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狗咬狗


    事實上馬城是心知肚明的,當今崇貞陛下,自幼是沒有接受過係統儲君教育的,純粹是野路子出身的皇帝。平時接觸的都是些什麽人,文人雅士,家將,三教九流,而這大明朝的風氣早就壞了。舉個例子,這大明朝最流行的話本是水滸傳,水滸傳是柳敬亭說火的,在民間極為流行。


    可不要小看了這些民間文化對崇貞皇帝的影響力,人人都說水滸好,人人都想做梁山好漢,人人都痛恨禍國權閹,自幼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崇貞皇帝,難免對閹黨,廠衛恨的咬牙切齒,自然對道德君子們信重仰慕,這又是大明朝親王養豬政策造成的惡果。


    他的兄長天啟皇帝,那可是自幼跟在神宗皇帝身邊,從小接受過正統儲君教育的。


    大明朝的儲君係統教育還是很成功的,隻是親王養豬政策太坑了。


    皇上將自家江山虐了個死去活來,東林黨消停了麽,沒有。京中來信東林黨又鬧起來啦,前月內閣大學士劉鴻訓公然聲稱,皇上畢竟是幼主,於是劉大學士便大咧咧的將聖旨改了,大明朝立國二百四十年來首次會推閣臣,讓一幹黯然下野的前朝老臣驚的瞠目結舌,內閣大學士也能會推麽,內閣大學士可以改聖旨麽。


    混亂,瘋狂,東林黨人瘋狂到極點的崇貞二年。


    “瘋了,瘋了。”


    老淚縱橫的周永春喃喃自語,當是五內俱焚,親眼看著先帝和一幹臣子殫精竭慮維持的大好江山,一步一步陷入毀滅崩潰,這位前兵部尚書老大人精神徹底崩潰了,兩眼翻白昏厥了過去,嚇的馬城臉都白了慌忙喊醫官救治,折騰了一陣周老大人才緩緩回過氣,精神已經大不如前了。馬城心中黯然,知道這位長輩命不久了,崇貞亂命徹底抽空了這位老大人的精氣神。


    於鳳君也大吃一驚親自照顧,將馬城的一幹美妾指揮的團團轉,卻沒有怨言。開原馬氏,得周老大人照拂良多,沒有這位周部堂的鼎立支持,沒有這位老大人坐鎮薊州源源不斷的輸血,開原早就陷落了,這還是神宗皇帝定下的方略。想想神宗皇帝的雄才大略,先帝天啟朝的中興氣象,馬城便覺得胸悶,內傷,兩代明君怎麽就調教出崇貞這麽一個敗家玩意呢,胸悶呀。


    周永春膝下無子,馬城隻得讓妻妾好生照料著,這位一病不起的老大人,半月後周永春病逝,死時頭上還掛著個罪官,閹黨的頭銜,馬城心中煩悶操辦著老大人的後事,崇貞二年死的人太多了,還會有更多人死去。辦妥了周永春的後事,將棺槨運回山東老家,此時朝中仍是雞飛狗跳,朝中諸位道德君子為了爭奪內閣大學士的位子內訌了,南京戶部尚書溫體仁,東林黨,翰林官們咬成一團。


    先是溫體仁咬周延儒,被大學士劉鴻訓保下了,之後溫體仁咬劉鴻訓,居然將這位敢替皇上改聖旨的劉大學士咬死了,之後左副都禦史王誌道又咬溫體仁,被崇貞皇帝視為“沽名立論”下旨申飭,之後溫體仁又被周延儒反咬一口,噴成“蓋世神奸”,一幹清流君子為了入閣在朝中咬成一團,唾沫橫飛實在太壯觀了,短短一年時間內閣換了六個大學士。


