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玉春的房間有些簡陋,不過就是一張床一張桌子,還有一個樣式老舊了的衣櫃。是她爸媽的舊衣櫃給了她用,別看這衣櫃舊了些,但都是老木匠用實木打出來的,質量很好。


    陸玉春拿了兩本小人書給林嫣看,還挺有意思的,林嫣看得津津有味。不過實在是太短了,沒一會兒就看完了。


    陸玉春就翻出來一根繩子,然後在繩子的一頭打了個結,說道:“林嫣姐,我們來玩翻花繩吧!”


    “翻花繩?”林嫣有些迷茫。


    陸玉春一看她這個樣子就是沒有玩過翻花繩的,笑著說道:“沒事,我教你。你看,你這個樣子的話,我就可以這樣,然後這個樣子,也可以這個樣子,有很多花樣的……”


    林嫣的手很巧,腦子也活泛,看著陸玉春挑了幾個花樣就會了。


    兩人玩翻花繩倒是玩了好一會兒,許秀芬已經將飯菜燒好了,她們都還沒從房間裏出來。


    許秀芬將菜端出來,朝陸晉河說道:“晉河,你去把她們兩個叫出來,吃飯了。”


    陸晉河應了一聲,走到陸玉春房間門口,敲了敲門。


    陸玉春以為是她媽,叫了一聲:“進來吧。”


    沒想到推開門的竟然是陸晉河,兩個小姑娘湊在一塊兒躺在床上。


    陸玉春嘴裏嚷著:“林嫣姐,你賴皮,我剛剛輸了都讓你彈我的額頭了,你輸了就不讓我彈,不行不行,快點讓我……”


    林嫣被陸玉春壓在床上,她的雙手捂住額頭,身子翻滾著躲藏。


    她今天上麵穿的是一件長袖,下麵配了條格子長裙,躺在床上的時候,上衣被帶的往上麵縮上去,露出纖細的腰身,皮膚細膩光滑,弧度優美。


    陸晉河萬萬沒想到打開門之後看到的竟然會是這樣一副春光乍泄,他快速的將臉撇到一邊,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可是身子卻是不受自己控製一般,尤其是下腹的部位,變得僵直、炙熱起來。


    咳嗽了一聲,用以提醒還在玩鬧的兩人。


    聽到陸晉河的聲音,陸玉春的動作這才收斂了,詫異地叫了聲:“哥,怎麽是你?”


    林嫣也趕緊從床上坐起來,伸手將睡的有些散亂了的頭發整理好,又整理好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陸晉河一眼。


    陸晉河說道:“吃飯了。”


    說完之後就先走了,沒過多久,陸玉春和林嫣也手拉著手走到了堂屋。


    陸二叔也回來了,見到林嫣之後朝林嫣笑著點了點頭。陸二叔這人性格很好,唯一就是不太愛說話,林嫣則是朝陸二叔叫了聲:“陸叔叔好。”


    幾人上了桌,陸玉春還特地坐在了林嫣和陸晉河中間,就怕她哥再欺負林嫣。


    陸晉河和林嫣看在眼裏,陸晉河的臉色一滯,黑了幾分;林嫣卻是朝陸晉河投來一個得意的眼神。


    哼,玉春現在可是她陣營的人了,別想再凶她。


    許秀芬也坐上了桌,熱情地朝林嫣說道:“林嫣,今天辛苦你了,你多吃一些。來,快吃點這個魚,這個魚湯很鮮的。”


    在許秀芬希冀的目光下,林嫣隻能夾了一筷子魚。吃了一口,拿著筷子的手便是一頓,她終於明白陸玉秋的廚藝是在哪裏學來的了,原來是師承許秀芬……


    她們母女兩人做的飯菜,都有同樣的特質——不好吃。


    關鍵這兩個人還特別喜歡留人吃晚飯,並且十分熱情地推銷自己做的菜。


    許秀芬:“味道不錯吧?你二叔啊最喜歡喝我煲的魚湯了。來來來,再試試這個炒南瓜花,還有這個茄子,味道都很好的,玉春可喜歡吃了。”


    突然被點名的陸玉春,忙抬頭看了一眼她睜眼說瞎話的媽媽,心頭無語。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林嫣,隻能在心裏為她默默祈福。


    唉,她那是喜歡吃這些青菜嗎?是因為她媽燒的魚湯實在是太難喝了,所以她隻能吃這些啊。


    林嫣臉上帶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硬著頭皮又吃了幾口許秀芬推薦的清炒南瓜花和紅燒茄子,一時之間,心中五味雜陳。


    “咋樣,嬸子的手藝還算可以吧?雖然肯定比不上你的,但嬸子也燒了這麽多年的飯菜,還是有著幾分手藝在身上的,要不然當年也不可能讓你二叔娶了我。”許秀芬臉上露出自信又害羞的表情。


