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時候,越發強勢的秦可卿正橫眉倒豎,幾乎指著賈蓉的鼻子喝罵。


    見到這一幕,林黛玉有些尷尬,秦可卿卻不以為然的打招呼道:“林妹妹來了。”


    “姐姐安。”林黛玉行禮問好,忽略了賈蓉苦笑著求情的眼神,鶯歌曼妙的道:“師兄在我出門之前曾經細細的交待過我,說是等他將手中政務處理完了,就和姐姐好好的團聚。”


    “讓小弟好好處理政務就是。其他的事兒,不急。”秦可卿她連恢複身份的事兒都不急,和季言之真正意義上的團聚多等等,又有什麽。


    林黛玉敏銳的猜到了秦可卿的心思,又見賈蓉實在委屈,就跟賈璉在王熙鳳麵前受了虐兒的模樣兒一模一樣,終究還是開口問秦可卿開始氣衝衝的,到底因為何事。


    “還不是這個鐵憨憨,二傻子。”


    秦可卿忍不住白了一眼,一聽她這麽說就隻顧著傻笑的賈蓉。


    林黛玉挑眉,秦可卿和賈蓉相處模式,真的好像賈璉和王熙鳳。而往往出現這種情況,最主要的原因在於賈璉犯二了。


    果不其然,秦可卿接著道“你說說咱們的蓉大爺可真是頂頂的有本事啊,本人守孝恨不得龜縮在家,他倒好,一到金陵就和那薛家聯係上了。如果不是我這個婦道人家發覺得快,隻怕得去花街柳巷領人了。”


    林黛玉吃了一驚,有些嫌棄的道:“你叫我一聲表姑,那我也擺擺長輩的派頭,蓉哥兒你說說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孝期居然出去鬼混,就不怕師兄知道了,革令你和姐姐合離。”


    賈蓉哭笑連天:“我真的沒有去那種地方,純碎就是被薛蟠那家夥給坑了。”


    “你不蠢會被人坑?”秦可卿一點兒也沒有給賈蓉留麵子的意思,很不屑的道:“我記得小弟曾經說過一句話,是包子就別怪狗惦記。現在想想,真是跟你絕配!”


    賈蓉:“……”


    ——誰說了年齡越大越會疼人,還女大三抱金磚。這麽凶殘,分別是金錘。


    賈蓉淚目,那焉兒吧唧的犬類小眼神讓秦可卿很想笑,但是依然穩住了。麵上很是不動如風的道:“行了,念你是初犯,我懶得跟你計較,一會兒自己去你爹靈前好好的跪著,等……”


    秦可卿看向了林黛玉:“林妹妹,最近甄家蹦躂得有點兒歡,依著小弟的性格多半已經磨刀霍霍,他可說過什麽時候將甄家打落塵埃。”


    林黛玉:“今兒出門來見姐姐,師兄告訴問過我,甄家和賈家有什麽老親關係。”


    “老親關係?沒聽說過啊。”秦可卿蹙眉看向了賈蓉。


    賈蓉也不是個蠢的,事實上他要比真.鐵憨憨賈璉聰明那麽一點點,隻不過寧國府對比榮國府來說,人丁凋零啊,以至於錦衣玉食自小就腐蝕了他的智商,從來都隻想靠著家世躺贏。


    就好比這回兒吧,明明知道薛家那薛蟠是個吃喝嫖賭抽樣樣精通的呆霸王,找他一般都和正事兒沒什麽搭邊。偏偏賈蓉因為自己身為寧國府嫡子嫡孫的身份,認為自己無所畏懼,結果……嗬嗬噠,如果不是秦可卿反應快速,隻怕賈蓉身上會背個孝期淫亂,不孝,枉顧人倫的罪名。


    即使是即將正名的長公主駙馬又如何,少不得會落得廷杖五十,貶為庶民的罪責。


    賈蓉好不容易在自己神仙妃子似的媳婦‘教育’下醒悟過來,如今自然是嚇得魂不守舍。


    秦可卿一問,他倒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隻不過組織語言卻用了好一會兒的時間。


    “唔,好像奉聖夫人(甄母,封號)的大兒媳婦姓王來著。”


    秦可卿:“還有呢?”


    賈蓉搖頭:“不太清楚,據爹爹生前所說,甄家特別是甄應嘉甄大人隻喜歡和政二叔那一房多多走動。平日裏和赦叔、寧國府很少來往,隻有用得到的時候。”


    秦可卿挑眉:“何謂用得著的時候?”


