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俘虜在災前基本都是老實本分的普通人,要不是為了活下去,誰願意提著腦袋去幹殺人放火的事啊。”


    汪新建一邊巡視俘虜的宿舍,一邊跟劉涵說話。


    “我都能想到他們這一年多為了活下去吃了多少苦頭,那些大人物隻是把他們當棋子來利用,沒人在乎他們到底需要什麽,陸昭明甚至都沒把他們當人看過。你跟這些人來硬的,他大概率隻會陽奉陰違,他們能活下來也是因為他們擅長這一套,你得真正去關心他,他們才會覺得你有把他們當人看。”


    劉涵覺得汪新建這人挺有耐心的,剛剛居然花了兩個小時跟一屋子俘虜聊天,而且會回應每個人說的話。


    他們說天災剛爆發的時候救災物資被人挪用了,汪新建就幫著他們罵那些畜生。


    他們說自己家附近的官員都跑了,汪新建就說東海那群俾養的也是一個吊樣,都是混飯吃的王八蛋,有機會一定要把他們吊起來抽。


    他們說餓肚子好難受,自家的誰誰誰被餓死了,汪新建就開始掉眼淚,哭著說自己的下屬和朋友也餓死了好多,被他一帶動情緒,眾人也開始哭了起來。


    他們說自己做壞事也是被人逼的,不聽那些老大的話,自己也要被殺掉,汪新建就說理解理解,然後帶著他們開始罵陸昭明那些人的祖宗。


    一群人在一起又哭又罵,哭自己的悲慘遭遇,罵這世道的不公。


    罵爽了,汪新建又開始說救災兵團對待難民的方式是怎麽樣的,他也不去誇誰誰誰好,但是俘虜自己一對比,立馬就覺得林楓這人還不錯,比陸昭明強多了。


    東海人也還不錯,打了勝仗不但沒弄死自己,也沒逼著自己去當炮灰,比鳥屎自衛軍強多了。


    渾然忘了前幾天還差點被東海人宰了。


    言語的力量似乎真的很強大,麵對槍口都沒低頭的鐵漢,愣是被汪新建哄成了哭哭啼啼的孩子。


    “咱們要先軟化這些人,等他們放下了戒心,不再仇視我們了,那就可以真正地開始改造了。”


    劉涵認為汪新建說得很對,這種道理大家也不是不懂,但為什麽很少有人能像汪新建這樣把事情做好呢。


    因為現在的人充滿了戾氣,心裏隻有仇恨,根本無法發自內心地想要去拯救一群敵人。


    身份、地位、階級的差距注定了人與人之間難以共情。


    有些人連坐在辦公室裏為屁民開張證明都嫌煩,你還指望他去真正地關心你?


    他忙著思考怎麽賺更多錢,連關心自己身邊人的興趣和精力都沒有。


    汪新建這種方式需要管教者自身就具有足夠的道德操守和良好品質,但擁有這種條件的人可不多。


    劉涵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汪新建搖了搖頭,反駁道:“快樂是可以被傳遞的,熱情和愛也可以,你可以用自己去影響其他人,不要對人性那麽悲觀。”


    “老汪,你講的太不現實了,要是真有那麽簡單,這個世界就不會這麽糟糕了。”


    汪新建撇了撇嘴,叉著腰趾高氣昂地說道:“那我換個說法,你讓他們住在垃圾場邊上,他身上能不臭嗎?你得把真正的垃圾弄走燒掉才對,而不是直接把他當成垃圾燒掉。這樣哪怕改變不了他的心,至少他身上也不會那麽臭了!環境會影響人,你隻要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自然可以把罪犯的數量降低,如果整個社會遍地都是王八蛋,那一定是社會本身的問題,你得先去改變社會,而不是在這自以為是地罵大家是王八蛋!”


    “行行行,你是領導,我說不過你,反正你把這事兒辦好就行。”


    劉涵算是明白為什麽救災兵團已經是“人才濟濟”,林楓偏偏要把汪新建叫過來了。


    五馬山遍地殺手和暴徒,就是沒有幾個心靈導師,難民堆裏更不用說了,全是臭不可聞的“垃圾”。


    林楓手下雖然有不少心地善良的人,但這些人顯然不具備汪新建的“工作經驗”,人家一個電話就從331調了一批專門幹這活的人過來,嘎嘎利索。


    勞改進行了幾天後,認罪書就多得差點能把劉涵淹死。


    汪新建開始降低勞動時間,組織人手給俘虜上課,劉涵本以為會是讓人抱著那些勸人向善的書大段朗讀,但汪新建明顯很清楚難民現在根本不吃這一套,尤其是這種已經靠殺人獲得了財富和地位的罪犯。


    我踏馬向善的時候差點餓死,好不容易過了心裏麵那一關跑去幹壞事,你又來叫我回去做爛好人?


    每天上課之前,管教先帶著俘虜罵半個小時的娘,罵陸昭明,罵天災,罵貪官汙吏,罵歐洲佬,有啥罵啥。


    罵痛快了再開始學習,學什麽呢?學怎麽搭建溫室,學怎麽急救,學如何利用科學知識提高燃料熱效率,學如何在荒廢的城市裏回收有價值的物資,反正啥亂七八糟的都被汪新建塞進了課程裏。


    一開始俘虜還有些嗤之以鼻,但很快他們就發現這玩意兒真有用。


    不是,哥們,你教真東西啊?


    很多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有人在關心他們,不辭辛勞地用科學、係統的方式教授他們生存知識。


    仿佛這群管教是真心實意地希望他們能在這場浩劫中活下去。


    上了幾天課,汪新建等俘虜們適應下來,開始往課程裏塞思想教育課了。


    搞這個的話大家可太熟了,隻需要拿出京都印發的宣傳文件,對著在前線英勇殺敵的英雄們大誇特誇,基本上就起效果了。


    都是端著槍玩命的,人家是萬人追捧的英雄,你們怎麽就成了人人唾棄的階下囚呢?


    這一對比,不少人都破防了。


    媽的,老子當初怎麽就加入了自衛軍?


    沒去吃上軍糧,我踏馬也沒必要這麽作賤自己啊。


    早知道要被陸昭明抓去當炮灰,我當初還不如去加入正規軍。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俘虜營的氣氛立馬變了,不少之前的死硬分子現在哭著喊著要投靠救災兵團,為祖國做貢獻。


    鬼知道這些人有多少真心實意,但是收到消息的林楓很滿意這個效果。


    真的假的他才不在乎,反正救災兵團裏大部分人也都不是為了報效祖國來的。


    都是為了混口飯吃,誰也別嫌棄誰。


    你要吹牛也行,等軍隊來驗收的時候也一定要給本村長吹出水平來,不能讓征兵處說我改造不徹底,不然老子還得花糧食給你們養著繼續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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