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一下站起,疾步走到沈福身邊:“當真?!”


    因為這個偷跑出宮的宮女,貴妃夜不能寐十幾年,整日提心吊膽。卻讓那個賤人在冷宮安穩度日……如今她的兒子也騎到自己頭上來。


    沈福急道:“當真!可我盤問許久,她皆是搖頭,根本不知道那幢秘辛!咱們找了這麽些年!根本就是被那女人耍了!”


    貴妃疑惑地皺起眉:“怎麽可能……”


    可確實是可能的 ……瑜美人入宮並不久,不一定能找到如此忠心的奴婢。所以她隻需要放一個宮女出宮藏十幾年,再告訴自己一旦自己性命不保,這樁秘辛就會大白於天下,便能讓她活命。


    貴妃從鼻中哼出冷笑:“好啊…耍了本宮十幾年……”


    *


    馬車停在端王府門口,曹盼丹抬眸看著匾額上的三個大字,怔怔地凝視了許久。


    她從小,便夢想著能夠嫁給全天下最好的趙懷亦。


    可這夢成真的時候,她才發現,夢本是就是假的。她愛慕了十幾年的人,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幻想出來的泡影。當那層虛偽美麗的外殼破碎時,她比她想象中更無法接受。


    黛淺輕扶著曹盼丹的手往裏走,小聲道:“姑娘,奴婢方才聽人說端王今日回府了,在書房。”


    曹盼丹淡淡點了點頭。


    見她不為所動,黛淺又小聲補充了一句:“奴婢今早讓廚房燉了一碗雞湯,現在正好好了,姑娘何不給王爺端過去。”


    曹盼丹頓了下,沒再拒絕。


    今日貴妃叫她去的目的,無非便是趙懷亦冷淡,她身為妻子便多忍讓些多主動些。


    她心下覺得可笑,可這府裏都是貴妃的耳目,她又不得不把這場麵話做好,不然以後反倒全是她的錯。


    曹盼丹點了下頭:“你去讓廚房的端過來,我拿過去。”


    黛淺高興地一點頭。


    從他們的院子去書房有一條小路,曹盼丹提著食盒,隻帶了黛淺一人前去。


    趙懷亦喜靜,向來是不允許她踏入書房半步的。若她再多帶些人,聲勢浩大地隻為送一碗雞湯,他怕是更厭惡自己了。


    “砰——!”


    才行至書房一旁的走廊裏,杯子砸碎的聲音便忽然響起。


    曹盼丹停在原地,轉頭看著黛淺,示意她接過手中的食盒。


    “雲鹿州崔林飛一事是祖父和母妃幹的?!”趙懷亦幾乎控製不住音量。


    難怪通州歸趙雲憐管之後,他們反應並不大。可如今陛下派呂秋飛親自審查這個案件,那些藏起來的狐狸尾巴一定會被揪出來。


    祖父此時早已經自身難保。


    曹盼丹和黛淺對視一眼,見黛淺嘴唇微張,曹盼丹一把捂住黛淺的嘴唇。


    她知道黛淺想說什麽,接下來的話不該她聽了,她們應該快些走。


    可曹盼丹不願走,她要聽清楚,她拿過黛淺手中的食盒,屏息凝神地聽著。


    “殿下,那兩陽那邊的事情?”


    趙懷亦冷冷的聲音傳來:“伺機而動,別被抓到把柄,讓唐家的人一個都回不來。”


    她指甲在食盒邊緣劃出痕跡,曹盼丹手指顫抖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拉著黛淺悄無聲息地從小路走了回去。


    黛淺嚇得眼眶通紅:“姑娘……”


    曹盼丹一把將食盒摔在地上,又蹲下身提起來。


    府內的陳嬤嬤一見人來,忙問道:“王妃,端王可喜歡這湯?”


    曹盼丹無奈道:“丫鬟手笨,才走到半路便將這食盒摔了,隻得重做了。”


    陳嬤嬤笑道:“王妃坐些歇息吧,老奴馬上讓廚房昨晚您再給王爺送去。”


    曹盼丹柔聲應道:“多謝陳嬤嬤了。”


    等人走後,曹盼丹拉著黛淺的手走進了屋內。


    曹盼丹鬆開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到床邊坐下。她隻覺得腦子裏嗡嗡一片亂響。


    屋內一片寂靜,隻偶有黛淺的抽泣聲傳來。


    “咚咚咚!”


    曹盼丹一下朝門口看去,陳嬤嬤粗厚的大嗓門兒在外道:“王妃,做好了,您快給王爺端去吧。”


    曹盼丹緩緩站起身,將門打開,接過陳嬤嬤手中的食盒:“嬤嬤費心了。”


    等人走後,黛淺才在曹盼丹耳畔輕聲道:“姑娘,咱還走小路送嗎?”