    賈蓉朝著秦可卿討好一笑,支支吾吾的說起話來:“就是,就是,可卿啊,我娶你的時候,他們稍微搬了一點忙?”


    秦可卿挑眉,她就是她一個六品小官的養女哪兒來的機會入‘貴人’的眼,嫁到國公府去,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啊。不過她的相公真的是個蠢的,她想問的是榮寧二府幫甄家暗地裏做了什麽事兒,而不是甄家幫榮寧二府做了什麽事兒……


    秦可卿搖著腦袋,看向了林黛玉。


    “林妹妹,看來還是得找璉二叔、璉二嬸,這個憨憨,腦子裏就沒記著正經的東西。”


    林黛玉掩嘴偷笑,可不是個憨憨嗎。不過倒和師兄說的那樣,適合秦可卿。畢竟啊,秦可卿的心眼兒也是多得像馬蜂窩,就適合賈蓉這種傻乎乎、好糊弄的鐵憨憨。


    “師兄已經寫信了,想必過了幾天璉二表哥和璉二嫂子就會來金陵,到時還要靠姐姐,你幫著我好好招待呢。”


    林黛玉是守父孝,自然是戰戰兢兢,不穿花戴綠,不沾葷腥,處理瑣事學規矩之時,還要抽空給林如海、賈敏兩口子抄寫佛經。可以說一天十二個時辰,每個時辰林黛玉都安排得妥妥當當,就算有時候和著季言之相處,那也多半是兩人共處一屋,很有默契各幹各的。


    而季言之本身就是個心大的,就算是私事或者直指人心的算計,他都不會怎麽瞞著林黛玉。


    也幸好,早在知曉季言之‘先太子遺孤’的身份時,心思剔透的林黛玉就知道自己該學什麽,該做什麽。人呢,活一輩子,哪能不曆經風雨,哪能不學著長大,季言之已經將自己所能夠做的全部都做了,隻要不過於的秋風悲月就能追攆上,林黛玉還能夠不努力嗎。


    至於秦可卿,她守的孝,也算父孝,可是與林黛玉的卻不能相提比論。首先賈珍隻是公爹而已,作為媳婦守滿一年任誰也挑不出理來。而且賈珍本身就死得不名譽,他的喪事誰敢大操大辦。


    賈蓉不樂意,秦可卿這位在賈珍死因上加了一把火的‘好兒媳’就更加不樂意了。


    扶棺回金陵祖籍安葬可以,但其他的,想也別想。


    “還請林妹妹放心,我啊,知道該怎麽做。”


    反正身帶熱孝,到時聯合賈母眼中得意的孫媳婦一起,將家裏的兩個人約束好了就是。難道甄家還敢一二三再二三的找上門來不成,而且就算想豁出臉皮子不要,接二連三的找上門,依著季言之那狗脾氣來講,會留他們過夜嗎。


    所以依附聖寵存在的甄家從來不是一回事兒,麻煩的是薛家,專供內務府的皇室薛家。


    “我記得薛蟠那寡母姓王,乃是政二夫人的庶妹。”賈蓉的話,突然就將差不多已經拐了彎兒的話題重新的扳回來。


    林黛玉無言以對,秦可卿卻是嬌媚一笑。“王家三女,嫡女嫁進榮國府,庶女和隔了一層兒的堂小姐分別嫁入薛家和甄家。可能這就是奉聖夫人口中的老親吧。”


    林黛玉:“論理吧,算是世家聯姻,不怎麽算老親。”


    真要造這麽個說法,那她林家就因為娶了她生母賈敏,就也和王家、甄家、薛家綁在一塊兒,亂七八糟拐了幾個彎了的,算哪門子的老親。


    林黛玉下意識撇嘴,目光中竟是嫌棄,這世間盡是少不了,自認聰明的家夥把別人當成蠢蛋兒還糊弄。


    “姐姐,那就這樣說定了。”


    林黛玉起身,和著秦可卿往外走。都是素衣羅裙,發髻上沒有過多的首飾釵玉,也沒擦脂抹粉,卻奇異的比往日更添幾分清麗。林黛玉氣質冷冷清清,看起來比豔麗明媚的秦可卿更適合素淨的打扮,沒想到,秦可卿穿著素衣羅裙,也不差什麽。


    又在大門口說了幾句話,林黛玉就坐上了軟轎,離開榮寧兩府共同擁有居住的祖宅,往官驛院而去。


    甄家那邊,像是焦躁得不得了,一刻時間都等不急似的,在負責看門的小黃門收了拜帖後,甄家的大夫人、二夫人攙扶著奉聖夫人堵在了通往官驛院的半道兒,恰好就把林黛玉堵了一個正著。


