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羽氣得不輕,掙脫開羅宋的阻攔,“你說得容易,知道陣法怎麽布麽?你可以,有本事你來布一個!”


    第21章 又見奪舍


    半個時辰後,秋羽垂頭耷腦走到客棧一角蹲下,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就在剛剛的鬥法賽上,以陣相會,魏寧和以勢如破竹的姿態,壓製得秋羽毫無還手之力,僅僅過一刻功夫,勝負已然分明。


    他,陣法宗師薑傅離唯一的徒弟,天資卓絕,三歲修習布陣之道,十五歲同輩之中再無對手,如今,竟在凡間一個小鎮上,敗給一個凡人。


    羅宋看看老神自在的魏寧和,再看看與魏寧和形影不離的蘇雋,猶豫了一下,拱手道:“恭喜魏兄贏得勝利。大師兄,弟子想去看看秋羽……”


    蘇雋沉聲道:“告訴他,下次不可再莽撞。”


    羅宋忙點頭表示受教,“謝大師兄教誨,弟子省得。”此次確是他們做的不對,遇事慌亂,不夠周全,難怪大師兄生氣。


    幾個衍花宗弟子跟蘇雋請示,也跟了過去,安慰受挫的秋羽。


    “不是你的錯”、“不要放在心上”、“這點小挫折就讓它過去”、“魏大師乃大師兄結拜兄弟,豈是那沒本事的凡人,輸了不怪你”……


    魏寧和耳力向來好,略聽了兩耳朵,嘴角抽搐地對蘇雋道:“他多大年紀,怎麽跟個小屁孩似的,經曆小小失敗還需要人安撫。”


    蘇雋:“秋家如今就他一根獨苗,難免嬌慣了些,養了一身嬌縱性子,不過你也別放在心上,這孩子有口無心,品行不壞。”


    魏寧和眯眼:“怪不得。”  怪不得上輩子那樣任性,五十多歲的男人,做起事來我行我素。


    蘇雋走來,揉揉魏寧和頭發,道:“阿寧,方才你若用全力,秋羽撐不過三息。”


    “慧眼如炬!被你看出來了,真不好意思。”魏寧和豎起大拇指。嘴上說著不好意思,臉上仍然笑嘻嘻。好歹活了快兩百年,她還不至於欺壓一個晚輩。前世花孔雀那仇她早已清算,不至於積壓到這輩子。


    魏寧和將蘇雋手扒拉掉,陣盤隨手扔他手上。


    鬥一場法,精力消耗不少,魏寧和有些餓了。她不假思索,拉過蘇雋的袖子,手伸進去就要掏出點東西。


    秋羽不知何時轉的頭,這一幕落入他眼中,頓時將沮喪拋諸腦後,指著半個身子趴在大師兄身上的魏寧和,羞怒大喊:“魏寧和,你在幹什麽?”


    “你沒看到?我在掏蘇雋的小倉庫,對了你餓不餓?”


    魏寧和已經扒拉出不少東西,大多是藥材、藥材、藥材,臉都綠了。蘇雋拿藥當飯吃麽。


    秋羽正要說,被蘇雋橫了一眼,頓時收住聲。還是羅宋解釋:“大師兄辟穀多年,身上大約是沒準備吃用之物。”


    “是麽。”魏寧和不置可否,蘇雋在師門辟不辟穀她不知道,但是在魏水村,他卻是每天下廚的。


    掏了一柱□□夫,總算取出個能吃的糕點。還不是一個,而是一箱,一箱的桃花酥!


    魏寧和愣住,蘇雋何時喜歡了這個?


    秉著有東西大家分享的原則,魏寧和捎帶出一包桃花酥,遞給蘇雋一包,“吃吧,吃完好幹活。”


    蘇雋接過,拆開外層油紙,優雅地放入口中。


    魏寧和笑笑說:“他們方才還說你早已辟穀,我還以為你當真不食人間煙火。”


    蘇雋輕笑,“吃吧。”


    圍坐秋羽身旁的修士張大嘴巴。


    魏寧和吃完桃花酥,拍拍手,眼珠一轉,注意力放到客棧內,一行衍花宗修士此刻被當成苦力,按照陣圖布置她畫好的防護陣。


    地下客棧財大氣粗,房頂天花板上鑲嵌了數不清的夜明珠,將四周照得亮堂堂的恍若白晝。房子中央,立一尊三人來高的金砂沙漏,看時間,已至戌時三刻。


    戌時三刻?


