺家小鯉兒這兩晚,一到天黑就嚎嚎大哭的事兒你忘了?俺可沒說假話,俺家小鯉兒,就是被那黑心的家夥給嚇著了。才一到晚上就哭。”


    村支書:“……”


    金村長:“……”


    得,果然十裏八香遠近聞名的潑婦,連想訛錢都能找到理兒,真的讓他們啞口無言,一肚子悶氣。


    金村長歎了一口氣。“大嫂,也鬧了這麽多天,就到此為止吧。你別蹬鼻子上臉,不知道見好就收,真惹得朱知青、宋知青不管不顧的跑去城裏知青辦告狀,不光大嫂你得不了好,我這個村長怕也是要做到頭了。”


    金村長語重心長的話語一說,劉香蘭還沒表態,金大山就趕緊瞪了一眼劉香蘭。


    “放心,你嫂子我會看好她的,不會讓她給三弟你,給村上添麻煩的。”


    劉香蘭雖然潑辣,但她在外邊總是端得住,很給金大山的麵子。金大山一開口,劉香蘭心中雖然對沒坑到錢這點感到十分的惋惜,到底還是挺識趣的表示,既然大家夥人都說到此為止,那就到此為止好了。


    話說得她好像做出了老大犧牲一樣。


    村幹部們再次無話可說,目送劉香蘭像打了一場勝仗一樣,頭一揚,趾高氣昂的就準備離開村長家。


    劉香蘭離開的時候,剛好碰到金貴生從季言之家回來,手中拎了半隻兔子。


    劉香蘭眼睛一亮,直接厚臉皮的道。“哎呦,貴生喲,你拎了半隻兔子是準備孝敬老人的吧。”說完,手一伸,還想伸手接過金貴生手中的半隻處理得幹幹淨淨的兔子。


    金貴生身體一側,趕緊避開。


    “你是我娘?”金貴生鼻子裏哼氣,不屑到了極點。


    劉香蘭一聽這話,當即就來氣了。“哎呦,你這兔子說啥話呢,我是你大伯娘,你的長輩,怎麽不能得你的孝敬?”


    “行了,劉香蘭,你多大年齡了,還搶晚輩的東西。”這明目張膽準備從晚輩手中搶東西的動作可真的是,金大山簡直沒臉看,趕緊喝住劉香蘭,拉拉扯扯的,一塊兒回了家。


    金貴生嗤笑一聲,就將那半隻兔子拎進廚房。


    廚房裏,金嬸子正在燒火準備煮飯。看到金貴生手中那半隻兔子,也不吃驚,隻是感歎:“你那個大伯娘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什麽便宜都想占,也不看看她想占的便宜是她能不能占的。”


    “她不是一直這個德性?”


    金貴生拎著半隻處理得幹幹淨淨的兔子走到菜板前,拿起菜刀手起刀落的將半隻兔子剁成很勻稱的小塊兒。


    接著又道。“剛才又想要我手中的半隻兔子。娘你說說,她隻是大伯娘又不是我親娘,憑啥要我孝敬?當她家牛高馬大的兒子是野生野長的?”


    “說的啥話。”金嬸子很高興,不過麵上卻沒怎麽表現出來,反而告誡金貴生,讓金貴生不要跟劉香蘭那種人一般見識,免得惹上騷。


    金貴生連連表示明白,然後第二天上工的時候,一溜煙跑到季言之的跟前,以說書人的口吻,說起了金大山一家子與他家之間的恩怨。季言之聽完,拋掉不重要的地方總結了一下,隻得出了一個結論。


    那就是作為金家老三,金村長家著實被金大山一家子,特別是劉香蘭坑得老慘了。


    “……”季言之有些不解的道:“你跟我說這些有意思?”


    金貴生愣了愣:“言之哥,你不是…和劉香蘭有仇嗎?怎麽感覺你對劉香蘭的事兒不敢興趣。”


    “有仇?”季言之挑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是指劉彩娥聽從劉香蘭的唆使,為了順利和我爸脫離夫妻關係,主動揭發季家乃是封建殘餘的事兒?”


