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兒因被吵醒,睜著一雙碧綠的眼睛望著唐嬌嬌抗議的叫了幾聲。


    唐嬌嬌戳了戳它的腦袋,嬌斥道:“叫你乖一點,你差點碰到他的傷口知不知道。”


    “喵……”


    “下次在他懷裏不許亂動,知道嗎。”


    “喵……”


    “聽話就給你買好吃的。”


    “喵……”


    “軟軟真乖。”


    一人一貓的談判很快就結束,唐嬌嬌心滿意足的帶著貓兒去太子床上睡回籠覺。


    而在轉角處,賀北妱安靜的立著。


    “三公主。”


    直到身後傳來動靜,她才斂去麵上的神色,回身冷淡的盯著來人。


    臧山低著頭,欲言又止。


    他不說話,賀北妱也不出聲,隻淡淡的盯著他,過了好半晌才似嘲似諷道:“臧大人不在裏頭吃點心,追出來做什麽。”


    臧山抿了抿唇,他知道他不該出來,追出來後他就已經後悔了。


    可看到她立在那裏,渾身被一股難言的情緒籠罩時,他的腳便似生了根,再也挪不動半分。


    一炷香前。


    賀北妱照例進了臧山的院子,但今日的小院要比以往熱鬧些。


    不過說熱鬧倒也不至於,隻多了一個人。


    蘇梓芸的貼身丫頭凝之。


    “這些點心是我家小姐親手做的,聽聞臧大人受傷小姐很是憂心,但為避口舌,又不能親來東宮,隻能讓奴婢來瞧瞧大人。”


    房間裏丫頭清脆的聲音讓賀北妱生生止步。


    “有勞蘇二小姐掛懷,麻煩凝之姑娘替我謝過蘇二小姐。”


    臧山客氣道。


    凝之輕笑頷首,卻沒有轉身離去。


    臧山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下意識問了句:“凝之姑娘是有什麽話說?”


    凝之咬咬唇,好一會兒才深吸一口氣,似是下定決心,道:“奴婢是有一句話,想問問臧大人。”


    似是察覺到什麽,臧山皺眉暗罵自己為何要多此一問,隻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便聽凝之繼續道。


    “奴婢想問,臧大人可否對我家小姐有意,奴婢知道這話已經逾距了,但還是想知道臧大人的意思。”


    “大人救了小姐,奴婢感激不盡,但此事畢竟關乎我家小姐的名聲,且大人也已數次相邀臧大人過府,可這事到現在都沒有定論,奴婢愚鈍,不知其中深意,才鬥膽詢問臧大人。”


    凝之說完,臉色已有些微紅。


    “今日之事小姐並不知情,是奴婢擅做主張,還請臧大人不要怪罪。”


    臧山看出她的不自在,正欲說什麽,卻不經意偏頭瞧見了門口的賀北妱,他微微一怔。


    她都聽見了。


    賀北妱的目光比平日更冷些,隻短短對視了一瞬,便安靜的折身離開了。


    臧山收回目光,穩了穩心神,才道:“凝之姑娘衷心為主,我怎會怪罪,不過,凝之姑娘亦不必多慮,此事想必尚書大人心裏已有定論。”


    凝之一愣,還未解其意便又聽臧山道:“我定會找機會去向蘇二小姐請罪。”


    話到此,凝之哪還能不明白,她低下頭微紅著臉道:“既然大人心中已有定論,倒是奴婢多此一舉,請臧大人勿怪。”


    凝之並沒有久留,很快便有宮人帶她出了東宮。


    而臧山則鬼使神差的朝賀北妱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於是,就有了現在的局麵。


    臧山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能說什麽,沉默了許久,終是抱拳正色道:“臣告退。”


    賀北妱眉眼微沉,看著他沒作聲。


    她不開口,臧山亦不敢離開。


    過了不知多久,賀北妱才道:“關乎清白是何意。”


    臧山身子一僵,死死握住拳頭,沒有吭聲。


    賀北妱見他沉默,輕笑一聲:“小山山有事瞞著本宮,無妨,本宮去問問她便是。”


    說罷,她便欲轉身離去。


    “三公主!”


    臧山急急開口喚道。


    “怎麽,怕我提起她的傷心事,讓她難過?”


