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勝華從拖拉機上跳下來,朝大家說道:“到了到了,大家快下車吧,我們得去趟農機站,就不往集市上那邊開了。”


    聽了這話,大家趕緊拿上自己的東西,跳下了拖拉機。


    許愛珍攙扶著林嫣也下了拖拉機,問林勝華:“你跟陸隊長不去趕集嗎?”


    林勝華撓撓後腦勺,看了一眼陸晉河,他倒是挺想去趕集的,但也不知道他晉河哥讓不讓啊,於是說道:“現在還不清楚,到時候再說吧。要是我去的話,我就去集市上找你,成不?”


    他憨憨一笑。


    許愛珍的臉紅了紅,將臉偏到一邊,小聲說了句:“去你的,誰要你來找我了,我就是想知道,我們回去的時候,還能不能再坐你們的拖拉機了。”


    林嫣知道,許愛珍這是害羞了。


    這陣子她沒怎麽關注許愛珍和林勝華的事情,但是從他們的發展看來,這兩人肯定是看對眼了。


    林嫣為許愛珍高興的同時,又有些擔心。


    因為上回許愛珍從市裏回來的時候,對她說的那些話,都表明了許愛珍的父母並不同意許愛珍跟鄉下人處對象,更加不會答應她跟鄉下人結婚。否則的話,就不會要給許愛珍介紹對象了。


    林嫣在心中歎了口氣,心想著要不要有機會去問問許愛珍是什麽意思。


    當然了,作為新社會女性,她當然是支持自由戀愛的。她將來也隻會跟自己喜歡的人結婚,絕對不可能因為父母的原因,去嫁一個自己根本不可能喜歡的人。


    想到這兒,林嫣如同著了魔一般,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陸晉河。


    恰好陸晉河也在看她。


    或者說,在這一群知青當中,陸晉河隻會關注她,視線就沒有從她的身上移開過。


    二人的視線對上,隻聽陸晉河說道:“能坐,下午三點,就在這兒上車。”


    說完這話,陸晉河又看了林嫣一眼,等林勝華上了車之後,這才一腳油門,發出突突突的聲音,開著拖拉機朝農機站的方向走了。


    “小嫣。”周愛梅的聲音將林嫣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問道,“你現在跟我們一起去集市嗎?”


    林嫣搖搖頭,說道:“不了,我得先去趟郵局,你們先去吧,我等下就來找你們。”


    “不要我們陪你一起去嗎?”周愛梅問。


    許愛珍拉住林嫣的手臂,說道:“小嫣,我陪你一起去,寄好了之後我們就一起去集市。”


    林嫣搖搖頭,說道:“不用了,郵局和集市是不同方向,你們先過去,我等會兒就來。愛珍,你不是想看皮影戲嗎?等會兒你就在皮影攤上等我,好不好?”


    許愛珍被林嫣勸的先跟周愛梅他們一起去集市了。


    等到他們走之後,林嫣沒去郵局也沒去黑市,而是直接去了國營飯店門口。


    距離她上回賣給那個溫秘書糕點,已經過去快半個月了。她直覺,那個溫秘書不可能是一次性買賣,絕對還會來找她的。


    等到了國營飯店,果然不出她所料,她才站了一會兒,上回那個溫秘書就來找她了。


    看到她來了,溫秘書顯然很高興,忙說道:“你可算來了,我還以為我這回又要落空了。上周你怎麽沒來?我在這兒等了你好久。”


    林嫣笑笑,說道:“上周沒空,這次是想來趕集,所以才做了些的。”


    “好好好,反正你能來就行。你可不知道,上回我拿著你做的糕點回去,客人吃了特別喜歡,走的時候還托我再買一些,下回給他送過去。”溫秘書喜笑顏開。


    他本來隻是個小小的秘書,這回因為買了糕點,在市裏老領導的麵前露了臉,心裏頭自然高興。


    聽說那個老領導在市裏那可是大有來頭,還是他上司縣wei書記的老師,否則的話,老領導過來,書記也不可能這麽上心。


    知道老領導就好點心這一口,讓他跑了全縣的供銷社和國營飯店,必須得買到合老領導心意的糕點。


    可供銷社和國營飯店的點心也就那麽老幾樣,就連溫秘書讓國營飯店大廚新研究出來的糕點,吃了之後味道也就那樣,遠遠沒達到書記的要求。


    溫秘書本來以為這事他肯定得辦砸了,哪裏知道能遇上林嫣。


    林嫣人長得漂亮,這做糕點的一手手藝更是漂亮,做出來的糕點好吃的哩。


    溫秘書迫不及待地說道:“上回你做的那些糕點有多少,我都要了。”


