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爭鬥


    俄軍軍官中多是些虔誠的教徒,穿著筆挺的軍服,披著雪白的頭巾正在虔誠的祈禱,突然被明軍的南腔北調打擾了,哪裏還有半分肅穆的氣氛,不免人人瞪著明軍據守的軍營,眼睛噴火。


    偏偏幾條街道外,明軍的喧鬧不見收斂,越發高亢還直入雲霄。


    雖語言不同,那些俄國軍官也不是傻子,從明軍的嬉笑嚎叫聲中總能聽出點爛俗的味道。一個上校惱羞成怒喊來通譯,劈手揪著那通譯的衣服領子,逼問究竟,可憐那通譯戰戰兢兢也不敢欺瞞,隻得硬著頭皮如實稟告,奈何那明軍營中小曲小調,越發爛俗,不堪入耳。


    “蘇噶布裏亞特!”


    軍裝筆挺的上校羞憤欲絕,狠狠一腳踹翻了通譯,教堂外一大群俄軍軍官氣氛難平,破口大罵,紛紛扯掉雪白的頭巾,脫掉整潔的軍服,瘋跑回部隊各自召集部下,率隊發起凶猛的進攻。


    “烏拉!”


    被激怒的俄國軍官們揮著刀,率領部隊瘋狂的衝過街道,路障,衝向明軍死守的軍營大門。


    砰砰砰!


    守營門的明軍瞧著蜂擁而至的俄兵,大吃一驚,慌忙組織起排銃火力奮起還擊,從高處碉樓,兩側民宅,正麵石牆後發射的密集銃子,將衝鋒中的俄軍打的血花四濺,紛紛撲倒。高亢入雲的曲調戛然而止,福音讚歌,爛俗小調消失無蹤,突然被密集的銃炮聲取代。


    轟!


    一發炮彈落在軍營內,濺射起漫天的積雪塵埃,明軍士卒嚇的一哄而散,吵吵鬧鬧的背著弓,抱著銃尋找掩體,集結起來,一隊隊的馳援營門激戰處,或從軍械庫中搬出大批箭矢彈藥,分發下去。


    “喲嗬!”


    銃炮聲一起,羅藝眼睛便亮了,一聲吆喝背著他的長弓,領著幾個人穿街過巷,趕赴前線,心中尚且有些誘惑,怎麽著吼了一嗓子十八摸俄國人就發瘋了,炸了毛,如同祖墳被刨了呐,這樣暴躁麽。崔勝抱著一杆火銃,提著刀追上來,仍不免失笑連連。


    惡人還得惡人磨,這江洋大盜不學無術,生生將人家俄國人的禮拜彌撒驚擾了,那人家能不翻臉發瘋了。兩人仗著熟悉地形,領著十幾條精壯的漢子穿街過巷,很快消失在廢墟瓦礫堆中。


    騰騰騰,何可綱大步下了望樓,精神大振,銃炮聲一起硝煙彌漫在廢墟中,抽抽鼻子,何可綱竟覺得全身舒暢,孤軍血戰數月之久,這位何帥倒適應了慘烈的巷戰,跨著戰刀一溜小跑,趕回他的指揮部集結兵力。


    “烏拉!”


    被激怒的俄軍發起了潮水般的進攻,卻如同一個個灌滿了豬血的破麻袋,一個個栽倒在衝鋒的路上。數月激戰,明軍早將軍營營門處改造成了血肉磨坊,三層高的碉樓仍聳立著,被六磅滑膛炮摧毀的石牆成了掩體,一座座院牆被推到,鑿穿,明軍小隊在其中穿梭自如。


    如此狹窄的正麵戰場上,俄軍的衝鋒早已經證明了是愚蠢的,絕望的。激戰持續了半個時辰,俄軍付出五百餘人的傷亡後,魯莽的擅自進攻便被皇帝陛下親自出麵製止了,阿列克謝皇帝急了眼,跳了腳,親自入城製止了軍官們擅自發起的進攻。


    戰事平息,一個上校,一群校官,尉官垂頭喪氣站在皇帝麵前。


    皇帝陛下瞧著這一群狼狽如喪家犬一般的將領,氣的發昏,將一口怒氣生生壓了下去,良久,鐵青的臉上才擠出一絲笑意,溫言勸勉一番隻略施懲戒,將那個莽撞的上校解除了職務,草草了事。


    那上校被解除了職務,竟惱羞成怒狠狠的瞪著皇帝,咆哮起來。


    此人敢在君前咆哮,放肆自然是有恃無恐,俄軍將領多是貴族出身,桀驁不遜,那一聲聲怒罵終於將年輕的皇帝激怒,拔出佩刀狠狠擲了過去,那上校眼中凶光一閃馬刀剛拔出來,便被一群禁衛軍一擁而上,下了刀,按在地上,倒轉銃柄狠狠砸過去。


    慘叫聲中,那貴族上校被砸的頭破血流,趴伏在地仍憤怒咆哮著。


    冬日裏的西伯利亞,年輕的俄國皇帝臉色鐵青,手腳都在顫抖,卻心如鐵石下定了決心要新政,要改製,要將這些無能愚蠢的貴族軍官打壓了,讓真正有才華的將領指揮他的二十萬大軍。這是一次賭博,賭的是國運,皇帝陛下卻如同飛蛾撲火一般義無反顧。


    瞧著那野獸般咆哮的上校,皇帝陛下心中厭煩,煩透了這些自命不凡,卻自大無能的貴族,年輕的皇帝胸中火燒火燎,話到嘴邊,幾次要下令殺了這個狂妄的混蛋,這混蛋竟然在他麵前咆哮,這混蛋竟敢挑釁他的權威,罪該萬死。


    良久,年輕的皇帝終究還是冷聲道:“把這個混蛋,關起來!”


    如虎似狼的禁衛軍將上校架起來,拖走了,憤怒的咆哮聲中有人暗自慶幸,有人偷偷擦汗,有人失落,人間百態盡在眼前。不少人心中暗自歎氣,隻是關押而不是斬首示眾,皇帝陛下終究還是太年輕了,少了點魄力,沒有敢於和貴族們撕破臉的決斷。


    崇禎十四年,二月末。


    外興安嶺西側,明軍大營。


    天蒙蒙亮,一隊如虎似狼的明軍便闖入俘虜營,用鞭子,用刀鞘抽打著,將一群群瑟瑟發抖的俄兵打醒。一桶馬骨頭野菜湯抬了進來,一個個俘虜兵端著破碗,領了菜湯便哧溜哧溜的咽了下去。


    一碗菜湯入腹,戈洛文上校腹中多了點熱量,舉目四望,觸目驚心,幾日間被俘俄兵的數量又增加了幾百人,明軍似乎改變了戰略,輕騎四出,將一隊隊走投無路的俄兵投入俘虜營。整個遠東地區便如同一張血盆大口,不停的吞噬著誤闖進來的俄國人。


    戈洛文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淪為俘虜營中豬狗一般的奴隸,確切的說這不是俘虜營,這是奴隸營,每天隻能領到一點菜湯土豆,卻要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每天都有人凍餓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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