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強是第二次聽到這樣的話的。


    第一次是母親跟他說的。


    他心裏明白,這應該是對的。


    但是,好強的他,嘴裏並沒有認可老師的話,而是大聲說道:“如果我這次不打他的話,以後他還會笑我媽媽,我不許他笑我媽媽。”


    老師氣得都快要炸了。


    最後,還是對他做了一番批評之後,將他罰站了,當然,還罰抄了一百遍的生字。


    小強隻是罰站了,但是沒有寫一百遍的生字,不是他不願意寫,而是他沒有多餘的空白作業本可以讓他寫著一百遍的生字。


    他知道,自己家的環境和別人是不能相提並論的,哪怕是一張紙,在他眼裏,也要比別人眼中的一張紙金貴了許多。


    老師問他為什麽不寫著一百遍的生字之時,他直接就說:“我沒有多餘的紙筆,我寫不了這麽多。”


    對於他家的環境,老師也是知道情況的,聽到他的這句話之後,她從自己抽屜裏拿出了兩三個空白本子給小強,還給了他一支沒有使用過的鉛筆。


    小強難以置信地望著老師。


    對他來說,這是一份非常珍貴的禮物,他不敢相信這是一個事實。


    抬頭望望老師,問道:“這,老師,你這是給我的嗎?”


    “你不要?”


    “我......我要。”說完,迅速從老師手裏奪過那幾個本子和那支鉛筆,好像生怕老師收回去一樣,緊緊地抱在他的懷裏。


    他感激地望著老師。


    “現在你可以將我處罰你的任務完成了吧?”


    小強用力地點著頭,臉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臨走之前,他突然對老師說道:“謝謝老師,我,我知道你說的話都是對的,但我覺得陳超就是該打。”


    老師被氣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直接就大吼:“出去,馬上給我出去。”


    小強笑著離開了老師的房間。


    他絕對不是老師眼中的那種乖學生,但是他的成績,卻始終是名列前茅的,而且,他的作業,從來都是準時完成,也是完成得最好的。


    老師將他的這些特性都看在眼裏,說不出一個什麽感覺來,隻覺得這孩子,以後應該是能夠成才的一個人,所以,多少對他還是有一點偏愛的。


    小強還是和以往那樣,上學放學的路上撿廢品摘野菜,回到家裏的時候幫奶奶做家務,周末的時候幫忙做農活和照顧妹妹。


    在別人的眼裏,他幾乎沒有一刻是閑著的,甚至連阿東都會問他:你這樣不覺得累嗎?


    小強隻會搖頭,因為他知道自己家裏現在是什麽環境,和阿東對比起來,簡直一個是天上,一個是地下,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


    他羨慕阿東有父母的關愛,不用考慮有沒有東西吃,會不會餓肚子,偶爾還會有新衣裳穿,鞋子永遠都不會露出腳指頭,時不時還有好吃的糖果。


    阿東每次有好吃的,當然也不會忘了他,可是他幾乎上沒有吃過,每次都跟阿東說回頭慢慢吃,但最後還是帶回去給奶奶和妹妹吃了。


    對著奶奶和妹妹,他又會說自己已經吃了好多了,阿東給他拿了很多這樣的糖果餅幹。


    看到奶奶和妹妹吃得美滋滋的,其實他有時候也很想品嚐一下那些糖果餅幹是什麽味道,可最終還是忍下來了。


    日子過得很苦,但是小強沒有埋怨過。


    家裏的水田,奶奶隻耕種了不到一畝地,倒是旱地,給他們祖孫三人種了兩畝地的紅薯。


    其他耕種不了的地,都給了小強的舅舅去耕種了,畢竟,他們三兄弟每個月還給他們一點生活物資,保障了他們的基本生活。


    雖然吃不了什麽好東西,但是起碼,讓他們祖孫三人沒有餓肚子。


    這天小強忙完地裏的活,坐在一邊歇息的時候,奶奶給他拿出一個饅頭,塞到他的手裏。


    他掰開一半,一半給了妹妹,一半又給回了奶奶,他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對奶奶說道:“我不餓,奶奶。”


    蘇紅英接過這半個饅頭,慈祥地笑了笑,又從籃子裏麵拿出一個饅頭,塞到他的手裏:“做半天的活了,肯定餓的了。”


    小強看看奶奶手裏的饅頭,然後露出了一個笑容,欣然接受了奶奶手裏的這個饅頭。


    不過,他隻吃了一半,剩餘的一半,又給了妹妹吃。


    祖孫三人並排坐在那裏,談著笑著,遠處的夕陽灑在他們的身上,溫暖了他們,也溫暖了這個小小的山村。


    看到小強望著遠方發呆的神情,蘇紅英問道:“是想你媽媽了嗎?”


    小強看看身邊的妹妹,然後點了點頭。


    “奶奶沒本事,對不起你們娘仨,哎!讓你們受這麽多的苦難。”蘇紅英黯然神傷。


    “奶奶,省城是不是很遠啊?”小強一直望著遠方。


    “嗯,奶奶一把年紀了,也隻是去過一次,還是以前陪你爺爺去省城看病的時候去的,都好多年了,我們走路走了一天一夜,又坐車坐了一天一夜才到的,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坐車,吐得我喲!”


    蘇紅英想到已經離世的老伴,眼睛不禁濕潤了起來。


    “我以後長大了,就去省城看我媽媽。”小強充滿憧憬說道。


    一旁的妹妹馬上跟著說道:“哥,我也要去。”


    “好,我們也一起去。”


    他伸手握住妹妹的小手。


    蘇紅英用力地點點頭,長歎一聲:“要不是你爸變成那樣,現在我們的日子,又怎麽會過成這樣啊!?”


    小強的神色也黯然了下來。


    每次說起那個冷血的父親,他就覺得有股子怨恨從他心中冉冉升起,很單純,隻是對父親的所作所為的怨恨。


    正如奶奶所說的那樣,如果不是他,自己的媽媽就不會被抓起來去坐牢了,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會被別的小孩欺負了,他們的生活也......


    他不敢忘記媽媽曾經對他的叮囑,他要強大起來,保護自己的妹妹,照顧自己的奶奶。


    想到這裏,他馬上跳回地裏,繼續未完成的農活,即使他現在已經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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