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太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她強勢慣了,即使將唯一的獨苗苗兒子季大春當成寶兒,卻絕對不允許季大春有任何忤逆她的行為。


    恰好,季言之試圖跟她擺事實講道理,就是一種忤逆不孝。


    朱老太此時深刻的覺得,季大春之所以學會了跟她頂嘴,就是那忤逆不孝的兒媳婦煽惑幹的。


    朱老太越腦補,心越酸,人也就更加的鬧。


    朱老太個子矮,因為早年頻繁生育的緣故,明明不過四十多歲,卻蒼老的好似七八十歲,臉上的褶子坑坑窪窪,活脫脫就是後世家長裏短電視劇裏的惡婆婆。


    “大春啊,老娘的寶兒啊,你咋就成了白眼狼了,果然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朱老太哭得那叫一個傷心喲,而且邊哭還邊往外走,嘴中也不停歇的繼續大罵,反正說不出來的做作。


    季言之靜靜的看著朱老太就這樣哭著出了門,沒有吱聲。


    從原主的記憶中得知,朱老太憋屈得慌,特別是賀小珍這個兒媳婦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標準逆來順受的時候,朱老太反而心情不爽利的時候都會來這麽一出。


    別以為她哭哭啼啼、罵罵咧咧會想不開,人家是挨個上女婿家的門,給孝順的女兒們哭訴兒子、特別是兒媳婦的不孝順。


    一會兒,嫁得最近的大姐準得殺上門來,先是對著賀小珍這位弟媳一陣喝罵,然後再老調重彈的說朱老太不容易,讓賀小珍好生體諒,不要喪了良心的隨意忤逆不孝,


    一想到這個劇情,季言之的心情就跟日了哈士奇一樣。


    對,朱老太是挺不容易的,為了拚兒子,不惜頻繁生育,接連誕下七仙女。


    人剛到中年又喪夫,為了拉扯獨苗苗兒子長大,陸陸續續的將七仙女都賣了一個好價錢,隻為了給家裏修新房子,給獨苗苗兒子娶兒媳婦。


    認真算起來,的確挺不容易的。


    可這和賀小珍有什麽關係?


    賀小珍是她生的?還是喝了她的奶長大?


    都是人生父母養的,誰都不容易。


    讓賀小珍體諒朱老太,怎麽不叫朱老太收斂一下她那重男輕女到極盡刻薄的脾氣。


    都不是好東西,包括看似心疼賀小珍這個妻子的季大春在內。


    表麵上,季大春看起來對賀小珍很好,從來不像農村其他的漢子一樣,每天除了在地裏使勁外,就是將勁兒使在媳婦上,可縱觀季言之得來的整個故事的脈絡,三個女兒,兩個女兒被分別送給大姐、七姐撫養,小女兒被轉賣,季大春也隻是口頭說心疼,


    也是和七個姐姐們一個腔調,說什麽知道自己媽脾氣不好,做得也不對,可他有什麽辦法,求著讓賀小珍看著他媽這些年來不容易的份上,讓賀小珍繼續為了他忍。


    而或許賀小珍是被季大春平日裏,在婆婆辱罵她的時候偷偷給她送吃送喝的行為給迷惑了吧,果真忍了一年又一年,最終在成功生下‘有皇位要繼承’的兒子後,也開始朝著朱老太發展。


    她忘了自己被送走、轉賣的三個女兒,一家三口外加得償所願,整個人心態都好了不少的朱老太和和美美的住在一起。


    然後未來,當犧牲了三個女兒才得來的寶貝兒子娶妻生女之後,賀小珍就徹底轉變為另外一個朱老太,將自己當媳婦生女時所受到的磋磨,全都轉嫁到兒媳婦身上。


    真的是又可悲又可恨!


    季言之不顧形象,坐在屋簷底下的門檻台階處,思索分析著自己所得到的記憶和大概的人物未來走向。


    屋子裏,賀小珍已經將一大碗煮的白麵條以及臥的兩個雞蛋吃得幹幹淨淨,連麵湯都喝了。


    “大妞她爹!”賀小珍在屋子裏小心翼翼的喚了一句。


    “啥事?”


    季言之應答一聲,轉而從門檻台階處起身,推門走進了屋子裏。


    “我吃完了。”賀小珍有些緊張的道:“婆婆剛才,是去了大姐家?”