    曹盼丹轉身朝右邊走:“走大路。”


    書房門口守著四個人,一見人來便趕緊上前攔住:“王妃,殿下今日說過不見人。”


    曹盼丹溫柔地點了點頭,將食盒遞到侍衛手中:“幫我拿給殿下。”


    侍衛趕緊接過。


    書房的門緊閉著,裏麵的聲音卻停了。


    曹盼丹似是透過門看到了那道背影,她凝視了半晌才收回目光,轉身朝外走去。


    “黛淺。”曹盼丹輕喚。


    黛淺忙應道:“姑娘……”


    曹盼丹頓住腳步,轉頭看向她:“過幾日我們去山上拜佛靜修,將要緊的東西都帶上。”


    第六十二章 深宮忽響


    “好妹妹, 陪我去打掃霽月殿吧……”一宮女柔聲祈求道。


    霽月殿是瑜美人住的地方,這十幾年來來往往進出的就隻有去送飯的, 誰知道裏麵是個什麽情況。而且霽月殿被封為冷宮之後,又罰進去幾個妃子,不少瘋了死了的。近幾日,裏麵又頻頻傳出鬧鬼的事兒來……


    “我可不去啊……多嚇人啊,你也別去好了,那冷宮道上的宮燈有什麽可擦的嘛……”


    圓臉宮女抱著另一宮女的手:“不行啊,近幾日德妃娘娘管理後宮,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可不想這火先把我給燒死了!”


    皇後娘娘生了重病, 無暇管理後宮。貴妃娘娘先前管過, 卻治理地一塌糊塗, 這次, 陛下便讓德妃娘娘來。


    德妃一向是個嚴謹細致的性子,也將這些個小宮女都折磨的不堪忍受。


    見她實在害怕, 小宮女也不再拒絕,小聲道:“我打掃完便快些跑。”


    *


    “娘娘, 最近德妃將霽月殿附近也管起來了, 咱去會不會太明目張膽了啊。”金環將那瓶酒緩緩放入食盒中。


    天色已經沉下來, 宮燈亮起。可能照亮的地方隻有一小塊,大片大片的角落藏在黑影裏,根本見不得光。


    霽月殿荒廢了十幾年,陛下也不曾想起過。


    德妃那女人不過也隻是想趁著管製六宮的時機讓皇上和皇太後看看她的能耐罷了, 難不成還真的為了一個冷宮的女人去得罪她?


    她戴上黑色的鬥篷:“帶路。”


    她等了十幾年,終於可以讓這個女人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霽月殿附近皆是一片荒涼,後宮宮殿頗多, 近些年來陛下又未納入新人,那些死過人的房子便一直空著,無人問津。


    走過一條大道,再穿過兩個小路,入目之處卻是幹淨整潔,悠然愜意,絲毫沒有半分冷宮的模樣。


    一道黑影立在破舊的走廊下,遙遙地看著燈籠亮起來的地方。


    “憐兒,母親會在裏麵好好活著,你也要聽淑妃娘娘的話,將她當作你親生母親。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麵的。”


    她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在皇上恩準之前絕對不要踏入霽月殿半步,這是他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忤逆了她的話。


    穿著白色素裙的女人拿著書從屋內走出來,她渾身沒有一個首飾,素麵朝天,眸中卻有神光,臉上帶著輕笑。那臉上的光彩,絲毫不像被關在冷宮中的女人,反倒像隱居山林悠閑度世的人。


    “柳圓,別忙活了,快來坐下。”她朝裏麵喊了一句。


    柳圓應了一聲,一邊忙活一邊大聲吼道:“大小姐啊!我聽說七殿下最近可受陛下重視了!在那什麽州幹的特別好!”


    女人神情微頓,站起身朝裏一看,嘴唇微張想說些什麽,正準備坐下,麵前便忽然出現一道黑影。


    麵前高大的男子將臉上的麵紗扯掉露出了那張和小時候十分相似的臉,她一驚,隨即眼眶通紅。


    趙雲憐從腰封中掏出兩粒藥遞到孟琇微手中,手指有些發顫:“我見到柳萍了。”


    他言簡意賅道:“貴妃已經在來的路上,先服下去。剩下的交給我。”


    十數道腳步聲越來越大,趙雲憐看著母親,沉聲道:“您馬上便可以出去了。”


    他輕巧地往上一躍,消失在暗夜中,孟琇微一點一點攥緊手中的藥,快步走入屋內,將一顆藥遞到柳圓嘴邊:“吃了。”


    柳圓瞪圓眼睛嚼著:“怎麽了?”


    孟琇微眼眶有些泛紅,即使忍得眼角都在抽動,淚也溢了出來。


    她兩下嚼了藥,轉頭看向柳圓:“是挺出息了現在。”


    這冷宮附近的風都比別的地兒陰冷一些,圓臉的小宮女拉著高個的小宮女一起快速打掃著。


    前方忽然傳來好些腳步聲,又快又急。


    兩人對視一眼,一邊尖叫一邊抱在一起:“啊啊啊啊啊!!!!”


    金環上前一把扯開她們:“瞎叫喚什麽!”


    一見貴妃身邊的紅人,兩人趕緊跪下磕頭:“貴妃娘娘。”


    貴妃淡淡瞥了她們一眼,轉身朝裏走去。身後跟了五六個人。


    等腳步聲遠去,圓臉才抬起頭:“這深更半夜的,貴妃娘娘來這兒幹嘛啊?”


    她們本是德妃宮中的宮女,平日裏幹的都是研磨澆花這些活,頭回被派出來打掃冷宮。可畢竟這是她們娘娘第一回 管理六宮,做好了她們也與有榮焉。


    玲瓏姐姐也囑咐過她們,一旦發生什麽異樣,立刻回宮稟報。


    兩人對視了一眼,趕緊抓著帕子,朝德妃宮中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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