    林嫣艱難的將嘴裏的菜吞咽了下去,默默無語地看了一旁隻顧著吃飯的陸二叔一眼。


    唉,這麽多年下來,陸二叔實在是受苦了。


    陸晉河麵無表情地吃著飯,注意力卻時不時的放在林嫣的身上,見林嫣吃得勉強,而他二嬸還熱情地不停讓林嫣吃魚:“來來來,林嫣,你把這個魚頭吃了,魚頭最好吃了。”


    他先下了筷子將魚頭夾進碗裏,說道:“二嬸,我喜歡吃魚頭。”


    許秀芬看了他一眼,責備道:“你這孩子,客人還在呢,你要是喜歡吃,下回二嬸還能再給你做,怎麽跟你妹似的,做事這麽不穩重了。”


    陸晉河隻隨他二嬸說,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魚沒有處理好,魚腥味還有些重。林嫣的嘴巴那麽刁,肯定吃不了的。


    林嫣巴不得陸晉河把整條魚吃了都好,免得許秀芬再熱情地讓她吃這個吃那個了,她生在廚藝世家,從小嘴巴就被養刁了,這樣做出來的魚,她實在是無福消受啊……


    “沒事沒事,嬸子你別說他,其實我剛剛都沒好意思說,我從小不太愛吃魚,我吃這些青菜就行了,沒關係了。”林嫣趕緊順坡下驢。


    飯吃好了過後,林嫣得回知青點了,陸晉河要回自己家,許秀芬說道:“晉河,那你正好送送林嫣,天都黑了,現在天氣熱起來了,她一個小姑娘。”


    “哥,你可不能背著我欺負林嫣姐!”陸玉春站在院門外,很不放心的交代他陸晉河,又朝林嫣招手:“林嫣姐,有空我可以去找你玩嗎?”


    陸晉河:“……”


    林嫣聽得抿唇,偷偷地笑。


    “當然可以呀,隻要我不忙你都可以去知青點找我的。”林嫣朝陸玉春笑笑,又對許秀芬說道,“那嬸子,我就先回去啦。”


    “誒,路上小心點,多看著點腳下。”


    這夏天到了,他們大隊上有人走夜路,碰上條蛇從路上爬過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去年的時候,有個孩子大晚上的回去,又沒帶手電筒,說是在路上看到一條花不溜秋的繩子,覺得好看,還準備撿回去做腰帶呢。


    結果一抓竟然是一條花蛇,一口就咬在了孩子手上。


    還好及時送去了衛生所,否則再晚點這孩子命都沒了。


    離開陸家之後,林嫣和陸晉河並肩走在碎石子的小路上。晚上的風吹起來很舒服,帶著些許熱氣,這時候已經開始有知了了,混著蛐蛐聲,此起彼伏。


    十五前後的月亮都是又圓又亮,不過今天天上倒是沒有星星。按照他們鄉下老一輩的說法是,晚上天上要是有星星啊,那第二天就得開大太陽,要是沒有星星,那就有可能下雨了。


    林嫣琢磨著,明天的天氣可能不會太好。


    月亮暗淡的月光灑在大地上,兩人的影子逐漸被拉長,林嫣走路的時候,惡作劇般故意踩了幾腳陸晉河的影子。


    她玩兒的開心,卻冷不丁聽見陸晉河的說話聲,嚇了一跳。


    “我二嬸燒菜不好吃,不過她自己不知道,因為她每次燒的菜,我二叔都會吃光,我和玉春也不好多說什麽,她一直以為自己燒的菜好吃,所以才讓你吃這個吃那個,你別多想。”


    的確有這種人,也不算是味覺有問題,反正自己燒出來的菜好不好吃她自己是不知道的,更別說還一直有人很喜歡她燒的菜,這麽長年累月下來,她就更加以為自己的廚藝好了。


    雖然許秀芬的菜燒的不咋樣,但是她這個人,林嫣還是很喜歡的,當然也明白許秀芬那是喜歡她,才對她熱情。


    於是忙仰頭,仰起白淨的小臉,認真道:“我知道,嬸子那是喜歡我才一直招呼我吃菜的,我當然不會多想了。”


    “不過。”她的話鋒一轉,“嬸子能被二叔這樣默默無聲的寵著,也挺幸福的。”


    別看陸二叔話不多,卻是個十足十的寵妻奴。


    他和許秀芬是自由戀愛的,許秀芬也不圖他別的,就圖他對自己好。所以兩人扯證之後,他就這麽默默地對許秀芬好了二十多年。


    有什麽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第一位想到的都是許秀芬。許秀芬當初懷陸玉秋的時候,害喜害得厲害,吐了好幾個月,他急的要拉著許秀芬去醫院,說要不別要這個孩子了。