    魏寧和眼皮突兀跳動一下,招來一修士問:“邪祟作惡,通常是何時來著?”


    “子時。”


    魏寧和眉頭蹙起。


    蘇雋接過陣盤,放回袖裏乾坤中,徐步走到魏寧和身邊,“時間不多了,布陣吧。”


    魏寧和坐在衍花宗一眾修士中間,攤開陣圖,為他們分配工作。


    “我不服,他們都去守陣,憑什麽我要當苦力?”秋羽聽到魏寧和給自己分配的任務,臉都綠了。


    堂堂陣師做外門弟子才幹的活,傳出去他臉還要不要了。


    魏寧和嗤笑:“怎麽,你不服?”


    秋羽:“不能換點其他的,我是陣師。你別太過——”正要反駁,就見大師兄靜靜看著他。


    糟糕!根據以往經驗,大師兄在誰身上停留的時間越多,就說明誰要越倒黴。秋羽也顧不得麵子不麵子的事,識時務者為俊傑。他縮起脖子道:“……我我我……聽魏大師的安排。”說罷灰溜溜走到一邊拖東西,幹起活來比誰都勤快。


    早知如此剛才幹什麽去了。魏寧和毫不客氣指使秋羽:“好好幹,別偷懶。東邊牆跟底下那個陣旗拔掉,沒發現屋子裏氣流不暢嗎,當初要再往東一點就成凶宅了。”


    秋羽忍氣吞聲,羅宋默默走到他身邊,低聲道:“莫生氣。魏大師刀子嘴豆腐心,她雖然批評你的陣法,卻也在指正你啊。”


    秋羽老樣子快被氣昏了,磨牙道:“我……明白。”


    羅宋搖搖頭,看這樣子可不像明白啊。也不知怎的,這兩人一見麵就針鋒相對,活似上輩子結了仇。


    魏寧和從蘇雋袖子裏摸出一副羅盤,沿著地下客棧轉悠,邊轉邊探測方位。走到客棧門口,被一道看不見的東西阻礙,再不能往前一步。便明白此處便是地底客棧出入口。邪祟不得進,凡人不得出,提防室外鬼,保護室內人。


    伸手碰了碰,“這陣法不錯。”


    秋羽恰好路過,直起腰背哼了一聲:“那是,也不看看我師傅是誰。”


    魏寧和:“你師傅是誰?”


    “你……我……我真是腦子進水了才跟你說話,沒見識!”秋羽捂著胸口快到昏倒。這家夥肯定故意的,故意戲弄自己。整個東山海域的陣師都知道師傅大名,這家夥居然沒聽說過,居然沒聽過!


    魏寧和:“……”天地良心,這回真的冤枉,她是真的不知道。


    蘇雋傳音入密:“他師傅是衍花宗宗主薑傅離,陣法宗師。陣師一行修士大多將其視為榜樣。”


    “嗯?居然是他。”魏寧和驚訝不已。


    衍聖宗宗主薑傅離,可是一位傳奇人物:據說,這位宗主當年來自凡間,父親早逝,家中窮苦,與病弱母親相依為命。因為某種機緣得知仙門存在,便毅然帶上老母親到仙門求藥,歪打誤撞被發現身懷上等靈根,由此被收入衍花宗,前途一度坦蕩光明。


    隻是後來,不知怎麽,他靈根被毀,筋絡堵塞,從一個前程遠大的修士,驟然淪落為凡人,薑傅離從此失蹤,仙門中人唏噓不已。


    誰也沒想到,薑傅離十年後再度歸來,再出場已是陣法大師。在仙魔大戰中屢立奇功,直接被宗主收為入室弟子,後來,繼承衍花宗宗主之位。


    從凡人,到前途無量法修,再根骨廢棄,轉修陣術,成就如今的宗師,人生跌岩起伏,起起落落起起。


    仙門之中,沒誰經曆比他更奇。


    薑傅離一度是魏寧和的榜樣,時刻激勵自己前行。直到後來遇見花孔雀,以一人之力贏得魏寧和對整個衍花宗的避之不及。


    “唉,可惜。”那樣好的一個人,怎麽就收了花孔雀為徒弟。


    蘇雋輕笑了聲,道:“陣法布置完畢,聽候大師指示。”