    可是卻見林嫣打開包袱,露出裏麵的瓶瓶罐罐,就是沒有糕點。


    上回的糕點是用迎新會比賽得來的麵粉做的,上回就已經把麵粉做完了,所以林嫣就沒再做點心。


    但是她對自己的手藝有信心,她的糕點味道好,可這些果醬味道也不會差,自然也不會愁賣不出去。


    林嫣說道:“我這回沒做糕點,不過做了不少果醬,上回的紅菇醬也有一瓶,你看你要不要。”


    “沒做糕點?”溫秘書聽了這話,心情忍不住的失落。


    他等來盼去的,等了半個來月,就是為了糕點來的,可是現在林嫣卻說沒有,說不失落是假的。畢竟上回老領導回市裏之前,還特地誇了這糕點好吃,書記讓他下回再買一點給老領導寄過去的。


    “那你什麽時候能再做?”溫秘書問道。


    林嫣算了一下時間,農忙在即,等過幾天過了端午節之後,大家就得投身到辛勤勞作的農忙當中了。


    端午節大隊上雖說會放兩天假,但是她已經準備好了,到時候回上海市去看看哥哥嫂子,就不做這些來賣了。


    於是搖搖頭說道:“最近兩個月應該都不會再來了。”


    一聽這話,溫秘書的臉色瞬間垮了。林嫣這話,無疑是將他最後的希望都給摧毀了。


    但是那次的紅菇醬,老領導雖說還沒來得及吃,但看他表現的那個意思是也蠻喜歡的。


    溫秘書想了想,既然買不到糕點,那至少也先買瓶紅菇醬寄過去再說。


    “好吧,那我就先買瓶紅菇醬。”溫秘書咬咬牙說道,“你這些果醬怎麽賣?”


    “一瓶六塊錢,兩瓶十塊錢,你要不買兩瓶?這裏有五月泡醬和野枇杷醬,你可以每樣拿一瓶。”林嫣笑著給溫秘書拿了兩瓶出來。


    五塊一瓶的價格雖說不便宜,但是瓶子很大,裝的滿滿一瓶,能吃上好久了。況且要不是林嫣突然到這個地方來了,想著掙點錢,賣五塊錢一瓶她都覺得是在賤賣自己的手藝。


    溫秘書看著麵前這個,笑容得體的小姑娘,心裏感歎這個小姑娘可真是不一般呐。模樣兒長得俊不說,還有一身的好手藝,這倒也罷了,在賣東西這上麵還挺有主意。


    上回賣糕點也是,這回也是,買一樣的價格總是比多買的價格貴上一些,讓別人忍不住多買。


    這腦袋瓜子啊,可真聰明。


    “行,那我就拿兩瓶,一共是三十塊錢是吧,給你。”溫秘書還挺欣賞林嫣的,利索地拿了錢出來遞給林嫣。


    這種事情不好擺在明麵上交易,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國營飯店拐角處的一條小巷子裏,這兒平時沒什麽人來,不會被人發現。


    就是別管怎麽說,他也是書記的秘書,現在這樣鬼鬼祟祟就跟做賊沒區別。


    於是他說道:“今天就先這樣,要是下回你有什麽好東西,就直接去這個地方找我。不過你千萬別說你是賣東西的,否則咱倆都得被調查,如果有人問你,你要說你是我遠方親戚,是來給我送點東西,這樣就沒人會說什麽了。”


    說著,溫秘書給林嫣遞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地址。


    林嫣一手收了錢,一手又收了紙條,答應道:“好,我知道了,下回我要是做了糕點,就給你送過去。”


    溫秘書點點頭,又問道:“你不是臨縣人吧?是來這邊插隊的知青?”


    林嫣這模樣,還有身上穿著的衣服,一看就不是臨縣的。她人長得漂亮,還格外的白,身上穿的衣服,也隻有他去上海市出差的時候,看到上海的時髦小姑娘這麽穿。


    林嫣也不打算瞞他,反正溫秘書都把自己的身份告訴她了。


    於是她點點頭說道:“嗯,我是上海來的知青,在臨縣下麵的五紅公社插隊。”


    溫秘書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感歎他們臨縣的山水,可養不出這麽水靈的丫頭來。他也就是隨口問問,沒什麽壞心思。