    金貴生呆呆的點頭。


    “嘖,你忘了劉彩娥已經死了?”


    “我知道啊。”金貴生下意識的說話道:“我還知道劉香蘭聽說劉彩娥從金水村返回趙家溝生產大隊遭遇雪崩,被大雪掩埋幾天後屍體才被發現,念了一個月的阿彌陀佛呢。”


    季言之:“……不怕被舉報封建迷信?”


    “要是沒什麽深仇大恨,誰會去舉報。”金貴生說完,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好像捅了季言之的肺管子,因為原本三代同堂的季家之所以一夕之間分崩離析,就是因為遭了人舉報。


    而恰好原名琪琪格,改名齊格的齊奶奶身份暴露了,可不就……


    金貴生趕緊道歉道:“言之哥,我沒別的意思。我是說,除了喪盡天良的家夥,咱金水村的人真的不會幹那舉報人的事情。”因為一時的泄憤,讓別人家破人亡,是多沒有良心的人幹得出來的啊。


    “沒事,已經過去了。”季言之眯眼笑了笑,不知是在寬慰金貴生還是寬慰自己,總之季言之接著說道:“反正該付出代價的家夥,都得到了報應。”


    至於劉香蘭,嗬,就從她無禮還要攪三分的性子,以後有她的苦頭吃。哪怕為了阿爺阿奶臨死之前的要求,季言之都會帶著閨女好好的活下去,然後冷眼看劉香蘭的下場。


    劉彩娥是害了季家的劊子手,而劉香蘭便是遞給劉彩娥刀子,促使劉彩娥付出行動將整個季家拉下深淵的幕後推手。以為有了天生福運的孫女,就能背靠享受福氣?


    季言之心中涼涼一笑,沒有可能的事。


    先不說女主和女配天然對立,相生相克的關係。


    作為女配的親爸,可從來沒有讓自己養的崽崽成為襯托別人一家和美幸福,對照組的意思。


    所以等金鯉能跑能跳了,利用錦鯉精屍體留下的鱗片,製作出來的可以反噬一切惡念的法器應該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言之哥,反正你能想明白就好。”


    金貴生總覺得季言之的笑,讓他感覺涼颼颼的。但想了想,他認識季言之後,季言之從來都是這樣子,所以也沒去糾結那一刻自己為什麽會感覺涼颼颼,隻蹲下身子,開始用手拔草。


    這個時候,問題出來了……


    金貴生看著自己接二連三拔斷的雜草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中。


    他什麽時候這麽廢了。


    前幾天剛下了雨,雨不大,剛好讓整個土地變得濕濕潤潤。這樣的氣候,是最適合徒手拔草的。哪怕是七八歲的孩子,用手扯住草,用力一把,就能夠把雜草連根拔起,可是金貴生直接就把雜草拔斷了,留下雜草根部在泥巴裏紋絲不動。


    金貴生不信邪的又試了一下,依然是直接上手雜草就被扯斷了,而且還因為用力過猛的關係,金貴生差點摔了一個屁股蹲。


    金貴生:“……”


    金貴生看向季言之,發現季言之蹲著,單手都能將雜草連根帶泥土的拔起來,再次陷入了懷疑人生的迷惑中。


    這到底怎麽回事?


    “你昨天懟了劉香蘭。”季言之突然出聲道。


    “???”金貴生懵逼臉:“言之哥,你說啥?”


    季言之看了一眼金貴生手中的斷草,順手將還剩在土裏的草根給摳了出來。


    “你就沒發覺,最近幾天朱勝軍和宋誌成都很倒黴嗎?”倒黴到哪種程度,倒黴到喝涼水都會塞牙的程度。


    金貴生還是不太明白,卻問:“怎麽個倒黴法?”


    “今兒我出門,路過知青院的時候,剛好看到朱勝軍同誌、宋誌成同誌表演了一出平地摔。知道什麽叫平地摔吧,”季言之想了想,說出他上工之前看到的事兒。“就是走得好好的,明明是平路,卻好像踩到石頭一樣,撲通就四腳朝天的摔了個大馬哈。”


    金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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