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司則儀的身影。


    ……也是,畢竟他說了不跟自己一起洗澡的。


    於是露爾扭回腦袋,又看了看自己腳下的白玉地麵。


    剛剛跑的時候感覺沒什麽,現在一停下來,反倒從腳底透上來一股涼意。


    她蜷了蜷腳趾。覺得有點、有點涼龍得慌。


    露爾聽著仿佛近在咫尺的雷鳴,僵硬了很久,好不容易才緩緩放鬆肢體,慢慢吞吞地蹲下來,再慢慢吞吞地把原本邁出去的腳收回來,而後雙手抱住自己的膝蓋,眨了眨眼,隻想等這一陣雷聲過去再洗澡。


    等了會,雷聲並沒有要挺的意思,露爾視線定在不遠處冒著騰騰熱氣的池水。


    腳底板依舊發涼。


    她有些眼饞那池看著就暖融融的水。


    又過了會兒。


    露爾維持著蹲抱自己的姿勢,小心翼翼地挪了一小步。


    再一小步,還一小步。


    ……


    半個時辰後。


    司則儀在臥室裏遲遲沒等到露爾,思索片刻後,站起了身。


    他通過房內的廊道走向浴池。


    浴池附近白霧繚繞,視野並不如何清晰。


    司則儀並未過多猶豫,徑直走向池邊。


    暈暈嫋嫋的絲縷霧汽中,一條銀白的小龍在水上飄飄蕩蕩,閉著眼似睡非睡,順著水流無意識地劃拉著爪子,在浴池裏打著轉。


    司則儀在池邊站定,垂眸。


    池裏的小龍還沒意識到什麽,兀自繼續飄。偶爾響起幾道雷聲時還要猛地一顫,抬爪捂住腦袋或者翻個身直接把頭悶進泉水裏,還“噗嚕嚕”地吐出一連串的泡泡。


    待雷聲漸消,又慢吞吞地重新把腦袋從水下拔出來,繼續在水上晃晃悠悠地飄。


    司則儀步入了浴池,俯身將小龍半摟半抱著去了岸邊。


    露爾迷迷瞪瞪地半睜開眼,“……咦?你,你怎麽來啦?”


    她揮了揮爪子,嘟嘟囔囔,“你不用拉我,我可以自己遊,我會遊泳。”


    她可厲害了,別說遊泳,都能躺在水上睡覺~


    司則儀無視了小龍各種並不算鬧騰的鬧騰,徑直把龍擦幹,帶去了臥室。


    露爾還有些懵,腦袋還一個勁往屏風那看,“啊,沒有熱熱的水了。”她還沒有洗夠呢。


    剛說完,就被當頭蓋上一張軟被。


    銀白小龍抱著被子滾去了床裏側,瞬間就被吸引了注意,眯著龍眸還挺高興,“軟乎乎的被子~”


    她有點犯困,兩隻爪子抱緊了軟被,扭頭看了看司則儀,不太理解他為什麽不跟著一起上床,“你也……睡覺啊?”


    說完,露爾就覺得自己的眼裏泛起了片朦朧霧氣,更困了。


    隨後,腦袋順著重力慢吞吞一歪,沒了意識。


    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在浴池心心念念的睡前故事。


    司則儀看著小龍特意給他讓出來的大半張床,眉峰微挑。


    還算有點良心。


    ……


    當晚。


    司則儀被滾著滾著就滾到自己身上來的小龍壓醒。


    他在黑暗中睜開眼。


    小龍的腦袋趴在他的肩頸處,相觸的皮膚溫溫熱熱。


    頸處的呼吸平緩有序,顯然已經睡熟了。


    司則儀動了動被龍翼壓住的手,惹來小龍無意識的一聲囈語。


    他默了默。


    小龍的後腳忽地把原本半蓋在身上的軟被給蹬開,然後側過身子想滾到一邊去,然而滾到一半,似乎是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又滾了回來,迷迷糊糊地伸爪抱住了司則儀的手臂。


    司則儀半坐起身,鳳眸微闔,看了眼手上被帶著抬起了點腦袋的露爾,伸出另一隻手,撫上小龍的腦袋,試圖糾正她的睡姿。


    小龍倒是沒什麽壞脾氣,任憑司則儀把她推來推去,自顧自睡得安穩。


    隻不過……不論被調整成什麽樣的姿勢,調整個幾次,都能自己鍥而不舍地接著再滾回去。


    司則儀停下了動作。


    也意識到自己大半夜的,在這裏跟一條小龍計較似乎有些不應當。


    他抬手拉過軟被一角給露爾蓋上,想著若真非要抱著,那便罷了。


    左右也不是不能睡。


    然而下一秒,剛蓋上去的被子就被小龍一腳蹬開。


    他神色平靜地重新蓋了一遍。


    再次被踹開。


    司則儀:“……”