    季言之:“估計是吧。”


    季言之這麽說了以後,發現賀小珍更緊張了,甚至有些畏懼即將到來的洗腦,不免寬慰道。“小珍別怕,我就算豁出去挨打,也會護著你的。”


    了解過整個劇情脈絡的季言之是真的覺得賀小珍後期會變得和朱老太如出一轍,完完全全是七仙女時不時洗腦說‘我媽不容易,你做兒媳婦的要體諒,不要頂嘴’的關係。


    畢竟這世界可是有一種病,叫做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


    在季言之看來,後期變得和朱老太如出一轍,磋磨兒媳婦的賀小珍就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同明顯得了更年期綜合症的朱老太一樣是病人,值得細心謹慎的對待。


    不過很明顯,鑒於原主季大春隻會嘴上嗶嗶,實際上對緩和婆媳矛盾,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因此,賀小珍雖然因為季言之的話,感覺心暖暖的,但那顆懸著的心,並沒有得到緩和。


    賀小珍依然滿腹愁緒,以至於悲從心中來,哭了起來。


    季言之:“……”


    “對了,大妞和二妞呢?”默了默,季言之隻得試圖轉移話題。隻不過這個話題真的找得並不是那麽好,還透露出一股子敷衍的味道。


    賀小珍心中一陣氣悶,忍不住軟軟的懟道。“你又忘了,我生三妞之前,就把大妞和二妞送去我娘家了。”


    在那兒起碼有外公外婆三個舅舅疼,哪像在這兒,丈夫口口聲聲喊著心疼,可再心疼有個卵用,還不是拗不過朱老太認死理的重男輕女。哪怕是她娘家媽,也勸著她說“左右大春不像其他男人愛打女人,不就是婆婆事兒逼一點了嗎,等生了兒子就會好的……”


    並且還要祖祖輩輩都是這麽過來了,她這個媽之所以沒有受到磋磨,那是她肚子爭氣,一嫁給她爸,就接連生下三個帶把的小子。


    賀小珍越想越覺得她娘家媽說的是這個道理,心中暗暗鼓勁,自己給自己洗腦。


    麵上兒卻說:“大妞她爸,你什麽時候去一趟我娘家,把大妞和二妞接回來啊。”


    “得你出月子吧。”


    季大春本身長得斯斯文文,又讀過幾年書,並沒有怎麽幹地裏的農活,而是在大隊上幹了記分員的工作。說忙不忙,說不忙又有點兒忙,至少農忙時,是顧不了家裏的。


    而且季言之清楚的記得,大閨女、二閨女被接回來沒多久,就被轉送給大姐、七姐撫養,小閨女被轉賣給外鄉人的事,就發生在秋收農忙,季大春忙著和大家夥兒計分的時候。


    季大軍本身就像一個倆不相幫的看客,平日裏就沒怎麽關注家裏,何況是農忙時候呢。所以還是讓大閨女、二閨女就待在嶽母家,等賀小珍至少坐滿一個月的月子,再說接兩個女兒回來的話。


    隨後兩口子有些相對無言。


    季大軍是個在家不怎麽做事的,季言之接手,也不可能一下子變得很勤快。


    一日三餐給賀小珍做飯,真的算是季大軍能夠做到的極限了。季言之和季大軍性子相差太多,不好一下子便改變人設改變得飛快,要循環漸進。


    季言之坐回了門檻台階發呆。


    大概臨近天黑的時候,幾個姐姐們風風火火的來了。


    沒錯,朱老太的的確確是跑去幾個姐姐家淒淒慘慘戚戚的哭訴去了。


    幾個姐姐們可心疼朱老太了,這不住得近的幾個姐姐們一商量,就一起坐著牛車,回娘家來給朱老太撐腰了。有他們幾個女兒在,看賀小珍一個連兒子都不生的孬貨還敢不敢跟這些年都不容易的朱老太作對。


    看著領頭,顯得很生氣的大姐——季招娣,季言之的第一個反應,卻是找茬的攪事精來了。


    這不是假話,而是……


    季招娣是這個家的老大,朱老太雖然心裏麵嫌棄她是個女娃子,占了長的身份,把她嫁人的時候更是狠狠的坑了大女婿家一把,收了相當不錯的彩禮錢,但並不妨礙朱老太遇事就喜歡找季招娣商量。


    季招娣呢,算是受到朱老太洗腦最深的,深深覺得朱老太的洗腦話,自己就是個沒用的丫頭片子。沒嫁人之前,在家裏拚命幹活;嫁人之後,也是想方設法也要貼補娘家和弟弟。


    季招娣肚子十分的爭氣,一嫁人就來了個進門喜,生下大胖兒子。隨後過了三年,又生下了一對龍鳳胎。再加之季招娣本身顏色不錯,很得大女婿的喜歡,大女婿家也就對季招娣幫扶娘家的事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朱老太被二女兒季來娣和三女兒季帶娣,像老太君一樣攙扶著,抽抽搭搭的隨打頭陣的季招娣進了院子。


    暫時來的就是這三位嫁得最近的姐姐,季言之琢磨著,其他四位姐姐,最起碼也得在明天得到消息之後,匆匆跑來。畢竟這年代還是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的年代,坐牛車來也是要是時間的。


    季言之現在萬幸朱老太嫁女兒,比起女婿本身更看重彩禮,隻把大女兒、二女兒、三女兒嫁到了附近,其他女兒不是在隔壁村,就是隔壁隔壁村,回娘家一次,單獨靠走路的話,都會耗費差不多一天的功夫。