    賀北妱停住腳步,卻沒轉身。


    “放心,本宮與她交好,怎會為難她,你若心儀她,怎不告訴本宮,本宮去給你說親,事半功倍。”


    最後一句話,帶著難以言說的複雜。


    像失落,像悲傷,像無奈,又像某種妥協。


    臧山握了握拳,眼尾微微發紅,最終還是任公主絕塵而去。


    他在原地立了許久,久到午後的烈陽,變成了黃昏。


    “還站著呢。”


    宋嶠不知何時抱著雙臂靠在長廊盡頭的紅柱上,似笑非笑的盯著他。


    臧山抬頭,掩去眼裏不知名的苦澀。


    “殿下要見你。”


    臧山低低嗯了聲,便朝書房而去。


    書房裏,賀北城看著自己蔫巴巴的侍衛,氣笑了,隨手便是一本奏折砸了過去:“你還委屈上了!”


    臧山下意識將奏折接住,等體會出太子話裏的意思後,才慌忙跪下。


    “殿下恕罪。”


    賀北城冷哼了聲:“恕什麽罪。”


    臧山動了動唇,卻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恕什麽罪,他真的說不上來。


    賀北城倒也沒真生氣,他知道此事本也怪不得臧山,靜默了好一會兒,便道:“孤知道妱妱待你不同,她曾同孤提過要拿雲眠換你,當時孤以為她隻是隨口一提便拒絕了。”


    頓了頓,賀北城看著臧山正色道:“現在,孤且問問你的意思,若你願意,孤可為你做主。”


    這麽多年,妱妱都未對誰起過心思,唯獨待臧山有些許不同,他曾以為這隻是妱妱一時興起,卻沒想這麽多年了,她這心思倒是越發濃鬱了。


    臧山嚇了一跳,忙道:“殿下,屬下不願意。”


    賀北城淡淡嗯了聲,又道:“孤知道,將你換過去,是委屈了你,不過,此事並非隻有這一種方法。”


    臧山唇瓣突然緊緊繃著。


    “你如今雖在朝中掛著三品散職,但尚公主遠遠不夠,孤不會委屈了妱妱,所以孤可放你去軍營,亦或是朝中,給你機會建功立業,以你的能力,他日定能與江澈卓烽並肩,介時孤親自去求父皇,為你們賜婚。”


    太子話落,書房便陷入了長久的沉寂。


    臧山眼裏星光與落寞交替,最終還是那抹難以言說的複雜召了上風。


    “屬下謝殿下開恩,隻是,屬下隻願跟在殿下身邊。”


    第59章 賜婚聖旨


    賀北城皺了皺眉, 沉默好一會兒才道:“聽聞你將蘇尚書灌醉了幾次,是也無意這門親事?”


    提到這個, 臧山頗有些苦惱,撓了撓頭道:“殿下,尚書府的嫡出小姐,屬下高攀不起,可若親口拒絕,豈不是讓蘇二小姐難堪, 所以屬下隻得每次在蘇大人開口前將他灌醉,次數多了蘇大人自會領會,如此也免得尚書府折了麵子。”


    賀北城抬眸,冷哼了聲:“你倒是挺會考慮。”


    “妱妱是南慶嫡公主, 孤的同胞親妹, 你怎麽不說高攀不起?”


    臧山抿抿唇, 因為那是他窮極一生都不可企及的夢,連高攀二字都覺得是冒犯。


    見他沉默, 賀北城也沒再追問, 隻道:“尚書府的事你心中既有定論, 孤便不過問, 但你若敢讓妱妱傷了心, 孤饒不了你。”


    臧山垂首應下:“是。”


    走出書房時,天已經徹底暗了, 一望無際的黑夜,透著濃濃的孤寂。


    南慶最尊貴的嫡公主殿下,如天邊高高在上的明月,耀眼奪目,豈是他這種凡夫俗子所能觸碰的, 終有一天,會有一位天之驕子降臨,帶她出宮立府,給她盛世紅妝,伴她一生榮華。


    他從不覺得做她的貼身侍衛是委屈,拒絕是因為他知道,他做不到親眼見她與旁人恩愛還無動於衷。


    那會要了他的命。


    至於駙馬。


    臧山咽下一股酸澀,他原是有機會的,如殿下所說,他可以為她去掙軍功,掙功名,然後風風光光的求娶,可太晚了,他已經不配。


    如今的他隻能選擇當個懦夫。


    隻願她得良人相伴,一生安然,他便心滿意足。


    黑色的身影穿過長廊,似與夜空融在了一起,無人知道,他曾經心裏也有光的,隻是他的光在四年前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散了。


    從此,他再沒了逐光的勇氣,和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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