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夏目猶豫著補充,「起訴方嚴格來說不是秋月親戚。」


    「那是直係血親?」


    「差不多……是秋月先生另一個老婆。」


    第29章 二九章


    「重婚?」


    「我也沒怎麽弄懂。」


    漫不經心的聽著夏目說話,富酬向後仰躺,頭頂是木質的房梁,稍微挪挪身子,餘光可以看到一點散發霞光的天際。


    「無論哪方占理,你都是無辜的,沒必要摻和。」


    「鄰居太太孤身帶著女兒無依無靠,獨善其身我過意不去。」


    帶有盛夏熱度的光線充溢在每寸空間裏,植物的氣息,翁響的蟬鳴,還有體表止不住的熱汗和體內從未散去的寒意。


    想放過自己,改過自新,才發現重拾底線比拋棄底線難得多,追求效率成了條件反射,利己主義深入骨髓,世上再沒有什麽值得在乎,這就讓他全部在乎的熱情都轉為近乎仇視的冷漠。


    他試圖放慢多年的快節奏,反而打亂了全盤樂章,意誌疲軟,迷茫散漫,一邊為原地踏步焦慮,一邊一動不動,循環往復地加劇混亂和憋悶。他這麽躺在這,感覺自己的血管內流淌著金屬液,要麽高速沸騰奔流,要麽逐漸冷凝僵死。


    掛墜冰著他的胸口,他甚至能聞到心髒時時泵出的銅臭味,揮之不散的對黃金的諂媚,雖然已失去了冠冕堂皇的斂財理由,可他唯恐自己稍不注意,還會回頭信仰金錢。


    可怕的是現在他還清醒,倘若他病痛纏身,精神低迷又當如何?


    世事變化是極其複雜的,人身上沒有什麽奇蹟不能發生,當然這奇蹟有好有壞。


    閉了閉眼,富酬緩緩起身,完整的晴空出現在視野中。


    「你繼續說。」


    是逃避恐怖的設想,也是尋找行動的方向。徘徊在上一條路盡頭,下一條路開端之時,他能想到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找正確的事做。


    「這件事我會幫到底。」


    「所以說,你還是很好說話的嘛。」


    夏目收拾了果皮碎屑,聽到隔間傳來物品倒地的沉悶聲音,差點以為貓咪老師也上吊了,到想貓咪老師胖得沒脖子又放下心來,去看看怎麽回事。


    他回來時抱著貓咪老師,提著一台老式收音機,也就是它碰倒的東西。


    「我想起來了,另一位夫人原姓名瀨。」夏目無聊的調試著前任主人遺留的老古董,伴著嘩嘩的音頻聲響,繼續說,「名瀨女士是名正言順的,她丈夫和原田結婚劃戶籍的是秋月動用了關係,動用的還是妻子娘家的關係。」


    「所以名瀨和秋月是法律效應的夫妻。」富酬不關心八卦,無所謂誰好誰壞,「有兒女嗎?」


    「沒有。」


    「遺囑什麽時候立的?」


    「秋月意外死前四個月。」


    夏目手抖,收音機滋啦的尖叫起來。


    「怎麽分割的遺產?」


    「全給了愛莉。」


    「這處房產是秋月和原田婚前還是婚後財產?」


    「不清楚,」夏目手忙腳亂的關了收音機,「好有緊迫感。」


    「快速對話是給我省時間,給顧客省錢。」


    「此次諮詢在計費?」


    「沒,」富酬拍了拍自己額頭,「我職業病犯了。」


    夏目嘆了口氣,善意的笑了笑。


    「通過強勢的問話掌握主導權,可以有效支配沒主見或者莫名自信的法盲,取證和簽相關書麵文件環節會方便一些。」


    「聽懂了,學不會。」


    「不用會。」


    談話間天色漸暗,微暖的風輕拂而過。


    富酬拖過收音機,幾下調出了能聽的電台,正播放巴赫的鋼琴曲。


    「我的執照在這不生效,隻能提些意見,你們官司按原計劃的步調走就好。」


    夏目有點疑惑。


    「我們什麽計劃?」


    「官司的計劃啊。」


    「計劃什麽官司?」


    「計劃你們官司。」


    「官司沒有計劃。」


    兩相沉默,蟬鳴聲漸響,鳥鳴長啁啾。


    「沒計劃就說沒計劃……」富酬失笑。


    夏目也忍俊不禁。


    有時候氣氛輕鬆,對話沒頭沒腦,笑點自然莫名其妙的怪異了。


    「好些人這輩子都攤不上官司,沒有準備,走一步看一步。」夏目近乎呢喃的說,「沒人總為迎接壞事做準備,生活的動力是等待好事發生不是麽。」


    夜幕柔柔披下,沒有月影,沒有星星,樹影亭亭立在暗淡的夜空中,淡天一片琉璃,老舊收音機的沙沙聲伴著靜謐溫柔的《月光》,清質悠悠,簡單穩定。


    「你踢翻凳子時腦海裏想什麽?」


    「不好踢,腳疼。」


    夏目笑了笑:「凳子又不是用來踢翻的,穩固是它的職責。」


    「如果是你會想什麽?」


    突然的問題讓夏目想了好久。


    「我從離開這座小院開始,一張白紙,度過了動盪的童年,之後遇見各種各樣的人,成長為這樣的大人,沒弄明白的事還有那麽多,如果就這麽結束了,肯定很遺憾。。」


    月亮不知何時悄悄出現,他舒朗的側顏輪廓反射著清潤的光,淺色的瞳仁滿盛柔軟。


    「不過既然必須結束,我沒有理由不接受,生命最後一刻,世界還是那麽漂亮,我應該能看到在乎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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