    魏寧和噗呲笑出聲:“好,就等著邪魔自投羅網了。”


    有些衍花宗弟子習慣了秋羽師兄的陣法,突然換成另外一個人,還是個凡人,就沒多大信心:“魏大師,這真能阻止奪舍邪魔?”


    魏寧和目光掃過客棧,眯眼道:“不確定哦。”


    這一番話,令好不容易鬆懈片刻的修士們再度神經緊繃。


    秋羽爆炸,壓低聲音吼:“不確定?!”


    羅宋雖看不出門道,卻相信大師兄不會拿凡人的命當作兒戲。急忙拉住師弟,“魏小兄弟心裏定然有成算,再說了還有大師兄。”


    蘇雋回頭,客棧內凡人自動退後。他沉聲道:“守夜。”


    言簡意賅的兩個字,卻比魏寧和長篇大論威懾力還足。衍花宗淩亂的隊伍迅速排列好,守陣的守陣,守夜的守夜。


    天色漸漸暗沉,地下客棧二樓,天諭鎮中百姓忍著驚懼,團團靠攏一起,很多人已經極度疲倦,卻還是不肯睡。


    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腦袋沒忍住磕了磕,身旁母親當即抽過去一大耳刮,厲聲道:“不許睡!”


    小男孩頭被扇得歪過去,睜大對烏黑眼睛,滿眼可怖紅血絲,聲音低弱,宛若奄奄一息的小貓崽:“阿娘,好困啊……讓我睡會吧,就一會,一小會兒……”


    母親捂住嘴,死死憋住哭聲,仍有抽泣從手掌中顫巍巍泄露:“乖寶……乖啊,再忍忍。”


    一旁有人恐懼不堪,也疲憊到了極點:“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我真的撐不住了……”


    可是不能睡,不能比別人先睡。昨日先睡過去的,今天躺在棺材裏。今晚若撐不住睡去,明天躺在哪裏都不知道。


    精神恍惚的百姓甚至懷疑樓下那群修士。


    口口聲聲說保護他們,可為什麽仍有人每日不明不白死去?


    他們有沒有盡心盡力?


    自己快累死了,快折騰死了,這種日子何時到頭啊……


    一樓,燈火通明。


    隨著夜色漸深,修士們握緊了手中法器。


    客棧外,一聲夜梟尖叫聲突兀穿透客棧,原本有些疲憊的修士驟然清醒,拔劍凝神。


    “來了,它來了。”羅宋臉色發白,竭力鎮定下來,傳音入密讓所有弟子戒備。


    修士們緊握手中法器,等待邪魔出現。


    一柱香、兩柱香、三炷香……眾人望著門的方向,耐心等候,可不知為何,今夜的門毫無動靜。


    羅宋臉色發白:“怕就怕這種,邪魔藏於普通凡人體內興風作浪。”


    正戒備,二樓突兀傳出一聲驚悚尖叫。


    “啊!!!”


    “砰!”修士們迅速趕往二樓房間,也顧不得儀態不儀態的了,一腳便踹開門。


    還是來遲一步,房間內燈火蒼白,隻見一穿白衣的男屍躺倒在房間正中央,已經沒有了氣息。詭異的是,他們拿出搜魂鈴卻毫無動靜。說明,死者魂魄已散,原地留下的,隻有一個空蕩蕩軀殼。


    房間內的天諭鎮百姓崩潰不已,群情激憤:


    “救命!救命!仙人求您了救救大家吧!”


    “又死一個,下一個是不是輪到我們了?!”


    “我說你們這群修士能不能靠點譜啊!”


    魏寧和走過去,輕嗅了下屍體周圍殘留的魂魄碎片,看向蘇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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