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太太見到我倆,抿著嘴問:「你們十號風球也吹不開啦?」


    我想是的,我們開始有了真正的了解,文采與我。至於結婚,我想我還是聽其自然的好,不能操之過急。我有過那種太心急的慘痛經驗,差點把文采嚇跑呢。


    這一下我可得慢慢進行,再不可以猴手猴腳了。將來過了數十年,我與文采都滿頭白髮的時候,說不定會回憶到今天的趣事。


    那麽像阿麗這樣的女孩子呢?也會覺得英雄崇拜可笑吧?


    為了國文老師吸引,就拚命追求,為了體育老師強壯,也不放過,這些不是笑話是什麽?


    現在阿麗與小明已經重修舊好,小雅也有了男友。經過一番走馬燈之後,他們也很少有空再上我這裏來。


    放暑假之後,文採得了時間,反而常常來看我。她說我住的地方需要粉刷一下,我非常贊同,馬上進行。我們又添了幾樣新家具,使客廳看上去更美觀一點。


    我說「我們」,因為其中有文采的意見,我是尊重她的。


    她很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新做一套不太貴的沙發套子,可以使沙發煥然一新,這證明我當初沒有看錯她,她的確是一個能幹的妻子人材。


    阿關與關太太最看得出,我家裏的變化,常常引為笑柄。


    文采的父母也很默認我為文采的男朋友,他們看得起我。


    而鳳凰一直開玩笑,「哼!沒有我,你們還有沒有進行得那麽快呢。」她很得意。


    我對這位未來小姨,還真抱著敬鬼神而遠之的態度。


    不過她也說得對,沒有她那次激文采,我沒有機會。


    文采因為那件事大大的吃了醋,我倆才突然接近的。


    真的如此算來,我還得送鳳凰一份厚禮呢,不開玩笑。


    我可以向文采求婚,但是我還想得到更多的了解。


    如果還有什麽要鬧的意見,趁婚前都鬧完算了。可是我們一直沒有再鬧意見,在一起過得開心。


    阿麗帶著小明來看我,她打量了屋子四周之後,眨眨眼。她又猜到了。


    「大哥,你不是好事近了吧?」她真是猜得準,這小鬼。


    小明說:「我也想結婚了。」他神情很滑稽,分明取笑。


    我卻很正經的說:「在你沒有自立能力之前,不要考慮這問題。」


    他們兩個人大笑。「恭喜你,大哥,你總算有希望了。」


    這兩個孩子的反應是這樣,恭喜我,並答應送禮物。小雅與她的男友也來了。小雅不敢猜,但是她疑惑。


    坐了一會兒她問:「大哥,我聽說你會結婚,是不是?」


    「聽說?」我笑問:「是阿麗告訴你的吧?毫無疑問。」


    「大哥,」小雅說出了她關心的問題,「那位小姐,可喜歡貓?」


    「當然喜歡,你放心好了,你那兩隻貓不會有事的。」小雅鬆了一口氣。


    她的男朋友憐惜的看著她。她總算找到一個合適的男朋友了,跟我與文采一樣。


    小雅說:「大哥,希望你早日成家,我們都替你高興。」


    而我呢?我也覺得時機差不多到了,我去選了一隻戒指。如果沒有什麽意外,我會在今年過年向文采求婚。我當然感激阿關、關太太,沒有他們倆個,我還是在那裏主持青年俱樂部,大哥大哥被孩子們纏住。


    想起來找伴侶這件事真是蠻怪的,我的機會還算不錯。這便是我求偶的全部故事了。


    當然,其中也加插了發生在阿麗他們身上的事情。我隻是想說明,我與小明,或是任何其他男人都是一樣的心理,很希望找來一個合適的女孩子。幻象張淑文趕到家中,已經累得動都不想動了,她將一包包的小菜往廚房裏一擱,倒在沙發裏,嘆了口氣,看看鍾,差不多是六點鍾了。


    她脫了鞋,拿起報紙,心亂得很,又放下報紙。


    她走到浴室去想洗個臉,一眼瞥見小磁磚地板已經髒得不像話,早該洗刷了。


    她心裏更煩,哪兒有空做這些呢?小兒子還在託兒所裏,七點之前得把他領回來,換句話說,在這一個鍾頭裏,她得把飯菜弄好,地方收拾幹淨,洗回澡……


    淑文閉上了眼睛,她隻想休息,或者索性躺在地上,一眠不起,也是好事。


    每天早上七點半,她便得起床,趕到學校,是八點半,一連七八節課,教得聲嘶力啞,回到家裏,還得像老媽子那樣的做。


    劉堅明,她那個丈夫,生下來便是老爺胚子,淑文氣鼓鼓的想:多少男人,在外頭賺得盈千盈萬,回家來還是陪老婆散心,逗老婆開心。偏偏堅明便不是這個樣子,他回來一到家便是把上衣襯衫一脫,拖上拖鞋,一天的工作算是完了,將電視機扭得震天價響,死了人也不理,就是等吃飯。


