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喝了口茶,不動聲色地問道:“大夏的法條浩如煙海,還不是落到現在這般田地,你覺得問題出在哪?”


    劉蒼耳見他這麽問,心裏更加有底,毫不猶豫地說道:“隻有權力能扭曲法律,權力的失控源自腐敗和不作為,背後的根本原因是監管的失位,也是掌權者自身的墮落。我們可以建立完善的監督體係,保證規則的順利推行,至於人自身的問題嘛……”


    劉蒼耳沉吟了一下後嗬嗬一笑:“林先生手段過人,威震寰宇,整個救災兵團都是出自你手,骨幹人員高度忠誠,我想應該沒幾個人敢在你的眼皮底下搞七搞八。”


    老劉倒是拍得一手好馬屁,難怪能當大官。


    他講的這番話肯定是有私心的,既然林楓今天請他來,又談了這種話題,必然是要給他找個合適的位置。


    他本身就是監察出身,這可是肥差中的肥差,一等一的實權崗位,要是能在林楓的手下繼續任職,那也算成功的另起爐灶了。


    聽完劉蒼耳的話,林楓隻是笑了笑,拿起茶壺添茶。


    他似乎有點不太買賬,因為劉蒼耳說的話看似字字珠璣,實則就是正確的廢話。


    這些道理,抓個中學生來都懂。


    我當然知道肉好吃,但你光說好吃沒用,你得給我做出來。


    “劉主任,你的想法我很認同,不過我想聽點更實在的,陽春白雪不適合東海這種惡土,我們還是更需要下裏巴人,需要更高效更快速聚攏民心的方案,我們的時間不多,四周全是敵人,沒空慢慢去慢慢建設。”


    劉蒼耳見林楓一副考校自己的姿態,心裏不禁打起了鼓。


    他倒是知道怎麽滿足林楓這個要求,但他不敢直接說。


    也許很多人都知道,要麽是不敢說,要麽是不願意說。


    劉蒼耳在心裏猶豫著,說出來可能會得罪林楓,不說吧,豈不是讓林楓覺得自己沒什麽用處?


    五馬山多的是想“進步”的人,自己不整點“驚世駭俗”的錦囊妙計出來,恐怕沒辦法拔尖。


    林楓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麽一樣,淡淡地說道:“有什麽想法直接說就好了,我們這地方沒那麽多條條框框。”


    劉蒼耳糾結了一瞬間,立刻做出了決斷,反正都落到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麽好怕的。


    “人心是最複雜的東西,可要讓民眾信服你,最簡單的辦法說白了就是給足好處,物質上精神上都要滿足他們。資源匱乏不是問題,從古至今,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我們能真正的均分資源,那我想哪怕是再沒有良心的人,也會記你的好。”


    劉蒼耳努力把話說得委婉,但林楓卻偏偏不想給他回避的機會。


    “劉主任,接下來我們要組建一個更加正式的管理機構,如果我委任你來暫時主持工作,並且要求在一個月內完全獲得整個東海灣民眾的支持,你會怎麽做?”


    劉蒼耳愣了一下,猛然間明白了林楓的意思。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聽不懂他就算是白活了。


    “林先生真會開玩笑,我一個外人哪裏夠資格……既然您想聽我的意見,那我隨便說,你當隨便聽。”劉蒼耳打了個哈哈,眼神陡然淩厲起來,“一個月的時間太短,恐怕連確定正式的行政架構都有些困難,既然沒有試錯的時間,那我們幹脆打人情牌。你不是說南方人不再相信上位者了嗎,根本原因就是官方調走了本該給他們的資源,那我就把屬於他們的東西還給他們,告訴每一個人,我們是站在他們那一邊的。我會打開庫房,向所有人公布真實的庫存數據,讓他們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糧食,而不是整天等著救濟處開門。看得見的東西才能讓人信服,糧食能帶來最直接的認同感,隻要他們看得見賬目,就會發自內心地認為自己也是這個集體的一員。”


    最近的難民總喜歡調侃那些對官方還抱有幻想的人,尤其是在331征兵單位宣傳保家衛國之類的理念時,他們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這個國家有你的份嗎”。


    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傳開的,真該殺頭。


    劉蒼耳的辦法聽起來挺扯淡,但似乎又有點說法。


    你覺得這個集體沒你份,所以你沒有認同感,不但不感冒甚至還格外敵視,那我給你一份就是了。


    你再也不是為了地主老財林大老爺之流的人物當填線的炮灰,你是在為自己工作和戰鬥,你所守護的是屬於你自己的生活和財產。


    劉蒼耳說法籠統了些,但本質上就是分錢,狠狠的分錢,讓所有人產生認同感。


    而且這個力度必須前所未有,要讓每個人都分到,還得分得絕對公平。


    一個月的時間,隻有這種最簡單最粗暴的辦法能立刻收獲民心。


    實際上這不是他全部的想法,他隻是選擇性地說了一個林楓想聽的。


    在五馬山待了十來天,他可不是什麽也沒幹,每天都在了解東海的情況,以及林楓施行的各種規則和政策。


    當聽說林楓逼著常河把糧食都拿出來喂難民的時候,劉蒼耳嚇了一跳,驚歎於林楓的大手筆,又有些摸不透林楓的打算。


    據他之前掌握的情報來看,林楓可不像是個真心救濟天下的好人,他就是個十足的野心家,壞事幹了一籮筐,洗劫了不知道多少倒黴鬼。


    但劉蒼耳也因為這件事有了些許猜測,直到這一刻他才徹底確認林楓的意圖。


    如果沒猜錯,馬上會有一個高高的位置等著我,眾矢之的的那種……


    劉蒼耳在心裏嘀咕著,馬上就看到林楓笑著拍了一下茶幾。


    “劉主任果然人中龍鳳,一席話讓我茅塞頓開!”


    劉蒼耳嗬嗬一笑,一臉謙虛的模樣:“林先生過獎了,隻不過是一點拙見而已!”


    “誒,劉主任不要這麽謙虛,我是真的覺得你的想法很好,你要是不嫌棄,不如加入救災兵團,和我們一起拯救受苦受難的同胞!”


    劉蒼耳點了點頭:“林先生看得起我,我當然不能推辭,我也很願意拯救大夏出一份力!”


    嘴上在說著虛頭巴腦的話,心裏卻是又好氣又好笑。


    劉蒼耳怎麽會看不懂,林楓明明就是需要一把刀去砍自己人,他舍不得自己的兄弟來遭這個罪,於是這個活就落到了自己頭上。


    他的身份、能力、履曆都能勝任這份工作,最重要的是他跟林楓麾下的人馬沒有往來,做事不必顧忌情麵,各種因素疊加在一起,反而他成了最合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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