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你去醫院陪著微冉。”唐紫陌在午後,接到了唐仁修的電話。


    不容唐紫陌再多說半句,隨即電話就掛斷了。


    而後唐紫陌立刻驅車又趕至了醫院。


    在那醫院裏麵,唐紫陌看見紀微冉半躺在病床上。


    來的時候,唐紫陌遇見了方揚,方揚對她說,“剛剛紀小姐的情緒有些失控,盡量讓她穩定。”


    唐紫陌敲門走了進去,她買了點水果來。


    將水果放在一邊,唐紫陌問道,“微冉,想吃什麽?”


    紀微冉並沒有看向那果籃,隻是瞧著唐紫陌,她的眼睛,分明是哭過後的痕跡,那樣的空洞而悲傷。


    唐紫陌心裏一揪,她動了動唇道,“吃個橘子吧?”


    唐紫陌隻能找著話語,可是紀微冉卻是道,“紫陌,你說如果換作是十年前的你,你會怎麽做?”


    紀微冉的話語一出,讓唐紫陌失了身。


    十年之前,那一段往事,背負了紀氏的包袱,唐紫陌在事後不是不知道,可是此刻,若是換作了唐紫陌,她卻也無法去做出選擇,她又究竟要怎麽做。唐紫陌沉默了,她說不出話來。


    紀微冉卻是笑了,她的眼睛裏全是血絲,“是我錯了。”


    半晌,唐紫陌仍舊是說不出話來。


    “微冉,都過去了。”很久過後,唐紫陌輕聲說。


    紀微冉的目光渙散,她幽幽說道,“如果,如果早知道會這樣,我絕不會做這樣的選擇。”


    唐紫陌心裏咯噔一下,突然空茫一片。


    如果。


    每個人都可以幻想著如果說著如果,可是哪裏又真的有如果,哪裏又可能會早知道這樣。


    這樣的選擇,哪裏又會知道有這樣的結局。


    不過是造化弄人。


    造化弄人。


    醫院這裏方揚正在巡房,他拿著記錄本,一邊走在回廊裏,迎麵和衛玲撞了個正著。


    衛玲停步,喊住了方揚,“方醫生。”


    方揚素來愛嬉笑,他嬉皮笑臉回道,“喲,衛醫生,怎麽了?”


    “紀小姐的情況怎麽樣?”衛玲問道。


    方揚眼中一凜,似乎明白過來,他笑著說,“衛醫生這麽關心紀小姐,真是稀奇。”


    衛玲隻是等待著他的下文,方揚回道,“紀小姐的傷不嚴重,不過情緒不大穩定。”


    衛玲聽明白了,她點了個頭就又要走過。


    “衛醫生。”方揚又喊住了她,衛玲停步。


    方揚狐疑問道,“其實我很好奇,當年這樣的情況下,你怎麽會瞞住顧小姐沒有打掉孩子的事實?”


    方揚和衛玲同是唐家的私人醫生,但是方揚是唐仁修這一派,而衛玲卻是唐家大少那一派的。


    唐仁修當時讓唐紫陌跟了進去,就是為了要徹底清楚明白,因為她不放心衛玲!


    那麽衛玲呢?當時真的因為唐紫陌,就心軟放了手?


    她可不像是這樣的女人,畢竟每天都要經手無數的引產手術。


    衛醫生,可是有一顆堅強堅韌的心。


    衛玲淡淡一笑,“我不過是聽命行事。”


    聽命行事!


    方揚一怔,衛玲已經擦肩而過,走向了回廊那一頭。


    所以說,當時放過那個孩子的人,不單單是唐紫陌,更有衛玲背後的唐家大少?


    唐韓琛,他又是怎麽想的?


    方揚愈發困惑。


    衛玲在尋房完畢後,她回到了辦公室裏。門一關上,她拿出手機來,立刻一個電話撥了過去。


    衛玲立刻稟告,“三少,紀小姐安然無恙,傷不嚴重,不過……”


    那一幢公寓裏邊,空蕩蕩的客廳裏,唐韓琛靜坐在沙發上,而唐允笙則是坐在另一側。


    他的手裏握著手機,聽到了那頭的話語,沉聲應允後掛了線。


    唐韓琛的手上,是一杯酒。


    他的臉上,那些傷口剛剛經過處理,已然上了藥。但是那痕跡,卻還是留了下來。


    唐允笙掛了線後,他收起手機,默了一會兒道,“微冉沒有什麽事,隻不過,情緒不大穩定。”


    唐韓琛隻是徑自抿著酒,獨自一人喝著。


    他沒有再多說什麽,而那臉上的淤青,卻是那樣明顯。


    兩人又靜坐了一會兒,唐允笙道,“大哥,你臉上的傷不輕,這兩天在家裏休息幾天。”


    堂堂五洲韓總,這個樣子去公司,隻怕會惹人非議,確實不大好。


    唐韓琛笑了,“也好,隻當是放假了。”


    唐允笙也沒有多留,他回了幾句後,便要起身離去。隻是離開的時候,他卻還是停步,不禁說道,“大哥,以後不要這樣對微冉了。”


    “哈。”唐韓琛放肆地笑了一聲,那笑聲卻是有一抹自嘲意味來。


    他凝眸,注視著唐允笙幽幽道,“老三,換作是你,你也會這樣。”


    唐允笙劍眉一蹙,他淡淡說道,“我不會。”


