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剛成為主教練時,非議不比現在小,可是那時的我不曾辯解一句,因為我的確太年輕,的確不足以讓人信服,這是永遠沒辦法反駁的客觀事實,隻能用事實說話,用成績說話。現在,我的主教練身份似乎已經保住了,我要先感謝一直耐心陪著我們的球迷。”“球隊裏有一個小孩,總是喜歡對我說要公平,現在,作為主教練,我也想要一個公平:我希望你們能公正地看待我。”“是的,我同時也是球隊的老板,可是這件事給斯魯厄帶來了什麽危害呢?是球員的買賣太自由了?還是球隊的基礎設施升級太快了?是金錢,讓我帶來了許多優秀的球員;是金錢,讓俱樂部擁有一流的訓練設施。”“一年多以前,當我回歸斯魯厄時,我曾經對著所有人宣誓從今以後我就是卡爾斯魯厄人,與卡爾斯魯厄同在。但是這個誓言被輕視,被遺忘。這讓我感到很遺憾,也有點傷心,因為我已經為俱樂部付出了所有。但是我愛卡爾斯魯厄,願意讓它越來越好,因此我也願意再次重申……”“無論是作為主教練還是老板,我這一生,都隻屬於卡爾斯魯厄,永遠不會接手其他俱樂部。”“最後,再次感謝一路陪伴的球迷,謝謝。”艱難撥開前呼後擁的記者群,他坐上謝裏登的另一輛車,隔絕了所有的窺探。在茫茫夜色中,蜿蜒空曠的公路像一條黑河,車子孤獨又安靜地在上麵行駛著,兩道白燈發出明亮的光芒。車廂內溫暖又明亮,埃德加坐在後座,查看手機裏塞滿的訊息。認識的,不認識的,似乎全世界都忽然在關心他。“把燈關了吧。”他忽然開口。等車廂陷入了黑暗,這才放鬆地靠向後背,不再管手機。“我不需要燈。”第170章 悲觀主義的失敗房間裏早早熄了燈, 兩個人躺在溫暖的被窩裏,依偎著彼此。“和我說說話,埃迪。”“說什麽?”“今天那個人的腦子一定有問題, 像他這樣想的一定是極少數,我們去查一查……”“算了,我不想查。”“你傷心了嗎?”“別傻了,克裏斯, 他隻是一個陌生人。”懷裏的人蹭了蹭, 把手貼在他的左胸, 緊緊感受了一會。“可是我能感覺到你傷心了, 今晚你都沒有看書。”沉默了兩秒, 埃德加緊握住那隻手,“或許我有點失望, 有點……沮喪?我也說不上來。不過我可以保證, 就是那麽一點點, 說不定明天醒來就忘了。”“就算是一點點,你也可以和我說的。”埃德加緊緊抱住他,繾綣地貼上他的額頭,溫熱的唇瓣裹挾著冬夜的冰涼,過了好一會才離開。“謝謝你, 克裏斯。什麽都不必說,我隻要這樣抱著你就可以了。”“就像抱一條狗嗎?”“……你的腦子裏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麽?”“電視上看到的,不會說話的陪伴犬嘛!”“算了,睡覺吧……”埃德加閉上雙眼, 不再說話, 正當他即將墜入黑甜鄉時,好像聽到了葡萄牙人在說話。他朦朧地應了一聲。沒想到男孩幹脆壓了上來, 趴在他身上,一下把德國人的瞌睡蟲都壓扁了。“埃迪,你今晚的演講,讓我有點嫉妒。”“嗯?”“第二次了,這是你第二次為卡爾斯魯厄發誓。”他的聲音毫無睡意,與埃德加鼻尖對鼻尖,“你不願意相信永恒的愛情,卻願意一遍又一遍地為卡爾斯魯厄許下永遠……在你心中,夢想和愛情究竟有什麽不一樣?”許久許久。埃德加低聲答道:“我不知道,克裏斯,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或許是因為……我可以為夢想定下計劃,可以一步一步謀劃。但是愛情不可以,就算我再怎麽謀劃也沒有用。”“你試過了嗎?”“沒有……”“既然沒有試過,怎麽知道沒有用?”埃德加被問倒了,“可是……愛情就是會讓人失去理智。就算一個人再理智再強大,一旦真正陷入愛情,也由不得自己。”“就算是你,也一樣嗎?”“當然了。”克裏斯的氣息急促起來,聲音迷離,“可是我沒有看到,埃迪……那是什麽樣子的,我想看……”“啪!”埃德加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旖旎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還想不想上場了?”他不服氣地抓住埃德加的手腕,“我什麽都沒做,明明隻是和你聊天!”“……總之,俱樂部可以完全掌握在我手中,但是愛情不可以,你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是自由的。”