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淮覺得今晚的小魚兒格外熱情,讓他有些招架不住。在床上要了幾次還不夠,後來他抱著青年去浴室清洗,又被勾著在浴缸裏繼續,直到缸裏的熱水轉溫,又從溫水轉涼。


    容與攀著他的脖頸,膚色白裏透紅,眉眼豔得有些妖異。顧明淮覺得不對勁,想停下來問他怎麽了,被容與湊上來一親,就什麽都忘了。


    時鍾滴滴答答地走著,浴室水流了一地,連淋浴房的玻璃上都印出滑落的五指印,用四個字形容就是抵死纏綿。


    最後顧明淮都覺得乏累,幾乎快被這隻妖精榨幹,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彼時天色蒙蒙亮,容與站在床邊一件一件把自己的衣服穿好,垂眼係好扣子遮住脖子上的吻痕,神色冷靜。


    “靈氣值蓄滿了嗎?”


    剛解除屏蔽的血玉鐲:……早滿了。


    要不是有上限值,這都要爆表了好嗎?


    “好。”容與毫無留戀地轉身,“那可以走了。”


    血玉鐲:你就這麽走了,不告訴他一聲嗎?


    大魔王你這是對我們主神大人始亂終棄!


    而且大魔王明明也很舍不得……竟然能狠得下心。


    容與走出顧家,站定在和顧明淮同居了大半年的房屋門口。他抬首,看到天上熹微破曉,金光乍現,旭日初升。


    他沒有回頭,眼中帶著涼意。


    “小鐲子,有個詞叫一報還一報。”


    人的一生哪有他那樣永恒。大魔王睚眥必報,愛恨分明,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從沒什麽求不得放不下,剪不斷理還亂。


    唯有一個例外,是愛恨交織,生死不明,捅一刀不忍心,翻一頁不甘心。


    如今不過是收點利息。


    總得也讓對方嚐嚐一覺醒來,枕邊人不辭而別的滋味。


    不然他真是難泄心頭之恨。


    _


    “小鐲子,你確定那道士住在這兒?”


    眼前是一個破破爛爛的道觀,門前石階長滿青苔,連屋頂都缺了個大口,下雨天準能漏雨。


    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


    方圓十裏荒無人煙,要不是血玉鐲給的地址在這兒,容與絕不信這地方還能有人生存。


    血玉鐲:我的資料不會有錯,那個道士就是住在這兒。


    容與驚奇道:“這是人住的地方?我魔王宮做菜用的雞住得都比這兒豪華。”


    言下之意,不如雞窩。


    血玉鐲: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內丹在裏麵。


    容與不情不願地邁進門檻,他覺得這兒的泥土地髒了他的鞋。


    進入觀內三清殿,正中供奉著三清像。神像破舊脫漆,梁上蛛絲結網,無人修葺,荒涼慘敗。


    道士不在觀內,角落倒是綁著一堆非人類。


    一群小蘿卜頭背對背圍成一圈捆在一起,嘴裏堵著破布,長相奇奇怪怪。有的綠皮膚,有的紅耳朵,有的肩膀處長蟹鉗,有的身體蜷成煮熟的蝦米,都是人類想象不出的奇形怪狀。唯一人模人樣、粉雕玉琢的是個小男孩,但頭上長了龍角。


    容與神識強大,一眼看出那幾個小妖的本體——綠海草、紅珊瑚、蝦兵蟹將,還有一隻小龍崽子。他掃了一眼,視若無睹地繼續找內丹。


    幾個小蘿卜頭見外人進來,立刻激動地“唔唔”出聲,希望容與來搭救。容與環顧一圈,沒見到內丹,終於走過來拿掉小龍崽嘴裏的破布:“小朋友,你們是被道士抓來的?他人呢?”


    小龍崽第一句先強調:“我不是小朋友,我今年一百歲了!”


    “一百歲也是小朋友,我快一千歲了。”容與拿池漁的年齡說事。


    不然用他自己的沒人信,他活得比這個世界還久。


    小龍崽一愣,疑惑道:“你不是人類?可你身上沒有妖氣和仙氣……”


    不過也是,哪有人類見到他們這樣子還這麽淡定的。


    容與心道那是因為他化形靠的是顧先生的靈氣,又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這小崽子看得出來才怪。


    “能說重點嗎?”容與不耐地打斷,“不然我走了。”


    “別別別走!救救我們!”小龍崽害怕道,“抓我們的的確是個道士,但,但也不是道士!他是條冒充道士的黑蛟,有三千年道行,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專門靠挖妖精內丹吸取力量修煉。我隻是和我的小夥伴們在海邊玩,他就把我們抓來了!嗚嗚嗚我再也不貪玩了,哥哥現在一定急死了……”


    “閉嘴。”容與冷著臉掏出水果刀割斷綁他們的繩子,“吵死了。”


    容與:小鐲子,你沒說那道士是個道行三千年的黑蛟。


    他此行前來就帶了一把水果刀。本來他的身體是靈氣所化,魂魄是魔王之魂,這個世界道士對付妖怪的那點手段對他造不成傷害。容與法力被封,招式還在,揍個凡人綽綽有餘。


    可要是妖怪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現在可沒法力,硬碰硬這不是送死嗎?


