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小道之中忽然奔出一駕馬車,駕車的是十歲的金琨。他一臉焦急之情,汗珠如豆,不住往身後車廂叫道:“撐住!一定要撐住!”


    馬車極速奔至山腳一排石階之下,卷起一片塵土。


    金琨一身皂衣,眉宇間一股英氣,見身後車廂毫無動靜,更增焦灼之情。


    拉車的馬兒顯是奔得許久了,在石階旁甫一停下便口吐白沫,倒斃於路旁,馬車也跟著傾翻下來,又再激起許多煙塵。


    金琨急跳下車,鑽進車廂,從車廂內拖出一人來。


    這人滿臉傷疤,看不清麵貌,但麵色蠟黃,雙目緊閉,直挺挺地躺著,似是一具死屍。


    金琨對那人伏身道:“你可還好?”神色間驚慮皆具。


    過得半晌,那“死屍”忽地咯出一口血,才有氣無力道:“快……快帶我上……上山……”


    說完便昏死過去,再也未能開口。


    金琨大駭之下,拚命搖那“死屍”,但這“死屍”卻毫無反應,以致金琨緊張到雙手巨顫,不知所措。


    他怔忡了一忽兒,再深吸幾口氣,堅毅道:“好!”


    金琨說完便往山上奔去,直奔過了百來階石階後,忽而又停住腳步。


    他往四周瞧了瞧,卻見這座地處江西廬陵的青原山上古木參天,一片鬱鬱蒼蒼。


    一排石階從山腳徑直而上,直至山腹,一座宅邸不高不矮地建在石階的盡頭。


    石階兩邊盡是七八丈高的樹林,幾乎看不清林子裏的情形,卻隱隱能聽見似有一兩隻野獸在林中低吼。


    他唯恐有野獸傷了那“死屍”,便又折回到馬車前,不願再隻身上山尋人通報。


    他拿出一柄匕首,把車廂拆了下來,再切出一塊一人大小的木板,將那“死屍”放置木板上用繩索縛好。


    繩索的另一頭又套在自己肩上,便這樣拖拉著木板一階一階地慢慢爬上山。


    這法子雖笨,但也隻有如此才可保得“死屍”免受野獸侵擾。


    這一路爬爬停停,若非金琨自小習得些許武藝,也絕無可能將這大人拉上山。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二人離那座宅邸正門僅有七八十級石階,而金琨卻倒在石階上,一身衣裳被汗水浸透。


    他說什麽都沒了絲毫力氣,隻望著宅邸下的門匾,呼呼大口喘著氣。


    細瞧那宅邸,前樹有一杆三丈高的旗杆,其上掛有一麵紫旗,旗中繡上“霽雲”兩個白字,紫旗隨風飄展,不顯得張揚,但也不顯得落寞。


    宅邸門上掛有一張大門匾,上書“青原派”三個金字,匾上油漆斑駁,顯是在此處年深日久,照在其上的陽光斑斑點點,一副破觚斫雕的模樣。


    喘息好一會兒後,他才對著正門喊道:“勞駕……有沒有人……”


    等待半晌,並無回應,他又喊:“勞駕……晚生求見!”又過半盞茶時間,門內仍無人應答。


    金琨低頭思慮一忽兒,從腰中抽出一柄帶衣鏢來,又等了一會兒,待手上有了些許氣力時,便舉起帶衣鏢向門內擲去。


    “嗖”地一聲,帶衣鏢劃過半空,但這鏢一出手便知氣力小了,竟沒能越過正門擲進院內,而是不偏不倚地紮進了門匾的正中。


    金琨失望之極,索性躺下身子,隻待氣力恢複後再做打算。


    這次過了不到半盞茶時間,門內有人喊了一句:“什麽人?”


    金琨還道總算是有人應了,欲要高聲回應,門後竟傳出呼喝咒罵的打鬥之聲。


    金琨側耳細聽,似乎有二三十人在門內互鬥,他吃驚道:“怎會有人在青原派內互鬥?是有外人侵入還是門人內鬥?”


    不多久,打鬥之聲越來越近,爾後門內又傳來幾聲慘叫,顯是已有人受了傷。


    接著打鬥之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急,“嘭”地一聲,大門被撞開,從裏麵躍出兩個蒙麵人來。


    隻聽門內一人喊道:“董師兄,宗師兄,別讓那兩個賊人跑了!”


    門內又有兩人應了一聲,追出門來。


    後出來這二人身著墨綠色勁裝,金琨一看便知這是青原派的服色。


    這姓董的和姓宗的均是二十歲上下,他們速度極快,瞬間追上了前麵兩個蒙麵人,四人立時纏鬥起來。


    兩個蒙麵人均拿著一柄長劍,而這姓董的和姓宗的確是使一雙肉掌與之周旋。


    蒙麵者劍法淩厲,一招招刺向青原派二人要穴,而青原派二人身法不及那劍法快,使得這二人不住左閃右躲,連連退步。


    待退得二三十步時,其中一蒙麵人笑道:“你們這點三腳貓的功夫還想點狼煙呼救?嗬嗬,點煙的小子已被我一劍刺死,接下來便是你們!”


    另一蒙麵人也道:“要不是你們門人眾多,我們也不至敵不過。要論單打獨鬥,你們青原派可就不是對手了。”


    那姓宗的暗叫不妙:“狼煙未能點起,我倆總該想個法子解決了眼前之人,再去點那狼煙!”


    他啐了一口,喝道:“我青原派還輪不到爾等賊人編排,董師兄,‘有來有往’!”


    那姓董的道:“這可管用?”姓宗的道:“試試便知。”


    姓董的一點頭,使出青原派陽明掌的“有來有往”,此招是個虛招,看似要攻左側,實則右側籠罩在掌風之下,看似攻下盤,實則上盤又是呼呼風起。


    這一來二往,敵人便摸不著方向,待拆得十幾招後,蒙麵人攻勢漸緩,暗暗納罕。


    金琨正瞧得有趣,又聽得有人在門內喊道:“單遠,門外還有一人,你去對付,快!”


    那單遠應到:“交給我了!”


    說完便疾奔出來,一眼就看見了金琨,對著他喊道:“賊子莫要躲在一旁伺機偷襲!”。


    金琨一驚,放下木板的繩索,大叫:“不對不對,弄錯人了,我不是……”


    單遠極速奔來,看上去隻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他一掌“呼”地一聲擊下,力道甚為迅猛。


    金琨就地一滾躲過,暗道:“我竟能動彈?還好,歇息了一陣,總算有了點兒氣力。”


    單遠往地上一看,“咦”了一聲,隻見一具“死屍”也似的人躺在木板上,不知是生是死,咬牙叫道:“居然還有人!”說完又來疾追金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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