    哎喲,這麽一想,季言之覺得自己原先估計的時間並不怎麽恰當,說不得四以後的姐姐們要隔好幾天才能回娘家助陣。


    這真是太好了。


    季言之雖然在特定時候,能夠覺醒嘴炮精神,但他這七個姐姐,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而七個姐姐中,最厲害的洗腦最深的大姐季招娣。


    瞧瞧,才剛剛打一個照麵,季招娣就開始像擅長掐架的中老年婦女一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還拍著大腿,哭訴朱老太這些年的不容易,賀小珍一個做媳婦的,怎麽能唆使朱老太唯一的依靠,寶貝兒季大軍給朱老太氣受呢。


    這也太喪良心了。


    季言之:“……”


    ——來了來了,老調重彈的洗腦言語,又來了。


    腦子被說得昏昏沉沉的季言之開始想,怪不得季大春在這個家沉默寡言,性格軟綿懦弱呢,有朱老太這麽一個強勢刻薄的媽不算,還有七個得了朱老太言傳身教,除了對親媽朱老太慫,對季大春各種好,卻對外一向強硬的姐姐,敢多吭聲嗎?


    不怕被洗腦得沒有自己的思想嗎?


    季言之心中曬笑,然後露出原主季大春標誌性的靦腆笑,軟綿綿的說話道:“大姐,我就是心疼媽,所以才攬過廚房的活啊。我也知道媽上了年齡,正是該好好保養。小珍才剛剛生了孩子,不好多幹家務活…”


    “哪家的女人不是生了孩子隻坐幾天的月子,就下地幹活。”季招娣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季言之一眼,心中確定他這是被賀小珍拿捏住了,再次大氣凜然的說教道:“就像大姐我,當初一嫁給你大姐夫,隔年就跟你大姐夫生了個大胖小子,不也是隻坐了半個月的月子,就下定幹活了嘛!”


    季言之小小聲吐槽:“你也說你坐了半個月的月子,小珍給我生下小妞兒(閨女)才幾天?”


    大姐季招娣被季言之這小小聲的吐槽,噎了個正著。


    “我生的是兒子……”季招娣聲音不自覺的拔高,“賀小珍她有可比性?她可是接連生了三個丫頭片子。”


    季言之比了七根手指,搖晃著,聲音卻更加小小的,一副被季招娣高聲嚇到的模樣兒。


    “大姐…”季言之‘好心’提醒道:“媽可是連生七個閨女才生下我這根獨苗苗,說不得小珍他嫁給我,就是隨了媽。”


    臥槽!!!


    此話一出,大姐、二姐、三姐齊齊哆嗦。朱老太搖搖欲墜,怎麽也沒有想到她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寶兒,居然這麽說她嗎,太紮她的心了。


    可仔細一想,莫名覺得說得挺有道理的。她可不正是接連生下七個女兒,湊齊了七仙女,才生下寶兒的嗎。


    朱老太不會怪她的寶兒越發會說紮心的大實話,立馬就把窩在房間裏連聲也不敢出的賀小珍身上。


    朱老太又開始老淚縱橫,鼻涕眼淚流得滿臉都是的哭嚎起來。


    那汙言穢語就不一一說明了,反正總歸不是好話。耳朵都聽得起了繭子的季言之甚至可以歸納出一個重點,那就是老季家有王位需要繼承,所以賀小珍必須給季大春生一個兒子出來。


    季言之滿心複雜,眼中更是聰明了無奈。


    “媽,你仔細看過小妞兒沒有,你沒發現小妞兒長得多像我嗎?”


    說話間,季言之順勢進屋將小閨女抱了出來,獻寶似的接著道:“瞧瞧這眼睛眉毛鼻子,咱父女倆就跟一個模子拓印出來的一樣。”


    別說,這是朱老太,甚至原主季大春、賀小珍都沒有發現過的。


    原劇中,慘遭親奶轉賣給外鄉人的小閨女和著原主季大春長得驚人的相似,兩張一大一小的臉,就跟複製粘貼一樣。


    不過,季言之還是高看了原主的七個姐姐和朱老太。


    明明她們都是女人,可重男親女仿佛已經烙印到了骨子裏,不光輕視自己還輕視自己生的。


    這不,季二姐就急急忙忙的說話道:“小弟,你還小不懂,這十裏八鄉的,你要是背影個兒子,還不得被隊上的人笑話‘絕戶頭’?沒有兒子,這家裏的根就斷了,你可不能被賀小珍那騷樣兒迷昏了頭,就讓咱老季家單根啊!”


    季言之皺眉,心中對季二姐不喜起來。


    不管怎麽說,賀小珍也是她的弟媳,罵她騷蹄子,見了男人b癢,不是將弟弟一並給罵了進去嗎。夫妻一體,從來不是假話。


    “二姐…”季言之被季二姐的汙言穢語,臊得一臉通紅,像是不堪忍受的吼道:“說話就說話,你說些汙言穢語想侮辱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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