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聚焦的目光下,校長緩緩說道:“劉老師,你上次是親耳聽見對方家長說什麽的了。”


    劉雲芳心中一動:“校長是說對方讓縣教辦出麵來解決的那句話嗎?”


    校長點了點頭,有些無奈地說道:“這個問題你我心裏都很清楚,也許莊小強確實有錯,可是還不至於到開除他的地步,我也曾經為他說過話的,沒錯吧?”


    劉雲芳“嗯”了一聲。


    “可是我一個中學的校長,你覺得我有能力和人家縣教辦主任對抗嗎?人家一通電話打過來,我不一樣屁顛屁顛地照辦,有些時候不是我不想幫我們的學生,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校長,如果我們今天將莊小強開除了,那我們學校以後還怎麽給孩子樹立一個好的榜樣,怎麽他們在外麵所受到的委屈主持公道,怎麽讓我們這些老師教育他們公正公平真正的意義?”


    校長皺起了眉頭,深深地看了看劉雲芳,用比較低沉的聲音說道:“那你告訴我,如果明年我們學校的各項經費被卡在縣裏麵了,是你去幫我討回來,還是我自己去上麵討要一個說法去?”


    劉雲芳愣住了。


    其他的老師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敢情,有人將明年經費的發放作為了一個籌碼和校長談的這個事情。


    校長看到他們都麵麵相覷起來了,便繼續說道:“我幫了莊小強一個人,可這很容易讓我們整個學校都受到牽連,這個問題你想過沒有?”


    劉雲芳無奈地搖了搖頭。


    當校長從嘴裏說出經費問題的時候,她就知道,莊小強,憑他們幾個人的能量,是無法留下來了。


    “校長,難道真的就不能讓莊小強留下來嗎?他,他真的很優秀,這不是我一個人這麽認為的,我們的科任老師,我們班的學生,從一開始排斥他,到現在以他馬首是瞻,他......”


    劉雲芳似乎想將一切讚美的言辭都放在小強的身上。


    可是,校長製止了她繼續說下去了。


    他擺了擺手:“好了,有辦法的話,我就不用跟你說這麽多了,下個星期一的時候,正式宣布這個事情,你們回去上課吧!不要讓這個事情影響了你們的正常教學工作。”


    劉雲芳和其他科任老師對視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對於他們來說,能夠做到的,隻有這些了。


    他們帶著無奈和惋惜離開了校長的辦公室。


    劉雲芳一直低垂著頭,她在思索著,該如何跟莊小強說出這個對他來說,無疑是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呢?!


    她覺得一籌莫展。


    對於莊小強這個學生,她多少還是有些偏愛放在裏麵的。


    她不否認自己對莊小強這個學生的喜愛,作為一個老師,能夠遇到一個如此優秀的學生,她覺得這是自己的一種幸運。


    因為有了一個莊小強,而讓她擁有了一個令全校教師都為之羨慕的強大班級,這份殊榮和光彩,全部都是莊小強給她帶來的。


    現在學校因為上麵教辦的壓力要將小強這個優秀的學生“錯殺”掉,這對她這個班主任來說,其打擊力度,是不亞於當事人莊小強的。


    她要怎麽跟小強說這個事情呢?


    這個問題,在她的腦海裏思考了一整天的時間。


    直到下午第二節課上完之後,學生準備放學回家了,一直站在教室外麵的劉雲芳將小強叫住了。


    小強看到班主任特意在這裏等自己走出來,似乎已經意識到什麽了,下意識地用一種惶恐的目光望向劉老師。


    他在鐵籠子裏麵麵對比自己強大的對手時,沒有露出過一絲的惶恐和淩亂;在蒼桐縣城的小巷子裏麵,麵對那麽多張天貴拿著家夥什的地痞流氓,也沒有露出過任何的膽怯;多年來麵對生存和生活的各種挑戰和艱難,他一樣沒有流露出來過一絲的畏懼感。


    然後,現在他看到班主任的表情之後,他竟然害怕起來了。


    劉雲芳看看還掛著手臂的小強,輕輕地哼了一聲,關切地問道:“你的手怎麽樣了?”


    “醫生說起碼要掛半個月的時間。”


    “其他的傷呢?還痛嗎?”


    小強搖頭,朝著劉雲芳問道:“劉老師,是不是學校要將我......開除了?”


    劉雲芳的雙眉皺在了一起,深呼吸了一下,然後將目光望向了其他的方向,非常不甘願地點了點頭。


    小強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害怕出現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終於還是出現了。


    他心裏非常難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小強......”


    “老師,我,我還想要讀書。”小強很用力地說出了這一句話。


    “我知道,老師知道,可......唉!小強,上次老師跟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吧?”


    小強輕輕地點了點頭:“你說大人的世界裏,有很多的無奈。”


    “是,這次這個事情,不能夠怪誰,或者隻能夠怪這個世界的不公平吧!”


    小強強忍著自己眼眶中快要溢出的眼淚,盡量用平淡地語氣說道:“我,我知道了,老師,那,那我......我星期一還要來嗎?”


    “來,上完早上的課,你就回去,不用管下午。”


    小強用力地點著頭,然後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那——我——回——去——了。”


    說完後,轉身就離開了教室。


    望著小強遠去的背影,劉雲芳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她甚至有點討厭自己,為什麽沒有能力將這個這麽優秀的學生留下來呢?


    為什麽這個世界還有這樣錯綜複雜的人脈關係,而這些人脈關係還要對別人造成這種傷害呢?


    她開始懷疑“公平”二字了。


    對月小強這樣的弱勢群體來說,公平簡直就是放屁。


    望著空曠的教室,過去半年多的場景,曆曆在目。


    曾經她以為自己教書隻要將課本上的知識教給學生就算完成工作了,是莊小強讓她改變了一些她過去的思維和認知,在某個角度上來看,莊小強似乎也教會了她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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