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發布室，空氣中彌漫著新聞紙和攝影膠片特有的氣味，深藍的牆麵正中鑲嵌著一枚銀質徽章，巨大而耀眼，閃爍著金屬光澤。現在，這個古老的俱樂部即將迎來一位新成員。這隻是一次平平無奇的加盟儀式，這隻是一個默默無名的小球員，到場的媒體記者不算多，都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主角。年輕、富有朝氣，棕色眼睛裏蘊藏著不可被束縛的渴望。或許隻有在多年以後，當這些記者回憶起來，才會覺得不可思議。但至少在此刻，所有人的心裏都在想，“他看起來沒什麽特別的。”在光與影交錯的瞬間，克裏斯站上了演講台，沒有立即開口，而是慢慢環顧四周，似乎要把所有細節都裝進心底。最後，視線停留在舞台的另一邊。埃德加就站在那裏，側臉看上去矜持淡漠在不開口的時候，他看起來總是這樣的。這時，似乎意識到被注視，埃德加扭頭望過來，還未等目光接觸，臉上已經先一步掛上得體的笑容，整個人也瞬間生動起來。克裏斯卻不願再看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高高舉起手中的深藍球衣，“heil karlsruhe！！”無數鏡頭定格那一張意氣風發的笑臉《克裏斯蒂亞諾加盟卡爾斯魯厄！》第59章 挨訓的小球員克裏斯轉會的時間恰好趕在斯魯厄備受關注的時候, 他立即被扒了個底朝天。德國的圖片報發表了《原來是他！埃德加引援大揭秘！》，把小球員與主教練的交集都公諸於眾，青訓營時的寄宿, 隨隊訓練，觀摩德乙，甚至連德國人經常被“請家長”都調查得一清二楚。小小羅立即被打上“埃德加派”的烙印。“埃德加！你是在六年前就已經看好他了嗎？會不會因此給予他更多的關注？會不會影響到隊內其他人的地位？”埃德加被記者追問得不耐煩，直接扔下一句：“是的！我很看好他, 就像斯魯厄的其他球員。但他不會得到任何的特殊優待, 我隻相信自己的標準, 別人的眼光、媒體的評價都不能影響我。”說完他使了個眼色, 身邊的保鏢立即把人擋開了。今天是公開訓練日, 恰逢小小羅第一次參加訓練，他特地去了一趟更衣室。隊員們在三三兩兩地聊天, 克裏斯坐在角落, 彎著腰穿襪子。埃德加一進去, 更衣室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球員們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克裏斯，克裏斯也停下手裏的動作看向他，隻穿著襪子的腳踩在地板上。他們的主教練仿佛一無所知，頂著全部人的目光, 掃了一圈，沒有在克裏斯身上停留。“科爾呢？”身後的盧克趕緊上來提醒：“老板，你忘了？科爾代表球隊參加開幕式去了。”埃德加恍然。德足協為了讓聯賽從蕭條中走出來，從這一年開始設立了開幕式, 今天是衛冕冠軍多特蒙德與另一隊的揭幕戰。幸好賽程是幾個月前就定好的, 不然與多特對戰的說不定就是斯魯厄了。他想了想，招手把羅西基叫過來。暫停的更衣室隨即恢複了原樣。克裏斯板著臉一聲不吭, 雙手使勁一拉，直接把白色的球襪拉到大腿。主教練摟著羅西基的肩膀，說了一陣悄悄話，就把人放開了，隨即拍拍手：“小夥子們，在更衣室裏要穿好衣服，別忘了今天會有記者采訪，被人拍了裸|照我可不負責。”卡裏克裸著上身，吹了吹肱二頭肌：“拍裸|照？太好了！”“今天是公開訓練，不會有戰術演練，都是基本項目，會有球迷和記者圍觀……把臉上的笑容都收起來。二線隊和部分青訓球員也會參與，你們必須讓他們知道什麽是一線隊……”訓話時的埃德加少了一分平易近人，是從未展露在克裏斯麵前的嚴肅認真。他感受到火辣辣的注視，不動聲色地往那邊瞥了一眼，看到克裏斯在人群後麵，用一種打開新世界大門的眼神看著他。等訓話結束，兩個教練結伴出了更衣室，盧克剛想開口，埃德加伸出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球員們在裏麵七嘴八舌地歡呼：“沒有墨鏡！”門外偷聽的教練們相視一笑。老板的墨鏡，已經成了斯魯厄心照不宣的風向標，決定了他們什麽時候要把皮繃緊了，什麽時候可以放鬆。上午，埃德加像棵白楊樹一樣在場邊當風景，果然沒有讓球員聞風喪膽的墨鏡。