    他回答的很輕慢,卻也是很堅決。


    “老三,那是因為你還沒有長大,總有一天你會。”唐韓琛調侃了一句,唐允笙打了聲招呼,便是離去了。


    唐允笙走後,空蕩蕩的公寓裏麵,唯有唐韓琛一人了。


    唐韓琛的酒杯放下了。


    他坐在空無一人的房子裏麵,這一刻,他突然有了一個認知。


    長大,其實並沒有那麽快樂。


    窗外的天空,卻是已近暮色,傍晚來襲,夜晚又要降臨了。


    六點時刻,理應是晚餐的時間。


    在這片燈火闌珊裏,不知道哪一扇窗戶裏麵,留著的那一盞燈,是在等待誰的歸來。


    那輛黑色賓利在街頭漂泊了很久,最終還是開回了那一處公館。


    車子在公館前方停下,可是卻遲遲都沒有下車。


    男人隻在車子裏,他抽著煙,一支又一支。那煙蒂迅速的累積,像是一場盛世的煙火,可最終還是要沉寂到灰暗裏。


    最終,天色也灰敗了。


    突然公館裏麵,有一抹小小的身影跑了出來。他提著一袋垃圾,是要去扔垃圾的。隻是突然,就看見了車子裏的身影,小家夥步伐一停,顧不得手中的垃圾了,趕緊奔了過去。


    小家夥一下子躥出來,他來敲窗戶了,依稀喊著,“爸爸!爸爸,你回來了!”


    車子裏麵,唐仁修回過神來,他將車窗降落而下。一瞬間,在那夜色燈光下,他看見了孩子天真的臉龐。


    那是向宸!


    向宸好些日子沒有看見唐仁修了,分外想念他,此刻看見了,更是興奮到不行!


    “爸爸!你怎麽不進來呢?”向宸詢問著,他朝著他微笑。


    唐仁修看著兒子的笑臉,心裏是複雜的情緒交織著,在壓抑彷徨窒悶過後,忽然一陣暖流湧了上來。他沒有發現,此刻他的臉龐上,那笑容很輕很柔,他喊了一聲,“宸宸。”


    小家夥趕緊的打開了車門,而後拉著唐仁修下車。


    “爸爸,今天學校的老師帶我們去寫生畫畫了……”一邊扔了垃圾袋,一邊向宸就拉著唐仁修往裏麵去。


    今天是周末,張姐一般這個時候不會再下廚,因為顧敏會親自包辦。


    她剛剛煮了飯菜,熱氣騰騰的,端了出來,等著向宸回來吃飯。


    在一切發生之後,她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的變化。


    “媽媽,爸爸回來了!”向宸高興地大喊,歡喜地進了玄關,趕緊的,又是拿拖鞋又是倒水。


    唐仁修換了拖鞋,又接了水杯,他緩緩抬頭瞧去,視線定格至顧敏。


    “先生回來了。”張姐笑著呼喊。


    顧敏還係著那圍裙,是記憶裏所熟悉的樣子,穿了一件棉質的居家服,頭發被她挽起了。煮飯的時候,她不愛落發,因為那太過麻煩。一定是燈光太昏黃太柔和,所以此刻的她,竟要比平時更要暖上幾分。


    聽見了兒子的呼喊,顧敏也抬頭望去,果然,她看見了他。


    他穿著早上的衣服,是西服襯衣,卻不是筆挺的了,已經有了褶皺,殘留著那場鬥毆留下的痕跡。


    他沉默凝望她,有著很遠的距離,卻又好似很近。


    “爸爸,吃飯了。”向宸牽著他的手,就往餐桌走。


    唐仁修的步伐沒有動。


    直到顧敏說,“吃飯吧。”


    他的心裏好似有什麽波動,因為她的話語,緩緩的放穩了,他這才邁開步伐,和他們一起上了桌。


    吃飯,和往常一樣,正常到不行。


    三菜一湯,不算多,不算太過豐盛,卻是宜室宜家足夠了。吃飯的時候,全是向宸的歡笑聲,孩子多日不見他,總有說不完的話語,唐仁修靜靜聆聽。於是,這一頓飯便也吃的格外緩慢。


    等到晚餐過後,小家夥就要上樓去,因為寫生的作業還沒有完成,隻差一點點了,他想著趕緊畫完了,就可以拿下來給他們瞧。


    小家夥很是高興的就往樓上跑了,“爸爸,我一會兒拿我畫的畫給你看!”


    張姐先吃好了,她見唐仁修還沒有吃完,便先去忙別的了,等著一會兒再來收。


    唯有顧敏,還坐在餐桌的椅子裏,陪同著等著唐仁修吃完。


    瞧著他最後一口飯咽了下去,瞧著他放下了碗筷,也瞧著他慢條斯理地拿起餐巾來擦拭過,晚餐結束了,一切都已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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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事,都該有一個了斷。


    顧敏這才開了口,“唐仁修,我們談談吧。”


    他沉默,等待著她繼續的話語。


    顧敏又是緩緩道,“我想過了,其實繼續這樣下去,對你對我,對大家都不好。”


    “所以,”顧敏的聲音平穩中,帶了一絲死寂般的平靜,唐仁修的眼中,倒映的燈光光芒猶如一簇火燃起,在聽到她最後所說的話後,又灰飛煙滅。


    她輕聲說,“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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