    吃完飯便翻報紙,溜來溜去,與兒子玩玩,簡直是享清福一樣,淑文又得滿頭大汗的料理兒子,服侍兒子睡黨,洗碗、洗衣服。


    淑文覺得自己簡直是奴婢不如,奴婢不過是奴婢,又不必做太太裝場麵,也不必從九點鍾裝到五點鍾,一本正此為人師表,淑文仰頭嘆了一口氣。


    她麻木的掃地,將沙發墊子放好,四周揩抹了一遍。小明昨夜吃過餅幹,餅幹碎弄得一地都是。


    淑文的汗直掉下來,這樣熟的天氣,她想想多少太太奶奶正在冷氣間裏搓麻將,她卻在做苦工。


    淑文一狠心,趕到廚房,起勁的弄了起來。她切菜、煮飯、燒水,把冰箱裏的冷開水空瓶子拿出來,沖滿了,為自己調一杯果汁,一口氣喝光,總算有點清涼的感覺。


    不到二十分鍾,小菜已經可以下鍋了。


    淑文利用這個空檔,刷了浴室、廚房,攪得氣喘起來。


    不少人羨慕她結婚生子以後,身裁還那麽苗條,淑文自己卻曉得,這大概是運動的結果。


    她在三十分鍾內把什麽都弄得井井有條,靠在廚房門看了一看,倒有點驕傲的感覺。


    淑文抹了抹汗,剛想放水洗個澡,卻聽見鎖匙開門聲。


    是堅明回來了?她想。


    淑文連忙去開了門,皺著眉頭。


    門外果然是堅明,他倒是一臉笑容,手中拿著一籃橘子,「淑文!」他喜沖沖的叫:「我今天早了!」


    「是,是早了一點。」淑文的臉放鬆了。


    「怎麽?累了吧?」他走進屋子,鬆著領帶。


    「沒有。」淑文聲音輕輕的。


    他探頭進廁所,脫下了鞋子。


    淑文又急急的道:「堅明,剛洗過地板,小心別弄髒了。」


    堅明笑了笑,依舊像個孩子。


    淑文心裏有點慚愧,她心裏是這麽的抱怨堅明,堅明卻一點也沒有察覺到。


    「堅明,」淑文稅:「我去把小明領回來,他就該吃飯了,你坐一會兒,看看報紙。」


    堅明洗著臉,「哦,讓我去吧,你也夠累了,你坐一會好了。」他出來,又穿上鞋子。


    「你小心點。」淑文叮囑道:「別跑得太快。」


    「知道了。」堅明笑道:「你老是擔心,小心把自己給擔心老了。」他開門走了。


    小明就托在樓下的託兒所裏,跑幾層樓梯,就可以到的。


    淑文鬆了一口氣。她告訴自己:堅明並不如想像中的壞,她又回到了廚房。


    淑文匆匆忙忙的炒了兩個菜,便擺好了桌子,她坐著息了一會兒,還是不見堅明回來。


    淑文思疑起來,到那兒去了呢?已經一刻鍾了,一刻鍾功夫,說什麽都夠時間了吧?堅明就是這個樣子,老是不清不楚的。


    正當她不開心的時候,堅明又笑嘻嘻的回來了,手中抱著的正是小明,胸前小襯衫上一大片雪糕漬。


    「去了這麽久?」淑文問。


    「買點東西給他吃,也給你帶了一點來。」堅明向她遞過去一包東西。


    「什麽?」淑文問。


    「冰條。」堅明道。


    「唉,這麽大熱天還吃這種不衛生的東西。」淑文伸手接過了小明。


    「媽媽。」小明大聲嚷著。


    「你看你,髒得那個樣子,一天洗十多趟,還是弄不幹淨!」淑文扭著房子的臉頰。


    小明才二歲半,對母親的話似懂非懂,還是笑著。


    淑文把他放下來,讓他自己奔到沙發上去坐著。


    「吃飯了。」淑文說:「你餵小明?」


    「好,讓我來。」堅明道。


    「你給他吃雪糕吃飽了,他還想吃飯?」淑文輕輕的抱怨。


    小明總算還乖,半碗飯一忽見就吃光了。


    「洗澡。」淑文放下碗。


    「淑文,你休息一會吧,」堅明道:「我看你實在是太緊張了,鬆弛一下,好不好?」


    「鬆什麽?」淑文的火氣來了,「我要是鬆著,菜還都在市場裏,廁所像地獄一樣,你倒會講風涼話。」


    堅明看妻子一眼,有點悶悶的,不敢作聲。


    「我洗碗吧。」他說。


    「你洗得不幹淨!」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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