身邊還多了個鐵塔一樣的黑人，那是俱樂部為老板找來的退伍大兵，謝裏登。能打架能開車還能擋記者。羅西基得到老板的最高指示，領著莫德裏奇和克裏斯邊訓練邊聊天。繞場跑經過埃德加身邊，克裏斯就變成了原地跑。“老板，羅西基他們為我和莫德裏奇開了個歡迎派對，下午你有別的安排嗎？”話一出口，好幾雙古怪的視線立即投射而來，埃德加笑著看過去，那些人裝做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跑。羅西基的目光一時不察和主教練對上了，他側著身邊跳邊跑，言不由衷地附和：“是啊，老板你也來吧，還有盧克教練……”埃德加似笑非笑：“我知道你們都很歡迎我，托馬斯。”羅西基尬笑著，腳步不停，一溜煙跑遠了。埃德加這才重新看向麵前的人：“謝謝你的邀請，克裏斯。但是我還有工作，希望你們玩得開心。”克裏斯邊跑邊撓頭，似乎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對埃德加傻笑了一下，這才追上隊伍。留下兩個教練忍俊不禁。“來了一個傻孩子。”盧克感歎。下午，他們在預備隊的圍觀下進行了一次隊內賽，事關一線隊的尊嚴，全都非常賣力。也不知道主教練是不是存心的，把身板最單薄的全都分到了一起，主力後衛全在另一邊。康奈爾、莫德裏奇和小小羅，就像被拔掉的蘿卜，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尤屬小小羅納爾多最受青睞。他又開始秀花裏胡哨的腳法，看得麥孔直撓頭，黝黑的臉上全是迷惑。席爾瓦冷眼在旁伺機而動，抓住時機上去飛鏟了一腳，小小羅就啪嘰一聲整個人撲在草皮上。巴西後衛隨後一臉解氣地爬了起來。一次，兩次，三次……既是下馬威，也是報仇，席爾瓦鏟完卡瓦略鏟，卡瓦略鏟完特裏鏟，小小羅的白色球褲變成了草綠色。看台上的那一小撮球迷發出陣陣起哄。埃德加對著謝裏登耳語了幾句。謝裏登麵無表情地點點頭，走到看台麵前，怒吼一聲：“為你們羞恥！你們是拜仁的球迷嗎？！這是斯魯厄的男孩！秀出你們的忠誠！”吼完帶頭鼓起掌來：“鼓掌！！”一雙如鷹般狠戾的眼神不斷掃視。球迷們愣愣地跟著他鼓掌。他完成任務回歸原位，仍舊像一個鐵塔似地杵在埃德加身後。“謝裏登，你是球迷嗎？”“我討厭足球。”他雙手抱胸，一臉冷酷。"……"身後的看台上開始響起稀稀拉拉的加油聲。克裏斯已經被摔懵了，他一次又一次翻身爬起來，最後愣愣地坐在地上。旁邊的莫德裏奇順手把他拉起來，嘴裏罵罵咧咧說著家鄉話。他聽不懂，委屈地看向對方，可是克羅地亞人毫不留情地跑開了，他又下意識看向場邊的埃德加。主教練專注地看著他。他深吸一口氣，重新投入比賽。45分鍾的對抗賽很快結束，球迷和記者被疏散，埃德加公布了首輪聯賽的名單，三個慘兮兮的難兄難弟都是替補。“我不知道格拉內之前是怎麽安排的，但是這個賽季的頭號罰球手是……”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在隊伍中尋找，“阿德。”所有人都看起來很意外，甚至包括阿德自己。埃德加沒有多解釋，揮手示意解散：“克裏斯留下。”隊員們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被留堂的克裏斯，緊接著一哄而散，唯獨康奈爾艱難地擠過來。“老板，聽說你也要來參加……”話還未說完，就被卡裏克捂住嘴，夾在胳肢窩下扛走了。剩下兩人麵對麵站著。“克裏斯，我在看著你，但是你必須想想辦法。激怒對手沒有好處，席爾瓦下腳會有分寸，但是對手不會，我不想你受傷。”克裏斯死死皺著眉頭。埃德加歎了一口氣：“我不想看到表演，我要的是勝利。你知道上一個喜歡秀腳法的人什麽下場嗎？”“什麽下場？”“他在荷蘭坐冷板凳。”他一本正經，拍拍對方的後腦勺，“但是你不一樣，你會在德國坐板凳。”克裏斯眉毛打成了個死結：“我知道了。”他穿著寬鬆的深藍球衣和白色球褲，垂頭喪氣地站在埃德加的對麵，就好像一個在挨訓的大男孩。夕陽照在他們身上，拖出兩道長長的影子。埃德加看著低垂的腦袋，歎氣。“克裏斯。”他抬手放在兩人中間，掌心向下懸空動了動。克裏斯仰頭，不解地看著那隻手。“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