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俠義無雙


    馬城又握了一下她柔軟小手,輕一點頭,一切便盡在不言之中,君前自汙,才是長久富貴之道。最好讓那魏忠賢生出錯覺,當自家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效果最佳,也趁機將魏朝撈出天牢,於心無愧,一氣說了這些話終支持不住,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


    一夜過後高燒退去,馬城仍心有餘悸,這一關過的很險,終究是因為身體底子好,強撐著熬過來了。總有些醫學常識,心知高燒退了,便表明傷口感染得到了控製,後世軍校裏教的戰場應急醫療手段,還是極為管用的。心中一動,應當將這些應急手段書寫成冊,在軍中推廣開來。


    左右無事,皇上也被氣走了,索性命宮女找來紙筆,自家口述,柳自華代筆,將所知戰場醫療手段整理出來。


    柳自華心情好轉,撒嬌起來:“不寫,奴家一個癡呆文婦,隻懂看書,不會寫字。”


    馬城見她神情嬌媚可愛,心叫救命,這柳妖精比白妖精還會勾人,日後再不能輕易勾搭這類女子了,要人命的。偏偏皇上又新賜了兩個,兩個小宮女都是含苞待放的年紀,不避男女之嫌擦洗身體,自然是皇上賜下來酬謝救命之恩的。


    調笑一二,柳自華方端坐房中,整理口述,儒雅風流又有些於鳳君的神韻。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日後在京城多了個念想,馬城也不知是好是壞,終是放下心思做些實事。馬城所知戰場急救術也很有限,卻足夠讓柳自華嘖嘖稱奇,東問西問,象極了可愛的好奇寶寶。


    馬城無從解釋,隻得正色道:“此為西學,泰西之國稱之為醫學,在泰西為顯學。”


    柳自華奇道:“那泰西人以此為顯學,那便不尊先賢,不敬君王了麽。”


    馬城糾正道:“錯,泰西國君權天授與皇明一般無二,然泰西諸國重軍功,顯學賢達與勳貴數百年相安無事。”


    柳自華興致高漲,追著問道:“顯學賢達,那便是大儒了,大儒如何能與勳貴相安無事,這倒奇了。”


    馬城解釋:“因泰西大儒,更重實用,非是尋章摘句老學究,泰西勳貴也多是飽學之士,文武並重,故相安無事,西學大儒曾有名言,少談些道理,多做些世事。”


    柳自華欣然笑道:“尋章摘句老學究,城郎也是飽學之士呢,連李賀的詩都記得,尋章摘句老雕蟲,於治國確無半分用處。”


    馬城見說服了她,便笑著道:“荀子曰,知之而不行,雖敦必困。古之先賢,未嚐不知學以致用,隻是先賢文章被後人作歪了。禮記有雲,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豈不是明言學以致用,知行合一。”


    柳自華黑白分明的眼睛閃閃發亮,撲哧笑道:“知行合一,城郎的老師,定是陽明公的徒子徒孫,教了一肚子歪理邪說。”


    馬城見她明媚可愛,便調笑道:“怎的你要去告發我麽。”


    柳自華嬌癡道:“我怎舍得。”


    馬城心中一熱,和這妙人兒調笑半天,發了一身汗更清醒了,說說笑笑,將所知戰場急救,按壓止血,清創消毒,明代人能接受的內容整理成文。這也是很有西學實用精神的一本小冊子,當也算是西學著作了吧。


    柳自華用一筆秀麗小楷記錄下來,柔情似水道:“等刊印成冊,此書當能活人無數,善哉,當如何落款?”


    馬城沉吟道:“直書大名即可,開原馬城,南京柳自華。”


    柳自華眼睛亮閃閃,嬌笑道:“直書其名,也是西學之法麽。”


    馬城讚道:“然也,冰雪聰明。”


    柳自華喜翻了心,落款之後,慎重的將小冊子貼身收好,隻怕是當成定情信物了,這信物倒也特別。今日這番話,多半是要落入天子耳中的,外麵太監鬼祟偷聽,這番話,本就是說給天子聽的。這番論調在明末倒並非驚世駭俗,學以致用,與王陽明心學知行合一,也有雷同之處。


    有美相陪,這養傷的日子倒也過的舒坦。


    天子雖仍在氣頭上,卻還算人道,準馬林,周永春一幹人等進宮探視,唏噓之餘也帶來宮外的消息。馬林見到兒子無恙,老淚縱橫險些當場哭暈,周老大人也是唏噓感慨,宮外此時是風雨飄搖,廠衛四出拿人抄家,連首輔葉向高也下獄了。首輔下獄,算是大明朝靖難之後頭一遭。


    此次宮變太過聳人聽聞,那十餘名鐵騎死士,死無對證,居然查不到來曆。廠衛說是王化貞在軍中培植的死士,馬城卻隱隱覺得實情並非如此,皇上當是有難掩之隱,能讓皇上有苦難言的,並不難猜,皇室內亂,信王,福王。


    此是正理,刺殺了皇帝總要有另立新君,信王,福王都有嫌疑。


    實情如何,馬城也不敢胡亂揣測,總之是朝中東林黨被清掃一空,有的下獄,有的問斬,有的回鄉養老。曆史強大的慣性讓馬城心驚,隻是遼東多了一個開原總兵,一切都在朝著原本的方向發展。


    隔了幾日,魏朝竟然獲準進宮,頭上還多了一個開原監軍的頭銜。


    馬城大吃一驚,這真真是皇上恩典了,還真是老朱家的骨血呀,對一個人好是真的好,送了如此大的一個人情。和魏朝兩人請見陛下,謝恩,魏朝在上書房外長跪不起,磕頭磕的咣咣響,痛哭流涕。


    馬城也隻能陪著跪,半晌,天子才召見兩人。


    請罪,謝恩走個過場,馬城心說罷了,魏朝的性子實在不適合在宮中當差,此去開原監軍倒是個好差事。


    天子終究是少年人性子,仍是冷著臉揶揄一番:“魏大人俠義無雙呢,朕才是惡人。”


    魏朝慌忙跪地請罪:“奴婢惶恐,奴婢有罪。”


    天子又發泄一陣也便罷了,馬城趁機請旨回家靜養,總住在宮裏也太不象話,倘若東林黨還主政,怕是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對馬城,天子倒和顏悅色:“朕準了,馬卿要做飛將軍,朕卻不願做漢景帝,卿若有一日恢複遼沈,朕便再封一個國公又如何。”


    馬城自是指天劃地,信誓旦旦:“臣不願做飛將軍,臣願做陛下的一把刀,開疆裂土的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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