“你沒有說完。是因為我會變,是吧?”他放開手,聲音開始帶著笑意,“我不知道你的演講有沒有說服別人,反正有一點把我說服了。”“哪一點?”克裏斯湊近,嘴唇貼在他耳邊,一字一句,“我就是年輕,這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不管我說什麽,做什麽……”“但是我不會認輸,我跟你杠上了,埃德加。等你變老了,你會發現身邊的人還是我。等到臨終,身邊的人還是我。到那時,我還要在你耳邊說,‘看吧,早就跟你說過了’。”黑暗中,埃德加覺得眼睛有點漲,熱血在體內翻湧。但他既沒有動,也沒有推開身上的人,隻是閉上眼,默默地平複著躁動,緩緩笑了。“真是又詭異,又讓人安心的承諾。謝謝你,克裏斯,我很喜歡。睡吧……我會一直記著的。”可是身上的人並不安分,反而把一隻腿插進他的雙腿|間,“埃迪……你一直都可以掌握我。”“我可以,但是我舍不得。”“你今晚想怎樣都可以,我……”“啪!”“第二次了!你這樣太不給我麵子了!”嘴裏說得凶狠,身體又靠了過來,“電視上還說,男人在你這個年紀……”“行啊!你要是不在乎,那我也不在乎。”埃德加痛快地改了口,手也放了上去,“不過是下一輪不上場,對吧?”感覺到手下的肌肉瞬間緊繃,回答也萬分糾結,“對……”隻覺心底一片柔軟,他無聲地笑了一下,翻身把人壓住,“你不用這樣,克裏斯,我不需要你這樣犧牲。”清冷的月光灑進來,男孩乖順地躺著,下垂的眼角帶著可憐意味,“可是……我想讓你開心。”“我知道,你當然能讓我開心,但你對我的意義不是隻有這些……好了,既然不願意睡,我們就做些別的開心事。”窗外是冷冽的北風,被窩裏的兩人都冒出了熱汗。昏昏沉沉之際,忽然有人冒出一句含糊不清的咕噥,“好香啊……”清晨的薄霧驅散黑夜,埃德加循著花香走出來,發現院子裏的山茶花竟然一夜之間全開了。他蹲在池邊,看一條白金錦鯉懶洋洋地遊過來,發現沒有魚食,又懶洋洋地遊走了。“枉我喂了那麽久,還是沒良心。”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也在一旁蹲下,“又在和魚說話……總有一天,我要把金吃了。”“她可以活60年,能陪我們到老呢。”“陪我們到老?那……我留她一命吧。”“謝謝你?”“不客氣!”“……”“埃迪,我昨晚夢見豐沙爾滿山的花都開了,熏得我一身的花香味……”見那條魚又傻乎乎地遊過來,克裏斯把食指伸進水中,用力攪了幾下,把它驚走。“哈哈哈這條魚真是太蠢了!”埃德加看看他,悠悠冒出一句,“雖然蠢,但是長得漂亮。”小小羅狐疑,想要詢問,又機警地忍了回去。等埃德加起身去準備早餐,他亦步亦趨地跟進來。自己看了一會電視,忽然大呼小叫,“埃迪!快過來!”電視裏,那個鬧事男人大方露出斯魯厄圍巾,“……沒錯,我是斯魯厄球迷!我反對埃德加!他應該把球隊還給球迷……”“放屁!”另一個穿斯魯厄球衣的壯漢探出上半身,對著鏡頭怒吼,“我們對名帥不感興趣!我們隻要埃德加!”記者兩眼放光,立即轉向他,“你不同意他的看法是嗎?”“不同意!是埃德加帶球隊從德乙上來的,今年還踢進歐冠!多少上一輩的人到死都沒等到這一天!我們都感謝他!哪怕從明天開始,他的帶隊成績變得像狗屎,我也願意繼續看到他!”“不!我爸爸在撒謊!”這是一對父子球迷,滿臉雀斑的小球迷著急地插嘴,記者趕緊把話筒遞過去。壯漢的臉頓時一變,漲得通紅,隻聽兒子繼續說道:“……如果球隊踢得像狗屎,他會把電視都砸了!”記者都忍不住笑了,“那麽你呢?你支持埃德加嗎?”“當然!”他驕傲地挺著胸脯,“我曾經給他送過報,他是世界上最可親的紳士!那天他要我轉告爸爸,他說他是斯魯厄人!我爸爸聽了可高興了。而且自從他回來了,我們家就不用老是修電視……”小男孩極其興奮,隻顧著對著鏡頭炫耀,身後的爸爸訕笑著奪過話筒,“總之,我們社區都支持埃德加!真正的卡爾斯魯厄人都愛他,那些混球……不,這個混球……”他一指鏡頭外的男人,“腦子裏都是狗屎!”對方臉色難看,梗著脖子叫囂,“每個人都能發表自己的看法!我就是不喜歡埃德加!球隊不是他一人的私有物!”越來越多球迷聚過來,開始質疑,“你是哪裏來的球迷?又不是買不到票,怎麽在中立區?”“我是外鄉人,不懂怎麽買球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