    血玉鐲解釋道:這是隱藏劇情,我事先也不知道。


    容與:那你就說現在怎麽辦吧?


    血玉鐲:現在先回去,改天再想想辦法?


    容與:回不去了。


    血玉鐲:啊?


    容與:已經來了。


    “小心!他回來了!”小龍崽驚恐地大叫。


    “哦?我的家裏怎麽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出現在道觀門口,一臉興奮,“今天的晚餐也有著落了。”


    容與轉身,挑剔道:“這是你家?我就說這不是人住的。”


    “……我怎麽看你有點眼熟?”黑蛟眯了眯眼,突然想起來,“是你!那個內丹太過純淨吃了讓我消化不良隻能吐出來還肚子疼上三天的鯉魚精!”


    容與:看來這是唯一能彰顯出池漁氣運的地方。


    氣運之子總要有點特別。


    血玉鐲:……


    大魔王,你有沒有意識到你現在的處境?你竟然還有閑心在想這個。


    容與麵不改色:“既然內丹對你沒用,那我要回來不過分吧?”


    黑蛟獰笑:“想得美,到我手上的東西哪有吐出來的道理。我倒是很好奇,沒有內丹,你是怎麽化為人形的?”


    容與一如既往地狂妄不收斂:“這就不是你該好奇的事了。”


    黑蛟哈哈大笑:“一條小鯉魚也敢在我麵前囂張,我現在就吃了你!”語畢化出黑蛟真身,盤旋在整座道觀上空,將人的身影襯得極為渺小。它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將容與吞入腹中。


    電光石火間,容與指尖忽然躍出一簇微弱的火焰,看上去毫無攻擊力。黑蛟不屑一顧,沒把這小火苗放在眼裏。它的蛟皮就是最堅硬的鎧甲,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連三昧真火都奈何不得,這麽點小火花簡直是在侮辱它。


    然而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那一絲小火苗飛出去,剛接觸到蛟身,黑蛟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整個龐大的身軀就全部燃燒成焦黑粉末,眨眼間灰飛煙滅。


    連蛟帶魂燒得渣都不剩,隨身攜帶的百寶袋倒是完好無損地掉到地上。


    炮灰下線隻需一分鍾。


    容與輕輕吹了吹指尖的煙霧,噙著淡淡冷笑:“一條小爬蟲也配在我麵前擺譜。”


    小龍崽:“……”


    我和我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這是什麽絕世高手!


    容與:喲,謝謝小鐲子給我解開一秒封印,沒讓我當場去世。


    盡管隻解封了大約億萬分之一的力量,還隻持續一秒,依然能瞬間把幾乎是這個世界戰力頂端的黑蛟燒成骨灰。如果解封億萬分之二,那可能這座城市都得燒毀。為什麽說是可能,因為更大的概率是整個世界都沒了……


    連古老的6666世界都奉他為主宰,這個末法時代的小世界根本禁不起容與一點兒折騰。


    血玉鐲:……不客氣。


    主要也是不敢讓大魔王真命喪黑蛟口中,主神大人知道了還不得削它。


    大魔王真是太瘋了,他竟然無動於衷來賭它會解封。


    他賭贏了。


    血玉鐲的確不敢再拿對待犯人的態度,去對待主神大人的戀人。


    容與撿起黑蛟掉在地上的百寶袋,從中找到池漁的內丹。


    血玉鐲化身沒有感情的匯報機器:獲得任務物品池漁的內丹。池漁的長明燭長度已滿,亮度還差5%,他還有遺憾。


    容與拿到內丹就走,也不管身後一群小不點。


    “哇,大哥哥你好厲害!”小龍崽亦步亦趨地跟在容與身後,滿眼崇拜,“你比我哥哥還要厲害!聽說千年前我哥哥也上岸和這條可惡的黑蛟打架,兩敗俱傷,閉關了千年才養好傷。你隻放出一個小火花就消滅他了!”


    “別跟著我。”容與很討厭這群小鬼頭,他又不是帶娃的。


    “我們和你同路嘛,我們要回海裏的,大海就在這個方向。”小龍崽開心地蹦蹦跳跳,“終於可以回家啦!”


    他高興得哼起歌兒。


    容與耳尖一動:“這歌是誰教你的?”


    千年前,救下池漁的漁夫送他回家,用樹葉給他吹了一支曲子,就是這個調。


    後來池漁找遍人間,發現人間沒有這樣一首小調,便以為是樂譜失傳了,又或是漁夫當年即興所作。


    現在卻從小龍崽口中聽到。


    “你是說這曲子嗎?”小龍崽仰頭道,“是我哥哥作的,他精通音律,作了不少好聽的曲子。每次漲潮後我們水族不少小魚小蝦被衝到沙灘上,找不到回家的路,哥哥就作了這支曲子,每天退潮後在海底用海螺吹曲,找不到回家路的水族們就都能循著歌聲平安回家。這是我們大海的歸家曲。”


    “你哥是誰?”


    小龍崽驕傲道:“我哥哥可厲害啦,他是龍王大人!”


    長明燭火猛地震顫一瞬。


    池漁的魂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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