    就當他遲疑要不就這樣將就睡的時候,小龍又忽地鬆開了他的手,扭頭一滾,直接滾到了另一邊的床角,腦袋撞上柱子,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露爾吃痛,終於懵懵懂懂地睜開了眼,茫茫然地扭頭看了眼遠在大床另一端的司則儀,又看看自己腦袋前的床柱。


    “不、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露爾龍眸並沒有什麽焦距,顯然還處於半睡不醒的狀態。


    屋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雷聲不斷。


    露爾呆了呆,然後默默滾回司則儀身邊,卻也沒湊太近,先是道了聲“晚安”,然後腦袋往床上一磕,龍眸眯起,沒過多久就睡了回去。


    但這次睡得沒之前那麽安穩,也不去糾纏司則儀,隻兀自縮成一團,自己睡自己的。


    司則儀看著小龍的睡姿,看了足有一刻鍾。


    在確定她不會打擾到他之後,他反倒卻又莫名有些……不悅?


    雷聲沒停,已經睡著了的露爾把自己越縮越小,腦袋逐漸埋進了爪子中間,像是不堪其擾,又像是沒有安全感。


    司則儀思索片刻,帶著銀白小龍消失在了暗金的大床上。


    ……


    晴朗星空下的草原。


    一條金燦巨龍盤桓而臥,龍眸閉闔,不怒而威。


    閃爍的星光映射在鱗片上,在沉寂的黑夜中散發出淺淡的金燦熒芒。


    金燦龍身之間,則隱約可見一對銀白的較小龍角藏匿其中,時不時動上一動,探出半個腦袋呼吸新鮮空氣,或者無意識地想往外爬,卻沒過一會兒又被金龍的爪子按回去。


    在折騰了好半晌後,許是銀白小龍耗完精力,終於安安分分地趴在了金龍的龍身上。即便金龍鬆開龍身的禁錮,小龍也沒什麽動靜,甚至主動伸出兩隻爪子抱住了後者,在金龍的環繞下沉入深眠。


    ……


    天光泛亮。


    露爾終於上來了點那麽意識,覺出不對來。


    她半睜開眼,腦袋還沒轉過彎來,卻已經不太清醒地開始往外爬。


    她不太理解為什麽她睡個覺,還、還會有種,額,像是被困在金幣堆裏的窒息感。


    還是熱乎乎的,有溫度的金幣。


    ……她的金幣明明被她堆得嚴嚴實實,應該不會睡著睡著往下掉才對。


    於是驚覺金幣可能被偷了的露爾一個激靈,瞬間清醒。


    她先是睜大眼警惕望向四周,然後懵了——居然,是床。


    還是正常的,鋪著被子的,一個金幣都沒有的大床。


    不過……也是,她昨天晚上確實是在床上睡的。


    司則儀正坐在床邊伸手取外袍,邊套在身上,邊側頭瞥她,開口道,“醒了。”


    露爾點點頭,還有些沒回過神,愣愣回答,“醒了。”


    說完,還習慣性地又加了句,“早上好。”


    司則儀微怔,而後應道,“早上好。”


    露爾抱著被子發了會兒呆,依舊在懷疑自己剛剛半醒不醒時候的那種狀態。


    遲疑了好一會,她還是蹭到司則儀身邊,然後猶猶豫豫地仰頭問他,“那、那個,你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有沒有感覺到什麽不對呀?”


    司則儀:“什麽不對?”


    “就是,”露爾努力回想,“就是這個床好像變得有點硬,然後還有點熱?”


    司則儀:“……”


    露爾皺起眉頭,“可是床應該不會變,難道是做夢嗎。”


    那這個夢也太真實了點吧。


    露爾琢磨著,難道是她太想金燦燦,所以幹脆夢到金燦燦了?


    司則儀到底是始作俑者,沒有接話。


    露爾想不明白,幹脆也不想了,隻抬頭看了看窗外還在下著的小雨,眨眼,“今天也要下雨啊。”


    “嗯。”


    哦,對,司則儀說過接下來幾天都要下雨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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