    船上,馬城心中厭煩隨手將京中密報仍到艙外,且咬著吧,眼不見心不煩。


    這個時候盡量低調些,命人在登州上岸將老大人棺材運回金鄉縣老家,葬在祖墳裏操辦了一番。


    金鄉縣,周府祖宅。


    旅途疲憊妻妾們都睡下了,隻有幾個周氏族人撐著眼皮苦熬,靈堂中冷冷清清的,深夜時袁可立袁老大人在子侄陪伴下,自河南趕來哭靈。周氏族人慌忙招待貴客,袁老大人則在靈前潸然淚下,這位被革職的前朝閣老也是悲從中來,哭了個一塌糊塗,當夜便在周府老宅住下了。


    兩日後,金鄉。


    登高遠望,山東金鄉也遭了旱災,金鄉知縣也不敢再擺架子,趕來拜會。魯西南已經連續三年大旱,連百姓飲水都成了大問題,曾經富庶的金鄉也盜賊四起,再也恢複不了神宗朝的富庶,天啟朝的有序了。金鄉也曾經是袁可立當巡撫時的治下,當時還是富庶的大蒜之鄉,如今連年幹旱連大蒜都種不成了。


    袁可立看著周氏莊子裏幾眼水井,擺手道:“回去吧,多打井。”


    金鄉知縣尷尬的答應了,前內閣次輔麵前也不敢放肆,隻是連續大旱三年連井都幹了,隻能打深井,然而打深井是需要銀子的。如今山東盜賊四起,隻是金鄉附近就有三夥山匪,亂象已成從父母官到百姓都在苦苦支撐,指望著雨季來臨能緩解幹旱,對此袁可立信心還是很足的。


    親民官出身的袁閣老,穩重道:“眼下是雨季,早晚會下雨的。”


    馬城不願打擊他,心說印象裏曆史上從天啟朝到崇貞朝,北方可是大旱了十幾年,史書縣誌上都是明確記載過的,假不了。小冰河期的反常氣候呀,連續十幾年旱災,朝中還有一群瘋狗在亂咬,大明就是這麽亡的,這些話自然隻能放在心裏,說出去怕是要被天下讀書人千刀萬剮。


    稍一沉吟,袁可立溫言道:“你回開原之後,切不可浪戰,徐徐圖之。”


    馬城點頭受教,如今朝局混亂失控,各地督撫人人自危,都怕東林黨的唾沫噴到自己身上,人人都在裝聾做啞,軍閥割據的時代正式開始了。開原首當其衝不得不擁兵自重,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總不能聽楊鶴和東林內閣瞎指揮。倘若楊鶴再玩一出四路圍攻,開原又該如何做,隻能做亂世軍閥擁兵自保。


    袁可立沉默良久,才壓低聲音道:“聽調,不聽宣。”


    馬城會意點頭,兩人相視無語論禍國殃民的能力,古往今來也沒有能強過東林黨的,這才一年就把大明搞崩潰了。


    臨別時馬城苦勸道:“袁公可去台灣,寄情山水也好。”


    袁可立暴躁道:“老夫就在河南老家,哪兒都不去!”


    馬城趕緊賠笑這位袁老大人還是那個火暴脾氣,送走袁可立又至登萊,密會戚金,等了三天戚金沒來隻送了封信,相見不如不見。馬城無奈隻得將妻妾仍在登萊,出海去朝鮮耽羅,在氣候涼爽的耽羅島見到了毛文龍,貞明公主,關起門來密談了兩天,毛文龍才帶著親兵回義州去了。


    馬城嚴令兩人沒有開原提督府軍令,朝軍,義州鎮不得動一兵一卒。


    戚金要做忠臣,秦邦屏沒什麽主見,毛文龍卻不管那一條表現的極為忠心,貞明公主也實際控製五萬朝軍。如此,馬城心中終於塌實了些,最差的局麵朝鮮境內還有一支抵抗抵力量,能有效的牽製建虜。心叫僥幸多虧了下手快,以雷霆萬鈞之勢廢了光海君,如今將五萬朝軍抓在手裏就有餘地,和貞明公主纏綿了幾日,便該動身去薊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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