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今天咋回事兒,怎麽這麽素啊?”


    後勤部食堂,一名小夥扶了扶眼鏡,看著手裏的盤子抱怨了起來。


    一團合著紅薯一起蒸的雜糧飯,一勺豆芽,一搓鹹菜,豆芽裏的湯水清得看不見油。


    這可比平時的菜色差了一截,照理說今天該有肉的,沒有豬肉怎麽也得有塊鹹魚吧。


    站在窗口後麵監督打菜的梅姐擦了擦手,大大咧咧地說道:“村裏要支援災區,口糧有點緊張,湊合著吃吧,好歹是幹淨的,比外麵的玩意兒強多了,你瞧,還有豆芽呢,外麵想吃都吃不著。”


    小夥翻了個白眼:“別逗了,庫房裏那麽多東西,還能差了我們這一口?別以為我不知道這豆芽是什麽東西,嚼起來比草都硬。”


    排在後麵的人見到這菜色,也開始怨聲載道起來。


    “今天可是星期三,該有葷菜的啊。”


    “村長不是剛從閩省那搬了幾倉庫的凍魚回來嗎,拿出來做了啊。”


    “支援災區也不能餓著咱們吧,這點東西還不夠我塞牙縫呢。”


    見有人附和,那小夥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把餐盤一放,大聲道:“梅姐,這可是你不地道了,周三周六都該有肉的,今天沒肉就算了,分量還少了,是不是你給貪汙了啊。”


    梅姐也是個火爆脾氣,直接罵了回去:“我貪了你奶奶的腿,嘴巴給老娘放幹淨點。不想吃就餓著,老娘一會兒替你享用了。”


    “嘿,你怎麽罵人?”


    “你個臭小子管不住嘴巴,老娘罵你是教育你,你得說謝謝,知道嘛?”


    一位和事佬站出來拉住要吵架的小夥,朝梅姐說道:“梅姐,雖然說是要支援災區,但也不能這麽搞吧,咱們都是村裏的職員,下午還得幹活呢,吃這些哪夠啊?”


    “怎麽不夠,大眾食堂分量比這還少,他們不也吃得開開心心?”


    “那能一樣嗎?他們又不用上班。”


    “怎麽,你們一群坐辦公室的還累著了是吧,331那邊的人一天才兩頓,你們吃得上三頓,別不樂意!”


    小夥梗著脖子說道:“工作日吃三頓那是該的,上班第一天起就這樣,咱們村又不是沒糧食,別想pua我們。”


    “你小子還在這嚷嚷上了!”梅姐一巴掌拍在窗口櫃台上,“我也吃這個,你們主管也吃這個,就連村長也要吃這個,你怎麽就吃不下去了,你是誰家的少爺啊這麽牛逼?”


    “我沒說吃不下去,我的意思是咱們要幹活,吃這點不夠!”


    眼看吵了起來,人群後方突然走上了幾個穿著警衛製服的大漢。


    “吵什麽吵什麽?”


    張震推開人群走上來,手按在腰間的警棍上,不滿地看著聚集在窗台邊的人群。


    “張隊長,你來的正好。”小夥端著餐盤往張震麵前一湊,“今天沒葷菜就算了,分量還少了,還讓我們吃這種豬都嫌棄的豆芽,食堂這幫人太過分了!”


    張震看了看餐盤,又看了看窗口後麵那一盤盤的飯菜,朝梅姐問道:“今天就開始減配了?”


    梅姐點了點頭:“早上剛發的通知。”


    張震伸手把小夥的餐盤拿了過來,聞了聞之後朝他說道:“全是新鮮的,什麽毛病都沒有,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小夥見張震居然不幫大家說話,一時間氣壞了,分外委屈地說道:“張隊長,你看看這是人吃的嗎?”


    張震皺著眉頭怒喝道:“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他把餐盤往櫃台一放,掃視人群一圈後大聲說道:“怎麽,吃了幾個月飽飯就覺得自己是人上人了,受不得一點委屈了!”


    張震是治安處的大隊長,也就是村裏的警察,怎麽也是個領導了,一群人自知理虧,也不敢跟他強嘴。


    “當初在外麵過的什麽日子,一個個都忘了是吧?要是忘了自己姓什麽,就跟著工程部的兄弟去城裏看看,看看那裏的災民都在吃什麽!村裏給你們發工資,給你提供夥食住宿,熱水暖氣,是讓你們幹活的,不是讓你們來抱怨的!


    外麵最少有兩百萬人還沒拿到穩定供應的口糧,他們天天睡在連幹淨水都沒有的房子裏等著兵團去送糧,能吃上一口陳米都要感動得哭出來!你們說這不是人吃的,那他們是什麽,是豬狗嗎?兵團新上任的稽查部部長劉蒼耳知道是誰嗎,人家以前是京都監察委員會主任,級別比市長還高!現在連他都一起吃這個,你們要是覺得自己的肚子比他的肚子還高貴那就下山去另謀高就,否則再讓我在基地裏聽到這種話,老子馬上去找你的領導把你開了!”


    張震凶巴巴地瞪了人群一圈,不少人羞愧得低下了頭。


    他轉身把飯卡往窗口一刷,朝梅姐說道:“打份飯。”


    接過梅姐遞來的飯,他端著餐盤朝眾人說道:“想吃好的,就去兵團報到,沒那個膽量和能耐就別在這抱怨。全國忍饑挨餓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要是我少吃一口就能救活一條命,我寧願天天啃樹根。現在這麽困難的世道,村裏還能給我們吃上熱飯熱菜,那些腦袋別在腰上的士兵都未必吃得上熱的,我們也該知足了!”


    “張隊長,別罵了,我們知道錯了。”


    見有人主動認錯,張震的臉色也緩和了些,但依舊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後勤本來就是輕鬆崗位,吃差點餓不死,勻出口糧來多救濟幾個難民,以後打起仗來才頂得住。別整天就想著自己家裏那點芝麻大的事兒,兵團要是垮了,有沒有你家那幾口子人還兩說呢,孰輕孰重自己掂量,實在想吃好的那就自己出錢去買,村裏又不是沒給咱們發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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