    被許秀芬罵的狗血淋頭不說,還讓許秀芬別生氣,是他說了混賬話。


    這些事陸晉河也是聽許秀芬說的,每次許秀芬說起這些,就會用充滿愛意地看看陸二叔,說她真的很幸福。


    這也是小時候的陸晉河,第一次對於‘幸福’,有了懵懂的認知,隻不過越是長大,他懂得越多,也越是覺得幸福於他,是遙不可及的。


    但此時,看著身旁的小姑娘。


    他想,或許,也不是那麽的遙不可及。


    *****************************


    陸二叔家中。


    許秀芬一邊洗碗,一邊看了一眼拿著掃帚掃地的陸二叔一眼,小聲地說道:“永樹,你有沒有覺得,晉河對林嫣跟對別的小姑娘有什麽不一樣?”


    陸二叔還沒應聲,在外麵收凳子的陸玉春卻是聽見了,伸出個腦袋說道:“哥喜歡凶林嫣姐,我都看到了。”


    “小姑娘家家的,一邊兒去,少操心這些。”許秀芬嗔怪地看了陸玉春一眼,朝她擺了擺手。


    陸玉春朝許秀芬做了個鬼臉,又繼續搬凳子去了,等會兒還得掃掃院子呢。


    許秀芬繼續說道:“我跟你說啊,晉河他以前可不喜歡那些知青了。當初這群知青下鄉的時候,支書不是讓晉河開拖拉機去接他們嗎?晉河嫌煩一點也不想去,而且他這個人我是知道,對那些知青一點也不客氣,聽淑芬說,還有女知青被他嚇哭過。”


    “他這個性子也不知道隨誰,就跟冰塊似的,捂也捂不熱。眼看著他的年歲一年一年往上長,別人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比他小的也結婚了,他卻還沒個著落,我心裏頭總覺得對不住他死去的媽。”


    “可我要說給他介紹對象吧,他又不讓,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可我今天倒是覺出點味兒,也不知道怎麽的,我總覺得晉河對林嫣好像有那麽一點點意思,就跟你當初一樣,也不說出來,反正心裏頭是那麽想的。”


    “也難怪,林嫣這小姑娘,模樣那是真俊呐,我都幾十歲的人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俊的小姑娘。性子也招人喜歡,永樹,要不我去撮合撮合他們兩個,你看怎麽樣?”


    第40章 40


    陸二叔聽她說完, 這才開口:“林嫣是知青,知青遲早是要回城的。到時候她回城了,你讓晉河怎麽辦?”


    許秀芬一聽, 愣住了, 是啊,林嫣是知青啊, 要是將來她回城了,那該怎麽辦啊。


    但是轉念又一想:“不對啊, 林嫣她爸不是常興嗎?雖然常興把戶口遷到單位了, 可說到底, 他們還是咱們大隊的人啊, 他們的根在這兒。要是林嫣真跟我們晉河好了,她父母應該也不會反對吧?”


    “要真這麽論, 那林嫣還得管晉河叫‘叔’,你哪裏見過叔叔娶侄女的?”陸二叔雖然對林嫣的印象也挺好的,可還是覺得不太合適。


    方方麵麵都不合適。


    許秀芬見這也不行, 那也不行,氣得洗筷子的動作都暴力了些。


    嘀咕道:“這也不行, 那也不行, 什麽叔不叔的, 林嫣姓林, 晉河姓陸, 都不是一個祖上的, 誰還在意這個?”


    陸玉春掃好了院子, 聽到灶房裏頭的動靜,又湊出來一個腦袋瓜,問道:“媽, 你們在說什麽呢?你跟筷子有仇啊,那麽用力。”


    許秀芬正生悶氣呢,沒好氣地回她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趕緊睡覺去!”


    陸玉春撇撇嘴:“……哦。”


    *******************************


    林嫣覺得,通過星星來猜測第二天有沒有太陽這種方法,還是有一定的科學依據的。因為昨晚上沒有星星,第二天果不其然就下雨了。


    這場雨連著下了兩天,直到第三天的時候才放晴。


    一大清早,大隊部門口就圍滿了人。


    大隊的張會計被這群隊員們圍在中間,扯著嗓子說道:“大隊部的廣播壞了,所以沒辦法廣播,我在這兒跟大家說一遍啊。聽紅旗大隊的人說,昨天有人進山裏的時候,碰上熊瞎子了!”


    “連著兩天下雨,熊瞎子估計是找不到吃的了,從深山都下到半山腰了。這幾天想要趁著下雨後去山上找點菌子還是筍子什麽的人,都不要去了。大家回去之後都多多宣傳一下,在熊瞎子被大隊抓到之前,都不要去後山,否則到時候出了什麽事,後果自負!”


    張會計的話一說完,村民們就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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