    他能有什麽壞心思呢,他一是個黨員,二都快三十了也成家了,孩子也才幾歲,也不可能打讓林嫣給他做兒媳婦的主意。


    *******************************


    辭別了溫秘書之後,林嫣直接就去了郵局。


    除去賣給溫秘書的果醬,林嫣還剩下六瓶五月泡醬和兩瓶野枇杷醬。林嫣打算給爸媽留下兩瓶五月泡醬和一瓶野枇杷醬,就還剩下四瓶五月泡醬,一瓶地枇杷醬和一瓶紅菇醬。


    到了郵局,林嫣一眼就看到了上回見過的那個大姐。


    大姐也見到了她,朝她看了一眼說:“喲,小姑娘你來了,要不你先在那兒等等我,我馬上就忙好了。”


    說完,朝另一個櫃台的女同誌說道:“小王,給我幫把手,我有點事。”


    那個叫做小王的女同誌趕緊走過來,說道:“行,錢姐,你去吧,這兒有我。”


    錢姐從裏麵走出來,看著林嫣拿著的包袱,顯然是帶了不少好東西來的,拉著她就朝裏麵走,說道:“這兒不方便說話,你跟我過來。”


    到了一間辦公室裏,把門關上了,錢姐這才問道:“小姑娘,你這回帶了什麽東西?”


    都是上回說過了的事情,林嫣也不藏著掖著,直接就把包袱打開了,給錢姐看:“這些是果醬,這就是上回我寄給我父母的紅菇醬。這紅菇很不好找,我在山頭找遍了也就找了這麽些。”


    “那你這都是怎麽賣的?”錢姐上回就想要買這紅菇醬了,隻不過林嫣沒有,這回總算拿來了。


    “這些果醬六塊錢一瓶,十塊錢兩瓶,紅菇比較難得,價格也要貴一些,要二十塊錢。”林嫣報出跟溫秘書說的一樣的價格。


    錢姐一聽卻是抽了口氣,又上下打量起林嫣,眼中滿是警惕。


    “小姑娘,我上回是跟你說想要這紅菇醬,可你也不能因為我想要,就趁機敲我一筆吧。二十塊錢一罐?這也太貴了,你知道我們的工資才多少嗎?我們上一個月班,工資也才三四十塊錢。你這一瓶醬就要了我工資的一半了,你這是搶錢來了吧?”


    臉拉了下來,臉上也沒有了之前對林嫣的那種客氣。


    她一開始對林嫣的態度還挺好,覺得這小姑娘人長得漂亮,也有孝心,所以就想著在她手上買點東西。反正她們有時也會去黑市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沒想到林嫣這麽不識抬舉,竟然敢漫天要價。


    林嫣見錢姐這樣,倒也沒有多吃驚。畢竟像溫秘書那樣的情況,還是比較少的。


    而且當時溫秘書也實在是急的沒辦法了,所以才會想著死馬當活馬醫,試試看她做的糕點怎麽樣,沒想到一試還真覺得不錯,這才會買的。否則她一開始就叫這個價,隻怕溫秘書也會覺得她在故意搞事情。


    畢竟在這個年代,她叫出來的價格的確是比較高了。


    錢姐又沒試過她做出來的東西,自然會有些覺得不值。


    林嫣也不生氣,白淨嬌俏的麵容上,笑容依舊。


    她伸手拿了個五月泡醬的罐子,直接當著錢姐的麵打開了。


    說道:“錢姐,你們這兒有勺子或者筷子什麽的嗎,你可以先試試看再決定要不要。試吃是免費的,不花錢。”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林嫣笑盈盈的,錢姐也不好生氣,見她這個樣子,隻說道:“我哪好意思不給錢就吃你這麽貴的東西,小姑娘,我跟你說句實在話,你這價格叫的太高了,就算是黑市賣東西不用票,那價格也不能這麽高。你要是真想賣,就把價格便宜個一半,我還能接受。”


    她本是想給林嫣一個台階下,畢竟按照林嫣的價格降價一半,才差不多是正常價格。她覺得她這樣說,也不讓林嫣吃虧。


    可是林嫣卻笑著搖了搖頭,堅持道:“錢姐,我知道你心裏肯定覺得我這是坐地起價,故意賣這麽高的價格,不過你可以放心,我說的就是我心理的價格,因為我做的東西,我認為值這個價格。”


    對上林嫣臉上的篤定,錢姐一時之間,倒是真想試試看林嫣做的東西了。


    試試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像林嫣說的那樣,值得這樣高的價格。


    “那好,那我就試試看。”說著,錢姐打開一個櫃子。


    櫃子裏放著一個鋁飯盒,飯盒裏麵有個洗幹淨的勺子,她拿出來對著林嫣打開的那罐果醬裏舀了一勺。


    紅色的五月泡醬看起來晶瑩剔透,這是林嫣用加了白糖熬出來的。不像是後世那樣加了許多的添加劑,這些都是純天然的,裏麵的果醬紮紮實實,每舀上一勺,都是鮮豔欲滴的果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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