    林黛玉別看現在為人處事都很大氣,實際上被季言之寵著縱容著,那骨子裏的愛使小性子,傲嬌可隻有膨脹,沒有往回縮的道理。林黛玉急著回官驛院找季言之,說說今兒到榮寧兩府在金陵祖宅的見聞,結果半道兒,就被甄家的夫人們給堵了,就問你氣不氣。


    反正林黛玉是氣的,索性出門之時她沒有嫌麻煩,帶了好幾個身手都很不錯的丫鬟,趕緊使喚一個丫鬟運用輕功回去報信花不了什麽時間,也不會被甄家這幾個不要臉的察覺。


    所以林黛玉心情平複了少許,勉強和甄家這幾個不要臉的虛以委蛇。


    林黛玉的性子的確偏孤傲,可她不會清高到目下無塵。簡單來說,她擁有大局觀,知道怎麽做對自己是最好的。現在敷衍著她一點兒也不待見的人,不過是等季言之的到來。


    好在季言之來得很迅速。季言之一來,林黛玉就把嘴巴給閉上了,將口拙以夫為天的小女人姿態做得足足的,含笑看著季言之完全不講好男不跟女鬥,將甄家除奉聖夫人以外的幾房夫人懟得隻覺得沒臉麵活在這個世界上。


    這還不算完。本來吧,季言之就沒打算留甄家過年,好讓甄家又給宮裏的甄貴妃、七皇子送錢,可是現在嗎,得,居然幹出欺負他從小養到達的小媳婦,這個月天氣轉涼,甄家就直接樹倒獼猴散了吧。


    “甄家可真是好得很啊,放心,等本殿回宮,定會將這份情好好算在甄貴妃和七皇子身上的。”


    季言之似笑非笑的丟下這句話,就翻身上了駿馬,親自領著坐回軟轎裏的林黛玉,浩浩蕩蕩的回了官驛院。


    這對小人兒的小院落,是最靠近當今聖上所住的。進了小院,季言之剛好就碰到了當今聖上霸占了他那張軟玉打造,能夠提升修為的美人榻。看似闔目眼神,實則正在默默運行養生術。


    季言之腳步頓了頓,得,今兒出門得急,沒把東西給收起來。看來這張軟玉美人榻又要被見天盯著他有什麽好東西的當今聖上給坑去了。


    季言之搖搖頭,牽著林黛玉給當今聖上問了一聲安。


    當今聖上:“言之,你今兒的舉動是不是有點兒打草驚蛇。”


    “消息傳到皇祖父的耳朵裏,還挺快嘛。”


    季言之抿嘴笑了笑,笑不達眼:“消息傳到皇祖父這兒還挺快的嗎?”


    “你帶了那麽的侍衛出去,能不快?”


    當今聖上吹胡子瞪眼。“你說說你,平日裏有什麽好東西都不知道先孝敬一下皇祖父,這軟玉塌不錯。”


    “一會兒我叫下人搬到皇祖父屋裏去。”季言之懶得為了這些對於他自己來說,並不算很珍貴的俗物和當今聖上多爭辯。隨口應答後,直接話鋒一轉說起了當今聖上說他有點兒打草驚蛇的事兒。


    林黛玉從來不在政事上摻和,見他們要談政事,忙告辭回了屋繼續抄寫佛經去。


    季言之在林黛玉走了以後開口道:“打草驚蛇?皇祖父當了這麽多年的帝王,因為知道有時候往往打草驚蛇,才能更好的得到自己想要的。”


    當今聖上:“……”


    當今聖上:所以,‘前世今生’夢中,他那麽多的兒子也沒幹過季言之一人,都被坑得各種淒慘死去一點兒也不冤枉。


    季言之:“依著甄家對甄貴妃和七皇子的看重,哪怕甄家因為我的‘殘暴’不喜被抄家,也會將複起的機會寄托在甄貴妃和七皇子身上。這些年來,甄家靠著聖寵,可是撈了不下於皇商薛家的財富啊。你說奉聖夫人和她那臭味相投的兩個兒媳婦回去,會不會說動甄應嘉將一半的家產偷偷的運出金陵,交給他家的老親保管。”


    當今聖上:“……不會吧,朕現在還在金陵呢,甄應嘉膽子應該沒那麽大才對。”


    季言之嗬嗬一笑,不再發表意見。


    事實上,季言之的這個說法,是很有依據的。《紅樓》原著中,甄應嘉也會因為辦差不利,被惱火的新帝擼了官職,甄家就暗中運了一批家產交到了王夫人的手中,讓王夫人幫忙打點甄應嘉起複的時候。


    一來那個時候正德帝已經嗝屁了,二來也是因為賈元春幫皇家遮醜的功勞,水漲船高的成了賢德妃。兩家人因為秦可卿的事兒早就糾纏在一起,甄家能將大部分家產交給王夫人保管,一點兒也不奇怪。


    而王夫人敢欺辱林黛玉一介孤女挪用王家財產,自然也敢挪用甄家托她保管的財產,可以說供賈元春省親用的大觀園能夠成功建成,有甄家一半的功勞。


    這些都是季言之品味出來的,不過季言之的推測很少有不靠譜的時候,而現在嘛,季言之提前幾年動手,且在明示暗示會把甄家一網打盡、不會給他們機會的時候,哪怕當今聖上也在金陵,說不得甄家也會鋌而走險,將甄家大半個家產想辦法運出金陵,畢竟宮裏還有甄貴妃和七皇子在呢。


    這些思量,季言之隻是略略給當今聖上提了提。可惜的是,當今聖上嘛,人老糊塗了,關於季言之的思量與算計想了好久,才想清楚,也就更進一步,對於季言之的多智近妖有了深刻的認識。


    當今聖上經過這次談話,隨後在正事上算是徹底撒手不管了,由著季言之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因為幾天之後,甄家真的是像季言之先前所推斷的那樣,在深夜的時候準備通過暗道將將近七成的家財運送出金陵。


    季言之早就等著甄家呢,所以在得出暗道後,禦林軍就將被哥哥囑咐做這事兒的甄二爺以及押運的甄府下人給圍了起來。


    “都是金陵薛家是最富有的,‘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沒想到這甄家也是不逞多讓啊。”


    身著黑色玄衣,頭戴冠冕的季言之隨手打開一個木箱子,差點就被珠光寶氣刺瞎了眼睛。


    哦豁,曆年各州縣進獻的禦製珍品,隻一小件就能作為傳世之寶的血玉擺件……季言之又打開一個木箱子,隨意一掃就對甄家在甄應嘉擔任那個金陵省體仁院總裁期間,貪汙受賄了多少。


    “好好查查負責和甄二接頭的人是誰!”季言之轉而麵色平靜的吩咐禦林軍統領。


    這位新任的禦林軍統領,是季言之的人,對於追捕收集情報之類的最有手段。


    交給他,季言之很放心。這不,沒過幾天,新官上任的禦林軍統領就把負責和甄二接頭的人抓住了。果不其然,就是榮國府的人。恰好這時,賈璉帶著王熙鳳已經抵達金陵,正在充當叔叔的派頭,教訓賈蓉這個鐵憨憨侄兒。季言之幹脆就把賈璉和賈蓉一起拎到了跟前,直接將查到的證據摔到賈璉的身上。


    賈璉戰戰兢兢的將滾落到地板上的證據撿了起來,戰戰兢兢的看完後,隻覺得涼氣衝到了腦門上。


    “分家一定要分家,這王氏是要毀了我大房啊。”


    mmp的,甄家‘送’的七成家產,如果順利的話,是全然落到了二房的手中,大房肉湯也喝不到。這也就罷了,關鍵是王夫人打著大房的名義行事的啊,也就是說出了事情的話,大房就是被推出來頂缸的那個。


    賈璉又怎麽能接受這點呢,當著季言之的麵兒,就說了想分家的話。因為賈璉很快就想明白了,如果季言之真的想將榮國府給一網打盡,是不會將證據給他看的。


    所以下一刻,賈璉就哭唧唧的開始述說自己這些年所遭受的委屈,聽得一旁站著的賈蓉也是跟著一起心酸,唯恐季言之。


    季言之依然含笑的看著賈璉哭,等著賈璉哭夠了,才津津有味的道。“繼續啊,孤倒想看看你能哭出什麽樣兒的花來。”


    賈蓉噗嗤一笑,都有點不忍直視賈璉那張哀怨臉。


    季言之:“行了,看在師妹的麵子上,給你這個麵子。”


    說道這兒,季言之朝著門口候著的小黃門招招手,吩咐道:“去將玉璽請來。”


    小黃門‘喳’了一聲,趕緊去將玉璽從當今聖上那兒請來。趁此空檔,季言之踢了賈璉,讓他磨墨,揮筆寫下革令榮國府遵守規矩,大房二房分家的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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